還處於驚恐中的薛妙妙,難以置信地盯著那此時看起來英俊冷傲如天神一般的男人。


    內心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蘭滄王他…他竟然就是盧公子!


    淳安侯見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又追問了一句,薛妙妙終於從震驚中回轉過來。


    自己竟然和蘭滄王一路結伴同行了這麽久,渾身顫了三顫,細思極恐啊…


    果然是冤家路窄,古人誠不欺也。


    淡淡笑了一聲,“蘭滄王果然麵目可懼,竟然將我們妙妙嚇成這般樣子。”


    淳安侯聲音很低,用這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線,隻是那一聲妙妙,讓薛妙妙頓時炸了毛,“不許在外麵這麽叫我。”


    淳安侯目光凝著蘭滄王的身影,麵上卻笑得如沐春風,“好,那便私下無人時再叫。”


    此時,蘭滄王的身邊還跟著另一道紫色的人影,細看之下,薛妙妙突然頓悟,輕輕一錘桌麵,痛心疾首,“怎麽就沒想到傅明昭和馮世子有交情的…”


    她這一通自言自語,淳安侯看著既奇怪又覺得十分率真可愛,還想要細問,便見那廂馮國公親自將蘭滄王迎上主座,能勞動三朝元老如此興師動眾,也唯有蘭滄王能當得起了。


    但陸蘅此人正是如此,雖凜然卻不倨傲,即便是憑著如今地位,但也絲毫沒有瞧不起任何人的姿態。


    但那氣場卻是真真正正地令人折服。


    傅明昭隨行在旁,往這邊走一步,薛妙妙的臉便隨著往另一方轉動,一隻手還若有若無地擋在半張臉上,祈禱著他趕緊坐好,千萬別向這邊看,自己也好趁機尋個借口退席。


    眼角瞥見那抹白衣終於落座,薛妙妙不禁鬆了口氣,可下一秒鍾,身旁的淳安侯卻斟了杯酒,風姿優雅地站起身來,“久聞蘭滄王大名,今日一見雄姿猶勝傳言,唯有相敬一杯,以表敬意。”


    這個淳安侯!偏偏這個時候來這麽一出。


    薛妙妙此時的內心是崩潰的,然而在她還沒想到最快捷的避免相見的辦法時,那道黑耀如寶石般的鳳眸,已經肅然望過來。


    隔著滿場喧囂賓客,那張好看的,迷死人不償命的俊顏,沒有絲毫變化,反而是氣質越發沉穩淩厲,仿佛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更覺得逼人。


    硬著頭皮,握住手邊的瓷杯,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索性心一橫,左右眾目睽睽之下,蘭滄王絕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如他這般大人物,定是在乎自己的聲譽。


    “河間府淳安侯雅明赫赫,本王來此,正有意登門造訪。”如玉質一般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兩人對麵飲酒,雖風雅,卻暗含著較勁的意味。


    “承王爺謬讚,愧不敢當,不過是愛好文墨風雅而已。”


    讓坐在一旁的薛妙妙都能感到散發出來的嗖嗖冷箭。


    片刻的靜默,陸蘅沉沉的眼波在一旁埋著頭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拱手將一杯酒飲盡,沒再多言,肅身回座。


    眼看這一場風波終於平穩渡過。


    但之後的事實,證明了薛妙妙還是太過輕敵。


    淳安侯笑吟吟的溫潤眸光中,卻若有所思。


    而蘭滄王的到來,無疑讓盛大的婚禮更為奢華,蓬蓽生輝。


    對麵的霍謙一副得意的模樣,左右侃侃而談,那手上的酒樽也是不曾停下,想來是在興頭上。


    “我身體不舒服,提前退席了。”薛妙妙看準時機,淳安侯卻道,“新郎官正準備敬喜酒,此時大門都鎖上了,恐怕是出不去的。”


    薛妙妙不死心,想了想,“肚子不舒服,想要如廁…”


    淳安侯仿佛看穿了她的伎倆,但笑不語。


    好不容易避開了前廳,當按照家丁所指引的路徑,繞過後花園,這才來到隱藏在竹林深處的廁所。


    就在她徘徊在廁所門前,打算拖延會時間就走的時候,忽地一隻手攀上了肩頭。


    在她猝不及防的驚呼中,便被那隻手猛地扳過身子。


    陸蘅冷峻的麵容,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眼前,而且,那黑沉沉的眸子醞釀著隱隱的暴風雨,隨時都可能傾覆下來。


    薛妙妙扭了扭肩膀,用沉默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但轉念一想,是他囚禁自己不對在先,為何要心虛?


    陸蘅已然不說話,五指扣在她肩頭的力道越發增大。


    “威震天下的蘭滄王,不會打算在國公府的後花園報複一個布衣郎中吧?”她說的大義凜然。


    “為何不告而別?”他答非所問。


    薛妙妙心下一虛,卻不知自己那日一通男扮女裝金蟬脫殼之計,讓那道綠色倩影留滯在陸蘅心中,如何也揮之不去,以至於那日之後,不許任何女子在自己眼前穿綠色。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盧公子…”薛妙妙意識到口誤,改口道,“陸將軍即便是位高權重,也不可隨意侵犯他人的人身自由。”


    極是桀驁地一笑,陸蘅鬆開手,“看來薛大夫還是太不了解本王。”


    薛妙妙往後退一步,他便跟進來一步,“但凡本王欲要的事物,沒有一樣會輕易撒手。”


    背上一疼,撞傷樹幹,退無可退。


    薛妙妙反抱著樹幹,“光天化日之下,難道想讓世人都知道,堂堂蘭滄王竟然有斷袖之癖!”


    話音落處,陸蘅的腳步戛然而止。


    薛妙妙見他終於恢複了理智,轉身整理好衣衫,鼓起勇氣,“既然今日機緣巧合再見,索性和將軍說清楚,薛某沒有如此癖好,對陸將軍亦從未有過任何綺念,還望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高抬貴手,放過在下一介草民。”


    “薛大夫可是說完了?”陸蘅麵無改色。


    薛妙妙點點頭,他嗯了一聲,展手將她唇邊淡淡的一抹花生碎抹掉,“說完了便跟本王回去,明昭已經在去往客棧的路上,一會兒就會將你的行囊帶過來。”


    “你…”薛妙妙心如死灰,“我方才所言,將軍難道沒有聽清楚?”


    陸蘅眼波流轉,“聽清楚了,但又如何?”


    如何?…蘭滄王的邏輯簡直不能更混亂。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另一道溫潤的聲音從竹林外麵傳來,“妙妙可是哪裏不舒服,這麽久也不見回來?”


    淳安侯闊步迎風,廣袖輕擺,然後狀似無意,“原不知蘭滄王也在。”


    陸蘅負手而立,情緒微妙的在他們兩人身上流轉。


    好像方才,他喚她妙妙?


    如此親密的稱呼,陸蘅眸光一凜,自然而然地捉住薛妙妙的右手,“回去吧。”


    薛妙妙靈機一動,“不瞞將軍,薛某此次來河間府,正是拜訪淳安侯而來。”


    “如此,你們二人便趁早將拜訪之事理清楚,本王等你答複。”


    說罷,凜厲地步出了竹林,留下滿場肅殺。


    “原來,妙妙和蘭滄王竟也有交情,”淳安侯不再掛著笑意,“他可知曉你的真實身份?”


    薛妙妙頹然地搖搖頭,“不許在這麽叫我。”


    不曾想,躲了幾百裏路程,竟然又落到了他的手中。


    而且,竟然拿自己的醫藥箱來威脅,實在是無恥…


    --


    回到席間,蘭滄王已經端坐在上位,穩如青鬆。


    不一會兒,傅明昭緩緩走來,俊逸不羈的臉容上帶著客氣,“薛大夫,王爺有請。”


    霍謙見狀,不禁側目,這其貌不揚的小大夫,竟然能得到淳安侯和蘭滄王的雙重看中,委實有些奇怪。


    薛妙妙看看傅明昭,傅明昭便笑一笑,“請吧。”


    淳安侯淡淡起身攔了一下,“我與薛大夫還未說完,傅參將且先回稟王爺。”


    傅明昭的臉色冷了下來,就在此時,對麵的知州公子霍謙忽然隱隱哀叫了一聲,猛地捂住上腹部。


    一旁的小廝麵色大駭,連忙上前攙扶,“少爺,可還是胃痛?”


    方才還好端端的人,這會兒疼的麵色煞白,竟是連話也說不周全,“疼的…疼的厲害…”


    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嚴重。


    小廝慌亂中,“出門急了,沒帶藥,我這就扶您回府!”


    說著,就過來,誰知霍謙竟是疼的連動也動不了,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


    薛妙妙伸手阻攔,“霍公子可是突發劇痛難當?而且這疼痛的位置在胃腑偏上?”


    霍謙艱難地點點頭。


    其實從方才他飲酒時,薛妙妙就產生了懷疑,她還想要細問,就已經有人請來了前朝太醫院史崔大人。


    崔大人白須,鶴發童顏,精神頭很好,眸光沉穩,上來便搭上脈,“脈快,胃心痛是也。胃為六腑之中,霍公子可是常年患有胃疾?”


    崔大人不疾不徐,但薛妙妙見霍謙已經疼的冷汗如流,她鬥膽開口問,上前按在右肩處,“霍公子可有感到疼痛放射到後背,連同肩膀都酸疼難忍?”


    她這一說,霍謙連連點頭。


    小廝卻是極不信任地將薛妙妙推到一旁,“還請莫要妨礙崔大人診病!”


    此時,賓客們皆圍了過來,眼看這小大夫敢在崔大人麵前班門弄斧,多帶著一抹嘲諷之色,“這位後生,崔大人醫術精湛,能見得太醫院院史看診,你還是在旁好生學著才是!”


    有胃病史,突發放射性劇痛,薛妙妙心中隱隱所覺,斷非普通胃炎發作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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