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g島。


    昏暗的地下室裏,四處都是人們微弱的喘息和呼痛聲,搖曳得看守手裏那一點點燈光都快吞沒。而光照不到的黑暗處,如同隻在牆角窺伺的巨獸,稍不留神就要將那些蜷縮在一起的人們活吞下去。


    哐,哐,哐。


    軍靴的鞋跟有力地踩踏著,發出悶人心頭的響聲,幹淨利落,身後間隔著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走至最底層,就見在那間囹圄裏,蜷縮著一個纖弱的身影,一頭黑發順著肩頭垂散到地上,雖隻餘一消瘦的下巴露出,尤是驚鴻一瞥。


    站在重刑室裏,男子一張臉眉目分明,如同被刀削過一般,俊朗又入骨,一雙眼直直地望著前方。一身墨綠的上尉軍服


    熨帖地穿在身上,顯得男子筆挺又堅韌。


    感覺到男子盯著自己的眼光,原本低著頭的人嗤笑一聲,緩緩抬起頭來,毫不怯懦地與男子對視著。那是一張稱得上楚楚動人的臉,上橋甚至都記得初見時臉上的那抹純真,此時卻被猙獰的傷口當中劃破,生生毀了那張麵皮。


    上橋伸起手,抬起女子的下顎,語氣裏寒如冰霜:“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是支那人派來的細作。”


    衛淩任由他的動作,臉上的神情卻稱得上是嘲諷:“你的天皇有勇氣用鐵騎踐踏我們國家的土地,我為什麽不能來這彈丸小國一遊。”


    “一遊?”不再是平日裏麵無表情的樣子,上橋被衛淩一句話失去了冷靜,狠狠捏緊她的下巴:“你知道你剛剛投放的炸彈謀害了多少勇士嗎?甚至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


    明顯感覺呼吸不暢,衛淩臉上的笑意居然愈加明豔:“自然,我隻是覺得有些失望,為什麽沒有讓你們也回報相同的代價。”


    說著,衛淩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低低一笑,低下頭去吻住了上橋的指節。見到上橋皺起眉頭,笑意更甚,語氣裏還帶了些少女的俏皮:“中校大人,請允許我送予你一樣禮物。”


    來自,撒旦的禮物。


    時間還早,此時g島的清晨依然溫暖而美麗。黎明剛剛過去,天空無雲,反射的陽光雖然有些耀眼,卻不讓人生厭。街道上已經熙熙攘攘湧著不少人了,相互攀談著,或者是急急地前行。


    聖德女子學校就建在街道一旁,顯然街道上的人聲比教師的板書更有吸引力,學生們不是在小聲談論,就是撐著手看著窗外發呆。忽然一陣白光閃過,而這光打在街道上巨大的白樺上,印的那葉子似乎頃刻間枯敗了。


    遠不僅僅是這樣,越是靠近,這樣的光就越是強烈,驚得正發呆的學生突然一下站起來,看著窗外不知所措。其他同學,包括正在板書的老師都回過身來,有些惱火地詢問道:“美惠子,你在看什麽!”


    被稱作美惠子的學生對於老師語氣裏的不滿恍若未聞,隻是指著天空有些不解:“那是飛機…”


    說著,美惠子聲音忽然猛地提高,尖銳不已,滿滿都是恐懼:“不,那是轟炸機!”


    接著,g島的市民都見到了美好清晨裏的一道閃電,甚至聽到了死神桀桀的笑聲。


    死亡與生命幾乎是不可能相提並論的,將兩個世界交錯到一起,根本不可能。可是這一日的g島,終於讓死亡和新生匯聚到了一起。隻是一瞬間的寂靜,接著就是沉默地死亡和瘋狂的尖叫。


    剛剛還在街角閑逛的老人,此時麵部和軀體上的皮膚像土豆皮一樣脫落下來,卻依舊保持著行走的姿勢,站立著被燒成了一塊焦黑的炭灰。身旁的婦女沒有了下頜,她的舌頭從口腔裏露了出來,含糊地求救著,黑血從口裏噴濺出來。


    教室裏的學生們再也發不出聲音,剛剛還在失聲尖叫的美惠子,此時滿身都是透明的玻璃,整個人都被利落地貫穿了。唯一還有幾個呼吸的學生,卻隻是嗚嗚地掙紮,如同呼吸的鬼魂,留著帶膿的淚。


    聽到轟炸機靠近的聲音,上橋的臉上終於剝離了他的冷漠,他對這聲音太熟悉了,隻要兩秒,不,一秒,g島就會成為可怕的墳地。


    望著上橋臉上的驚慌,衛淩笑得越來越美,語氣裏綿長而淡然:“上橋君,我們地獄見。”


    一陣通天徹響後,幾乎是當場將衛淩炸死在那個小小的重刑室裏,她甚至都聽到了自己肢體分開的響聲,四散在地上。可是接下來,她卻感到一股股熱浪襲來,似乎將她整個人都蒸騰了起來。她隻能任由自己在熱浪裏翻滾,掙紮。


    直到她再恢複意識,她已經變成了一個五歲的孤兒。除了名字一樣外,身份,長相,背景,都完全不同。幾年後,在國家情報局秘密向自己表達出招入的意向時,自己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


    這不僅僅是因為前世的原因,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未來考慮。要知道,在這個越加發達的未來。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人人平等,但實際上等級製變得更加嚴苛。如果衛淩一直以孤兒的身份接受國家的援助和培養,那麽她注定一生都隻能處在社會的最底層,一旦出現危機,他們這群人必定是會第一批被推出去蠶食。


    弱肉強食,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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