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山不久,西方的天空,還燃燒著一片橘紅色的晚霞。那若隱若現的紅光,曖昧的把天空染成了淡淡的紫色。


    朝鳳在窗邊站了很久,久到他的身子都失去了溫度,就到太陽完全不見了,她才像反應過來一般,收回手,回到室內。


    清露捧過一盞熱茶,遞給朝鳳“娘娘先暖暖吧,要說這天也真是怪的很。白天還熱的和盛夏似的,可是這天色一暗下來,就冷的不得了。不過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這裏都蕭瑟的厲害。”


    “天色不早了啊。”朝鳳低下頭,算了算時間,也該到莫離下朝的時候了。“清露,扶我去西邊的望月樓吧。”


    走出房門,撲麵而來的寒風吹的人忍不住一哆嗦。和大夏寒風的濕冷不同,西北的風就像那裏的人一樣,是極其直接的。猛烈的風吹拂在臉上,把發絲吹的高高的飛揚了起來。


    “主人。”狼奴看著朝鳳,輕輕地叫道。


    自從到了匈奴後,狼奴整個人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變的更加的敏感,也更加的多疑。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不論多晚,不論多冷,他都一定會一直守在朝鳳寢宮門口。若是朝鳳要出門,他必定步步跟隨著,就像是護著狼崽的母狼,寸步不離。


    對於狼奴的反應,清露實在是覺得他是在杞人憂天。以殿下的身手和心思,若是真的有哪個不開眼的敢來招惹,那還不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那裏需要。若是真要保護,他還是好好地保護自己吧。


    朝鳳看著狼奴,輕輕地點點頭,默許了他的靠近。事實上就是不默許也沒有用。若是自己表現出厭煩了,狼奴也不過是離遠些跟著自己。


    看著狼奴左顧右盼的眼神,還有他那死死繃緊的身子,朝鳳有一些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果然,他是在害怕吧,雖然他從來不曾說過,可是就是猜也猜得到他以前在匈奴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即使害怕也要保護自己嗎?看來自己真的沒有選擇錯啊。


    突然,狼奴的瞳孔激烈的收縮了一下,眼睛死死地的盯住西北方向不動,喉間還不時傳來嗚嗚的的嘶叫聲。若是狼奴像真的狼那樣。又那麽多的狼毛,恐怕它們早就豎起來了。


    脫下人皮麵具的狼奴是極為俊俏的,可是現在。那張可以引得無數閨中小姐茶不思飯不想的臉,卻猙獰的扭曲成了一團,看起來就像是在忍受什麽極大的痛苦。


    雖然狼奴做出的樣子極為凶悍,可是朝鳳卻能感受到他的顫抖,甚至若是仔細傾聽。還能聽見他上下牙齒碰撞的聲音。


    他在害怕!幾乎是不需要任何考慮,朝鳳就敢肯定。狼奴的表現實在太奇怪了,就是初遇時,他被自己吊在房梁上,也從不曾有過如此劇烈的反應。即便是來了匈奴,他要是第一次這麽強烈的表現出心中的恐懼。


    順著狼奴的目光看過去。朝鳳卻並沒有看見上麵洪水猛獸,在那裏隻有一個男人,一個看上去極其古怪的男人。


    男人穿著寬大的黑色鬥篷。鬥篷是連帽的,寬大的帽子成功的把男人的臉全部都遮住了,之露出了一個蒼白的下顎。男人的個子十分的高挑,幾乎比莫離還要再高半個頭。可是與之極不協調的是他的身材,男人特別都瘦。就像是隻要一陣微風,就可以把他吹倒一般。


    要知道匈奴崇拜的是力量。每個男人都拚命的鍛煉這自己,好叫自己更加的結實,更能得到關愛和重用。像他這樣的身板,莫說是和匈奴的男子比了,就是連一般的女子都比不上。


    要知道,莫離賜給自己的卓瑪,卓雅可以毫不費力的,一隻手拎起一個半個成年男子高的,裝滿水的木捅。而且她們還走的一臉輕鬆自在。要知道她們在匈奴的女子中是還算是瘦弱的呢。


    不過眼前的這個男人,莫說是叫他像卓瑪,卓雅她們那樣拎水了。恐怕若是真的比起來,他還比不過清露。


    那男子就靜靜的站在那個角落中,一動也不動,就像是要和那片陰影融為一體一般。他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似乎就連原本刮的肆意,刮的娟狂的風,在靠近他的時候,都會放慢步子,生怕驚擾到他。


    也許是周圍太靜了,又或者是朝鳳的目光實在太炙熱了。男子終於回過頭,也望向了朝鳳。


    淺金色的,略微帶有一絲卷曲的頭發,調皮的帽邊鑽出,和黑色的衣服形成了極大的反差。男子的臉看起來十分的蒼白,甚至都顯得有幾分病態了。就連原本應該殷紅的唇,在他的身上也毫無生機,慘白一片。突然,那兩片原本緊閉著的嘴唇挪動了一下,看口型,似乎是在說‘是你’。


    怎麽他以前見過自己?朝鳳皺皺眉,卻在心中否定了這個猜測。按常理來說,像這麽有特點的人自己該是過目不忘才是,可是自己卻是絲毫的印象都沒有。


    就在朝鳳思索是在何時,又是在何地見過那男子的時候。那男子突然像朝鳳走過來。他要做什麽?朝鳳皺皺眉,卻還是按壓住心中的疑問,擺出一副鎮定的樣子,淡淡的的看著那個男子。


    “你最近還好嗎?”男子看看朝鳳輕輕地問道。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輕,聽起來就像是睡夢中的呢喃,可是卻極具有穿透力,就像是要硬生生的鑽進你的腦子似得。


    這個時候,朝鳳才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那個男子的樣子。和自己剛剛的猜測有一些出入,男子雖然看上去蒼白消瘦了些,可是卻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麽柔弱。不過最吸引人的,卻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眼睛。


    異瞳!朝鳳的心怔了怔,似乎有一些不敢相信。男子的眼睛很奇特,一隻眼睛是藍色的,而另一隻眼睛卻是紫色的。當你被這樣的眼睛盯著看的時候,你會感覺一切都不屬於自己了。


    你的思想依然清晰,你的心智依然清明,可是你就是控製不了。朝鳳突然覺得很矛盾,自己現在的感知覺很清晰,甚至能感受到每一片葉,每一朵花的律動。可同時,自己的感受也非常模糊,一切都迷迷糊糊地的,就像是一場夢不知道何處是現實,何處又是虛幻。


    隱隱約約間,朝鳳似乎聽見了鈴鐺響動的聲音,那聲音不大,也不怎麽清明,可就是在你的耳邊揮之不去,惹的你不得不去注意它。好熟悉的聲音啊,自己再什麽地方聽見過呢?


    恍惚間,時光似乎可是回流。這裏是哪裏?清涼殿?自己又回到大夏了?屋簷上吊著的銅鈴隨風輕搖,發出悅耳的聲音,聽的人渾身都無比的舒服,愜意,好像什麽都可以放鬆下來,就連一邊的樹影,搖的也是慢悠悠的。


    這個時候朝鳳已經感覺到不對了,可是她剛想掙脫出這片虛幻的時候,卻依稀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鳳兒,鳳兒。”一直被小心珍藏在心底的聲音重新響起,聽起來居然有讓人熱淚盈眶的衝動“鳳兒快來,母妃做了你愛吃的糕點。”


    即使知道是虛幻,即使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可是朝鳳卻還是走了過去。撲倒女人的懷中“母妃,你終於來了,你終於又來見鳳兒了。”


    女人笑笑,溫柔撫摸著朝鳳的頭發,那溫柔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動作,和記憶中絲毫不差。就連那淡淡的清香,和溫暖的手掌。


    “巧兒。”溫柔的呼喚聲傳來,一切似乎又回到那個夜晚,回到了那個月朗星稀,荷香四溢的季節。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有危險,而是危險就在你眼前,你卻無法逃避,也舍不得逃避。若這真的是一場夢,那就讓自己醉死夢中吧,至少夢中有自己所愛的人,也有愛自己的人。


    “恩――”肩膀上突然傳來的劇烈疼痛,打破了朝鳳所有的思考,也打碎了那個美麗的夢。朝鳳的眼神還有一些迷茫,可是卻很快的恢複過來。


    狼奴護住朝鳳,露出尖銳的牙齒,妄圖嚇退對手。可是朝鳳卻能感覺到,狼奴的內心卻遠沒有他表麵上表現的無畏。起碼他掐著自己的手,依然是顫抖的。


    男人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又似乎是他到現在才發現朝鳳的身邊還有別人。總之他愣了很久,也觀察了狼奴很久,才像終於想起了什麽般的笑笑。


    他的笑容看起來很天真,簡直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可是狼奴卻被他的笑容嚇的抖了抖。雖然幅度很小,可是卻不難看出他的害怕。


    朝鳳走到那男子的麵前,肯定的說道“你認識我?你見過我?”


    “我叫術葬。”毫無征兆的,男子突然開口道,就像那個毫無征兆的問好一般。


    術葬?朝鳳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麽。難道他就是那個傳說中可以改命,窺測天道的匈奴大司命?那個給狼奴下蠱,奪走他人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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