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已經離開,空氣之中還依稀蔓延著酒香。舞姬的樂聲還沒有消散幹淨,空中溫熱的氣體熏的人昏昏欲睡。


    鮮少有這樣寧靜的時光,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朝鳳總算明白為什麽這麽多想當皇帝了。居高臨下的滋味,真的是叫人一品嚐到,就放不下來。唔,除了肩膀上的人重了一點,這一切倒還是不錯的。


    喝醉了的莫離顯得難得的乖巧,一向淩厲的眉頭,都淡淡的鬆開了。此刻的他,怎麽看也不像戰場上那個叫人聞風喪膽的血夜叉,倒像是一隻吃飽喝足的貓兒。可惜啊,這隻貓的爪牙太尖利了。朝鳳抖了抖肩膀:“還不起來?”


    “怎麽,你知道我沒有醉。”莫離輕輕地笑了笑,坐正身子,歪起頭看向朝鳳。此時的莫離身形筆直,目光晶亮,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鋒刀。哪裏還有半絲剛剛的窘態。


    舒了舒被壓的有些麻痹的肩膀,朝鳳毫不客氣的回視過去:“就是那些沒有腦袋的舊貴族,也知道要在這樣的場麵中,保持清醒,莫離該不會比他們還要糊塗吧。再說了,喝醉了的人,可不會這樣的鎮定。忘了說了,睡著的人,他的眼珠是不會轉的。”


    “說的這麽好聽,難道鳳兒醉過。我記得你喝的,可一點都不比我少啊。”聽見朝鳳這樣說自己,莫離倒是也不生氣。伸手輕輕地把朝鳳攬到懷中,便為她按揉起肩膀來了。


    舉起酒杯,朝鳳仰起頭,把那辛辣的液體一飲而盡:“我看過很多遍的花開花謝,采過很多甜美或者苦澀的果實,釀過很多種類的好酒。卻隻遇見過一個能舉樽共飲的人。不過即便是那個人,我也從未和他一起喝過酒。這酒水太嗆人了,太過複雜。或太過純粹的人,都不應該碰的。可是我卻是愛極了它。”


    “是嗎。隻有一個人喝酒,那會很無聊吧。”從朝鳳的手裏,搶過酒壇,莫離也不倒如杯子中,端著壇子便仰頭喝了起來。


    把手中的酒樽反置,朝鳳仰起頭,舔掉最後一滴酒水。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酒杯。朝鳳癡癡地笑了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莫笑我,癡人願。繁華落,看驚鴻照影,碧水連天。千杯盡,一笑泯恩怨,一個人喝酒,有一個人喝酒的滋味。再說了。李白不是也說了嗎,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影未免也太冰冷了些,匈奴就是敬佩有好酒量的人,可惜我卻是一直沒有遇見對手。不若這樣吧,以後我們一起喝酒,至少還可以說說話。這樣你也不必在對著清冷的月光,說些有的沒的了。”莫離給朝鳳續上一杯酒,然後湊到她耳邊提議道。


    聽見莫離這樣說,朝鳳輕輕地搖了搖頭,幅度大的就連手裏的酒杯都跟著顫抖,讓人擔心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灑落滿杯的瓊漿玉液:“月光才不冷,我告訴你,我親手摸過,是暖的,比世界上所有東西都要暖。不過我可不想當你的對手,不管是在哪一個方麵。你太可怕,我是一個惜命的人,可不願意隨意的挑戰你。”


    “是不願意,不是不會嗎?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與你有刀劍相向的那一天。至少,不是在現在。”莫離輕輕地笑了笑,撫了撫朝鳳如墨的發絲。眼中蕩漾這的光芒,叫人實在看不明白。


    聽見莫離這樣說,朝鳳的心中輕輕地縮了一下。刀劍相向嗎?看來他想的,比自己想的還要再遠一些。不過時間走的太快了,不知不覺,自己都已經在這裏度過了這麽久了。嫁人,懷胎,流產。哪一樣不是自己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不過現在他們卻都發生了。那麽,那些看起來很遠的事情,是不是也會突然有一天發生。


    “鳳兒,你醉了。”見到朝鳳眼中的沉思,莫離隻是輕輕地笑了笑,然後便取下了朝鳳手中的酒杯。難得的好天氣,自己不想去問太多,也不像聽見太多。點到為止,隻要這樣就夠了。


    看著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朝鳳有些可惜的歎息了一聲:“醉,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還真的從未喝醉過。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其實要喝醉也不難,你要等這山開滿桃花,盛露一杯,能喝得百日醉;等稚兒變了耄耋老翁,煮酒一壺,能喝得千日醉;而他年若隔世,你偶遇我埋骨之地,獨飲一壇,就能喝得長醉不醒。”歪過頭,莫離看向朝鳳,卻見對方笑的滿臉不以為然,便也不再多說“這人,還是要自己醉過,才知道醉的滋味。隻有被傷過,才知道情的滋味。”


    若是說之前,朝鳳還全然沒有把莫離的話,當做是一回事。可是這下聽見有意思的了,朝鳳的眼睛也亮了起來:“怎麽,你是愛過,還是醉過?還是兩樣都有過。來,來,來。和我說說看,指不定我能與你出出主意。”


    “怎麽,鳳兒居然也想那幫長舌的婦人一般,好奇這些。”莫離輕輕地笑了笑,回過頭看向朝鳳“不管是愛過,還是醉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隻怪當時年少不經事,現在兩個人都早已不能回頭。”


    聽著莫離的口氣,到有些悲嗆之意。可是就是一回頭的功夫,他的臉上,卻又重新換上了淡然的笑。看不出一絲的痕跡,就像剛剛隻是一場夢。接下來的故事不需要問了,若是有什麽好結果,莫離也不會坐在自己的對麵,和自己這樣冷冰冰的人喝酒了。


    既然不是什麽好事情,自己又何苦去揭人家的舊傷疤。搖搖頭,朝鳳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的樣子,直接轉換了話題:“想要處理掉舊貴族,其實還是要看莫離你自己。”


    “哦?”莫離坐正身體,笑著看向朝鳳,也不再談論兒女私情的事情。不得不說,朝鳳還是了解自己,果然知道什麽東西,對自己才是最有吸引力的“此話怎講。”


    “凡是法律的難以推行啊,不隻在萬乘的大國,千乘小國也是這樣。君王身邊的近臣,不一定都有才智啊,君王對有才智之人,而聽取他們的意見,借此與身邊的近臣,討論他們的言論,這是和愚蠢的人討論才智;君王身邊的近臣不一定都賢能啊,但君王對有賢能之人而以禮相待,借此與身邊左右近臣討論他們的行為,這是和不肖之人討論賢能。”


    朝鳳笑了笑,微微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開口道:“才智之人,決定計策聽命於愚蠢的人。賢德之人,品評德行受於不肖之徒。那麽賢能有才智之人感到羞恥,而君主的論斷與事實相悖。”


    “你說的很有道理。”朝堂上的官位是有限的,真正能做事的位子,就更少。可就是這些,還多數在舊貴族的掌握下“不過臣子中想要得到官位的人,那些品行高潔之人,將用精致簡潔的操行來約束自身。那些有智之人,將會合宜處理事務,來使業績有所發展。那些品行高潔之人,不會用錢財賄賂討好他人,秉持精致簡潔的操行,從而更不會曲解法律來進行治理;因此品行高潔之人,與有智之人,不會討好他人、也不會聽取他人的請托說情。這樣,豈不是更加的安定?”


    聽見莫離這樣的想法,朝鳳哂笑了一下:“人們的習慣想法,都是追求安逸和私利,而避開危險和窮苦。您身邊的近臣,品行不像伯夷,他們求取勒索的沒有得到,賄賂的錢財沒有送達,那麽精致明察,所建立的成就就會停滯,並且誣陷詆毀的言論興起啊。合宜治事所建立的功勳,受製於君王寵信之人,精致簡潔的操行,取決於他們的詆毀與讚譽,那麽有修養有才智的官員,不會被任用,那麽君王的賢明就會被壅塞啊。不用功績來評定群臣的才智和品行,不多次比對審理罪責,然而聽從身邊近臣的建議,那麽無能之輩將立於朝廷,並且愚蠢腐敗的官吏將居於重官之位。”


    “我又何嚐是不知道這些,此時的匈奴,就像是一個知道自己哪裏不舒服,卻苦於無法自已醫治的人。不到鳳兒是否有藥可以醫治一二呢?”莫離歪起頭,看向朝鳳。


    此時的舊貴族,對於莫離來說,已經不是眼中刺,肉中釘這樣可愛的東西。而是更加難以忍受的事情,畢竟光明之前的黑暗,才是最難以忍受的。不過彼之蜜糖,我之砒霜。這舊貴族對自己,到不是這麽討厭的東西,若是利用的好,隻怕會有不一般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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