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的雲霧絲絲纏繞於天柱,不知何處傳來的鍾鼓樂聲,伴隨著雲霧一起飄蕩到天邊。日月的光輝照耀金銀台,青冥浩蕩終不見底。


    一聲清脆的鳳鳴,音如簫笙,聲如鍾鼓。驚破了他的清修,也驚動他那千萬年不成起過波瀾的心。


    她今天又來了嗎?天池中的白蓮輕輕地擺了擺,引的池麵泛起了層層的水波。白蓮的花瓣無風自抖,似在歡欣,又似有些害羞、


    她終於又來了。白蓮由心底發出了一種歡愉,今日自己又能看見她了,若是她今天歸來的早,自己是不是能和她說說話。不,也不是非要說說話的,若是能讓她看自己一眼,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隻見天邊拂過一隻大鳥,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五彩色,高六尺許。那長長的的尾翎,劃破蒼穹。周身耀眼的華光,讓人不敢直視,這便是鳳凰了。


    普天之下,唯鳳為能通天祉、應地靈,律五音、覽九德。戴德、負仁、抱忠、挾義,小音金,大音鼓。延頸、奮翼、五彩備舉,鳴動八風,氣應時雨。食有質,飲有儀。往即文始,來即嘉成。


    白蓮輕輕地顫抖了一下,終還是歸於平靜。是了,她是九天之上的鳳凰,而自己呢?自己不過是朵白蓮罷了,若不是因為多年佛法的熏陶,自己怕是連靈識都沒有開啟。


    白蓮彎了彎,似有些發焉。這樣的自己,要如何和她開口呢?這樣的自己,要如何讓她記住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生命裏就這樣多了一個她,好像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不再屬於自己,而都是為了她存在一般。


    白蓮輕輕地轉了一下。靜靜的望著那鳳凰離開的背影。沒關係的,隻要自己每天都可以看見她就好了,哪怕一句話都不曾說過。可是隻要看見她,自己就打心眼裏覺得快活。


    蓮杆雖是中通外直的。可是自從心裏有了她後,自己的心便好似被填滿了一般,別人進不來,她也出不去。


    她是要去佛堂嗎?白蓮歪了歪身子,聽說佛祖就在那佛堂之中,自己日夜聽見的誦經聲,就是來自那裏。聽聞佛祖座下的都是金蓮。若自己也是金蓮就好了,那自己便可以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了。


    突然,佛堂中走出個絕色的女子。她眉若素柳。唇似紅櫻。肌膚盛雪,發如墨染。雙眸水光瀲灩,卻不嬌媚,反而有著一種自然天成的貴氣。可是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歡喜之色,到似又一抹。濃的化不開的憂愁。


    ‘鳳君這是怎麽了?為何化為人形?又為何如此的感傷?‘


    不知是誰,帶白蓮問出了埋藏在心底的問題。白蓮的花瓣抖了抖,輕輕地立起,似在側耳傾聽。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又一個聲音傳來,似有一些自豪的說道‘聽說鳳君是要下凡曆劫去了。聽說還要吃遍苦中苦,嚐遍悲中悲,流盡淚中淚。若是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再也不能回歸天上。‘


    什麽!蓮身猛的一陣,似有一些不敢相信。幾乎是不受控製的,他叫道‘為什麽?為何要叫鳳君受這樣的苦?‘


    鳳凰性格高潔,非晨露不飲,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棲。若是到了人間,要哪裏去找千年梧桐?又要到何處去飲清露。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池中的錦鯉擺了擺尾巴,感歎起來。又突然一愣‘原來你會說話!‘


    白蓮哪裏還有功夫辯別這些,他的心裏隻剩下焦急。不行,決不能如此,若是自己受些苦,也就罷了。可是鳳君哪裏能夠這樣呢?


    一陣華光過後,白蓮竟幻化成了一個白色僧衣的男子。這是他第一次化形,可他卻完全沒有心情,也顧不上看一看自己的樣子,站起來便像佛堂跑去。


    ‘喂!‘在白蓮的身後傳來陣陣疑問聲‘你要去哪裏啊,這裏麵是佛院,是不允許低等散仙進入的,若是你非要進去......‘


    因為白蓮的速度太快,身後的錦鯉聲音已經模糊不清了。不過就算那聽得清楚,恐怕白蓮也不會去聽吧。


    佛院外佛光籠罩,金燦燦的,看起來極其的華美。可是這看似無害的金光,照耀在身上卻極疼,就像是千刀萬剮一般。這就是錦鯉剛剛說的禁製了,可是那又如何若是真的一心想做,縱使你禁製再強,又能奈何?


    極致的苦痛堆積在身上,白蓮覺得自己就在下一個瞬間就會灰飛煙滅。看似柔和的金光,卻穿不破,就像一堵厚厚的牆,擠壓的人五髒六腑都好似要挪位了。


    ‘白蓮,你因何事來?‘突然,身邊的金光散去,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白蓮抬頭,卻隻看得見道道金光。


    白蓮也不顧先喘口氣,就跪下哀求道‘白蓮隻為求佛祖放剛剛那位鳳君一馬,白蓮自甘代替鳳君受苦,哪怕更甚千倍,萬倍。‘


    ‘剛剛的那位鳳君?‘那聲音頓了頓,似在思考‘你是說朝鳳?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為何要代她受苦。‘


    原來鳳君的名字叫朝鳳嗎?白蓮愣了愣,突然間,心裏竟然產生了一股喜悅。自己知道了鳳君的名字,是不是說明自己離鳳君又近了些?


    ‘沒有什麽理由。‘白蓮笑了笑,笑容竟然是有些甜蜜的‘還望佛祖成全。‘


    ‘沒有理由嗎?‘佛祖愣了愣,笑道‘那你做的這些,朝鳳她可知道?就算知道了,她可又會為你做些什麽?‘


    ‘白蓮別無所求,就似佛祖每日必定誦經一般,白蓮隻是想為鳳君做些什麽,其他的白蓮不曾想過。‘白蓮虔誠的跪在地上,淡淡道。


    那金光沉默了很久,久到白蓮都快以為佛祖已經離去了‘你起來吧,朝鳳受劫是她命中注定的,旁人也改變不了些什麽。你是有慧根的,又是聆聽佛法開的靈識,可見是與佛有緣的。不如就留在這佛院中吧。‘


    白蓮愣了愣,臉上卻無任何歡喜之意。甚至連動也不動,仍然跪與地上‘還請佛祖憐惜,讓白蓮去伴鳳君一程。不求相伴到老,隻求能讓鳳君感受到片刻的快樂,白蓮願用這一身佛骨相換。‘


    ‘哪怕萬劫不複?‘金光頓了頓,問道。


    白蓮叩首,聲音不大,卻堅定異常,仿若起誓一般‘哪怕萬劫不複!‘


    ‘罷了。‘見白蓮心意已決,天邊傳來一聲輕歎‘你要去就去吧,像你這樣有慧根的,天底下怕是再難尋了,便讓你此生繼續誦佛吧。朝鳳投身帝王之家,注定不平凡,我便讓你持有選擇權。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可要仔細了。‘


    白蓮深深地拜了一拜,算是謝過,然後就一刻都不敢耽擱,筆直往墮仙台飛去。


    看著白蓮消失的身影,金光中似傳來一聲歎息‘孽緣啊,孽緣。‘


    天空中風起雲湧,這一天,皇宮中寵妃安寧誕下一女嬰,帝心甚喜,賜名朝鳳。同日,寶華寺方丈外出,拾得一男嬰,納入寺中。


    辯機從小就很聽話,雖然年幼,卻絲毫不浮躁。誦經禮佛,井井有條,甚得方丈的喜愛。可是方丈的眼神中,除了讚賞,更多的確是憂慮。


    朝廷要祭天,方丈年邁,無力遠行,而寺中其他人,卻修為不夠,難當重任。祭天的重任終是落到了辯機的頭上。


    臨行前,方丈找來辯機,拉著他是手吩咐道‘我初見你,便知道你是有慧骨的。可是你身上,所帶著的變數卻極大,所以我為你取名辯機,意為變機。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你最終的歸宿,卻還是在你自己手上的,望你把握。‘


    辯機點頭稱是,拜別方丈。其實在辯機的心裏,一直都有一個結,自己似乎生來就是為等待什麽的,可是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再等待什麽。佛經中沒有,寺廟中也沒有,可是自己卻隱約覺得馬上就可以見到了。


    就在那一天,就在那金碧輝煌的皇宮中,他終是看見了她,不過一眼,卻似萬年。命運的齒輪,終是在這一刻轉動。


    許是因為繁華背後,她眼底的那一抹寂寞。許是因為那天的月色實在太美,有一些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就這麽發芽了,甚至還開了花。


    在辯機的眼睛裏,朝鳳就像是以前寺邊上的那一樹石榴花,明媚,燦爛。可,辯機又覺得朝鳳和石榴花不一樣,朝鳳的身上沒有那種花開的喜悅,卻圍繞著一種淡淡的悲涼。


    辯機還記得,祭天的時候,其他人都是閉著眼睛的,唯有這位朝鳳公主是的眼睛睜開的。可是她的眼睛卻沒有四處張望,而是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一處。眼睛裏好像什麽都有,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不知道為什麽,僅僅是一眼,卻叫辯機覺得,自己好像穿越了千年。一瞬間,辯機忘記了所有清修,隻願用我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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