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誰都可以記賬,可我們不能。”鐵書燈苦笑道。


    “為什麽?”韓元子大惑不解的問道。


    葉信的視線在韓元子身上略微停頓了一下,隨後轉到一邊,這個人已經被韓三昧養廢了。或許是因為喪子之痛太過深重,使得韓三昧把所有的遺憾轉變為動力,苦心栽培兩個孫子,但,成長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指點得過多,反而會讓人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


    鐵書燈比鐵人豪先一步到軍中曆練,並且帶回來大衛國勝利的消息,聲望更加高漲,這是他的優勢。


    如果想鞏固自己的優勢,必須表現出一種氣場,他鐵書燈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的,這也意味著,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鐵書燈還要到處撒錢、到處結交朋友。


    記賬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一旦被傳揚出去,或許有人認為鐵書燈外強中幹,至少不受鐵心聖喜愛,如果鐵心聖真的想讓鐵書燈成為王儲,肯定要在這些事情上推一把力,而不是選擇漠視。


    堂堂的王儲,怎麽可以沒錢?九鼎城裏聰明人多得是,不管在任何地方上露了怯,都可能引發對鐵書燈不妙的非議聲。


    當然,那鐵人豪還遠不如韓元子,屬於真正的蠢蛋,如果換成葉信坐在那個位置上,得到了珍貴的食材,他絕不會選擇和狐朋狗友們享用,而是盡可能把食材分成多份,送給各位重臣,一方麵顯示他對朝中的大臣是非常尊敬的,另一方麵也在顯示自己多麽受父王寵愛,自己食用,純粹是暴殄天物,根本不懂造勢。


    或者說,在鐵人豪的小腦袋裏,在自己朋友麵前顯耀一下,已經很不錯了,眼界低得可憐。


    “小猛,你身上帶沒帶金票?”鐵書燈沒有理會韓元子,轉向王猛。


    “我跟你出來,什麽時候帶過票子?”王猛理直氣壯的說道。


    葉信用腳尖踢了葉玲一下,葉玲愣了愣,旋即明白了葉信的用意,起身向外走去。


    “小玲去做什麽?”鐵書燈急忙問道。


    “沒事,我們喝自己的。”葉信一笑。


    鐵書燈也明白了,他輕歎一口氣。


    “三哥,我倒是有一個謀些花銷的路子。”葉信說道。


    “什麽路子?說來聽聽。”鐵書燈好奇的問道。


    “葉少,不會惹麻煩吧?”韓元子有些不放心,因為以前的葉信太過膽大包天了。


    “哈,我們害怕麻煩?!”王猛笑道。


    “明天不行,我還有別的事,你們也要去天牢,那就後天,我們一起出去。”葉信避而不答。


    鐵書燈等人交換一下眼色,都不說話了。


    “魏家和宗家是不是走得很近?”葉信突然問道。


    鐵書燈一愣,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葉信,那邊韓雲子笑道:“怎麽可能?葉少,這你就不懂了,國主對魏帥是有些不放心的,之所以扶持宗家,就是為了牽製魏卷,這叫製衡!製衡之道啊……裏麵的水深得很。”


    韓雲子這番話明顯是從爺爺身上學來的,而且學得還不全,葉信不想打擊韓雲子的自信心,笑著對鐵書燈說道:“三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鐵書燈回轉身,做了個手勢,站在周圍隨時準備上前服侍的侍女悄悄了退了出去。


    “小信,我發現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鐵書燈沉聲說道:“整座九鼎城,能知道這一點的我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我本以為可能是他們之中的一個告訴你的,但不可能,你沒機會和他們接觸!或者……是你自己看出來的?這更不可能……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這麽說我猜對了?”葉信笑容不變。


    “對!”鐵書燈斬釘截鐵的說道。


    “三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韓元子變得目瞪口呆。


    “我豈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鐵書燈說道:“小信,我們兄弟之間,什麽事情都能擺出來說,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的?”


    “很難猜麽?”葉信慢條斯理的說道:“我看不盡然。”


    “信哥,你倒是說啊。”王猛追問道,他對這個問題也感到很好奇。


    “大家都清楚,如果最終沒辦法突破瓶頸,成為修士,那麽一個主將的黃金階段應該是在三十到五十歲之間,從實力上說,但凡有些悟性的,都能領悟殺招了,從頭腦上說,十餘年的曆練,也積累了相當的經驗,可以從容指揮大軍作戰。”葉信說道:“再來看看魏卷,他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做了些什麽?在一明山隱居啊……本應該叱吒風雲、建功立業的黃金歲月,卻隻能坐看雲升雲散、濤起濤落,三哥,你真的以為他心中沒有任何怨言麽?”


    鐵書燈動容了,韓家兄弟也瞪大了眼睛。


    “有句話說得好,君視臣為草芥,臣視君為仇寇。”葉信續道:“雖然國主經常去探望他,但那點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麽?三哥,說幾句誅心的話,魏卷願意出戰,已經不是為了國主了,更不是為大召國開疆拓土,他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換句話說,他早已和你們鐵家已經分了心了。”


    鐵書燈長長歎了一口氣,臉色陣青陣白。


    “已經有了一次教訓,讓他閑置了二十多年,三哥,你以為他還會把自己的榮華富貴全無保留的交給你們麽?”葉信笑道:“誰知道鐵家什麽時候會懷疑他?然後再次被拋棄?就算是一條狗,也應該知道警覺了。”


    鐵書燈的眼神越來越複雜,死死盯著葉信。


    “三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父帥戰死在煙波山,那我也是應該有怨氣的。”葉信略微停頓了一下:“怨氣當然有,但一碼歸一碼,我也不怕逾越犯忌,國主與父帥之間沒什麽交情,父帥是為了大衛國的子民出戰,隻要能讓大衛國的子民安居樂業,再不受大召國的襲擾,父帥願意為此拋頭顱、灑熱血,但……父帥和我可不是一種人,三哥,我們是一起從小長大的,這一點你應該很了解吧?何況……不止是我,三哥你與國主也不一樣啊。”


    鐵書燈冷若冰霜的臉,突然一點點展露出笑意。


    韓家兄弟看向葉信的眼光就像在看著怪物,太放肆了!對主上有怨氣,這是大逆不道的!居然敢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連王猛也有些不安了,一會兒看看葉信,一會兒又看看鐵書燈,生怕兩人當場鬧僵。


    “我葉信生性頑劣,沒別的本事,但有一個,我重情重義!”葉信說道,隨後他端起酒壺,先給鐵書燈的酒杯倒滿,接著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滿。


    “對!這個我最清楚了!”王猛用力點著頭,他在為葉信捧場。


    “秋叔已經帶著天狼軍團的老將進了九鼎城。”葉信又扔出了一顆炸彈:“三哥,先把醜話說在前麵,我認鐵家,是因為鐵家有你,從小到大,一直是你在護著我,為三哥出力,是理所應當的!譬如說……我隻是隨便說啊,可不是詛咒魏帥,假如魏帥兵敗了,國主想重整天狼軍團,我才不會理會,可如果是你三哥說話了,需要我去做些什麽,我是義不容辭的!哪怕我根本不會打仗,裝也裝出架勢來,至少給別人做個表率。”


    韓家兄弟心驚膽戰的掃視了周圍,生怕這番話落在別人耳朵裏,這種想法他們當然也有,但絕對不敢公開說出來。


    “哈哈哈……”鐵書燈突然放聲大笑,接著舉起酒杯,向葉信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


    鐵書燈此刻的心情愉悅到了極點,首先,他終於可以確定,天狼軍團的老將們進入九鼎城,是葉信授意的,其次,他得到了承諾,天狼軍團會站在他鐵書燈這一邊。


    葉信也喝光了杯中的酒,隻是他的酒量有限,臉色已變得通紅。


    “小信,就憑這些,你就猜到了魏家和宗家的關係?”鐵書燈又問道。


    “不難啊。”葉信笑道:“魏卷原本想做一個孤臣,結果被放逐的時候,一個替他說話的人都沒有,再不幡然悔悟,他就是一塊木頭了。在一明山隱居,又遠離了九鼎城的圈子,就算他想找盟友,急切間也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啊。我們再把魏家和宗家放一起,一個是被放逐出去了,一個是被國主迫害,一個被逼隱居了二十餘年,一個舉家逃離故鄉,他們心中滿滿的都是怨念,都是對主上的不信任,同病相憐啊……”


    “小信啊小信,你簡直是……”鐵書燈長歎道。


    “其實我隻是有五、六分把握,混亂猜一猜而已。”葉信說道:“不過看三哥的樣子……我應該猜得沒錯了。”


    “宗家找二嬸提親,二嬸馬上點到了宗雲秀,宗家人的表情當時肯定很精彩,也不知道二嬸有沒有注意。”鐵書燈笑道:“宗雲秀已經許配給魏輕帆了,隻不過暫時沒有公開而已,畢竟他們兩家都有自己的顧慮。”


    “葉少說得是真的?”韓元子叫道。


    “自然是真的。”鐵書燈沉聲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把魏輕帆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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