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過完了,賀晞去外地出差,令儀和男朋友去四川旅遊,俞家的男人們又奔著事業外出打拚了,偌大的宅子瞬間空空蕩蕩下來了。


    賀九因為感冒了精神有些不濟,躺在貴妃榻上睡不著又起不來,皺著一雙秀氣的眉毛喝著濃濃的藥汁。


    一大早就傳來了喜訊,說顧曼路昨天半夜被送往醫院,今早生下了秦家的長孫。老爺子很是高興,這是她們這一輩的第一個孩子,即使再不滿意顧曼路,老爺子也興致勃勃的趕往醫院要見一下重孫。


    賀九眯著眼睛要睡過去了,姆媽見她沒有什麽反應心裏放心了許多。


    俞承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叫嚷著要見老爺子。賀九在飯廳用餐,才擱下筷子他就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


    “二哥有什麽事嗎?”賀九端坐在餐桌的上首,平靜的問。


    俞承晟有一瞬間的怔住,而後腦袋清明過來才反應這是賀九不是老爺子。


    “爺爺呢?他在哪裏?”


    “醫院。”賀九言簡意賅。


    “他什麽時候回來?”俞承晟麵色緩和了一些。


    “今天。”


    “我當然知道是今天,我問的是今天什麽時候!”俞承晟有些被賀九惹毛了,他的聲音高了八度不止。


    “那我就不知道了,二哥可以在這裏等一等。”賀九起身準備回去,俞承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攔


    住她。


    “你和懷石的老總秦厲行熟不熟?”


    賀九抬頭看他,抽出自己的手腕,“不熟。”


    “那爺爺呢?我聽說他過年還來宅子裏給爺爺拜年了,爺爺和他的交情怎麽樣?好不好?”俞承晟有些著急的問。


    “他和二舅舅的關係不錯,你可以去找他。”


    “哼!要是二叔能幫我就好了!”俞承晟有些憤怒,“假道學,端著一副清高的模樣教訓了我大


    半天,欺負我不知道他也是背靠懷石做生意不是!”


    賀九說:“我幫不了你,爺爺估計也不行。”


    “那我怎麽辦?就是因為上次對秦厲行出言不遜所以他一直在整治我,已經大半年了,我就快撐不下去了!”俞承晟薅了一把頭發,有些絕望的說。


    “你去向他道歉吧。”


    “要是道歉能解決我還會這麽著急嗎?我就差給他跪下認錯了!”


    賀九冷笑:“嗬!俞家的子孫就這麽沒骨氣?得罪就得罪了,有本事的人還會奔不出個前程來?”


    “你們這些女人懂什麽!s市現在他秦厲行隻手遮天,我要是還想在s市混就必須解決了這件事,


    我不管,爺爺一定要把這件事給我擺平!”俞承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頗有耗下去的樣子。


    賀九懶得看他這副沒誌氣的模樣,抬腳就走了。


    沒能如俞承晟的願,老爺子把他一通臭罵就把人給趕走了,言語之犀利,用詞之狠辣,完全可以讓俞承晟兩三年不敢回俞宅了。


    “不肖子孫!”老爺子吃晚飯的時候還在生氣。


    賀九不想談他,避開了這個話題。“曼路姐的孩子怎麽樣?”


    老爺子一掃之前的陰霾,笑眯眯的說:“紅皺紅皺的,以後是個俊小夥!”


    賀九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聯係,敷衍的點了點頭。


    “那他們要辦婚禮了吧?”賀九問。


    “前段時間就在商量了,你姨媽獅子大開口要了不少聘禮,像是賣女兒似的,很不成體統。幸好


    人家秦家出手大方不跟你姨媽計較,這談來談去的總算談妥了。”老爺子說。


    賀九嘴角一勾,隻覺得她這個姨媽真是好本事,希望她以後也不要被吐出來才好。


    賀維禎最近的養老院結識了不少的朋友,下棋散步都有人陪,賀九這個“釘子戶”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爸爸,那我先回去了。”賀九看他和一位伯伯下棋下的高興,不忍打擾,輕輕的說道。


    賀維禎沉浸在棋局裏,點了點頭,“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好。”


    坐上車,司機老侯還在和賀九開玩笑,說賀先生像是孩子似的,有了玩伴就不要女兒陪了。賀九


    難得露出了真心的微笑,想到爸爸在養老院過得愜意自在與世隔絕,看他身體一點點好起來,精神頭也十足,她心裏高興。


    “小姐,是回宅子嗎?”老侯問道。


    “嗯,回去。”賀九低著頭找手提包裏姆媽才給她買的手機。賀九以前是不用手機的,她覺得這是束縛,她一點都不想別人能時時刻刻找到她更不想失去自己的悠閑時光。


    “微信是什麽呀?”賀九拿著手機問。


    老侯一四五十的大叔都比她要時尚潮流一些,無論是微信還是微博人家都玩兒得轉,很讓賀九汗


    顏。


    “這是科技的發展,我們得跟得上時代!”


    被一個半百的伯伯教育要跟上時代是什麽感覺?賀九隻覺得捏著手機的手很是無力。


    “小姐,後麵好像有一輛車跟著我們。”老侯一直看著後視鏡,敏銳的觀察到了。


    賀九向後麵望去,確實有輛車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會不會是巧合?”


    “這輛車從我們出發就一直跟著我們了,路上有好幾個路口他都沒下道,我這時速才八十,他完全可以超過我們的!”老侯心裏有些預感不好。


    賀九也是心裏一緊,她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那你開快點,我來打電話。”


    老侯一腳油門下去車速提升了不少,賀九難掩緊張,手心裏出了一些汗拿不住手機,她動作生疏的解鎖撥號,一打過去才發現她們現在處在城郊山區地帶,信號有些斷斷續續的。


    老侯一盤子一甩,賀九往左側一撲,膝蓋撞上了車門手機掉了下去。


    “怎麽回事?”賀九忍痛抬頭。


    老侯停住了車,兩側道路有三輛黑色的轎車堵死了他們的道路,他們進不得退不得。


    小姐,怎麽辦?”老侯沉著的問她。


    “看他們要什麽了,打開車門。”賀九扶著膝蓋坐了起來。


    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從車上下來,一位為首的領頭人扣好西裝的扣子朝賀九這邊走來,賀九眼睛一


    眯,她認出了他。


    孔繆鳴高高大大的身軀在一群黑衣人當中氣勢十足,他走上前來打開賀九這邊的車門,伸手蓋在


    車門上方,彎腰對著賀九說,“九小姐,跟我走一趟吧!”


    賀九看了他一眼,她膝蓋有些痛,大概受了不輕的傷。


    “綁架勒索?”


    “九小姐多慮了,是我大哥想要見你!”


    老侯被押上了另一輛車,駕駛座位上換了他們的人。車子啟動,四輛車前前後後朝著市區開去。


    賀九今天偏偏穿的是黑色緊身褲,她想看一下膝蓋被傷成什麽樣子都不能。她最怕痛了,小的時候在草坪上磕破一點皮她都能疼得整夜睡不著覺,剛剛車速又快踩的又是急刹,瞬間撞上車門,


    她疼得汗水直流。


    “九小姐,下車吧。”孔繆鳴打開車門。


    “我的司機呢?”


    “他好好的,你不用擔心。”


    “讓他過來。”賀九額角的汗水浸濕了鬢發,孔繆鳴也發現不對勁了,立馬叫人把老侯帶了過來。


    “侯伯,你扶著我一下。”賀九伸手搭在老侯的肩膀上,借力起身。


    “你傷到了哪裏?”孔繆鳴臉色一沉,有些著急的問。


    賀九抬頭看了他一眼,“管你什麽事?不是要見你大哥嗎?前麵帶路去。”


    孔繆鳴讓人帶著賀九往裏麵走去,自己走到一旁打電話。


    這棟別墅很是特別,除了外觀和裝修的別致,吸引她的更是這裏的風水,前水後山,這是一塊難


    得的風水寶地。她跟著老爺子看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書,勉強能看懂一些這裏的布局。


    空曠的客廳,隻有賀九一人坐在沙發上,老侯也被禁止入內。賀九掃了一眼,這裏的裝修風格很是雜亂,既有法式田園又有西班牙風情,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可仔細一看,這裏的物件擺放都是有規律可循,無論是帶著古風的八寶格上的瓷器,還是屋內涉水涉山的布局,賀九都似曾相識。


    “看夠了?”


    一個低沉又熟悉的男聲從後麵傳來,賀九脊背一震側頭看去。


    秦厲行穿著黑色襯衣套著深藍色開領衫從樓梯上走下來,他的腳步聲堙沒在地毯裏,以至於賀九完全沒有察覺有人靠近。


    “就是你?”賀九難以置信。


    “不是我你覺得還有誰?”秦厲行蹲在賀九的旁邊,他伸手碰了一下賀九的膝蓋,“這裏受傷


    了?”


    “你要見我完全可以采用光明正大的方式,現在這樣又算什麽!”賀九有些生氣,她白白受了這些罪竟然是見這人!


    “你肯見我嗎?電話不接人也見不到,你要我怎麽光明正大的來找你?”秦厲行單腿跪在地上,他姿態處於下乘,氣勢卻遠遠高於普通人的上乘。


    賀九氣得腦袋轟鳴,她都快以為這是綁架勒索了偏偏又是這樣戲劇性的結尾,她腦袋發懵,完全不想看到他。


    “刷啦”一聲,秦厲行撕破了賀九的褲子。


    “你幹什麽?!”賀九幾乎要被嚇得跳起來,但膝蓋太痛,她動一下就動不了了。


    “還幹什麽,給你看看骨頭啊,沒有傷到筋骨吧?”秦厲行伸手覆上了她紅腫的膝蓋,將她光潔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腿上,他小心翼翼的察看。


    “怎麽傷成這樣?”秦厲行有些惱火。


    “拜你所賜!”賀九也是一股火沒地方宣泄。


    “我就是讓他們請你來而已,他們不敢動手。看你這撞傷,一定是你自己坐在後座沒有係安全帶!”秦厲行起身坐在賀九旁邊的沙發上。


    “你綁架我你還有理了?要不是你這麽莽撞不計後果,我會遭這罪?”賀九生氣的說。


    孔繆鳴帶著醫生進來了,秦厲行起身給醫生讓開,走到一旁招過孔繆鳴詢問當時的情景。


    賀九氣秦厲行小題大做讓自己白白受罪,她最怕痛了,這樣的傷勢又動到了骨頭,最疼不過了!


    醫生看了一下她的傷勢,說可能是輕微的骨裂並不嚴重,可以去醫院拍個片仔細觀察一下。


    秦厲行走過來,醫生留下東西和孔繆鳴一起出去了。


    賀九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眼不見為淨!


    秦厲行攬過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他嗓音低沉性感,“不問我為何要見你?”


    “你發起瘋來還需要理由嗎?”賀九抬了抬眼皮,推他,“離我遠點!”


    秦厲行偏偏不信她的話,愈發的把她往自己的懷裏扯,賀九用手肘抵著他的胸膛,“你怎麽這麽


    無恥!”


    “無恥不好嗎?不無恥一點能泡到你?”


    賀九抬手就是一耳光扇過去,秦厲行早有防備,伸手阻攔,手掌隻是輕輕的劃過他的臉頰。


    “不準打臉!我整天出席大大小小的場合十幾次,你能不能給我留點兒麵子!”秦厲行抓著她的手。


    “你要是要臉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了!無恥下流,卑鄙齷齪,道貌岸然,真小人偽君子,用最肮髒的話來描述也不盡你十分之一!”


    “都說賀九小姐是最斯文有修養的了,為何每次到我這裏就如同潑婦一般?”秦厲行笑著說。


    “你得檢討你自己!”


    “我沒問題啊!”


    “你就是神經病,看病吃藥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那你幫我治治啊!”秦厲行攬著她的腰啄上了她軟嫩的嘴唇,他摩挲著撕咬著,嗓音喑啞,


    “你就是解藥,看你願不願意了!”


    賀九後仰著頭避開他的攻勢,怎耐腰上一軟,徹底躺在了沙發上。


    仆人抱來了一個盒子,眼不斜視的放下就退出去了。


    秦厲行並沒有更進一步,他抱著她的腰把她扶了起來,隻是手一轉,賀九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打開盒子看看。”


    賀九覺得這裏麵不是什麽玉器就是古畫,她雖然氣惱秦厲行,但實在又抵不住心中的向往。她對自己說,我就打開看看好了。


    吳道子的真跡,蓮花圖,賀九的眼睛大放異彩。“你讓開一點!”


    秦厲行當然沒有讓開,他動手幫她把畫展開,一副曆史悠久底蘊深厚的畫作就鋪陳在她的麵前。


    賀九是畫癡,視畫如命的她又怎會在意其他的事情。


    “你從哪裏得來的?”賀九激動不已的問。


    “國外拍回來的,沒想到這畫看著破破舊舊的挺值錢的。繆鳴拍的時候出價將近一億。”秦厲行的口吻就像是買了棵大白菜一樣的輕鬆,他雖然對鑒賞收藏沒有絲毫的興趣,卻對用這些物件來討好賀九很有興趣,且目前看來這種興趣有漸漸盛長之勢。


    “這是什麽?”賀九看著畫作的角落除了千百年前快要模糊的印章,似乎還有新蓋上的印泥痕跡。


    “你仔細看看。”


    賀九低頭仔細分辨,那紅色的印泥有兩字特別鮮明,“婉琰”。


    “婉琰.....”秦厲行低頭把下巴擱在賀九的肩膀上,對著她的耳邊輕輕喊道。


    賀九心上的弦像是被彈片撥響了一樣,一圈一圈的漣漪散開。她眼前模糊,仿佛看見了一片汪洋上的小舟被鋪天蓋地的疾風拍翻.....


    《南史劉尊傳》裏說“文史該富,婉琰為心。”


    “你怎麽知道我叫婉琰......”賀九怔住了。


    秦厲行把她的頭扭了過來和自己對視,他的眼睛如一片深海,賀九即使木愣愣的看著它也猜不透


    那裏麵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你忘記了嗎?那年你送我石硯的時候喊我什麽?”秦厲行的額頭抵住賀九的額頭,他們之間再無空隙。


    “哥哥....”


    “真好,你還記得。”秦厲行嘴角一勾,他說,“那你還記得你自己說了什麽嗎?”


    “這是外公送給婉琰八歲的生日禮物,現在送給哥哥了......”賀九陷入了回憶裏,她喃喃道。


    那是她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那一天也是秦厲行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天,賀九牽著媽媽的手,看著


    跪在秦宅門口的大哥哥,把自己認為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了他.....


    “那個時候的你真的好可憐.....”賀九垂下了眼睫毛。


    “現在的我也很可憐。”秦厲行笑著親吻了一下她的嘴唇,他說,“我愛的人認為我是個瘋子,你說我可不可憐?”


    “婉琰,當初你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了我,哥哥一直記著....現在呢,你能不能再可憐可憐


    我,把你的心送給我?”


    賀九抬眉,她說:“原來最貪心的是你.....我看你不是可憐,你現在是可惡!當初我是眼瞎了


    才喊你哥哥,你比我大了十幾歲,哪裏是哥哥明明是叔叔!”


    秦厲行抱著她大笑,他的大手撫過她的臉頰,“你看,我這樣碰你你也沒有把我推開,你對其他男人是這樣嗎?”


    “不要把我說的那麽隨便!”


    “那你為什麽能允許我這樣碰你呢?婉琰,我不是那個可以在你的生命裏扮演可有可無的人,在你的心裏,我就是那個不一般的人!”


    是啊,她對其他男人也是這麽容忍嗎?好像不是.....


    賀九靠著秦厲行的胸膛,他們之間有回憶,所以她這麽放肆,所以他這麽囂張。他們之間好像有一種默契,與生俱來的。


    “可是我很怕你,你是我掌控不了的變數.....我不敢.....”賀九難得軟弱。


    “怕我做什麽?我凶你算計你,可我曾有半分傷害你嗎?”秦厲行說。


    “那是因為你現在喜歡我。”賀九說,“作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秦先生,我要是以後成了你的敵人,那我豈不是死得很慘?”


    “婉琰,我不喜歡承諾,可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可以告訴你.....”秦厲行說,“如果有一天在你我的感情你受到了傷害,你放心,我肯定比你傷重一百倍一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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