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這些下人的心思


    尼瑪拉姆得雪貢土司的命令能夠在官寨多留一天,當天晚上就梳洗打扮的漂漂亮亮,甚至拿出了過年時才戴的那麽一點點主子們賞的漂亮首飾,將自己的身上掛的是叮叮當當,清脆悅耳的聲音走哪兒響哪兒。


    漂亮的侍女身上沾染著芳香的氣息到了院子裏去尋找她的情郎,然而,她的情郎呢?


    拉姆詢問守門的家丁:“嘿,澤裏,邊巴出去了嗎?”


    守門的家丁是一個叫甲他澤裏的壯漢子,一看到寨子裏麵最漂亮、身份最高貴的侍女跟他說話,他的鼻子周圍還飄蕩著拉姆身上跟其他女人不一樣的幹淨清香,立刻就盯著拉姆看,看得把眼睛都給看直了。


    拉姆臉紅紅的推他一把:“討嫌!”


    甲他澤裏被美人推了一下,嗬嗬傻笑兩聲,也不知那張臉上有沒有紅暈,隻是聽他還算口齒流利的道:“木匠出去了,跟二小姐出去的。你今天可是找不見他了,等他回來可就半夜了!”


    甲他澤裏自然也是有眼力的人,他看到拉姆打扮的這樣漂亮,簡直可以跟那要出嫁的新娘子相媲美!打扮的這麽漂亮,再加上拉姆又是問起木匠的去處,澤裏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侍女拉姆懷的是什麽心思。


    於是澤裏特意強調了木匠是和二小姐出去的這件事情,而且還意味深長的說出了“半夜”兩個字。


    果不其然,拉姆一聽這話就立刻變了臉。木匠跟二小姐出去的?什麽還要等到半夜才回來?他們出去幹什麽,做什麽需要忙到那麽晚?


    滿臉的欣喜期盼霎時間了無蹤跡,她有些生氣的看著甲他澤裏:“你可不要亂說話,二小姐可是主子,怎麽能跟大小姐的奴隸整日裏廝混在一起。你要是再亂說,小心我報給太太聽,等太太回來,讓人縫了你的嘴!”


    澤裏看她這副雖是滿臉怒氣卻更顯嬌俏的模樣,又是嗬笑兩聲,絲毫不在意拉姆口中的威脅,反而直白的道:“這可不是我亂說,寨子裏的人可都知道,連大小姐都知道的事兒,我能亂說什麽?”


    說到這兒,打量了打量拉姆怒氣不減反增的臉蛋,心動的伸手拉住了姑娘的胳膊:“嘿,照我說呀,你管那麽多做什麽,就像你說的,二小姐可是主子,主子想幹什麽還不就幹什麽?倒是你,甭再想著那個木匠了,又不是什麽好東西。我說……”


    澤裏的話還沒說完,關鍵的那句“你看看我怎麽樣”還沒說出口,就見得拉姆的眉毛一挑,“噌”得就甩開了他的手,嗬斥道:


    “滾一邊兒,少對我動手動腳的!”


    澤裏被拉姆毫不留情的打開了手,此時雖正值夜晚,但是院子裏的下人可是不少,聽見聲音都齊齊看過來,澤裏大感尷尬。


    可是這樣還不算完,拉姆斜瞥澤裏一眼:“木匠再怎麽樣不是好東西,也比一個看門的強,你說對吧?”


    說完,一翻白眼就又香飄飄的走了,一路奶茶的芳香。


    身後的澤裏見她走遠,不屑的朝她的背影吐了兩口唾沫:“呸,什麽騷蹄子,真以為自己算個崽兒!”


    要是論拉姆的長相如何,在這附近的寨子裏麵都能算是最普通的。但是人家可是侍候在主子身邊的!平日的拿到的賞賜別人看不到,但是拉姆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和平日裏就跟主子們坐在飯堂用飯,僅這兩點就夠讓人豔羨的。更何況,稍稍打扮一樣就光亮的跟寺裏的菩薩一樣會發光,可不是相當勾人眼球的?


    也因此,拉姆一向自視清高,看自己不像是看下人,起碼不是跟院子裏院子外一樣的下人,而是看自己都有點像半個主子了。


    她也不是沒看出來澤裏看著她時眼裏垂涎的目光,這不僅不令她厭惡,反而還有些驕傲。但是,澤裏要是說木匠的壞話,那就不要怪她翻臉了!


    近幾年她也是知道了,她再怎麽跟在主子身邊在樓上侍候著,最終也得嫁到下邊的院子裏去,誰叫土司老爺沒有個兒子能讓她沾沾光呢。可是嫁到樓下的院子裏?拉姆想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那群髒兮兮的臭男人!


    就在拉姆發愁著自己以後怎麽辦時,大小姐把木匠帶進了院子!她以前隻見過木匠幾次,而且因為身份問題她從來都沒想過會和木匠有什麽關係。可是老天爺給機會了呀?木匠現在也是奴隸了,而且還是個高大英俊的奴隸。要是嫁給木匠這個男人,那也太好不過了!


    於是,拉姆希望能夠勾引到木匠,而木匠又是個拈花惹草的,自然而然的,兩個人都勾搭在一起了。


    拉姆“噔噔噔”的上了樓,站在樓上看向官寨門外,她倒是沒想到二小姐也能跟木匠混在一起。一想到二小姐身份高貴,人又長的漂亮,雖然年齡小點,但是男人不就是喜歡又小又漂亮的?


    想到這裏,拉姆的心裏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夜幕降臨,月亮升起,天越來越暗了。


    不知有哪家的狗在“汪汪汪”的狂吠著,夜風起,拉姆受不了冷的進了屋。在屋裏麵又坐了好長時間,等到外麵官寨的大門都要關閉時,二小姐和木匠還沒有回來。


    拉姆等著等著就困了,她奔波了一路,早就累了,隻不過是想見到木匠才堅持了這麽久。現在周圍寂靜無聲,瞌睡蟲一來,拉姆就繳械投降了。


    睡之前,她恨恨的想著:明天一早就去找木匠,她要告訴他,太太說了,要是他再敢跟二小姐走得近,太太就會讓人刮爛他的臉!


    睡了不知有多久,隻朦朦朧朧的聽得外麵的大門有打開的聲音,一對男女的笑聲從夜裏飄進了夢中。


    果然,翌日,拉姆起了個大早。不過,雖然表麵上表現的是要好好威脅木匠一頓,但是她心裏麵依然是想要討木匠的喜歡的。同昨日一樣,把自己收拾幹淨,頭發辮得一絲不亂,彩線花繩往裏織,穿上幹淨漂亮個衣服。沒一會兒工夫,就又跟昨天一樣的光鮮亮麗,引人注目了。


    一大早的,木匠當然不會拉著二小姐出去晃蕩,而是乖乖的在院子裏麵搬出了木頭,開始做活。


    他一抬眼,看到麥其家的二少爺從房裏出來,跑到第三層樓最邊邊的房間外。麥其二少爺雖然是光站著不動,但是他的奴隸卻是在敲門。


    “咚咚咚。”那聲音雖然遠而且輕,但是聽在木匠的耳朵裏,就跟打雷一樣,轟隆隆的,吵得人心煩。


    他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不再注意三樓的動靜,但是耳尖的聽到一道房門咯吱聲,眼睛“唰”得一下就又望了過去。


    隻見大小姐的奶娘從房裏麵走了出來,一見到是麥其二少爺站在門口,毫不客氣的朝著負責敲門的二少爺的奴隸婆郎一陣痛罵。


    “敲什麽敲,你知不知道我家大小姐在睡覺?恩?還有沒有規矩,麥其家都是這麽沒規矩的?啊?我家小姐的房間,你想敲就敲,你想進就進的?啊?往後退什麽退,說話!”


    婆郎委屈極了:“是我家少爺嘛……”


    “你家少爺?你家少爺又不說話,你是怎麽知道的?肯定是你這個兔崽子自作聰明!”桑吉因為接到了大小姐的吩咐,所以罵起麥其家二少爺主仆二人來,是一點也不留情,“再說了,你家少爺讓你敲門了?說不定二少爺隻是在這裏站站呢?你說你怎麽就這麽不懂事,不懂事就罷了你還不懂規矩……”


    一聽見奶娘絮絮叨叨的就要開罵,仁青眉頭一皺,轉身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婆郎怔一怔,也趕忙扭頭跟上了主子。


    奶娘桑吉見罵走了客人,有些後悔的揪著帕子,不過轉眼間想到的大小姐說的“往死裏教訓”,頓時就覺得這點程度還算是輕的,她已經很留情了!


    於是,奶娘心安理得的回了屋,“啪”得一聲,房門又緊緊閉上了。


    樓下一直注意這邊事態進展的木匠果日,當看到麥其家二少爺被大小姐的奶娘罵回去後,心裏麵就好像火熱熱的不毛之地湧來了一股清涼的甘泉般,哎呦喂,爽死個人。


    果日邊巴“嘿嘿”的笑了兩聲。


    最近土司老爺新給他的任務是給大小姐做個方便梳妝打扮的桌子,一想到做好的東西要往大小姐的房間送,木匠果日就幹勁滿滿。


    不得不說,果日邊巴這個人,遇到難的時候膽小如鼠,很容易就能被嚇得屁滾尿流,但是一旦沒有危險,這家夥比誰都過得滋潤,過得自在隨心。


    木匠已經想好了,既然是給大小姐用來梳妝打扮的桌子,首先,肯定要有許多的小抽屜來放首飾,其次,應該要有一麵大鏡子裝著,好看看美不美,最後,桌子麵也一定要寬,放些胭脂水粉的也夠地方。


    腦中有個大概的形狀後,木匠就開始砍木頭,打磨木板了。他做的很用心,比他以往做任何東西時都要用心。僅僅是因為做好的東西是要送給大小姐的。


    樓上,拉姆一出門便看到木匠在院子裏了。她頓時高興的就像一隻鳥兒般穿著五彩的衣裳鳴叫著從樓上飛下。


    拉姆心中歡喜,到了院子裏時,看著正在做工的木匠就急步走了過去。她雖然也很想用跑的,但是她也是知道什麽叫端莊的,希望木匠能看到她比二小姐沉穩優秀的一麵。


    她的眼睛裏麵就隻有木匠這副認真工作的模樣了,心裏麵對他的這種認真幹活狀態迷得不得了。


    願意幹活的男人才能養得好女人。


    嫁人不就應該嫁這樣的男人?


    想到等會兒木匠看到她時會露出的驚豔和癡迷的模樣,拉姆的兩麵臉頰就立刻雙雙通紅。越是這麽想,臉就越是發燙;越是這麽想,腳下就越是輕快,就像一隻小鹿一樣蹦蹦跳跳。


    沒一會兒,她就來到了木匠的麵前,但是木匠卻沒有發現她,隻是見身前有個身影把光擋住了,便隨意揮揮手,道了句:“兄弟走邊上點,你擋著我光了。”


    這樣完全和意料中不符合的反應,讓拉姆洋溢著小臉的麵立刻垮了下來。


    她伸手在木匠伸出來的手上重重拍了一下:“也不看看我是誰就讓我走開!”就算看不到,難道還聞不到她身上的香氣?她今天用的香粉可是太太賞的,香的不得了的!


    被女人的手一打,木匠眼睛就跟裝了雷達一樣掃了過去。當看到是二太太身邊的侍女時,比喜還大的情緒反應是驚:“你怎麽在這裏?”


    這女人不是應該跟二太太搬出去住了?怎麽,二太太回來了?


    一想到二太太回來,木匠臉色一白,完了,要是讓二太太知道他整天和二小姐混在一起,還不打斷他的腿?想到這裏,鼻子裏麵又竄進去一股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濃鬱逼人的香氣,直嗆得木匠皺眉。


    “什麽味這麽香?”


    拉姆還沒來及高興,便聽到木匠又道:“真難聞誒,這麽濃!拉姆你身上的?”


    拉姆臉色一僵,連連擺手搖頭:“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能是誰的?”木匠皺著眉,十分嫌棄,“行啦你離我遠點,香過頭了!”


    拉姆不動。


    木匠見狀,他逃難似的退後幾步。拉姆見狀抬腳就要上前,木匠趕忙阻止了她:“行了你就站那兒別動!你先說說你怎麽回來了?”


    看到木匠嫌棄的樣子,拉姆難堪的收回了腳,想著等會兒回去就把那盒香粉給扔了!她不滿的回道:“我回來給老爺送信,自然在這裏。喂,我昨晚就回來,你竟然不在!”


    她的語氣裏帶著些許的指控,雖然木匠並不知道,但是她昨晚總歸是等了他一晚上的。再一想到他昨晚是跟著二小姐出去才讓她等的,拉姆的臉色立刻就不好起來。


    不等木匠說話,拉姆就急急的警告道:“喂,我告訴你,不要跟二小姐走得近,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本來木匠見到拉姆還是很高興的,畢竟拉姆是二太太的貼身侍女,應該知道不少二太太的消息,可是他還沒向她表示喜意和熱情時,拉姆突然又轉換成了冷冰冰教訓人的臉,著實讓木匠感到不舒服。


    不就是做過幾次,這女人還真把自己當成他婆娘了。


    於是木匠冷了臉,麵無表情:“用不著你管。”


    拉姆聞言驚詫,似乎沒想到一向待她溫柔似水、和顏悅色的木匠能夠說出這麽無情的話。瞬間拉姆就炸了毛。


    “邊巴,我說這些可是為你好!你要是再帶著二小姐鬼混,二太太可是說了,就要讓人刮爛你的臉!”


    拉姆在院子裏麵說著,音量可不能算小。她的話音一落,院子裏麵忙活的人就都往木匠這邊看。


    一些女人已經表現出了擔憂的樣子,真是想不到木匠這張俊美的臉要是真被人刮花了要成什麽樣。男人們則是大部分表現出幸災樂禍的神情,等著看木匠倒黴。


    木匠皺眉,真不想理會這個女人。


    垂首繼續做他的活兒。不過雖然表麵上看著木匠不在乎,但是心裏麵還是擔心的。拉姆肯定不敢隨便說這樣,她既然敢這樣說,那就是二太太的意思了。


    實話說,跟不跟二小姐鬼魂,他實在是不感興趣。要不是大小姐希望他接近二小姐,他能笑著臉忍受那個胡攪蠻纏又主子脾氣大的難以伺候的小丫頭?


    他喜歡的是豐胸肥臀的女人,跟那樣的女人在一塊才帶勁!他喜歡的絕對不是二小姐那樣嫩的跟草一樣的小孩兒!


    唉。看樣子得跟大小姐說說,這任務危險,換一個好。


    拉姆見木匠不理她,便著急著變了臉伸手去拉他,邊拉還邊誘哄道:“你別不理我,我也是為了你好。喂,邊巴,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咱們今天出去轉一轉嘛!我還有事要跟你說呢!”


    木匠條件反射的問道:“什麽事?”


    “當然是關於太太……”


    拉姆說到這裏,話還沒說全,便聽到從樓上傳來一聲大喝:“賤人,你拉著木匠幹什麽!”


    隨著聲音的響起,卓瑪隨身的小皮鞭就氣勢洶洶從樓上飛下,朝著拉姆狠狠的扔了過去!


    第二節心亂的卓瑪


    這寨子裏誰都知道二小姐的皮鞭是做什麽用的。


    第一功能,抽馬屁股。第二功能,抽人屁股。沒想到今天還開發出了第三功能:當飛鏢使!


    隻不過卓瑪的準頭有點差,她的小皮鞭確實是從樓上帶著主子的怒火衝衝奔下了樓,但是這個拋物線的規律不對,恰恰到了拉姆身前的一米處就給停了落在地上,氣得卓瑪在樓上直跺腳,衝著院子裏大吼:


    “賤人,你給我站那兒別動!”


    說罷,呸了拉姆一口,急急轉身就下樓找賤人算賬去了。以為自己是阿媽身邊的侍女,就敢勾引她雪貢二小姐的男人?臭不要臉的賤蹄子!


    卓瑪的侍女是個同卓瑪一般大的丫頭,叫丹西,這個丫頭的性子跟央蘭可不一樣。央蘭是急躁躁的麻雀話多型,而丹西則是小來老成的實幹型。


    丹西一見主子大怒的就跑下樓去,也趕忙跟在主子身後,邊跑邊道:“小姐,您可消消氣,老爺今日在寨子裏,你可不要鬧得太厲害!”


    卓瑪怒火不減:“我看那個賤人不順眼,而且是我阿媽的侍女,這事兒阿爸管不著!”


    說罷,已經跑到了一樓。眼看著二小姐就要衝進院子裏,丹西最後提醒道:“小姐還是動靜小點,拉姆是太太派回來送信的,太太早都給小姐說過不要跟木匠在一起玩。太太這次派拉姆回來,八成也是有查看木匠和小姐關係的意思。”


    一聽這話,卓瑪立刻停住了步伐,扭頭,怒氣與驚疑交織在一張臉上,看起來相當糾結。


    “有這可能?”


    丹西一見主子還能聽進去自己的話,立刻點頭:“當然!要不然拉姆是什麽身份,她明明知道小姐與木匠走得近,還敢和木匠拉扯在一起,這明擺著是太太的意思。”


    聽到自己的侍女說得這麽篤定,卓瑪也開始懷疑。丹西一向心思比她細密,想的比她多,若是丹西這樣說,那麽是十有八九的可能了。而她自然也知道阿媽的心思,阿媽肯定不樂意她嫁給木匠。隻是……她還想著隻要木匠成了平民,兩個人就還是有可能的。


    不過,再多的猜測也不能讓卓瑪平息了現在的怒火。


    “我理她回來幹什麽,反正我現在見她不順眼,我就要去教訓她!”氣憤的道了句,卓瑪扭頭就走。


    丹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姐……”


    卓瑪伸手拍開丹西的手:“放手!”


    “小姐!”丹西手抓的緊緊,堅決不放,苦苦央求。


    “哎呀我隻是教訓她幾下,不會把事情鬧大的,你快放手,丟不丟我的人!”卓瑪不耐煩的吼道。


    聽到主子保證不是把事情鬧大的,丹西這才放心的鬆開了卓瑪的胳膊,跟著主子一起跑到了木匠和拉姆的麵前。


    拉姆被二小姐的突然出現鬧得大驚失色,一張臉慘白。她自然是清楚地知道二小姐是個什麽火暴殘忍不饒人的脾氣,碰了二小姐的男人,二小姐還不得把她往死裏抽呀?


    拉姆很委屈,明明是她先認識的木匠,怎麽二小姐就這麽霸道。


    二小姐之前把自己的皮鞭扔下樓了,雖然沒扔準,但是也表明了主子震怒的意思。拉姆撿起二小姐的皮鞭,雙手捧著,彎腰垂首,就在原地站著等著二小姐下來。


    三樓的梅朵也已經起身收拾好了,聽到了院子裏的吵鬧和同層樓卓瑪的一聲暴喝,頗感興趣的捧了碗奶茶站在樓上看戲。


    仁青知道她出來,也站在了她身旁。不過仁青可沒興趣看戲,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上麵,拿著一本昨晚從書房裏找到的雪貢家的“史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這本關於雪貢家曆史的書是雪貢家的書記官寫的。然而大約四十多歲的書記官在三年前猝死,因此雪貢家就沒有書記官這一職了。前任書記官僅有一個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兒子,他兒子應該是要繼承書記官一職的,但是因為現在還在拉薩求佛學中,所以雪貢家的書記官就先暫時沒有了。算算時間,前任書記官的兒子明年就該回來,到時候雪貢家的曆史就能連上了。


    “吸溜”一聲,梅朵撮一口奶茶,咬一口奶娘遞過來的奶餑餑,立定,看戲!


    卓瑪到了拉姆的麵前,一劈手便從拉姆手裏把她的皮鞭拿過。拉姆撿了她的皮鞭,卓瑪不僅不感謝,反而還一抖鞭子就朝拉姆光滑的臉蛋抽了過去!


    “賤人!”


    拉姆尖叫一聲,鞭子的尾巴掃過她的左臉頰,頓時從嘴角到耳朵處就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火辣辣的疼。


    顫抖的手捂上臉頰,拉姆的眼淚就像是雷陣雨,說流就流了下來。


    “小姐,您為什麽打我?”


    一聽到賤人還敢反駁,卓瑪怒氣更甚,腦子裏麵全然忘記了丹西剛才囑咐她的讓她不要把事情鬧大這麽一回事,一抬手,便又是想狠狠的給上拉姆一鞭,看這賤人還敢不敢還嘴?!


    一抬手,丹西在她身後攔住了她。


    卓瑪扭頭怒視丹西:“你吃裏扒外嗎?”


    丹西連連搖頭,但是手卻沒鬆勁,緊緊的握著卓瑪的胳膊,勸說道:“小姐呐,拉姆明天可是要回太太身邊的!你已經打了她一鞭,這傷明天是好不了的,難不成你還想再多留幾道?”


    卓瑪胳膊一僵,隨後又不在意的道:“那又怎樣,阿媽要是知道這丫頭這麽該死,也不會阻攔我的!”雖然一臉不在意的模樣,但是那明顯軟了的手臂和漏掉的氣勢,讓人知道她還是很怕二太太的。


    “小姐先別急,您還是先聽拉姆說說是什麽一回事,要是還解不了小姐的氣,小姐再打也不遲。”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又能化解掉卓瑪的怒氣。梅朵的樓上一挑眉,這丫頭倒是精明心細的很。


    正想著,將手中喝了一些但還是很燙的奶茶遞到央蘭手裏,想讓她先放回去涼涼。沒想到央蘭一接到手,立刻跳腳驚呼道:“哎呀,哎呀燙到了燙到了!”


    一副小老鼠被熱油潑到的模樣。


    把自己的侍女跟樓下卓瑪身邊沉穩的侍女一對比,唉。梅朵搖頭歎息,她原來是養了一隻煩人又無用的麻雀!


    樓下,被自己侍女說服的卓瑪不耐煩的瞥著拉姆,趾高氣揚的道:“好吧,我倒是要聽聽她能怎麽說?”


    “說!”麵對拉姆,卓瑪翻臉無情,“你找木匠能有什麽事?”


    本意是向木匠示好,沒想到反過來討了嫌,現在不僅惹了情郎不待見,還惹得二小姐在這群下人裏教訓了她一頓,拉姆臉憋得通紅。


    她平日裏伺候著太太,雖然太太脾氣不好,打罵是常事,但那也是在樓上主子的房間裏,從來沒像二小姐這樣就站在院中間當著一群下人的麵兒對她一通教訓!


    拉姆感到好生丟臉。


    所以,麵對二小姐的問話,本來還想私下裏把這話說給二小姐聽呢,拉姆現在也不顧及了。張口就回答道:


    “二小姐,太太可是說了,您要是再和木匠親近,太太就要刮爛木匠的臉,還要把他趕出寨子呢!二小姐,等太太回來,要是知道您整天和木匠在一起,絕對會這麽做的!我隻不過是想給木匠說一聲,誰料他並不理會我。”


    既然是說給二小姐聽的,拉姆潛意識的就想著把後果說得嚴重點。不僅要把木匠毀容,還要把他趕出去!她就不相信,太太都發出這樣嚴厲的警告了,二小姐還能無動於衷?


    梅朵在樓上聽得眉峰直翹。二太太是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她的奴隸也敢撂狠話?!哼,回頭就好好安撫安撫木匠果日,告訴他,不僅要親近,還要好~好~親近!


    拉姆用平靜畏懼的臉色說出挑釁威脅的話語,果然讓卓瑪麵色一變,再也不是剛才的盛氣淩人,而是帶上了些對二太太的害怕。


    卓瑪問道:“我阿媽,她……她真是這麽說的?”


    拉姆點頭,卓瑪怔在那裏,不明白阿媽怎麽就能這麽狠心,木匠可是她喜歡的人呐!


    過了會兒,就在丹西覺得主子已經安分多了,這事可以了了的時候,卻沒想到拉姆又道了句:“對了小姐,太太不讓木匠跟著您,是有原因的。”


    卓瑪仿佛看到了救星:“什麽原因?”有原因就好,就能知道阿媽是怎麽想的,對症下藥。


    拉姆拿出方才那張恭敬的臉,不懷好意的道:“老爺和太太已經打算把小姐許配給西邊的汪覺土司了!聽說新任的汪覺土司年輕有手段,小姐要是嫁過去,可是要享福了呢!”


    拉姆說起這事來帶著一點洋洋得意的姿態。她本來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太太寫信是秘密的,而她又不認識字。昨晚給土司老爺交信後,通過老爺和大小姐之間的對話,她才猜得了太太心裏是什麽內容。看樣子,老爺也是對這件事情滿意的,真要是聯上了姻,二小姐哪裏還能跟她搶木匠?


    哼。


    拉姆心中嗤笑一聲。下人有下人的命,主子也有主子的命,這事老爺和太太定下了,二小姐想不嫁都不行!


    於是,似乎是為了在倒黴的二小姐身上再踩一腳,拉姆話多的多說一句。她的口氣裏不自覺的帶上了點勝利者的姿態:


    “所以呀,二小姐還是把身子養好,汪覺家距離咱們官寨不知有多遠,到時候二小姐嫁去的時候少不得要一路顛簸。至於木匠,二小姐還是別管他了,當下人的哪裏能配得上主子嘛!”


    前麵的話很平常,除了有些欠扁的意思也沒有太過分,而後麵的就是擺明了告訴卓瑪,她和木匠是不可能的!首先,太太就不會同意的!


    卓瑪和木匠臉色雙雙一白。但是,這兩個人臉色發白發的都各有心思。


    木匠果日變臉的時候不自覺眼角向官寨三樓瞟去,而卓瑪變臉則是悲中有喜,悲喜交加。


    卓瑪自然知道新汪覺土司的,她都不知道聽阿媽和阿爸談論了多少遍!聽說新汪覺土司年輕俊美,高大威猛,曾經一拳打死過一頭牛,還是在他十歲的時候!草原上對於新汪覺土司的談論可是比比皆是,越往西就越是不少人都知道他的事跡。


    本來她以為那樣的人物隻是人們口中的,而且人家有未婚妻,是任何姑娘也比不過拉巴茸女土司。後來那個女土司死了以後,沒多久,傳說中的人物就變成年輕的汪覺土司了!而更令她沒想到的是,阿爸和阿媽竟然有意將她許配給汪覺土司呐!


    就好像天上掉下來一大塊銀子一樣,卓瑪立刻被砸出了星星眼,站在原地暈頭轉向,有些回不過神來。


    可是,在聽到她和木匠是絕對不可能的時候,卓瑪還是很傷心的,畢竟傳說是傳說,她現在可是深深喜歡著木匠果日邊巴啊!


    卓瑪皺著眉,不住的看木匠,可是木匠卻低下頭,盯著木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看到自己喜歡的人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模樣,卓瑪狠狠的一跺腳,一扭頭,吩咐下人去馬廄牽馬,打算出去散心。


    等到馬牽來後,卓瑪一甩小皮鞭,在院子裏就上了馬。鞭子一揮,大馬受不了疼的一聲嘶鳴就衝了出去。卓瑪臨走前還惡狠狠的再瞪一眼拉姆。雖然這侍女沒做什麽,但是很明顯木匠不理她,她現在心情又這麽亂,全都是這侍女回來帶的話所導致的。


    賤人,呸,晦氣!


    一轉眼的功夫,卓瑪就從官寨裏衝了出去,消失不見了。


    二小姐的侍女丹西向門外望了一眼,確定小姐並沒有因為心亂而不會騎馬後,扭頭也上了樓。這些事跟她都沒什麽關係。她除了照顧好二小姐,少讓二小姐遭些老爺和太太的罵外,什麽任務也沒有。


    當事人就剩下了木匠和拉姆。院子裏的部分下人見到二小姐都走了,便也散開,但是還有一部分人明顯是想看看木匠和拉姆之間是個什麽情況。


    拉姆見到終於把二小姐打發走,而二小姐這兩天也不會主動再找木匠後,湊到木匠身旁。


    “邊巴,咱們出去轉轉。”


    木匠嫌她難聞的退後兩步。


    見到木匠不理會她,拉姆又說:“你不是平常挺關心太太的嘛,我這回兒有要緊的事兒跟你說!”


    拉姆也不知道木匠為什麽對於太太的事情很在意,就像上次巴米活佛來祈福,他就問東問西的。拉姆直覺是認為木匠想跟二小姐好上,所以一直打聽太太的事情,想討好太太!


    哼,若是原來她還不想說,但是自從知道了太太和老爺打算把二小姐嫁給汪覺土司後,她就再也不認為二小姐能跟她搶木匠了。而木匠?嗬,想娶土司老爺的女兒,他也想得美!


    聽到拉姆又有二太太的事情要說,木匠抬起了頭,看了她一眼,表情好了不少。


    隨後,他一抬頭,向著樓上的梅朵就道:“大小姐,拉姆要我陪她出去轉轉,我能不能應她呀?”


    本來這種事情是不需要給梅朵打報告的,畢竟隻是出個門而已,但是,木匠和梅朵之間有一個暗號規定,隻要像這樣木匠特意稟告的,就證明有消息要收到了,等會木匠回來,梅朵少不得要請他上樓來說說話。


    其實木匠還應該感謝拉姆呢,有她說消息,他才有機會去大小姐的屋裏,近距離的看看大小姐,靜靜的和大小姐說會兒話。什麽消息的,他才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和大小姐難得相處的機會!


    梅朵在樓上揮揮手,表示同意了。仁青在一旁,覺得這個奴隸木匠越來越礙眼。


    第三節糊塗的管家和真正的大事


    木匠收拾了收拾工具和木料,換了身衣服後,便拉著拉姆出門去。


    他沒想著帶拉姆到遠處轉轉,萬一要是碰見二小姐了呢?因此,為了拉姆口中的消息,他隻打算帶著拉姆在周圍轉轉。


    所幸拉姆也不在意這個,她現在正想著另外一件事情。


    拉姆邊走邊心慌。她沒想到木匠做個什麽事情都要給大小姐報告一聲。她見木匠日子過得散漫,而且還跟二小姐糾纏在一起,就忘記了木匠現在還是大小姐的奴隸。這意思不就是,她以後要是想跟木匠好上,還得聽大小姐的話?她萬一要是不討大小姐的喜歡,大小姐肯定不會允許木匠娶她的!


    她又想起她從柯西頭人的寨子離開前,太太向她保證的會把她許個木匠。現在想想,太太也不一定就能做到吧?大小姐能讓太太處置她的奴隸?


    腦中又回想到了之前大小姐在飯堂裏光明正大的打太太的場麵。


    拉姆不自覺的抖了抖,她可不認為大小姐會聽太太的話。看樣子,她也要好好討好大小姐才是呀!不過她雖然是想這樣做,但是難保不會因為上次的事情,大小姐就見她不順眼了。


    想到之前自己曾經惹過大小姐不高興,拉姆就開始犯愁。怎麽才能討好大小姐呢?


    怎麽才能討好梅朵?教你一個方法:現在告訴她……


    那把鑰匙到底是什麽東西就好!


    奶娘搬了把椅子,讓梅朵坐在仁青旁邊,和他一樣在樓上曬太陽。


    梅朵研究著手上的鑰匙,而仁青則是靜靜的看書。因為藍寶和秋秋的事情,再加上那山洞和鑰匙的秘密,梅朵也沒有什麽心情教仁青漢語,所幸仁青也不著急學。


    藍寶窩在一個小籃子裏麵,就放在梅朵的兩腿上。梅朵的膝蓋一抖,藍寶就因為顛簸而被打擾的嗚嗚兩聲。梅朵搭了個二郎腿,小籃子直接就成近九十度翻過來。藍寶不滿的睜開眼,想朝梅朵伸出它鋒利的爪子,但是卻伸出了一個小白球――被棉布包裹的緊緊的爪子。


    藍寶委屈的收回爪子,朝梅朵嗷兩聲表示希望主人不要再欺負它。


    央蘭在主子身後,看著可憐兮兮的藍寶,心都要碎了。


    “小姐,你不要欺負它啦,它都快掉出來了!”


    “好嘛好嘛,”梅朵應道,將藍寶的小籃子放正。不是她想欺負它,實在是藍寶受的傷不宜多動,但是也不宜一點也不動啊!稍微的揚揚爪子,伸伸腰的,還是對身體有好處的。


    另外,這小家夥很少有這麽虛弱隻能賣萌的時候。哎呀,欺負起來簡直不要太爽呦!


    梅朵惡劣的伸出手指頭,捏住藍寶的兩隻耳朵,前後,前後,立起,抖動!


    藍寶憤憤的看著主子,它要是沒受傷,絕對要給她一巴掌!


    看著書的仁青用眼睛餘光看到梅朵逗弄藍寶的場景,心裏不禁羨慕,還帶著一酸,他和秋秋原來也是這樣的……


    逗弄著藍寶感到心情好了不少,似乎從昨晚到今早的陰鬱之氣全都消散的一幹二淨。她低下頭,看著重新閉上眼睛的藍寶,突然就很安靜的輕輕撫摸著它額頭的毛發。


    有些人,有些事,是應該放在記憶裏,還是應該拿出來重新接觸?


    如果應該放進記憶裏,那為什麽重生後的她執念不改的要報仇?如果應該拿出來重新接觸,那又為什麽她不願意再去想那個人,不願意再揭開那段情?


    她為什麽在逃避關於達傑索朗的事情?是因為總感覺負了他嗎,還是因為她不願意讓他再重新進入她一團糟的生活。


    那樣的男人,值得一個溫柔似水的女人去照顧,而不是她這樣殺人不眨眼,內心陰暗的女人。


    沒了她,他會有更好的一個家才對。


    ……


    梅朵沉悶了片刻,傷感了片刻,但是轉眼睛又覺得哪裏不對勁,眼中猛然爆發出精光來。


    她恨恨的在藍寶的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將藍寶驚醒。


    他麽的,她不是那種頂好頂溫柔的女人,但是,奶奶的卓瑪那個狠丫頭也絕對不會是!絕對不是!卓瑪要是嫁給達傑,那就毀了,毀了,毀了!


    梅朵刹那間氣結。


    旁邊的仁青感到身旁的女人有些焦躁,自覺的遞過去一杯茶:“喝。”敗火。


    梅朵拿過,一飲而盡。


    將茶喝了,果然心裏麵清涼很多,不過,她堅決不會認為她是嫉妒卓瑪的。那丫頭,哼,她不會給她這個善良的妹妹安排好下場的,如果真是不知好歹的話。


    一這麽想,梅朵心裏的氣就沒了。唉,算了吧,佛講人各有命,達傑娶不娶卓瑪,都是天意,她阻攔也沒有用,可要是真娶不到她就算雙手促成這事也不可能。


    話說,佛說過“人各有命”這四個字嗎?


    梅朵將藍寶從自己腿上提起,她從椅子上起身後,又把小籃子放在了椅子上,保證藍寶能夠獲得最好的陽光。


    “我去向阿爸問些事情,你們好好照顧藍寶……”想一下,“還有二少爺。”


    奶娘和桑吉點頭。


    仁青理也不理她,他看的是雪貢家最近的一本曆史記載,已經快看到末尾了。


    梅朵上樓。


    她沒有想到雪貢土司也在書房裏,但是顯然不是在看書,而是在起筆寫信,管家在屋裏候著。


    管家是一個叫做當秋普措的男人,年約五十,個子不高,背還有點駝。好像官寨裏的下人背都有駝,尤其是在主子身邊伺候的。比如說奶娘桑吉和拉姆,再好的身材也變成弓腰低頭。多年來的奴才習慣已經讓他們的身體都發生了生理性的改變。


    當然,其他下人再駝背也沒有像管家駝背駝得這樣的厲害。管家當秋隻要是站著,那簡直是從來都看不到天的!然而,佛爺也說了,給你駝背的時候,也會賦予你一樣本領。所以像管家當秋普措這樣子沒有形象的下人當然不可能沒本事的,他可是將雪貢官寨上上下下打理的是井井有條,是雪貢土司的左膀右臂,連二太太都不敢隨意對他大吼大叫。


    書房門大開,梅朵站在門口向屋裏麵張望了一下。當秋注意到門口有影子,一扭頭,原來是大小姐在門口站著。


    為了不打擾土司老爺寫信,管家當秋普措悄悄的挪動著步子,到了書房門口。


    管家當秋走出來低聲向梅朵問道:“大小姐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梅朵點頭。梅朵自然知道雪貢土司是在寫什麽信,昨晚看雪貢土司,從他僅僅是有些愁苦但不是拒絕的神情,就能看出來這事情雪貢土司也是不反對的。現在能寫什麽信,肯定是送往汪覺家的聯姻信了!


    梅朵壓下心中的煩悶,向旁邊走了幾步,然後向管家當秋招招手,顯然是有事要問他。


    管家跟著大小姐走了幾步,兩個人在離書房不遠處站定。


    “大小姐,有什麽事情您就說吧。”


    “恩,管家,你知道咱們這兒五六年前發生過什麽大事嗎?”想了想,那屍體是死了五六年,又不是人在那裏待了五六年,於是便又補充道,“恩,比五六年更早的也說說。”


    管家聞言一愣:“五六年前、比五六年更早的大事?”


    梅朵點頭:“恩,大事。”


    管家當秋一皺眉:“要說大事,五六年前可就算得上是老爺當上雪貢土司是大事,十幾年前的就要數大小姐和二小姐順利出生,全寨上下都高興壞了。”


    梅朵嘴角一抽,這個老駝子馬屁精。


    “就沒有別的大事了?除了婚葬嫁娶升遷打仗這類的俗事。”


    管家有些老糊塗的皺起了一張臉,似乎有點回憶不起來:“大事?除了俗事?”


    這草原上一年如同一日的,隻要是大事,可不就是這個土司和那個土司打仗,這個女人嫁給那個男人……俗事?大事就是俗事,俗事統統是大事!


    見到這老不中用的半晌想不起來,梅朵突然想到了那把鑰匙的形狀,便急急提醒道:“有沒有關於外鄉人來咱們這兒的事兒?”


    她今早打量這鑰匙好久,才發現在這把鑰匙的頭上小小的刻著長命富貴四個漂亮的漢字。她就說嘛這鑰匙不像是這邊的樣式,倒像是外地的,沒想到是來自漢地。


    這把鑰匙就像是看古裝劇時,往門上拴的那種鎖配的鑰匙。


    一個穿著藏袍、養著巨大獒犬的人,為什麽會擁有一把漢地樣式的鑰匙?


    可會是本地人受到重托?可會是相當熟悉藏族生活的漢族人在那裏守護著什麽秘密?


    對於自己的一個個疑問與猜測,梅朵給予不了肯定的回答,因此隻能前來詢問雪貢土司。當然,本想著管家一直跟在土司身邊,問他也是一樣的,可是沒想到這是個金糊塗呀銀呀銀糊塗!


    “外鄉人?”管家當秋的老臉皺得更厲害了,他喃喃道,“五六年前倒是沒有,十幾年前的……呃,也是沒有,恩……是的。”


    這個老家夥哆哆嗦嗦的還不拿正眼看人,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含糊不清。就在梅朵忍受不了,打算衝進書房裏麵找阿爸問時,管家當秋一拍腦門:


    “哎呀,想起來了!”


    “啥?!”梅朵欣喜若狂。


    管家一揮手,抬頭看著梅朵,嘟囔道:“哎呀,還不就是大小姐你奶娘桑吉米瑪她男人嘛,迦那,他不就是個外鄉人?哎呀呼,這小子當年被桑吉救了留在她家,在這十裏八鄉的可算是一件天大的事了!人人都說你奶娘被迦那鬼迷了心竅,說她救了個漢族男人浪費糧食嘞。你是不記得,那個……”


    梅朵一扭頭,走了。


    管家住嘴:“哎呀,大小姐我還沒說完呢!”


    “說你個大頭鬼!”梅朵罵道,“我阿爸多會兒忙完了,你就多會兒下來給我說一聲。”


    管家老來受委屈,有點傷心的應了聲:“哦呀。”


    等梅朵回了三樓,氣還沒消,嘴裏不住的罵罵叨叨:“這個東西的,腦袋裏麵啥也記不住。”


    不過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梅朵也知道,也不一定就是管家當秋老年癡呆記不住事的原因。那個山洞那麽隱秘,當年這周邊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許管家根本就不知曉。某些人當年在西山留下一個秘密,既然是秘密,便不可能是被人輕易發覺的。


    梅朵回到座位,重新將藍寶放在腿上。初冬已經到來了,但是陽光還是帶著點溫度,曬起來很舒服。


    她心裏麵一直在琢磨著山洞和秘密的事情,但是掌握的信息太少,使她不能把事情都串在一起,所以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央蘭驚訝的看著主子被太陽曬著都能睡著,回屋拿了條薄毯子蓋在梅朵的身上,順便也將藍寶給蓋在了毯子下麵。


    直到中午要用午飯了,梅朵才被下人叫醒,而仁青也已經看完了手上的書,呆坐在那裏思考著。


    見到梅朵醒來,仁青眼睛一亮,然後隨手將剛才才看完的書又翻開,翻到了最後幾頁,遞給梅朵。


    梅朵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曆史事件,想著雪貢家這麽一點彈丸之地也沒什麽好大的曆史事件。但是忍不了仁青亮晶晶的眼睛,便打了個睡飽的哈欠,將書接了過去。


    厚厚的一本書,發黃的紙頁,仁青給她翻開的這一頁,第一行上書兩個大字:虎獒!


    這兩個寫得筆走龍蛇,氣勢磅礴,讓人一看便能感受到其中那個“虎”字湧發的強烈爭鬥廝殺之意,虎聲嘯嘯,撲麵而來。而第二個字“獒”,是草原上的守護神,雖凶猛善鬥,但是讓人無故生出一股親近感來。可是這兩個字合起來,卻是生生讓人產生出一股畏懼之感來!


    虎獒?


    何為虎獒?


    這兩個字一看就震撼人心,尤其是用鮮紅的筆墨書寫,讓人心中生畏。


    梅朵急忙看下去。


    書上寫:


    “藏曆一七一九年,秋八月十三日。


    今日獵戶巴桑次仁家裏出了件大事,他們家的母獒竟然產下了十一頭崽子!”


    看到這裏,梅朵便是心中大驚。獒不就是狗,一窩的普通生產量也就是四五隻,七八隻的就是稀罕至極的。而這個獵戶巴桑次仁飼養的母獒,怎的就能產下十一頭崽?


    天,這十一還是個單數,吉利嘞。


    一想到仁青的秋秋本來也是會有好多崽子的,梅朵心中一痛。低頭繼續看去。


    然而下一句話就赫然變成了“藏曆一七一九年,秋九月十一日”。看樣子是一個關於“虎獒”的專欄,將書記官寫的關於“虎獒”的東西整理到了一起,方便查看。


    梅朵順利的看下去。


    第四節曾經存在的虎獒


    “藏曆一七一九年,秋九月十一日。


    一個月過去了,獵戶巴桑次仁家母獒產的十一個獒崽子,隻剩下八頭了。土司老爺去看了看,那八個獒崽子一人占著母獒的一個乳頭,吃的正香。


    土司老爺驚呼:‘這要出個獒大神嘞!’


    獵戶巴桑次仁則是回道:‘要斷奶啦,會更少的。’


    我看著那一個個小家夥生龍活虎的,很顯然幹掉了同胞兄弟後個個都有吃的,長得很好。這時,我注意到其中有一頭小獒長得格外壯碩,全身雪白。明明是一窩的崽子,它卻很明顯的比其他崽子大一頭。沒一會兒,土司老爺也注意到了這隻獒。


    土司老爺問:‘這個是老大嗎,怎麽長得這麽快。’


    獵戶巴桑次仁回道:‘這個是老幺嘞,我都沒想到這個小家夥還能活下來。’


    眾人都驚奇,讚歎不已,猜測著這個小家夥能長成什麽模樣。”


    這段記載中,那個明明是最小卻長得最大的獒引起了梅朵的注意。比其它的同窩獒崽大一頭?


    在雙胞胎甚至於多胞胎中,人們總是習慣於把先出來的那個認作老大,而把最後出來的那個認作老幺,實際則不然。在母性的肚子裏孕育的時候,最先孕育的位於上方,後孕育的位於下方。所以真正來算的話,先出來的實際上是老幺,最後出來的才是營養豐盛、名副其實的老大。


    這也就是為什麽人類裏許多的雙胞胎,名義上做姐姐或哥哥的那個,總是比做妹妹或弟弟的那個低上一點,而因此總是遭人調侃。實際上反了,人家雙胞胎長得正常著呢。


    這種原理當然也適用於動物。因此這個所謂的十一隻獒崽子裏麵的老幺,實際上應該是老大才對。但是,即使是老大也不能就比其他兄弟姐妹大一頭吧?


    梅朵抱著疑問饒有興趣的繼續看了下去。


    “藏曆一七二零年,春三月二十四日。


    今天土司老爺再次去看獵戶家的幾隻獒崽子,震驚的發現,僅僅是半年過去,便已經隻剩下五隻了。


    獵戶巴桑次仁給土司老爺稟報道:‘多吉這個小家夥可是靠了不得嘞。我剛剛把八隻崽子斷奶,用肉喂養的時候,第一個月它就吃了兩頭獒崽子。後來我把多吉單獨隔開,而且給它的食物也格外的多,沒想到前幾個月一天夜裏,它竟然跳過了柵欄,又吃了一頭小獒!我聽見聲音跑出來一看,趕忙把它趕到自己的窩裏。那以後我就把它單獨馴養,不再讓它有機會接觸到其它獒了。’


    土司老爺聞言大驚:‘帶我去看看!’


    那個在當年十一個獒崽子裏麵最小,如今卻已成為一個極為凶猛獒犬的家夥,正在一個用鐵燒接成的籠子裏困著。之前見得其他四個小獒還隻是人腳旁的小東西,而這個凶悍的家夥,它的肩高已經高到人的膝蓋了。


    獵戶巴桑次仁給它起名叫多吉,看來也是看得出來這個家夥跟金剛一樣強悍威猛。


    多吉看到獵戶時很興奮,但是看到土司老爺我們這些外人來時,卻凶猛的叫了出來。多吉嗷叫的聲音就好像夏天廣闊天地之間的悶雷,震耳欲聾,直震得土司老爺和少爺愣在那裏,怔怔的看著這個凶獒不敢說一句話。


    還剩下五隻獒崽子了。不知道為何,土司老爺喃喃道了句:‘有這家夥在,都會死的。’


    天呐,平日裏好好的說‘死’這個字是有很不吉利的!看樣子土司老爺是很明顯被這頭獒的凶猛給鎮住了。


    不過也是,有這樣一頭獒在,它其它的兄弟姐妹是必死無疑了。”


    原來那個特殊的獒崽子叫做多吉?注意到記錄裏寫的關於多吉在其他兄弟姐妹還是小東西的時候,它已經成為了龐然大物,梅朵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急急的看下去。


    “藏曆一七二零年,冬十一月二十四日。


    傍晚,獵戶巴桑次仁特意來了官寨裏給土司老爺稟報,他家的那頭凶獒終是把其他四頭獒給咬死了。


    獵戶的情緒有些激動,好像興奮大於哀傷。他道:‘我今早外出打獵,因為隻是想出去打點野兔什麽的解解饞,所以就帶著我家的老母獒去了。沒想到,方才我回來,竟然發現多吉搗壞了我關著它的鐵籠子,跑到另外四隻獒的籠子裏,不僅也把那個籠子也搗壞,而且還衝進去將四頭獒都給咬死了!’


    獵戶的語氣很是亢奮,好像是他家的多吉幹了什麽大事一樣,臉上滿滿的都是驕傲之色。


    他急急的道:‘土司老爺誒,老爺,我的多吉可是獒神嘞,是獒大神嘞!去年我家的老母獒一窩一共產了十一個崽子,現在就隻剩下多吉一個了,幾乎全都是它咬死的!老爺,多吉得供起來,得供起來呀!’


    土司老爺也深感其然,覺得應該把多吉供起來。現在多吉在周圍的寨子裏都是出了名的,是有名的一條凶獒。


    就在土司老爺打算應準將多吉這條凶獒封為獒神供起來時,少爺的太太說話了。


    少爺的太太是嘉吉的,一向見多識廣,她聽到多吉這條凶獒的事情,僅僅是吃了一驚,便十分不屑的道:‘不過是條獒狗,何必用得著供起來?它可是還吃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嘞!’


    土司老爺一向對這個兒媳婦不敢有異議,便問道:‘那你說怎麽辦?’


    少爺的太太道:‘有什麽的,別管它了,打獵的時候就帶上,它就是隻獒,除了獒,它還能是什麽?’


    見少爺的太太對此不以為意,土司老爺也便打消了將多吉供為獒神的想法。


    獵戶有些失望的回去了,然而沒一會兒便有消息傳來,趁獵戶不在家的時候,多吉這條凶獒把那條老母獒也給咬死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此事我並不在土司老爺身邊,因而不知道土司老爺的反應。但是我隻知道我的腦中隻剩下兩個字:獒神!”


    “藏曆一七二零年,冬十一月二十五日。


    今天一早,土司老爺就下令將獵戶家的多吉給當作獒神供起來了。


    少爺的太太雖然在旁邊撇嘴,但是第一次見到多吉的她,也被嚇個不輕,沒有再說什麽。


    我已經很久沒有去看過這條凶獒,今天跟土司老爺去看,大吃一驚。這條凶獒已經有半個多人高了!它立在那裏就像是一頭小牛犢一樣,就像是一個小土包一樣,總之,它不像是一條獒犬。沒有任何一條獒長這個模樣,沒有!


    土司老爺大為驚奇,連忙下令給獵戶,以後飼養多吉的食物他隨意去官寨裏取用。


    土司老爺不住的道:‘是獒神呐,是獒神呐!’”


    這兩篇記載看得梅朵驚心動魄,完全入了迷,連一旁奶娘和央蘭請她去吃飯也一點也沒聽見。


    仁青向桑吉和央蘭揮揮手,示意她們她們走開,不要打擾梅朵,書就要看完了。而仁青則是讓婆郎張羅著,自己先吃飯去了。


    梅朵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看一個獒犬的事跡簡直比看一個英雄的還要心神忐忑。


    翻過一頁,繼續看。


    “藏曆一七二一年,秋九月六日。


    天呐,今天寨子裏麵出了一件讓人震驚、無法相信的事情。獵戶巴桑次仁帶著獒神多吉外出打獵。他們這次去的地方有些遠,距離官寨有十幾裏地,那邊是一大片草原和樹林交雜的地域,猛獸更是無數。


    近半年來,多吉獒神已經聲名遠播。不管是哪家的獒見到它,都會畏懼的退後匍匐在地。它孤自便能搗亂一群草原狼的窩,有它看守的牛羊群,哪怕是放在再遠,也從不會丟失一頭。人人都說多吉是真正的獒神。


    但是今天它幹的事,卻遠遠不是之前的事情能夠媲美的。它,它咬死了一頭老虎!


    獵戶將多吉關進家中的籠子裏後,便趕到官寨來向土司老爺報告。


    土司老爺很激動,鞋都沒穿的就出去招呼獵戶上來。


    巴桑次仁被上了碗酥油茶。他激動的喝完了來自土司老爺的賞賜後,便向土司老爺詳細的說了當時的情況。


    ‘我帶著多吉是想出去捕捉一頭鹿的,所以到了很遠的地方,終於見到了一片龐大的鹿群。我和多吉在旁邊埋伏著等候著機會。就在鹿群都安然吃草時,我讓多吉衝向了距離我們最近的一頭公鹿。


    但是沒有想到,這頭公鹿不僅是我們的獵物,還是一頭隱藏在遠處的一頭虎的獵物。這頭虎很聰明,我和多吉之前絲毫沒有發現它,多吉連它的氣味都沒有嗅到。


    我一見多吉衝上去,便想立刻召喚它回來。但是沒有想到太晚了,多吉和那隻虎已經撞上了!


    四周的鹿群轉瞬間跑得一幹二淨。我的眼前,偌大的草原就隻剩下多吉和那隻虎相對而視。那個時候,我看到多吉的毛發在陽光下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芒,美極了。一瞬間,我還以為那是傳說中海藍獸的毛發顏色呢。可是還沒等我從多吉美麗的姿態中回過神來,多吉和那隻老虎就已經衝到了一起!


    說實話,當時我除了有些緊張以外,根本沒有一點對多吉的擔心。老爺呀,您有好長一段日子沒有見過多吉了,您可是不知道它長到多大了!它現在高的都快趕上了一個人的高度,老虎站在它麵前,就跟一條狗站在一條大獒麵前一樣。


    多吉簡直就有一頭熊的體形!’


    說到這裏,巴桑次仁口幹舌燥的再喝了一碗酥油茶,完了扁扁嘴,似乎是嚐出來了土司老爺官寨裏的酥油茶有多麽美味。


    在土司老爺一聲咳嗽的催促下,巴桑次仁接著道:


    ‘我的多吉和老虎打起來了,戰鬥的結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過程我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那樣的輕鬆。土司老爺,那可是草原上的霸主老虎啊!我的多吉直接就是一爪子拍下去,準準的就劃過了老虎的咽喉,那老虎被一擊斃命!


    別看多吉的體形像是一頭熊,可是它的反應就是一條獒!它揮爪的動作快極了,我幾乎什麽也沒看見,那老虎就已經倒在地上開始抽搐了。好半晌後,那老虎不再動了,我才養夠了膽子上前查看,一看,從咽喉處流出汩汩的血,那頭老虎已經死絕了。


    老爺啊,多吉的確是獒神呐,它能夠一爪把老虎打死呀!


    老爺,那頭死老虎我已經為老爺帶來了,就在下麵的院子裏。老爺,找個手藝好的,一張完全的虎皮就能剝下來。’


    獵戶巴桑次仁花了好長時間,終於將獒神多吉是怎麽把老虎殺死的給說完了。土司老爺一家聽得都在堂中愣住了。我看向少爺的二太太,看見她眼中滿滿訝色,這一刻,僅僅作為書記官的我便從心中湧上來無盡的驕傲,誰叫嘉吉家不曾有過這樣的獒!


    少爺的二太太一向看不起我們貧窮的雪貢家,這次,她也被震到了吧?


    土司老爺高興的下了樓去看那頭了無生氣的死老虎,並且重重的拍著獵戶的肩膀,要立刻就去他家去看望獒神。


    可是獵戶卻說多吉今天累極了,休息一晚,明天才好生龍活虎的讓土司老爺觀賞。土司老爺大笑著同意了,打算明天再去看。”


    “藏曆一七二一年,秋九月七日。


    土司老爺死了!


    今天一早,土司老爺就興致勃勃的要去獵戶家裏看獒神多吉,但是沒有想到多吉並未如同獵戶昨天所說的那樣生龍活虎,反而很是饑餓的樣子,很狂躁!


    獵戶給多吉建了更大更堅實的籠子,可是多吉隻是在籠子裏麵朝著籠子外麵正對它站著的土司老爺吼了一聲,土司老爺就猝死了!


    少爺成為了新的雪貢土司,少爺的二太太現在成了土司太太。


    現在的土司太太說多吉根本不是獒神,是邪惡的化身,是惡魔的附體,竟然讓新的雪貢土司把獵戶和多吉都趕出寨子!


    ‘天呐,將獒神趕走,以後還有什麽來保護雪貢家啊!’我憤懣的道,我看到了剛當上雪貢土司太太的這個女人眼裏得意的光芒。我衝到新的土司老爺麵前,請求不要把多吉和獵戶趕出去。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但是新土司太太卻不答應,她強調著是多吉把老土司給吼死的!


    天呐,天呐,她說的是事實啊!按照雪貢家的律法,獵戶和多吉都是應該被處死的!可是……可是……


    沒有人敢說一個字。多吉確實把老土司給毫不猶豫的殺死了。


    然而,新土司對於多吉和獵戶的處置也很猶豫,看得出來,他也不忍心。因此,新土司下令,就先把獵戶和多吉關著。”


    一連兩篇節奏緊湊的記載,讓梅朵的心猛然被拔高,又倏地從天上落到水裏。


    這隻叫做多吉的獒殺死了一隻老虎?!太瘋狂,也太凶悍了!


    紙上寫著獵戶看到了多吉的毛發顯出了淺藍色,獵戶甚至都以為是海藍獸的毛色,但是人人都知道,海藍獸的體形要比普通的藏獒還小,根本不會是多吉這個模樣。


    梅朵看得心神激動。誰說多吉沒有可能是海藍獸的?這樣的毛發顏色,這樣的威嚴,這樣的能力,它很有可能就是!海藍獸也能基因變異呀!


    一轉眼,就看到了最後一頁紙,注意到僅僅隻剩下一篇記載,梅朵急忙看下去。


    “藏曆一七二一年,秋十月二十一日。


    關於對多吉和獵戶的處置,已經放了有一個半月了,土司太太天天在土司老爺耳邊催促,不止是土司老爺,連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今天,來了一批外鄉人。


    他們的打扮很奇特,進入官寨後一拜會老爺,找了名通司一說,原來是一批漢族人。


    這批漢族人扛著一個棺材,很沉的樣子。他們的頭領說家裏的老爺去了,生前希望去拉薩朝拜一番,因此他們一家子的人便抬著老爺的屍棺不遠千裏親自抬去拉薩。


    土司老爺很敬佩,詢問他們有什麽要求。


    這群漢人的頭領說,聽聞我們的寨子裏有一頭凶猛的獒跟獵戶犯了罪,他們萬裏奔波就差能夠保護他們的人和獒。這批漢族人希望從土司老爺手裏買下多吉和獵戶的性命,跟著他們離開寨子。


    土司老爺有些猶豫,但是土司太太卻一直在旁邊說要讓土司老爺答應這些漢人。


    土司太太悄聲道:‘反正留著那條獒和獵戶也沒什麽用,還不如賣給他們換銀子呐!’


    在土司太太不斷的誘哄和回娘家威脅下,土司老爺答應了。不過因為憐惜多吉和獵戶的命運,土司老爺並未向這群漢人多要銀子。


    漢人們多謝了土司老爺以後,交了銀子,領著多吉和獵戶都離開了。他們不會在寨子裏麵多做停留的,因為朝拜就是要吃苦,一路要睡在地上,一路要乞討食物。


    寨子裏的人都對這樣處置多吉和獵戶很滿意,我也是一樣。隻不過,我總感覺那群漢人的眉眼之間有一股凶氣,不像是偶爾見到漢人柔弱不堪,反而個個五大三粗,一身蠻力的模樣。他們的身上都帶著刀劍,一副凶神惡煞不好惹的樣子。


    我以為……以為他們是強盜。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多吉。它的體形仍然是那樣龐大,它已經兩歲了。


    它才兩歲,便已經做出了那麽多讓人吃驚的事情。它會成為一個傳說的,會的。”


    第五節藍寶你真的是海藍獸嘛?


    終於將書記官記載的所有關於“虎獒”的事情看完,而梅朵也被這神奇的事情震在座位上,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幾篇書記官簡單的記錄,一個關於虎獒的傳說。


    梅朵靠在椅子上,兩手捧著書,依然想著虎獒的事情。仁青已經吃完了午飯,用飯堂裏出來,重新在梅朵身邊坐下。


    仁青看看她,看看書,再看看藏在薄毯下麵,籃子裏麵的藍寶,撇嘴搖搖頭,充分覺得藍寶肯定不是海藍獸。


    奶娘和桑吉見到主子終於把書看完了,很高興,在旁邊急急的說著要梅朵趕快去吃飯,然而梅朵哪有那個吃飯的心思!


    她一把將薄毯從身上拿開,扔到了身後,隨便誰會接住。兩眼放光的盯著小籃子裏麵的藍寶,那家夥睡得香極了,鼻尖上麵濕漉漉的,還有個小泡泡!


    梅朵伸出一個指頭,把小小的泡泡戳掉。


    炸掉的小泡泡散了些水漬在藍寶的鼻子上,藍寶努努嘴,動動鼻子,眼皮子緊了緊,依然睡得香。


    梅朵搖頭,內心大歎:果然是海藍獸,睡起覺來穩如泰山不動神尊,當之無愧的草原霸主啊!


    讚歎完畢,還是那根戳鼻水泡泡的手指頭,對準藍寶的腦門就惡狠狠的敲了起來。


    “醒醒醒醒醒醒醒醒……”最後一彈鼻尖,“醒!”


    被蹂躪的藍寶一睜眼,便被午日還算溫和的陽光刺了眼睛。兩隻雪球小爪子往眼睛上一捂,轉動脖子將腦袋埋進了鋪的軟軟的籃子裏。


    這條懶狗!


    梅朵怒,伸手就揪住藍寶的尾巴:“你個懶狗,你特喵的真的是海藍獸,啊?海藍獸真有你這慫樣的,啊?你敢給老子說真的是你把多吉打死的,啊?特喵的,人家多吉能夠殺死老虎,你能殺死一條貓就算不錯了,啊?是不是隻要毛發泛藍的的就都是海藍獸,啊?你特喵的怎麽一點也沒有傳說中的威風凜凜,啊?看看,看看!”


    梅朵一把將書打開放到藍寶的跟前,狂罵道:“什麽叫海藍獸,啊?人家身材巨大,跟老虎比都是巨形獸,啊?人家一歲的時候能咬死幾乎十條小獒和一條老母獒呐,啊?人家放羊放牛,不用操心的,啊?你個懶狗別睡啦,你給老子起來看看,你除了毛,哪一點有海藍獸的霸氣側漏啊!啊?!”


    藍寶被梅朵吵得暴怒,扭頭嘴一刁,就將那本珍貴的史實資料咬進嘴裏,一陣搖頭晃腦的就是狂甩。它的兩條前肢受傷幫不了忙,於是就從籃子裏坐了起來,兩條後肢露出了鋒利的爪子,朝著被咬固定的書就是一陣毫不客氣的狂撓!


    撓,撓,撓!特喵的,不對,特嗷的煩死了!


    沒一會兒,這本書就變成雪花片片,不成書樣了。


    見之,梅朵大罵“沒出息”,又是兩隻手抓住藍寶的耳朵,前後,前後,立起,抖動!


    受到極大侮辱的藍寶一口吐掉撕扯的稀爛的書,兩條前肢舉起,勉勉強強的擋住了耳朵,麵向籃子裏麵的棉花小墊子就是一個猛子的栽了進去,一副癩皮狗的模樣。


    梅朵恨鐵不成鋼的在它毛茸茸的屁股上拍了兩下,這家夥掃掃尾巴,堅決不理會惡劣至極的主人。


    婆郎、央蘭和奶娘這三個下人已經被梅朵衝藍寶的一通狂罵給震懵了。大小姐這是受啥刺激了?


    確實,是受刺激了。


    從書記官的記載中便可以看出,多吉絕對是一條千年難得一見的怪獒、凶獒。這點不用懷疑,這不是傳說,起碼梅朵的阿爸就是見過的。


    多吉從小到大,都是周圍獒中的霸主,兩歲時,更是以一爪斃命老虎而達到獒一生中的頂峰。


    獒神,這是人們信任它、喜愛它的稱呼;虎獒,這是人們給它的榮譽,是它的業績,也是它的光榮,這絕對是前無古獒,後無來犬的獨一無二的榮耀!


    可是!


    特喵的藍寶這小慫幹了什麽?!


    至今梅朵都不能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多吉那個大力金剛獒犬就是被藍寶幹掉的,雖然還損失了秋秋……


    藍寶是什麽體形,迷你獒哇,多吉呢,一代虎獒大型熊啊。老天爺,你讓她怎麽能相信是藍寶幹掉了多吉,還隻是背上有了個洞,僅有兩條前肢骨折。告訴她真相吧,就是多吉自殺,把藍寶壓成重傷的吧?


    望著還在扭屁股的藍寶,梅朵覺得三觀已碎,不必撿了。


    幾個人裏,唯一感到有些想笑的就是仁青了。很難得的能看見梅朵這樣耍性子撒潑的模樣,就跟被她惹煩炸了毛的海藍獸一樣,瞪眼鼓著臉兩邊的腮幫子,跟魚一樣整個臉進行大喘氣的規律運動。


    仁青不禁輕笑了兩聲,聲音就好像現在正在吹拂的輕風,柔柔和和,帶著一些騷動的意味。


    他將藍寶一甩頭扔進梅朵懷裏的爛書拿出來,白皙細長的手指一點一點的將皺起來的地方展平,雖然有被撕碎失去的地方,但是也爭取將每一頁都恢複原樣。


    央蘭看得眼睛都要冒桃心了。


    奶娘桑吉在央蘭腦袋上一打,喝道:“瞧瞧你那規矩!”央蘭立刻恢複了正常。


    梅朵又發了會兒愣,直到肚子咕咕叫起來,這才意識到餓了。


    “奶娘,把這沒用的家夥放回屋子去,”梅朵將籃子遞給桑吉米瑪,“央蘭,去去去,拿吃的,餓死了。”


    梅朵因為被獒神虎獒的給刺激到了,中午可是美美的一頓大吃。酥油拌洋芋泥,羊排,蕎麵饃饃加蜂蜜,再來一小塊香噴噴的奶酪。


    “香!”梅朵塞得滿嘴嘟囔道。


    坐在梅朵後麵吃飯的央蘭笑得開了花:“好吃你就多吃點。”小樣還會打廣告?


    吃飽了飯,見得管家當秋還沒有下來給她說阿爸忙碌完,梅朵便回屋午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午飯吃得太多的原因,她一中午睡得都不是很舒服,迷迷糊糊的就到了下午。


    她記得在夢裏,有無數人的影子閃過。一會兒有弟弟旦真貢布舉著刀,刀上還滴著血,麵目猙獰衝她吼叫,一會兒有達傑索朗立於空曠無垠的草原之上,一張堅毅的臉龐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卻接過了一個新娘。那一身極其喜慶紅衣的新娘扭頭麵向她,梅朵一看,原來是她的好妹妹達瓦卓瑪。


    “月亮從東山頂上生升起,美麗姑娘的麵容就浮上了我的心間。”


    達傑索朗牽著達瓦卓瑪越走越遠,突然,又有一個英俊後生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追著達瓦卓瑪而去。仔細一看,原來是木匠果日邊巴。


    她的夢中閃過無數人的身影,有雪貢土司的,有二太太的,有奶娘桑吉米瑪的,也有侍女央金蘭澤的。她記得恍惚中小白瑪舉起了專門砍腦袋的大砍刀,吼聲震天的衝她道:“大小姐,我替你報仇!”


    她睡睡不著,醒醒不了,明知陷入夢中,也不焦急,看著每個人的臉從麵前閃過,直至……


    穿著那日訂婚時一身金黃色錦袍的仁青諾布,如同水紋般匯到了眼前。他抿著嘴,平日裏顯得木訥的臉這會兒在夢裏顯得既冷靜又冰冷。他紅紅的嘴唇張開,一陣好像清澈流水般的聲音便在梅朵的耳邊響起:


    “梅朵你真漂亮。”


    不知為何,在夢中還會說這句話的仁青讓梅朵忍不住嗤笑出聲。仁青有時犯傻,有時聰明,有時平靜,有時癲狂,但從來沒有哪次是像夢裏這次一樣,冷著臉的說出誇讚她的話,眼中不帶一分羞澀。


    梅朵便是這樣從夢中笑醒的。她喘著氣的從夢中笑醒,眼角還帶著點滴的淚水,看起來既嬌弱又美麗。


    門外守著央蘭和奶娘聽到屋子裏的動靜,便進來服侍主子收拾服飾妝容。


    仁青還是和上午一樣,在梅朵房門口不遠的地方、在欄杆旁邊坐著,又換了本書在看。


    梅朵收拾好以後出門,仁青扭頭看她一眼,好像是漫不經心的一瞥便收了回去,但是梅朵發誓,她從中他的眼中看到了“懶豬”二字!


    哼。


    梅朵不在乎的哼了一聲,在欄杆旁邊站定。她展開了胳膊,任午後的秋風吹佛著臉龐。她一低頭,看到木匠又重新出現在了院子裏,身旁沒有女人的糾纏,很難得的在認真做木工。


    梅朵想起他和拉姆早上出去,拉姆應該是有有關二太太的事情要予他說的,這會兒都說完了吧?


    她正想扭頭吩咐央蘭下去去叫木匠上來聊聊天時,在大小姐身上絕對裝了雷達的木匠正好抬頭。


    一看到大小姐在,果日邊巴的眼中就立刻露出了驚喜之色,甚至都忘記了手上還拿著刀,高高舉起就向梅朵揮手。


    梅朵嘴角揚揚,向他招招手,示意他上來。


    仁青見到梅朵和木匠的互動,一蹙眉,很有骨氣的拿著書起身進屋了。眼不見心不煩,同樣帥的人相看兩生厭。呸。


    婆郎幹笑兩聲,搬著椅子、桌子的就跟著主子回屋。


    果日邊巴見到大小姐讓她上樓,樂得放下手中的活就上了樓去。


    正巧這會兒卓瑪在外麵逍遙了一天剛剛回來,見到木匠收拾工具的背影,本來想跟他打個招呼,但是一想到阿媽的警告,和她就要嫁到汪覺家當土司太太的身份,抿了嘴。


    將馬匹交給下人後,便徑直上樓。


    木匠就跟在她的身後。


    卓瑪以為木匠是舍不得她,想要跟她來說說情話的,所以心裏麵很是歡喜。想著就算是她以後當了汪覺家的土司太太,現在也是還可以跟木匠好的嘛。而且,木匠日後臉爛不爛的也沒準,她會向阿媽求情保他的。不過,要是她真能嫁到汪覺家了,木匠爛不爛的臉的就跟她沒關係了,誰還在乎一個當木匠的奴隸?


    卓瑪故意走的很慢,等著木匠趕上前來,輕輕的拉住她的胳膊,跟她說他絕對不會因為二太太的警告就離開她,跟她說他要一直跟她在一起。拉著她的手,將她擁抱……


    “二小姐您讓讓,小的著急去見大小姐呢。”


    幻想瞬間破滅。


    卓瑪扭頭,一張雖稚氣滿滿但卻不失嬌美的麵容露出了憤怒,將嬌美之色減了幾分。


    她就擋在樓梯口,怒道:“你說什麽?!”


    木匠很明顯不願意這個時候惹二小姐生氣,畢竟大小姐還沒有明確的告訴他到底還用不用勾引二小姐。於是,立刻收了著急上樓的神情,擺出了一向秒殺少女少婦的後生陽光燦爛笑,柔聲道:


    “二小姐今天一天不見蹤影,可是讓我擔心死了,”邊說邊上前拉了卓瑪的胳膊,再順勢慢慢牽上了卓瑪的手,“二小姐可想過我?”


    他雖是笑著,但仍是眼露傷心,眉頭有點輕皺,擺出了一副傷情人強顏歡笑的模樣,讓人看了心裏又酸又痛。這種麵容對卓瑪這些十幾歲的小姑娘來說,正是一大殺傷性利器!


    卓瑪頓時就斂了怒容,心從鋼鐵軟成了春水。


    她急急的反握住木匠手:“我當然是想你的,當然!我……我隻是今天被我阿媽的話驚到了,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邊巴,你,你不要傷心,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現在害怕見到你。”


    木匠自然也是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樣。


    他點頭應道:“二小姐你是珍貴身子,自然不用時時惦記著我。隻是,我想知道二小姐的心思。若是你怕太太責怪你,那咱們倆便再無關係,若是你不怕,我哪怕舍去一身性命,也定是要和二小姐做一對兒苦命相好的。”


    卓瑪再狠再頑劣,也終歸是個小丫頭,更何況還對木匠果日有情。木匠這麽一說,卓瑪心裏麵立刻就亂了。本來她就希望木匠能夠說出“什麽也不怕,也要跟你在一起”的這種話,如今聽到了,更是高興壞了。


    她急急抱住木匠的胳膊:“我自然是願意跟你在一起的,隻是,你也聽拉姆說了,我阿媽和阿爸要把我嫁到汪覺家去,我沒辦法呀。”


    木匠急著上樓,哪有那麽多心思跟二小姐在這裏糾纏。想著大小姐該在上麵等急了,於是忙忙安撫著二小姐說:“隻要二小姐你能堅持下去,我就能堅持下去。要是二小姐你哪日不需要我木匠了,我也不怪念二小姐,因為我知道,二小姐的心是跟我在一起的!”


    “邊巴……”卓瑪聞言都淚水盈盈了。她沒有想到木匠果日對她用情深至此,頓時,她就決定了,哪怕日後不能和木匠在一起了,她也要保下他!若是能把木匠當作陪嫁跟著她去汪覺家就更好了!


    見到二小姐的眼裏重新有了脈脈柔情,木匠鬆了口氣,然後道:“可憐我想多跟二小姐說會兒話,但是無奈大小姐又不知道叫我什麽事情。二小姐,要不然你跟大小姐說說去,這樣子我就不用去了。”


    他故意說成不樂意去見大小姐的樣子,一方麵是避免二小姐的妒意,另一方麵是撇清與大小姐的關係,省得二小姐懷疑出什麽。


    卓瑪自然信了,隻是……


    “這……這不好吧,你是那個傻,呃,姐姐的奴隸,她叫你自然是有事情的。”卓瑪聲音小小,自從上前親眼見到梅朵打她阿媽以後,她就有些不敢與梅朵正麵交鋒了,鬼知道她會不會也被打。


    不去跟大小姐說?倒是正和了木匠的意!


    於是木匠憐惜的握住了卓瑪的兩隻手,安慰著:“算了吧,大小姐那樣凶悍,我怎麽舍得讓二小姐去。二小姐放心,隻不過是我最近領了老爺的命,要給大小姐做個桌子,大小姐不會為難我的。”


    卓瑪有些暗羞的點點頭,掙開木匠的手:“那,那你就快去吧,我……我姐姐發怒了可不好。”


    一想到那天梅朵的連環踢,卓瑪的臉麵就是一僵:“你,你要是被她打了,就叫我,我就在……”


    “放心吧,二小姐。”不願意再和卓瑪廢話,木匠一轉身就從卓瑪的身前上樓去了。


    看著木匠的背影帶著“義無反顧”的勇敢,卓瑪不禁感動。不過為了避免和梅朵碰麵,她還是慢慢的上著樓台階。


    第六節來自侍女尼瑪拉姆的消息


    梅朵在上麵等著,一看卓瑪和木匠遇上,就知道要費些時間,於是回了屋裏坐下,踢一踢籃子裏的藍寶。藍寶嗷一聲,今天主人欺負它真是欺負的太厲害!等它好了,嗷!


    木匠進了屋子,跪下行禮:“見過大小姐。”


    梅朵揮揮手,也不講那麽多規矩,指了個小凳子便讓木匠坐下,慢慢說。可是,梅朵不講那麽多規矩,不代表看木匠不順眼的奶娘和央蘭不講規矩。


    木匠一看奶娘那眼睛瞪得滾圓,央蘭這小丫頭的小臉氣得直抖,立刻就知道他不受待見了,於是訕笑道:“我站這兒就好,坐了一天了。”


    梅朵也不強求,點頭,道:“那就不浪費時間了,說吧,今天拉姆有什麽事情給你說了?”


    木匠舌頭在口腔裏動動,潤潤嗓子。


    “哦,拉姆說,二太太打算把柯西頭人的太太帶回官寨裏來呢。”


    “哦?”梅朵不解,“這是什麽意思?柯西頭人能答應了?”


    木匠點頭:“小姐你聽我慢慢說。柯西頭人的太太叫格絨。起初是二太太生病的時候,見格絨照顧周到,便想要收格絨做身邊侍女,等日後回來了也把格絨帶回來,但是沒想到柯西頭人不願意。聽拉姆說,後來二太太就威逼利誘。


    二太太見柯西頭人不願意,便答應柯西頭人,說能說服了土司老爺收格絨作三太太,隻要格絨能夠再為土司老爺生下一兒半女的,二太太就求土司老爺再給柯西頭人分兩個寨子,好讓柯西頭人的兩個兒子都有寨子管。然後二太太又威脅柯西頭人說,既然柯西頭人不放格絨,二太太也能把格絨搶過來。


    最後,柯西頭人就無奈的答應了,還求二太太能夠好好待格絨,能放格絨偶爾回去看看孩子。”


    梅朵遞給木匠一杯水,木匠感激的接過,捧著水杯半天舍不得喝。


    “小姐,您說那柯西頭人的太太就那麽好,值得二太太給出這麽多好處也要收到身邊侍候?”


    梅朵垂眉,並沒有立刻回答,自己也拿了一杯水慢慢喝著。


    木匠有樣學樣,也拿著水杯一點一點抿,總覺得快點喝完就沒有理由留在這裏了。他看向大小姐。


    大小姐的辮子又黑又亮,一張白皙精巧的小瓜子臉,上麵黑似琉璃寶石反著光的眼眸,水汪汪的被扇子似的眼睫毛遮擋著,更得的有魅力又勾引人。直挺挺的鼻子,皮膚好的一點毛孔都看不見,就像是時時刻刻的被雪山水滋潤著一樣。


    紅紅的嘴唇微張,裏麵像一個個小貝殼的牙齒露出一兩個顆來。唇瓣接觸了水杯,素手一揚,便有一小股細流進入口中。姿態優雅又閑漫。


    木匠注意到大小姐的咽喉一動,修長白嫩的脖子動起來格外誘人,誘得他忍不住也“咕咚”一下。明明他沒有喝水,卻感覺跟大小姐一樣,身體裏麵有了一股水的滋潤。


    並未注意到木匠的眼光,梅朵將水杯放下,冷笑道:“我才不相信能有多好的人,值得二太太給出這麽優厚的條件。二太太要不是傻了,要不然就是另有所圖。嗬,拉姆可跟你說二太太傻了?”


    木匠搖頭:“沒說,要是傻了老爺早都高興壞了。”


    這話說得。


    梅朵送他一個白眼:“隨隨便便就說真話,以後少說。”


    木匠笑,隻覺得大小姐連翻個白眼都漂亮有魅力,比二小姐翻得死魚眼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梅朵呼口氣,看著木匠:“今天這件事情麻煩你了,水喝完沒?”


    木匠搖頭,他才沒有喝完。


    梅朵起身:“那你慢慢喝,我麻煩你這麽多次,這沒什麽東西給你。正好前段日子家廟裏的喇嘛給了幾個護身符,我給你拿一個去。”


    邊說就邊進了裏間去拿護身符。木匠受寵若驚的站在外間,看著大小姐離開的方向,心“砰砰”直跳。大大大大小姐給的護身符?


    激動的連喝水都忘了。


    梅朵很快便拿了護身符出來,是個大紅色的護身符,可以掛在腰間。正麵寫著“護身符”,反麵寫著“佛祖庇佑”。梅朵站在木匠麵前,將護身符往他眼前一遞。


    “給,這是廟裏的喇嘛們念過咒的,能夠去除厄難,保佑平安。”


    木匠急急的一口將水喝盡,握著水杯道:“大小姐,這杯子也髒了,要不然我拿走吧?”


    梅朵覺得他說的也對,便點頭應了。


    木匠珍惜的將水杯放進懷裏,然後兩隻手在袍子上拍了拍,一張俊俏的臉上顯著點紅,看起來俊美異常。


    雙手接過護身符以後,木匠連連行禮給主子道謝:“多謝大小姐,這護身符我一定天天掛在身上,將大小姐的恩情記在心頭。”


    梅朵也不在意,這隻是一個收買人心的東西,她又是實在沒送的,而且她也不信護身符的什麽避邪保佑功能,都是迷信。


    唉,一說到迷信,梅朵又汗顏,最近總是一會兒信一會兒不信的,完全不理會佛祖,全憑她自己的心情。


    “恩,對了,卓瑪的事情,你還是上點心,”梅朵交待道,“畢竟汪覺土司也不一定就能選上卓瑪,選上了也要見一見的,見了也不一定能看上。總之,別管二太太怎麽說,你的主子是我,她要是敢劃爛你的臉,你看我怎麽收拾她!你就安心吧。”


    梅朵說話說得順溜,說得霸氣,不僅將二小姐貶低了一頓,還將二太太也編排了一通。


    得了大小姐的承諾,木匠的心一下子就安了下來。聽到大小姐為了保護他,連二太太也能得罪,頓時更加對大小姐感激,死心塌地。拿剛才二小姐的反應做做比較就知道了。二小姐連一點小事都不願意得罪大小姐,等到時候二太太對他動手了,二小姐哪裏有膽子來保護他?


    二小姐還隻是個小孩子罷了。


    梅朵正打算把木匠打發走,一轉眼又想到了今天看到的木匠在院子裏做木工,好像是在拿刀砍木頭,於是不解的問道:


    “你鋸木頭怎麽不用鋸子呀?”


    “鋸子?”木匠一愣,表示這個名字很陌生,“那是什麽東西?”


    恩?梅朵眼大睜,這邊的木匠還不知道鋸子?之前拉巴茸家她沒有和木匠有過接觸,因此不知道他們的幹活工具,今天隨口一問,怎知藏地竟然沒有鋸子?


    不是吧?


    “就是用來把木料鋸斷或鋸割開的,一邊是把手,一邊是齒狀的金屬薄片,鋸木頭很快的。你回去鼓搗鼓搗,挺簡單的。”梅朵略略解釋道。


    木匠在木工這方麵還是很有天賦的,他在腦中想了想,便大概想出了鋸子的形狀,高興的向大小姐道了謝。


    此番與大小姐的談話令木匠很是高興,大概臨近傍晚時,他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大小姐送了他護身符,那他也該送給大小姐件禮物。他回去就去弄那個什麽鋸子,保準會把梳妝台造的美美的!


    木匠走後,仁青又從房間裏出來,衝著樓梯口遞個不屑的眼神。


    這時,管家在樓上麵衝著院子裏喚道:“澤裏,去下麵的科巴寨裏叫個人過來,老爺要給汪覺土司送信!”


    “哦呀!”守門的家奴甲他澤裏高高應了聲,然後就出門去找信使來。梅朵在屋內聽到管家的聲音,渾身一凜,阿爸他終於把信寫完了。


    她就站在門外,麵向西方而立,似乎能夠透過無邊曠野,翻過千山萬水,穿過高牆大院,看見那個在她夢中娶了別人的男人。


    她愛他,真心愛……過。


    她不會讓她的複仇毀了他的生活。盡管他已經因為她的死而同樣選擇為她複仇,但是隻要她不出現,不與他相認,他便一定會比與她相認過得好。


    她堅信。


    看著那個姑娘臉上露出從沒見到的懷念神情,帶著落寞,帶著傷心,就那樣孤零零的站在那兒,周圍的空氣裏似乎都被她染上了思念與決然。


    仁青不知道她在思念著誰,也不知道她的決然是在作出什麽樣的決定,但是,他希望那些事情與他和她的未來不要再有聯係。


    他靜靜的走到梅朵身邊,高大帶著安全感的氣息讓梅朵在一瞬間以為是那個人的身影。


    梅朵扭頭看向仁青,仁青直麵前方,更顯棱角銳利的側麵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輝。他白皙好像牛奶的皮膚這時候顯出古銅色來,有一種男子漢的形象正在構建。


    梅朵看的有些癡了。


    那個人便是這樣,不管走在哪裏,都好像身上帶著太陽的光輝,永遠露著堅毅的表情,永遠不輕易言敗。


    仁青轉頭,看見梅朵有些迷亂的眼神,忍不住一笑,露出了慘白的牙。


    頓時形象坍塌。梅朵的眼神一瞬間恢複清明。轉回頭大感失望的歎口氣,果然,不是什麽人都能和那個人比的,尤其是――


    這個二傻子!


    等到幾近日落時,梅朵終於聽到上了四樓的信使又風風火火的衝下樓去。信使跑進院子裏時,梅朵看到他背後的包袱裏鼓鼓,顯然牛皮包了不少。


    科巴寨裏有不少專門飼養的用來送信的馬,但那是供信差用的。信使的馬在官寨裏好生伺候著,百裏挑一的好馬,一日千裏。隻見作為給汪覺家送聯姻信的信使是個年約三十歲的漢子,一看那麵目便是極其忠誠,並且能吃苦耐勞的。信使從官寨裏牽出了最好的馬,一蹬腿上馬背,便絕塵而去!


    終於,走了呢。


    自從昨晚知道了達傑要娶妻的訊息,她便一直心神不安。而今,不管那聯姻信是不是她樂意的,這件事情總共是有個處理了。


    走吧,走了好,走了她也就能死心了。


    心裏麵不斷的這樣給自己說,可是,看著那一路的揚起的黃霧塵土,看著那彎曲的道路帶著信件駛向遠方。似乎在那奔騰的馬蹄與她的心髒之間拴著一根鎖鏈,硬生生的將某樣感情從她的心裏剝離,生生的,強硬的,哪怕她挽留卻仍然無濟於事。很疼,很疼。


    似乎是那彌漫的黃塵飄進了眼睛,她感到眼睛澀澀的發疼,沒一會兒,便淚眼朦朧。


    娶了卓瑪,能夠獲得一家甚至兩家土司的支持,從而打破危局,占上優勢。這樣的好事,沒有人會拒絕的。她也希望他會同意。


    隻是為何,淚水無法停止。


    仁青靜靜的看著梅朵臉上的淚珠被陽光分解成漂亮的顏色印在他的眼睛裏。她的哭泣他不明白,她的思念與想法他也不懂,但是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會懂她,全部都懂。


    仁青伸出一條胳膊攬住了梅朵的肩膀,將她摟在了身旁。


    梅朵沒有拒絕此時這個溫情的肩膀。她默默的歪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睛雖然還是看向西方,但是她更注意到了落日,注意到了彩霞,注意到了遠方的美景。


    她的眼淚漸漸停止。太陽落山,明天又會從東邊升起。人的悲傷總會漸漸消逝,還有快樂總會不斷的產生。


    她期待著明天。


    第七節那群神秘的漢族人


    給汪覺家送信的信使離開後,沒過一會兒,駝背管家當秋就下了樓,來向梅朵說道:“大小姐,老爺忙完了,您有事就上去問吧。”


    梅朵已經將心情整理好,一扭頭,朝管家呲牙咧嘴道:“是不是故意的,讓我等了一天?”


    管家連連搖頭:“不敢不敢,我都一把老骨頭了,怎麽敢逗大小姐玩。”


    “哼,諒你也不敢。”梅朵鼻哼一聲,向樓上走去。


    她純粹是見這個管家老頭不順眼,就想逗他兩下。唉,萌妹紙挑逗怪蜀黍,這個行為不科學。


    本來上午去找雪貢土司時,梅朵是打算問一問雪貢家近年來發生的大事,就像是詢問管家當秋一樣,可是後來看了先前書記官寫的那幾篇關於“虎獒”的記載,梅朵就有目的、有針對性的打算問一問雪貢土司關於獵戶和多吉,還有當年那批漢族人的事情。


    梅朵可是沒有忘記在書記官最後一篇記載中,關於書記官對那些漢人印象的陳述:麵有凶氣,個個五大三粗,有匪象。


    梅朵猜不準,什麽叫做有匪象。那批漢族人明明說是抬著棺材去拉薩朝拜的,可是書記官卻根據他們的體形、相貌、身上佩戴物,判斷他們是強盜土匪。


    要不然就是那批漢人說了謊,要不然就是前任書記官老眼昏花,看誰都像壞蛋。總之――


    真相隻有一個!


    梅朵上到四樓的時候,雪貢土司正在飯堂,各種食物也已經擺好,就等梅朵過來邊說邊吃。想著仁青還在下麵等著,梅朵沒良心的不叫下人叫他,自己一入座,便和雪貢土司先吃起來。至於仁青和卓瑪,等會兒上來吃他們剩下的吧。


    “阿爸,”沒吃兩口,梅朵便說道,“仁青今天從書房裏麵翻出了一本前任書記官寫的書,我從上麵看到了關於‘虎獒’多吉的事情,我很感興趣,阿爸你能和我說說嗎?”


    “虎獒多吉!”


    果然,雪貢土司一聽見這個名字就很驚詫,多少年不曾聽到,重新響起,還是那麽如雷貫耳。


    雪貢土司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哎呀,那可是個神獸呐。”


    梅朵邊吃邊支吾:“阿爸你多給我說說。”反正占嘴的不是她。


    雪貢土司低頭想了想,似乎也很懷念,於是沒一會兒也便開始給梅朵講了起來。


    “那年,獵戶巴桑次仁家裏的母獒下了十一個崽兒……”


    雪貢土司開始徐徐的說了起來。雖然講的故事大體上跟書記官記載的一樣,但是中間還穿插著雪貢土司當年他自己對獒神多吉的形象和記憶。書記官的記載隻有幾篇,可是雪貢土司的記憶可是不止幾頁。在雪貢土司的講述中,獒神多吉的形象在梅朵的心中逐漸豐滿。


    獒神多吉的成就絕不僅僅是書上的那麽幾頁,比如說多吉大戰狼窩的事情,前任書記官不知道,就草草一筆帶過,但是雪貢土司當年可是事件的見證人,因而透過他的親眼所見,多吉的形象在梅朵眼中就更是活靈活現起來。


    雪貢土司在飯堂裏給梅朵講了有半個時辰,期間,仁青靜悄悄的進來,默默的入座吃飯,兩人都沒有發覺,可見入迷。


    “二太太吵著要殺掉這一人一獒,但是我卻不忍心殺它和獵戶,所以就把這一人一獒關進了牢中,好吃好喝的養著。原打算等二太太對這件事不在意了,便把他們倆再放出來,但是沒想到一個月後,來了批漢人,說要去拉薩朝拜,可是又害怕沿路危險,所以就想將多吉和獵戶買下來。這下這可算是多吉和獵戶最好的歸宿了,我雖然不舍,但是也答應了。後來,我就再也沒見到多吉和獵戶了。”


    雪貢土司的講述和書記官的記載相一致,可以證明這條“虎獒”的確是真實存在的,但是,它的最終歸宿卻無人知曉。


    梅朵想到那山洞裏那頭死在血泊裏的怪物和那個死了已經有五六年的骷髏,情況還真是吻合的不能再吻合了。


    可是……那骷髏已經死了五六年,這意思不就是幾乎是獵戶前腳剛一跟著漢人離開,後腳就死在那裏了?


    “阿爸,獵戶離開的時候,身體健壯嗎?”


    聞言,雪貢土司搖搖頭。


    “阿爸你這麽確定?”


    雪貢土司道:“因為我印象很深。多吉殺死了我阿爸,人們雖然不願意傷害多吉,但是卻將這股仇恨發泄到了獵戶巴桑次仁的身上,因而將他打得半死不活。那段時間,因為太亂,在獵戶離開之前,行刑人都對他用過好幾次刑了。離開時就是半死不活的樣子,應該堅持不了多久。那批漢人之所以要買下獵戶,依我看是為了多吉買的。多吉聰慧至極,而且隻聽從獵戶的話,那群人要獵戶隻是為了能夠指揮多吉!”


    “哦,原來是這樣啊。”梅朵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不過關於獵戶身體差這件事情,她也確實是才知道,書記官並沒有記載。


    這麽看來,時間上真是對的正好。


    真正來說,多吉的光輝歲月隻有兩年,所以現在的少年人有很少知道它的大名。就算是知道,也僅是隱隱約約的知道當年寨子裏有過一條凶獒。因而像小白瑪,他初見那怪物時,便沒有把怪物和虎獒多吉掛上鉤。


    獵戶和多吉離開寨子以後,應該就是直接被那群漢人安排進了山洞裏,負責看守什麽東西。所謂的朝拜都是屁話。後來獵戶很快的就死了,但是多吉卻繼承了主人的意誌與責任,盡心盡力的負責,甚至因為獵戶的屍體就在洞裏,多吉都很少出洞,隻有在尋食的時候才偶爾出來一次。


    不得不說,獒這種生物的忠誠度絕對不是其它任何一種能夠相比較的。


    大體上那怪物和骷髏的身份真相大白了,那麽秘密呢?西山的秘密是什麽,獵戶和多吉看守的秘密是什麽,那把鑰匙的秘密又是什麽?


    突然想起那張紙上寫的那批漢人是抬著棺材朝拜的,說是棺材裏是他們家族的老爺,朝拜是老爺生前的心願。


    梅朵皺眉問道:“阿爸,你見過那群漢人抬的棺材嗎?”


    聽到女兒的問話,雪貢土司低頭想了想,答道:“見過。棺材這種東西自然是要走到哪裏就抬在哪裏的,哪兒能亂扔。他們來官寨的時候,棺材就在門口放著。他們走後嘎巴喇嘛還特意在門口驅了驅,以防鬼魂停留呢。”


    “那他們帶著的棺材長什麽模樣阿爸還記得嗎?”


    “模樣?”雪貢土司皺了眉,“這我可沒仔細看,全黑,樣子簡單好像還挺厚實的。我記得他們一共有十三個人,但是光抬那棺材就用八個,個個都是壯漢。但是別看是八個壯漢,他們抬起來以後我看一個個的都還挺吃力的。剩下的五個人,後麵兩個,前方兩個,還有一個在旁邊撒紙錢。十三個人每個人的表情都挺嚴肅的,不像是家裏人剛沒的傷心模樣,估計是長途跋涉給嚇怕了。”


    聽了雪貢土司的描述,梅朵已經基本能確定那棺材裏麵絕對不會是屍體。再重的空心木頭,也當不起八個壯漢抬還吃勁。


    誒,等等!


    梅朵突然從雪貢土司的話中找到了四個字:十三個人。


    梅朵放下手裏麵青稞餅,表情有點怔愣。十三個人……這個數字,不會是那十三個人吧?


    她麵色一變,趕忙向雪貢土司問道:“阿爸,那十三個人長的是什麽模樣?”


    “你問這個幹什麽?”


    “好奇嘛,能是哪家的人抬著棺材去朝拜。”


    雪貢土司點頭:“也是。抬棺材的那幾個我沒注意,大體都是高高壯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男人,倒是剩下的五個人裏麵有四個人長的有特點,我印象比較深。一個是獨眼龍,瞎了一隻眼睛,在腦袋上綁了個牛皮片蓋在瞎了的眼睛上。還有一個是個跛子,但是別看是跛子,動作一點也不遲鈍,走起路來健步如飛。第三個是個白麵書生,他的特點就是太白了,比麥其家的二少爺還白,整張臉不見血色,陰沉沉的跟屍體一樣。第四個就是他們的頭領,長得倒不是哪裏奇怪,就是穿著一件布袍,腰間別著一圈的小刀子,看起來十分怪異。”


    一聽雪貢土司對於那四個人的描述和她腦子裏麵的對上了號,梅朵頓時激動的一拍大腿,大吼道:


    “原來是他們幾個!”


    【待續】


    ------題外話------


    告訴我有多少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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