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西走失,卓瑪必定會組織人手尋她。尋不到?嗬,這可不能怪下人蠢笨,而是因為……


    半晌,丹西低低的道:“我不想等死。”


    梅朵勾唇挑眉。這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暢快,哪怕是個小聰明人。


    丹西既然張了口,那麽這主動權可就回到梅朵手上了。梅朵又從她身邊繞開,回到了座位上,繼續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品著茶,審著人。


    她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這副模樣看在丹西的眼睛裏麵,那就是一個信號:繼續說吧。


    說什麽?丹西還能說什麽,可不就是要向新主子表忠心嗎?


    此時此刻,丹西心裏麵的壓力大極了。她即使是再聰明,再會審時度勢,但是她也隻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她或許有勇氣做出某個決定,但是,當她在一個真正上位者的威嚴麵前,她的心理防線,幾乎可以說是麵臨崩潰。尤其是在對方已經知道她的目的,並且直接的想讓她自己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時。


    丹西這一會兒無與倫比的緊張。


    “大,大小姐,或許……或許我之前因為跟在二小姐的身邊而得罪過您,但是現在,我既然想要認您這個主子,甚至甘願麵臨老爺責罰的危險回來跟隨您,那麽您就應該相信,我將會永遠的忠誠於您。”


    丹西在肚子裏麵打了半會兒草稿以後,再組織一下語言,便對梅朵一口氣的交代了出來。


    “我絕對不會背叛您,我發誓,您要我發毒誓都可以。”


    小丫頭的身材瘦瘦小小的,跪在地上就更是能看出嬌小玲瓏。她穿著灰色的衣衫,小臉上還有泥灰,頭發亂糟糟的,狼狽不堪。但是她在說這話的時候,除了剛開始打了一點磕絆,後來就越說越順嘴,倒是給人一種胸有成竹並且不認輸的感覺。


    春天已經到了,草場上麵的草嫩芽一個個的從土裏麵鑽出來。而丹西的眼睛裏麵,在想要認大小姐為主後,那想要鑽出土的光芒是怎麽掩都掩不下去的。


    她勇敢地直視著大小姐的目光,信心滿滿。她相信她絕對要比大小姐現在的侍女央蘭要強上一百倍!可是……梅朵就在她說完這番話以後,卻“撲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歪了歪腦袋,梅朵以著懶懶散散的模樣坐在椅子上,翹翹二郎腿,擺出大爺的姿態,好笑的道:


    “你倒是給我說說,你的忠誠值幾個錢呢?”


    這話說完,丹西一怔。


    梅朵繼續笑:“我需要別人的忠誠,或許是因為別人有錢,因為別人有權勢,因為可以討好我,取悅我,總之,他們都會有自己可以驕傲的資本,可是你呢,你身上有什麽?你除了有一點我看不上小聰明外,還有什麽?你的年齡還這麽小,跟了我,我還要養著你。你倒是說說,你是不是一點也幫不上我的忙呢?”


    一番嘲諷的話說完,梅朵閉上了嘴,又是閑散的坐著,而丹西此時已經完全呆在那裏了。


    她以為,以為大小姐聽到她願意跟隨大小姐的時候,應該會很高興,談不上興高采烈,但是起碼也應該能笑出來吧,可是,這一番嫌棄的話語是為什麽?


    她難道不夠好嗎?是,她是沒有錢,沒有地位,沒有像木匠和小白瑪一樣的手藝,不過她有腦瓜子啊!她知道她自己比同齡人都要聰明,難不成這點大小姐沒有發現嗎?


    大小姐連央蘭都不嫌棄,為什麽會嫌棄她?


    丹西不能明白大小姐的想法。她原來跟在二小姐的身邊,二小姐眨一下眼睛,她都會知道是什麽意思。可是現在跪在大小姐的眼前,她卻連大小姐的心裏是怎麽想的都無法窺知。


    是相處的時間不夠,還是……差太遠了?


    看著丹西已經開始迷惑,梅朵暗暗一笑,她的陰謀得逞了。她這個人最大的本領就是說的別人陷入自我懷疑狀態。


    本來好好的,梅朵幾句話,別人就開始懷疑自己這裏不行,那裏沒出息了。


    其實梅朵說的話無非也就是想壓低丹西的身價,讓她不要太自信,可是畢竟還是個單純的孩子,經過幾句批評,丹西馬上就亂的慌張。


    房間裏麵安靜了。


    沉默的跪在中央,丹西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麽優勢在這裏向大小姐請求跟隨。好一會兒工夫過後,估摸著央蘭帶著藍寶就快要回來了,梅朵這才開口說:


    “其實你要是想認我當主子,我也沒有太苛刻的要求,就一條,你必須要這輩子都忠誠於我,不許再起二心。如果在你的身上,再發生類似於拋棄掉卓瑪來投奔我的事情,我絕對會讓你五馬分屍!”梅朵將“五馬分屍”四個字咬得幾近牙磨。現在她最痛恨的就是背叛!背叛者,格殺勿論!


    丹西被大小姐狠厲的話語嚇得是一個發顫。她發現她在誰麵前都不會感到害怕,唯獨在大小姐麵前,緊張的要死。沒說一會話呢,就打了兩次哆嗦,這種壓力實在是太讓人難以忍受了。


    “五馬分屍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本來梅朵還想給丹西解釋一下這個“五馬分屍”到底是什麽東西,害怕她因為不知道什麽而心裏不感到畏懼呢,但是梅朵的話一說完,丹西就連連點頭。


    丹西惶恐:知道,知道,這種東西一聽名字她知道是什麽了,大小姐你不用說了!


    看著丹西臉上又驚又怕的神色,梅朵滿意了。對於新收的下人,忠誠這種東西在第一時間是無法培養的,所以必須要讓他們感到害怕,感到對主子的畏懼,才能起到下馬威的作用,就算不能收服他們,也要給一個震懾。


    “好了,既然你都明白我是什麽意思了,想跟著我就跟著吧。”


    梅朵認可的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了央蘭帶著藍寶回來的聲音。央蘭一進門,梅朵對她吩咐道:


    “央蘭,從今天開始,丹西就跟著你一起在我身邊伺候著,有什麽問題你得及時給她說,以後你的活也能輕鬆一些。讓丹西和你住在一個屋子裏吧,你們倆同齡,彼此照顧著。”


    聽到自己就要有新夥伴新同事了,央蘭很高興,隻是看到丹西還跪在地上,她有點不敢向丹西撲過去表達欣喜之情。


    梅朵向丹西揮了揮手,示意她去把她還留在官寨裏麵的東西都搬到樓下央蘭的屋子裏。


    從今天開始,丹西就不會再是二小姐達瓦卓瑪的侍女了,而是大小姐梅朵加央身邊的一個伺候下人。


    對於丹西之前說的“我還不想死”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梅朵沒有心情去理會。這個小丫頭,肯定是察覺到了有什麽危險,才會說出這種話。也算她聰明,感知靈敏,能撿回一條命來。


    對於她,梅朵當然不會交出自己的信任,對於有前科的人,懷疑是跟隨一輩子的。如果丹西想要取得梅朵的信任,想要成為梅朵的心腹和左膀右臂,這就要看老天爺的想法和她自己的努力了。


    官寨裏麵的下人有一段時間不適應丹西的身份轉換,不過後來也就慢慢的就習慣了。


    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在接到汪覺土司知道雪貢土司的二小姐——他的未婚妻和人私通後勃然大怒這個消息的同時,梅朵也收到了來自麥其家的信件。


    當然是仁青的來信。自從仁青於年前走後,時常來信,可是說的都是些廢話。本來這次梅朵也是以為是個無聊的流水賬,但信裏麵的內容卻悄然引起了梅朵的興趣。


    麥其家最近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金發碧眼,是一名英國人,叫做查爾斯。仁青在信中用了整整一頁紙來表達對於這個名字的不解與拗口。


    梅朵笑著繼續往下看。英國人查爾斯來到麥其家的目的是為了宣揚一種宗教,名字叫做上帝教。


    看到這裏,梅朵很驚訝。這個時候就已經有宣傳上帝教的外國人來到這片草原了?上帝教,信仰上帝的。這種宗教,在這裏不會有什麽作用的吧?單單是梅朵就知道,即使是在新世紀,藏民們也都對佛教崇信不已。外來宗教這時候根本沒有存活的可能!


    果不其然,仁青在接下來的信中充分地表達了他對這個上帝教的排斥與質疑。仁青寫道:


    “查爾斯說耶穌是一個綁在十字架上的男人,他經受了許多的苦難,死後,他的靈魂升入了天堂。我很奇怪一個綁在十字架上人,名字竟然是什麽耶穌,他為什麽不叫奶酥,或者十字架酥?


    而且這個人為什麽被釘在十字架上?既然他是被釘在十字架上麵的,那麽他肯定是犯了很大的罪,既然是犯了很大的罪,查爾斯為什麽要信仰他呢?被綁在十字架上就已經夠疼的了,他還要再經受什麽苦難?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還有,還有,查爾斯為什麽會相信人死以後會升入天堂,不是應該都下地獄繼續輪回的嗎?每個人都到了天堂,天上除了神仙,還要有鬼,這不得打起來?另外,那麽多仙鬼擠在一片天上不會難受嗎?


    我很納悶,那個……”


    對於仁青一大堆對上帝教無法理解的話語,梅朵真的是忍著笑看下去的。這個家夥,肯定是隻聽得那個外國人查爾斯說了一兩句以後,就不耐煩的自己腦補去了,完了竟然還寫信千裏迢迢給她傳播?


    真是耶穌高級黑呀。


    仁青在信後總結道:“汪覺活佛對於這個異教徒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他是外國人,所以我阿爸對查爾斯很重視。雖然阿爸他並不支持查爾斯宣揚上帝教的活動,但是,還是好吃好喝的給供應著。


    不過,這個查爾斯懂得還是很多的。他還教了我幾句鷹語呐!梅朵,等你來了以後我也教你鷹語,我不光教你說鷹語,我還會牛語,羊語,我還會狼嚎虎嘯呢。我什麽語都會,隻要你來,我就講給你聽。


    我很思念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我等不到娶你了,要不然我再去雪貢家住上一段日子?要不然你來也行,我會用最盛大的場麵來歡迎你,隻要你來,我就做給你看。


    記得給我回信。”


    落款:仁青諾布。


    將足足有五頁紙的信給看完以後,梅朵輕輕的鬆了口氣。對於她來說,每次看仁青的來信,既是一種閑暇時的打發,也是一種閑暇時突如其來的折磨。這個家夥,自從走了以後,每次送來的信,既長又囉嗦,不管發生了多麽瑣碎的小事,都往裏麵寫。


    她又不是偷窺狂,至於連吃壞了肚子拉了兩天也對她說嘛?這樣直白給未婚妻說,會降低好感度的好不好!


    一想到那麽一個白白淨淨,很符合中原人對於神仙幻想的形象,竟然傻傻笨笨的在紙上寫下“我肚子不舒服,拉了兩天”,很幻滅的好嘛!~!


    於是,對於仁青的來信,梅朵給的定義是:真正的流水賬。甚至這次的信,也是在吊起梅朵的胃口之後,又用連篇累牘的廢話將興趣給磨滅了。


    對於信中最後的請求呢,梅朵就堅決當沒注意。絕對不回信!她害怕這家夥收到回信覺得被鼓舞了,次次十張的來。


    將信收好交給央蘭,讓她放到專門放信的信匣裏。


    唔,麥其家有個外國人呢。要不然等事情了了以後,就真的去麥其家做做客?


    想到仁青的建議,梅朵覺得可行,並且認真的思考起來實施的可能性。反正等把嘉吉家處理好以後,她在雪貢家也沒什麽事情做了。不早早去麥其家搞好關係,還等著做什麽?


    在梅朵思索著到底能不能去麥其家旅遊一圈兒時,屋外響起了二太太淒厲的嚎叫。


    “卓瑪!我苦命的卓瑪呀——”


    啊,對了,汪覺土司,也就是達傑索朗終於對嘉吉家發兵了。沒辦法,誰叫他那不知廉恥的未婚妻帶著奸夫竟然跑到嘉吉家了呢。於是,本來隻是作為避難所的嘉吉家現在就成了主要攻擊戰場。


    怎麽會這麽快!


    這是所有人在聽到汪覺土司對嘉吉家發兵這個消息的時候,會產生的第一疑問。


    是呀,為什麽會這麽快。二小姐帶著人馬,即使是用最快的速度趕路,到達嘉吉家也不過是將將才落腳半個月的功夫,可是,他們竟然都接到汪覺土司要發兵的消息了!


    小白瑪趕著時間去給達傑索朗送信,那也是用了一個月呀。


    算算時間,汪覺土司完全是在二小姐出發沒一段日子後,就發出了要攻打嘉吉家的命令。這真是匪夷所思!


    真正能給大家解開疑惑的就隻有汪覺土司自己,還有梅朵和小白瑪了。可是達傑索朗和梅朵不會說,而小白瑪那腦子也不會想得這麽細,因此這件事情就相當於是一個大謎團,無人能解。


    嘉吉家的危險迫在眉睫。


    於是,這幾天官寨家裏麵總是飄蕩著二太太哭嚎的聲音。她可憐的女兒呦,她命苦的女兒呦,她天老爺不給照顧的女兒呦。


    二太太才把她的女兒送走,這還沒有消停上多長時間呢,就接到了嘉吉家要遭攻打的消息。此時,卓瑪能夠活命的唯一方法就是嘉吉家再派人給她送回來。可是,汪覺土司出兵的理由擺明了是因為卓瑪,如果把卓瑪送回雪貢家,那麽不就是意味著連雪貢家也要遭此大難?!


    二太太天天請求著雪貢土司能夠出兵幫助嘉吉家度過這次劫難,可是她自己也不是不知道,雪貢家的兵丁才有幾個,往年也都是靠著嘉吉家的救濟才熬過的,自身都難保,還出兵嘞。


    因此,官寨裏麵二太太的哭嚎就是一天比一天的悲慘了。


    梅朵剛讀完仁青的信,心情有點小好,這時候一聽到二太太在外麵的哭聲,這一刻心情受到了打擾。她走出屋子,站在走廊上,不顧他人的眼光,衝著樓上就吼道:


    “還有完沒完啊!心疼你女兒,找她去呀!去呀,你去呀!誰攔著你了?嘉吉家那~麽~強大,還用怕汪覺家的兵?”梅朵放開了嘲諷,“現在後悔了?也不知道是誰當初非要把自己那不要臉的女兒給送走的。反正等嘉吉家徹底被汪覺家滅了,還得要一個月呢,夠你去把你女兒救回來的了!去呀,你現在就去,瞎嚷嚷個屁呀!”


    ……


    央蘭和丹西在梅朵的身後,目瞪口呆的看著主子發飆。整個官寨在梅朵吼完以後靜悄悄的,連一點鳥叫都聽不見。


    一陣春風吹佛過。


    下人們紛紛吞了口水,大小姐這是……


    落井下石?


    沒過一會兒,戰爭爆發了。隻聽得四樓一聲房門被大力打開又摔上的聲音,二太太跺著腳的就衝到了欄杆旁,對著下麵就破口大罵:


    “賤蹄子!你才是臭不要臉的東西!我卓瑪怎麽樣,嘉吉家怎麽樣,還輪不上你個毛都沒長齊的插話!你再敢說一句,我現在就打爛你的嘴!小王八蹄子,嘴賤死!你阿媽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禁詞不翻譯……^v^快點誇我聰明)”


    嘿,臭老娘兒們。


    梅朵心情大好,就是想放開了跟二太太打一場嘴仗。


    “我毛沒長齊?你女兒毛都長齊了能生娃了!你還打我嘴?你下來,有本事你給我下來!站樓上裝什麽,你跟我站一塊來,你來!整天光會說,呸,老不要臉的。”


    於是,在全體下人的瞠目結舌中,二太太和大小姐的嘴仗開始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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