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到有雪貢家信使到來的消息,梅朵便帶著下人下樓到院子裏麵見到了雪貢家的信使。真是奇怪,她來到這裏這麽好幾個月了,之前都沒有雪貢家的消息,這怎麽就特意派遣信使了?


    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梅朵直覺猜測道,可是她實在是想不出來又能有什麽大事發生,嘉吉家滅亡,雪貢土司二太太和卓瑪已經沒有一分一毫可以驕傲的資本,難不成隻是單純的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這樣猜測著,在仁青諾布的陪伴下,當第一眼看到那來自雪貢家信使臉上的神情後,便立刻察覺到的確有大事發生。


    信使因為連續一個月的趕路滿麵的風塵,眼神裏麵都是血紅的顏色,而一看見梅朵就更是情緒激動至極,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瀕臨死亡的人,半天說不出要報的信可是把人急得卻生得滿頭大汗。


    雪貢家的二十來個下人全都聽到消息的圍在信使的身邊,


    梅朵大聲詢問道:“我阿爸可是有什麽信了?”


    她想過有可能是雪貢土司二太太和達瓦卓瑪外加老嘉吉土司又賊心不死,可是,任她再怎麽猜測,也沒有想到這信使帶來的竟然是一個天大的噩耗!


    信使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悲痛的吼著:“大小姐啊,雪貢老爺歸天了!”


    這下人的聲音帶著長期沒有喝水後的沙啞和幹燥,就好像是對二胡一竅不通的人在使用二胡時發出的難聽至極的嘶啞聲。


    梅朵被這消息驚在了原地,其他雪貢家的人也是同樣,全都是不可思議的看著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信使,就好像這信使剛才沒有說話,隻是他們出現了幻聽。


    幾刻的呼吸停止後,家奴白宗大聲的質問:“你剛才說什麽,老爺他,他怎麽了!”


    剛才發泄一吼的信使好似是全身的力氣都流逝盡,這會兒嚎啕大哭的趴在了地上:“老爺走了,沒了,他的靈魂歸天了!”


    這第二次的回答對雪貢家的眾人來說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靂,梅朵感覺身子有點發軟的向後一靠,靠進仁青溫暖結實的懷抱裏,仁青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給予她支持和力量。


    央蘭和丹西在旁邊都被這消息嚇得失了神,金娜央美一個神情傷心,後扭頭就撲到了哥哥的懷抱裏麵放聲大哭,小白瑪在自己驚詫傷心的同時還有分出一部分心神來拍拍金娜央美的後背。其餘的雪貢家的人也是各有各的姿態,都是悲痛欲絕。


    梅朵咬緊了牙關,忍住了落淚的衝動。


    雪貢土司是她的第二個阿爸,對於她來說,就是唯一的親人,她永遠也忘不掉當她剛剛來到雪貢家的時候,正是雪貢土司的關懷和溫暖才讓梅朵更好的適應了新環境。


    她不曾想到,那個勇敢並且疼愛女兒的草原漢子怎麽會突然死去了?


    雪貢土司的身體她還差不多清楚,絕對是沒有大病大災的,那麽怎麽會死了呢,怎麽會!


    梅朵握緊了仁青諾布的手,堅強的對著信使問道:“我阿爸他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沒了。你給我說清楚,他多會兒走的,怎麽走的,是二太太讓你過來報信的嗎?”


    信使在地上又狠狠的磕了幾個頭以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對梅朵說道:“是這樣的,大小姐,一個月以前,大早上一起來就突然從官寨裏麵傳來了老爺暴斃的消息,我還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時,隻聽得從官寨裏麵響起來了一陣一陣的痛哭聲,沒有一會兒,二太太就派人到我們的寨子裏來,說是要派個人給大小姐你來送信。我是被派來的,我離開雪貢家的時候,官寨已經很亂了,到處都是哭聲,我看到喇嘛們也一個個進了官寨的大門。大小姐,雪貢老爺是真沒了,真沒了呀!”


    信使幹咳了兩嗓子,這一路上基本上是很少休息停歇的疾奔而來。梅朵聽了他的話,先是眼淚出得更多流出了眼眶,而後掐了掐自己手掌心的軟肉,讓自己從悲傷的情緒中恢複一絲清明。


    “這麽說,你離開寨子前,並沒有親自進過官寨,沒有見到我阿爸的屍體,甚至連二太太的麵都沒有見過是嗎?”梅朵問道。


    信使仰頭看著美麗的大小姐,不住地“哦呀哦呀”。


    梅朵的臉上的肌肉因為牙齒咬得太緊都止不住的在抽搐。如此,那她雪貢阿爸的死就必定有著巨大的陰謀!


    從信使的話中可以知道,雪貢家的官寨裏麵響起了巨大的哀哭聲,雖然信使沒有見到雪貢土司的屍體,但是官寨裏麵的下人們還是可以根據雪貢土司平常的作息來判斷出雪貢土司到底死沒死。其他的有沒有疑點先不談,最大的疑點就是二太太竟然不接見信使,並且直接就派遣了信使來麥其家送信!


    二太太應該知道信使也是要見麥其土司的,作為兩個土司家族之間的使者,信使怎麽可能沒有一點禮儀規矩,而隻是擔負了一個給梅朵傳信的任務?


    更為可疑的是,二太太竟然會在第一時間就想到要派遣信使來給梅朵送信,這份對梅朵的關愛還真是深厚啊!


    一想到雪貢阿爸的死或許不那麽簡單,梅朵的心裏就驀然燃燒起衝天的大火。


    太可惡了,不要讓她查出來是二太太在其中搞得鬼才害得他的雪貢阿爸中年突逝,要不然——血債血償!


    打發了信使見過麥其土司後在麥其管家羅追才仁的安排下飽食一頓入住客房,梅朵對雪貢家的眾人說了幾句寬慰的話。


    “我阿爸走得這樣突然,我很傷心,我相信你們也是一樣。你們不要多想,回去好好的給我阿爸多念念超度經吧。”


    梅朵不願意讓這群跟著她背井離鄉的雪貢人心中起太大的惶恐,這樣的安慰恐怕也是現在最能讓他們平靜下情緒的話語。


    她的話一說完,家奴們在紛紛應了聲的同時,廚娘拉珍扯著嗓子傷心的吼道:“小姐,咱們不回去看看嗎!”


    廚娘拉珍的話得到諸多雪貢家奴的認同,白宗點頭,道:“是啊是啊大小姐,咱們回去一趟好不好,老爺他,他怎麽就走了呢!”


    家奴們一個個紅著眼眶,淚水流也流不完。這一幕看得梅朵也很是心中觸痛。她也很想回,她要回去看她的雪貢阿爸屍體一眼,她要回去好好的查一查雪貢阿爸的死因,她要回去!


    “你們先回房間休息去吧,我和仁青少爺商量商量,我也很想回去。”


    下人們知道現在沒有了雪貢老爺,大小姐就像是一隻停靠在別家碼頭的小船。本家的碼頭上已經沒有了依靠,而一旦輕易的從別人家的碼頭邊上離開,下一次想再靠岸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


    大家也知道,雪貢土司老爺的離去,最傷心的必定要屬大小姐,因此目送著小姐在仁青少爺的陪同下上了樓後,一個個念了聲“唵嘛呢叭咪吽”,結伴散去。


    梅朵感覺到就連上樓梯的腳步都是虛浮無力的,三個侍女跟在身後傷心的同時擔憂的望著小姐,生怕小姐會遭受到什麽巨大的打擊。小白瑪已經騎著馬快速奔到東求寺去,將這個悲痛的消息帶給才旺平措和旺堆。


    仁青諾布在旁邊憐惜的扶著梅朵,讓梅朵身體的所有重量都依靠在自己的身上,最後見到梅朵實在是上不動樓梯,幹脆一彎腰,將梅朵整個人給橫腰抱起。


    梅朵用兩條胳膊摟著他的脖子,眼圈紅紅,仁青諾布說:“靠在我的肩膀上吧。”


    抱著梅朵快步回去房間。


    梅朵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心裏麵難受極了。她並不是多麽嬌弱的就真的走不動路了,她隻是不願意動彈一下,兩條腿好像不聽大腦的使喚,固執的在原地粘著。


    她的心情很沉重,之前會毫無顧忌的一個人呆著一大批下人來到麥其家,那樣有勇氣就是因為知道她還有雪貢家是靠山,是港灣,是娘家,家。而這個家,自然值得隻有她唯一付出感情的親人,雪貢土司阿爸。


    在二太太和達瓦卓瑪的欺負下,在嘉吉家施加的壓力下,那個一直很疼愛她,一點也不會因為梅朵是傻瓜就不關心這個女兒的雪貢土司阿爸。


    那個典型的草原漢子,他會為了他的百姓們而對嘉吉家討好,忍受惡劣的二太太的脾氣,他也會因為照顧一隻愚蠢遲鈍的大女兒而長年收到二太太的埋怨,但是他對梅朵的感情是那樣的純淨,真摯,讓梅朵又一次的感受到了如高山般偉岸沉重的父愛。


    梅朵不明白,那樣好的雪貢土司阿爸,怎麽可能就突然的沒了。


    是二太太害了他嗎?


    肯定是的吧!


    仁青諾布將梅朵抱回了房間,直接進到了裏屋將她放在床上,梅朵神情哀傷的任由他擺置,這般無助的模樣引起了仁青諾布的疼惜。


    仁青諾布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輕輕的一個吻。


    “好好睡一覺吧,梅朵。”


    他正要給梅朵蓋上薄薄的毯子,但是梅朵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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