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寂靜,夏末還有著些許燥熱在空氣裏湧動。在麥其土司的書房裏,看著仁青諾布端正的寫下了一行字後,麥其土司打著哈欠有些沒睡飽的將紙接到手中,隨意的一瞟:


    “阿爸,我可以去護送鴉片。”


    這一行字映入了眼中,麥其土司先是驚訝於仁青諾布怎麽會自主請命這件事,不過隨後就很快的更是反應到,不對呀,仁青諾布是怎麽知道“鴉片”的?


    於是便厲聲問道:“你怎麽知道鴉片?”


    熬製鴉片的現場他派了數名家兵嚴加防守,不會有消息泄露出來的,因此仁青諾布就算是想運送也應該是說“罌粟果實”的。“鴉片”這個稱呼不對。


    銳利的視線射向仁青諾布,仁青被阿爸這種防備無情的眼神再一次刺痛心靈,不過好在他已經為心建了足夠的防護,不會在流血抽搐。仁青又在紙上簡單的寫道:“阿媽吸食鴉片,給梅朵說了。”


    原來是太太。


    麥其土司輕輕一聲哼,就知道那個女人嘴巴不上鎖!


    “咳,”既然這樣,那就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麥其土司道,“你去送?你沒有出過這片草原,也不會說話,能做好什麽呢?你不能去,沒有用。”


    仁青諾布捏了捏筆杆子,聽著阿爸直白的大實話,忍下心裏不適,繼續寫道:“我想跟著去看一看,光在家裏同樣沒用。”


    當寫下“同樣沒用”幾個字的時候,仁青諾布的筆杆尤其的穩重,沒有絲毫的顫抖。他看著這四個字,就像是看著他過去十幾年的人生,蒼白無力的人生,沒有過分毫意義的人生,如同是一個灰白色的夢,平平淡淡的在雲中穿梭而來,沒有留下分毫可以回憶的事跡。


    與阿哥完全不同的是,他在一直以來在麥其家扮演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甚至可以說是恥辱的象征,用“沒用”這個詞來形容他,或許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想到這裏,仁青諾布才猛然醒悟到,如此沒有用的他,是從哪裏來的信心可以將梅朵收攏到自己身邊的呢?他沒有銀子,沒有和阿哥一樣是土司繼承人的身份,沒有讓女人們迷戀的相貌,而且癡笨傻蠢,這樣的他,憑什麽能獲得梅朵的青睞?


    再看了看仁青諾布寫的話,或許是麥其土司也受到了些許觸動,竟然沉默下來,開始想著要不然等這次趕走雪貢家的人以後,就讓仁青去外地轉一轉,散散心,將梅朵給忘記了。唔,哪怕是遇見一個可人的漢地姑娘那也是好的,隻要不把心放在梅朵身上,給他攪事就行。


    對於麥其土司來說,他根本不會把保護鴉片的希望放在仁青諾布身上,隻是仁青諾布既然提出了要出遠門,那就一同去吧,長長見識也好。


    忽略了仁青諾布的異常沉默,麥其土司思索後道:“那好,那你這些天就準備準備,隻不過……查爾斯不會來了,沒有人帶領你和家奴們。我會給你準備上幾份地圖和幾個熟悉路的家奴,你隻要跟著走就好,不要亂跑。”


    仁青諾布就像是機械回應似的,僵硬的點頭,表示明白。直到離開麥其土司的書房,下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坐下,仁青諾布還是沒有從恍悟中恢複過來。


    婆郎看著主子坐在地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很是不解,不是給老爺說要去漢地,老爺也答應了嗎,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看了看屋裏沒茶,婆郎所幸出了房門。


    仁青諾布覺得自己有些太自私,他一味的要求梅朵在他的身邊,梅朵要愛上他,梅朵要對他與別人有著不一樣的態度,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他自己倒是有什麽地方值得梅朵喜歡,值得梅朵刮目相看。


    無論是阿哥還是汪覺土司,甚至連婆郎白瑪旺堆才旺平措等等這些人都算上,沒有一個人是比他差的!而他擁有的,也不過是一個“麥其家二少爺”的名號罷了。


    痛苦的搖著頭,仁青諾布心中如同收到了千萬牛羊奔騰過草原的踩踏之感,重重墜墜,讓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原來,不是梅朵太無情,而是他根本配不上。


    在屋子裏便聽到了仁青諾布回房間的聲音,可是等了一會兒沒見仁青來向她說明情況,梅朵便奇怪的出了房門去找仁青。她心裏麵還有點忐忑,畢竟如果跟仁青說了明天一早就會早,還不知道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


    房門大開,梅朵跨過了門檻進去,但是除了純木製的桌椅板凳等家具外,沒有在外屋見到一個人影,連分分毫毫的聲音也沒有。


    “仁青?”


    梅朵輕輕喚了聲,向裏屋走去。


    一個人陷入難堪與自卑情緒的仁青諾布哪裏能聽見她那如同出生貓咪的叫喚,還兀自坐在椅上,兩手抱頭,頭疼欲裂痛苦不堪的模樣。


    梅朵一進裏屋,便是看見的他如此。上前,擔憂的問道:“怎麽了,你阿爸不答應嗎?”


    仁青被突然出現的梅朵大大的一驚,猛地抬頭,他滿腦門子的大汗,眼神裏麵慌亂痛苦,各種情緒混亂在一起,看得梅朵心中發顫,還以為他這是剛剛從夢靨中驚醒呢。


    “怎麽了,你阿爸罵你了嗎,怎麽慌成這樣?”趕忙從懷裏掏出帕子來準備擦拭仁青的汗水,可是她剛一抬手,仁青諾布就扼住了她的動作。


    四目相對,梅朵不解仁青眼中突然出現的堅定是為的什麽,可是,卻能聽懂他道:


    “梅朵,我絕對不會再一無是處!”在梅朵微微張開的櫻唇間,他說,“阿爸答應我去了,大概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梅朵,這一路上太難走,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去,可是你留在這裏也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想,你明天就離開吧,趁我還能送送你。”


    這正是梅朵想說的!


    梅朵略帶驚訝的看他,不明白是什麽事情能讓仁青從之前的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她離開,變成現在的準備她離開。


    仁青諾布握住梅朵的手,將她手中的帕子拿出握在了自己的手掌裏:“等我回來,我就去雪貢家娶你,無論我阿爸答不答應。他要是不答應,我就去你那裏,你就是趕我走我也絕對不會走!”


    說罷,最後一個字就好像是帶著重量,狠狠的砸進梅朵的心窩裏。在梅朵的手背上大大的“叭”了一下,重新看向梅朵的雙眼,這會兒又讓人驚訝的變成了燃燒著熊熊大火的雄心壯誌。


    梅朵很驚訝,驚訝仁青突然的改變,也驚訝仁青有可能會給她帶來的驚喜。


    “恩,我等著。”她用了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作為回答。


    換來的,是仁青諾布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下巴都要將她的肩膀給磕上一個大洞。


    “在我回來之前,你不準找別的男人,不準。”在梅朵的耳邊,他喃喃道。


    對此,梅朵輕笑:“恩。”


    這個家夥,怎樣才能讓他對自己有些自信心,也對她多多的放心呢?


    拎了熱水回來的婆郎在外屋偷偷的笑著,果然,主子和梅朵小姐的感情還是很好的嘛!


    翌日。


    梅朵的離開並沒有如同來時的那樣興師動眾,畢竟,是被麥其土司趕走的。


    這點對於梅朵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個恥辱。


    不過,麥其官寨裏的下人早在前一天,在雪貢家的人開始忙忙活活的收拾東西時,就嗅出了點味道,因此在一大早梅朵帶著人手離開時,寨子裏還是有不少人來送別的。


    雪貢家的大小姐來到麥其家以後,雖然說人們也不知道這位尊貴美麗的小姐都做過什麽,但是就僅僅憑借著給麥其家的東求寺裏貢獻了一位活佛大人,這就是天大的功勞。


    旺堆因為身份問題,昨晚梅朵去見過他後,便囑咐他今天不用再親自來了。可是即使是這樣,旺堆還是很難受的。明明到了該回家看望阿爸阿媽的時候,可是他卻在這裏被困住,移動不得。


    不過好在梅朵詳細的給旺堆和才旺平措交待了一下他們以後的工作重點,旺堆和才旺平措往後就能夠用忙碌的工作來填補思鄉之苦了。


    “小姐,你說了你一定還會回來的!”


    “會的,自然會的,等我回來後,你們倆可一定要把這裏發展壯大了呀!”


    “哦呀!”


    在百姓的簇擁下,梅朵一行人的車隊被長長的送到了遠處的山梁,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時候,仁青諾布緊緊的拉著梅朵的手,怎樣都不願意再鬆開。


    “梅朵,說好了的,你……”


    “知道啦,你一路上說了不下九十九回,我耳朵都起繭了!”梅朵皺眉裝作煩的道。


    聞言,仁青住嘴,深吸一口氣,猛地低頭將梅朵的紅唇擒住!狠狠的吮吸了兩口後,在梅朵滿麵通紅,旁邊瞠目結舌的注視下,惡惡的再次警告:“如果再多出一個情敵來,我一定會殺了他!”


    說罷,將梅朵快速的塞進馬車裏,向雪貢家的馬夫一揮手:“走!”


    馬夫立刻揚鞭,長長的鞭子在晴空下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最終於仁青不舍的目光中落在了馬身上。大馬一聲嘶鳴,揚起了蹄子。


    仁青害怕難受,哭了更丟人,也是火速上馬,揚鞭離去。


    梅朵被粗魯的塞進馬車裏後,遲遲從仁青的狼吻中回過神來,終於覺得哪裏有些奇怪。仁青他說,再?


    ……呐,感情兩個人已經是情敵了啊。


    被丹西溫柔的揉著後背,梅朵低頭,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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