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天晚上真的會有人來嗎?”


    漆黑的帳篷裏,原本應該睡覺的主仆幾人並沒有安睡,反而是一個比一個眼睛瞪得大,注視著帳篷簾子,注視著或許下一刻就會映在帳篷上麵的黑影。


    央蘭有些害怕的向梅朵問道。小姐要求所有的人今天晚上都不準睡覺,在帳篷裏麵守著,等候她的命令。小廣場上麵燃氣的巨大篝火經過半個夜晚的消耗,火光已經不勝剛開始的明亮,可是在這寂靜冒著冷汗的等待中,還是能給幹等著的眾人帶來些許安慰的感覺。


    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麽事情嗎?


    央蘭本想著往小姐的方向靠近一些有安全感,但是她剛移動便被金娜央美給拽住了衣袖。


    扭頭,模糊看不見麵目的金娜央美低聲嗬斥她道:“你就乖乖在這裏,不要礙小姐的事!”


    被斥責了,央蘭垂下頭,有點傷心。


    梅朵看向抱作一團的三個侍女,想了想,決定還是出去,畢竟在帳篷裏麵幹等著總有點五官都被蒙住的感覺。


    “你們三個都待在裏麵不要動,瑪傑,你跟著我到外麵坐著去。”


    小白瑪因為擔心大小姐的安危,而被批準留在了帳篷裏。他點頭,率先起身先出了帳篷去。


    梅朵正要跟上,卻被丹西給喚住了身形。


    “小姐,披件袍子,外麵涼。”


    說著,便已經拎了件長擺的青花映紅流蘇披風過來給梅朵披在了身上。被她整理好以後,梅朵點點頭,拍拍丹西毛茸茸的頭發:“行了,你們三個安靜的呆在裏麵,聽到什麽什麽動靜也不要出來,除非是我叫你們出來,知道沒?”


    丹西乖巧點頭。


    梅朵掀簾而出。


    小廣場上麵大概搭起了五六個帳篷,圍著篝火一圈,聽到有人出來,其它的幾個帳篷裏麵紛紛有人露出腦袋,梅朵抬手示意他們都稍安勿躁,靜靜等候。


    和小白瑪雙雙坐在了篝火邊上,小白瑪拿著跟頂頭燒黑了的大木棍撥動著被許多灰燼覆蓋的火焰,讓火勢更旺一些。


    其實,讓其他人不睡覺的在這裏幹等著是沒有必要的事情,然而梅朵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這群人能夠幫她脫離困境,而是希望這群人在麵對由二太太下令而來的危險時,能夠認清二太太的真麵目。再加上人多聲音一大,周圍的平民也自然會被驚醒。等大家都知道了二太太竟然派人來害大小姐時,目的才是真正達到了。


    “小姐,你怎麽知道今天晚上會有人來,都這麽晚了。”小白瑪可不明白為什麽大小姐有這樣篤定的判斷,大小姐的雙眼之中有著跳躍的火光,而他的眼中卻有著同火焰一樣散發著光芒的大小姐。


    梅朵潤了潤幹燥的唇瓣:“如果她今天晚上不派人來,那也太蠢了。”


    二太太雖然不聰明,但是其身邊好歹也有一個做過土司的阿爸,應該知道今天晚上如果不派人解決掉她的話,明天官寨大門一破,就必須要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進行光明正大的對抗。而在大家的心中,即使雪貢土司沒有留下兒子,但是這雪貢家也是應該交給雪貢土司的血脈,而不是一個其他滅亡土司家族的人。到時候,二太太就更沒有資格和她爭奪了。


    也因此,今晚要是不動手,便會錯過最後逆襲的機會。


    這是梅朵的想法。隨手往火堆裏麵扔了一把土,梅朵眸光閃爍,當然,要是二太太真的那麽蠢,那麽她就立刻叫她周圍的這群人去拆門,她的人不能睡,二太太也別想安穩。


    火焰被泥土壓得低了一下,不過隨後又恢複如常,在耐心的等待中,雪貢家的駝背管家當秋普措和殺人麻風丹珠已經靠近了這裏。


    小廣場和官寨之間,有一條河,河上麵建著一座寬寬的橋,而梅朵的營地正對著這座橋。


    當秋普措和丹珠繞過了占地不少的雪貢官寨,在河的這邊停下了腳步。距離很近,近得依稀可以看見對岸篝火周圍有著兩個人的身影。


    當秋普措艱難的挺直了背,踮腳伸出脖子的向那邊張望著,模樣活脫脫像一隻大烏龜。丹珠斜眼看他,忍住了想笑的衝動。


    最後,當秋普措確認道:“就是那個,那個姑娘便是二太太讓你殺的人。你看到沒有,篝火旁邊坐著兩個人,一個男的……”


    “我的個子可比你高多了。”沒耐心等當秋普措的廢話說完,丹珠冷冷的回這麽一句。站得高望得遠,個子比當秋普措直起身子來還要高上一個半頭的丹珠自然看到了對岸的兩個人。


    繼續打量了一下,丹珠確認說:“關鍵是把那個女人殺掉對嗎?”


    當秋普措不願意理他,“恩”了一聲當做回應。


    “那好,”丹珠自顧自的說道,“我現在就過去把她殺掉,你在這裏等著好了。”


    當秋普措聽這話,有點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他,這話說得好生大氣和狂妄,先不說大小姐會不會那麽容易的就被解決掉,就是這河就沒有方法過呀。


    “你怎麽過去?”當秋普措問。


    丹珠一聽,看著麵前的潺潺流水。其實這河倒不是多麽的寬,多麽的深,相反,它很清澈見底,也隻有幾米的長度,可是,如果跨河而過必然會有聲音引得他人警惕,而如果不過河反而是走橋的話,那沒有幾步可就是要被對麵的兩個人看見了。


    所以現在阻攔在丹珠殺人路上的第一個難題便是過河。


    對岸篝火旁邊,小白瑪抬起頭掃視了一圈,覺得什麽也沒有,不由得覺得大小姐的猜測看來是錯的,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不可能會有人來了。


    然而,他剛想對梅朵說“不會有人時”,梅朵卻率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聲音壓得很低很沉,充滿戒備的對他說道:


    “就在你身後,河的對麵有兩個人。”


    小白瑪心裏一突,生生被嚇了一大跳,什麽人,河對麵?


    他條件反射的正想扭頭,但是梅朵警告的聲音卻又快速的響起。梅朵說:“你不要扭頭看,我給你說。”


    小白瑪便安分下來,同樣嚴肅了一張臉,緊緊的盯著梅朵此時變成了埋伏就要捕獲獵物的淩厲的雙眼。


    “那兩個人身材瘦弱,一個高,一個低,現在在河邊沒有動作,看樣子是在打量著該怎麽過河,”由於離得太遠,對方那邊有沒有火光,因此梅朵隻能眯著眼睛從那兩個小黑點中爭取看到更多的信息,“趁他們還沒有動作,你現在迅速到其他人的帳篷裏去,對其他人說人來了,全體注意!”


    說到這裏,緊抓著小白瑪的手緩緩鬆開,抓得小白瑪手腕一圈紅,可見手勁之大。


    小白瑪在暗自驚奇大小姐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手勁同時,點點頭,便站起身子來,看也不看河對麵的開始去各個帳篷裏麵通知警戒。


    河對岸的當秋普措一看到小白瑪起身,立刻緊張的拉著丹珠就趴在了地上:“他發現咱們了!”


    丹珠被拉得突然,差點吃一口泥。


    兩個人趴在地上,謹慎的注意著對麵,卻見那人起身以後也沒有往這邊看便是回到了帳篷裏,兩個人提心吊膽的鬆口氣。


    丹珠用著點帶些嘲諷的語氣道:“你真‘小心’,咱們這邊黑咕隆咚的,又離這麽遠,他們哪會看得見咱們!”


    對此丹珠的嘲諷,當秋普措不予回擊,他依然保持著謹慎,因為他認為大小姐和她的手下應該戒備很嚴,而且,大晚上的讓大小姐出來守夜,這不顯得太怪異了嗎?


    他注意到小白瑪在各個帳篷裏麵進進出出,好像是在巡視,但是看那不算悠閑的步伐,似乎更是在挨個通知什麽。


    心裏麵悠悠的產生了些許的不好預感,為什麽會有一種他和丹珠就要跳入陷阱的感覺呢?


    就在當秋普措想要再等等,判斷判斷形勢時,丹珠卻已經等不住了,他看當秋普措這副小心謹慎的模樣,一邊在心裏暗暗的唾棄當秋普措是“膽小鬼”,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注視著火堆旁的梅朵說道:“行了行了,你在官寨門口等我就好,趁現在隻有那姑娘一個人在,正好讓我下手。”


    說罷,便要跑遠一點,好無聲過了河再靠近目標。


    聽丹珠這樣大膽,心中畏懼擔心的當秋普措巴不得能夠趕快離開這裏。他連連點頭:“那你去吧,快去吧,我……我在那邊等你。”


    他伸手一指,指向方才從官寨後門趕來時的一個拐角處,正好適於隱匿躲藏,觀察情況。


    如果丹珠能夠殺了大小姐那最好,如果被大小姐殺了,那對二太太也沒有損害。這樣想著,當秋普措就迅速原路返回。


    丹珠也立刻行動起來。


    跑得老遠,看得梅朵即使是眯起眼睛也已經看不到了他。梅朵保持著在篝火旁端坐的姿勢,篝火上麵燒著一鍋酥油茶,腥味飄浮。


    看樣子,其中一個人是負責帶信,而另外一個人是負責動手的。


    梅朵扒弄著手中細小的樹枝,冷笑。看來官寨裏麵果然是沒有什麽人了,就這種貨色的兩個人也能被二太太給派遣出來做任務,還真是讓她大吃一驚。


    梅朵不知道的是,對岸兩個人中,其中一個是從來沒殺過人的管家,而另外一個人則是隻在光天化日之下殺過人的麻風,兩個人對於刺殺這件事情都是第一次上手,所以粗心大意的根本沒有注意到應該隱匿的嚴嚴實實的身形。


    算得上是兩個蠢貨才是。


    等到小白瑪將所有的帳篷都通知到以後,丹珠也已經濕漉漉了兩條腿,發著抖的朝這邊走來。


    小白瑪回到梅朵身邊,連坐都不敢坐,生怕他一坐下,就會不知道從哪個暗處跳出來一個殺手,讓他防不勝防。


    見他緊張,梅朵卻對他說道:“坐下吧,坐我對麵,這樣我可以看到你的背後,你也可以看到我的背後。”


    平平是最平淡不過的一句吩咐的話語,卻忽然讓小白瑪的心裏麵產生一種感動,這種感動來源於大小姐對他的信任,大小姐信任他,不僅照看著他的背後,也願意把自己的背後交予他守護。


    小白瑪趕忙到了對麵的對麵坐下,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堆篝火,熊熊火焰驅散了深夜的陰涼,讓人的身心都變得溫暖。


    上了岸的丹珠很後悔,早知道會造成這種效果,還不如走橋來得幹淨利索一些。


    他抖了抖兩條褲腿的水。


    原來,他換上的褲子由於是新的,所以那可是相當的吸水,他過一趟河,兩褲腿喝得是飽飽的,現在抬腿都費勁。


    不僅如此,一挪步子,濕漉漉滴著水的鞋踩在地上,基本上是一步一腳泥,還發出“吧嗒吧嗒”的難聽聲音,實在是吵人。


    丹珠頭大了。


    心中不斷的表示:這可不行,這可不行。


    當然不行,誰家的殺手是出去殺個人還帶個喇叭提前給目標做通知的:“吧嗒吧嗒”,親我來了,做好準備呦。


    丹珠所幸先不著急走了,他站在原地,將自己的褲襪鞋先全部擰幹。


    將手中的長刀扔在地上,丹珠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收拾起來。


    篝火旁邊,梅朵等啊等,心裏盤算著這怎麽著也該到跟前了,人呢,難不成還搞埋伏去了?


    小白瑪跟她一樣等得小心翼翼卻又滿頭霧水,好了一會兒以後,竟然是忍不住的問道:“小姐,剛才那兩個人呢?”


    他問梅朵,梅朵還想問他呢。


    梅朵左右看了看,好生鬱悶,這種不在她預料之中的事情真是討厭。


    “去,你去叫白宗和力科立刻出來守著,咱們倆找找去。”


    “敵動我不動”不是梅朵的風格,之前還是她發現了兩個殺手,而兩個殺手並沒有發現她,是敵在明她在暗,好家夥現在反了,蠢貨殺手隻不過是過了條河,形勢就顛了?


    這不行。


    小白瑪將白宗和力科叫出來守著後,將腰間的刀一把抽出來,做出防範的動作跟在梅朵後麵,左右警戒。梅朵同樣將從來未曾做過防範的金寶從懷裏拿了出來,絢麗的刀鞘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美輪美奐,無聲無息抽出來的金寶蘊藏著鋒利的氣息。


    兩個人在黑暗中前行,除了小廣場的沿河兩邊並沒有房屋,是輕輕嫩嫩的草地,踩在上麵沒有聲息,兩個人像是在黑夜中才出沒的幽靈,於月光下遊蕩。


    丹珠一邊將原本嶄新現在卻滿是汙泥的靴子擰巴著,一邊低聲咒罵:“這是個什麽事,殺個人都這麽難!”


    過河的時候沒有想到後果,現在追悔莫及。


    也不知道那個姑娘是什麽人,什麽身份,為什麽要守在官寨門口,如果他還沒傻的話,前麵的空地是行刑的地方,什麽人有膽子敢在這裏停留,不怕惹了土司太太不快嗎?


    在丹珠磨磨唧唧的收拾褲襪靴子時,梅朵和小白瑪已經發現了他。


    “噓。”短暫的比出噤聲的手勢,然後一個顏色飛過,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包抄過去。


    梅朵還好說,從前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所有身形動作顯得很熟練很謹慎,而小白瑪則是讓人刮目相看,他之前並沒有過類似的經曆,但是在緊張之餘竟然也毫不出錯,完全聽從梅朵的命令,一聲不響的向丹珠偷襲過去。


    好不容易的,丹珠收拾完了自己濕漉漉的衣物,正要將靴子重新蹬上時,梅朵已經像一個死神般到達了他的身後,悄無聲息宛若真正鬼魂,向小白瑪比劃了個手勢,小白瑪立刻伸掌成刀,硬硬的就砍在了丹珠的後脖頸處!


    丹珠可不能算是一名殺手,他隻能算是一個有犯罪前科的再次外出作案的壞蛋,並且對於周圍的警戒心很低。然而,小白瑪也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護衛,因為他的手刀根本就砍不在正確的地方。因此,小白瑪一掌下去,丹珠猛地吃痛,嚇出一身的冷汗來,趕忙驚慌扭回頭看向到底是何人。


    正因為擔心小白瑪砍暈不了人,梅朵拿著金寶一下也不敢鬆懈的防備著。此時果然未將殺人打暈,梅朵一聲低喝,手持寶刀邊大步上前,在丹珠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反射著晶亮月光的刀刃便直直抵在了丹珠的咽喉處。


    丹珠躲閃不及又刹不住身形,竟然一個猛子往匕首上插來,自己驚慌的都扣了十個指甲的泥土。


    最終還是梅朵反應及時,隻在這個蠢貨殺手的脖子上劃下了一道不算深的血痕。同時,梅朵也意識到,半夜從雪貢官寨出來的這個人不能算是殺手,瞧瞧這動作,蠢得跟剛生下的小羊崽。


    不遠處的營地裏,聽到大小姐低喝聲的眾人紛紛騷亂,但是由於大小姐之前的命令,他們不敢擅自行動。守在篝火旁邊的白宗和力科由於擔心大小姐的安危,趕忙另從帳篷裏麵叫出來了兩個人守著,然後打了火把急急忙忙的就循著聲音尋過去。


    火光越來越近,被方才驚險嚇住的丹珠感受著脖子前麵冰涼的金屬氣息,身子僵硬的不敢動彈。前麵梅朵盯著,身後小白瑪防著,他在中間身子僵硬的一動不敢動。


    從前,就在剛在過河的時候,丹珠都以為自己是個無所畏懼的大英雄,但是此刻麵臨著一把由一個小姑娘掌握的匕首時,他卻感受到了來自靈魂的寒意。


    原來,他怕死,他真的怕死!


    丹珠瞪著兩個眼珠子,一種醒悟而又悲傷的表情再配著他此時的身份和下場,有種奇妙的混搭風格。


    看著這個不像殺手的殺手,梅朵挑了挑眉,注意到打著火把尋來的白宗,快速的對小白瑪吩咐道:“把他綁起來。”


    小白瑪身上一直揣著的繩子有了用武之地。雖然小白瑪沒有當過偵察兵什麽,但是綁人這個事情基本上是從小幹到大的,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等到白宗和力科到了跟前時,丹珠已經被五花大綁的牢牢,半點掙紮都動不了。


    “大小姐,這是……”


    看著眼前已經被製服的陌生人,白宗問道。


    真是想不通,隻是聽到大小姐一聲低喝,就解決完了殺手?


    丹珠沒有立刻捕捉到白宗話裏的“大小姐”三個字,他被綁得死緊,但是他卻沒有被捂住嘴。他可以叫,可是無論怎麽想,也想不出來應該叫些什麽。


    叫什麽,叫“放了我”?傻子才會放了他。叫“你們抓我幹什麽”?怎麽不問問自己來幹什麽。


    某些時候糊塗傻帽,但是某些時候又恢複聰明才智的丹珠很機智的選擇了閉嘴省力。至於那個躲在後麵的管家,讓他死去吧!


    將人帶到篝火處,隨意的往地上一扔,丹珠被扔得人仰馬翻倒在泥土裏。


    梅朵讓在帳篷裏麵守著的人全都出來,進行圍觀。


    丹珠沒有想到還能有這種被眾人審視的榮幸,在眾人各形各色的目光中,心裏麵還有點小激動呢。


    “你們誰認識這個人?”


    梅朵一指地上的殺手,白宗將火把更是往丹珠的臉邊湊了湊,好讓大家能夠看的清這個人的臉。


    然而,當丹珠的麵目已經很清晰的展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後,眾人還是紛紛搖頭,表示不認識也不曾見過這個人。


    見到沒有人認識,梅朵還微微有點詫異。她回來的突然,二太太根本沒有做絲毫的防範就被她逼到這種地步。按理說要找殺手也應該找的是官寨裏麵的人,怎麽可能會臨時找到一個外麵的人呢?


    梅朵走到丹珠的麵前,一張美豔的麵孔透著絲絲寒氣,麵色如冰的看著丹珠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白瑪見她離得近,還伸手把她拉得離殺手遠一些。


    央蘭有點害怕的躲在金娜央美的身後,丹西想要上前,但是卻被金娜央美拉住:“別去,大小姐有自己的打算。”


    丹西聞聲止步。


    丹珠用屁股挪蹭著想要使自己坐起來,但是無奈,軀幹四肢被小白瑪打得死緊,動彈不得。梅朵見狀,讓人將他扶坐起來。


    丹珠感覺這個情形似乎原來在他的身上出現過,十多年前被雪貢土司老爺下令抓捕的時候,行刑人白瑪也在他身上打過這樣讓人動彈不得的結。如今,這種熟悉的捆綁手法又出現了。


    “你叫什麽名字?”梅朵再次問道。


    丹珠很配合,因為他感覺自己怎麽樣都活不了了,他說:“我叫丹珠。”


    丹珠?


    梅朵口中念叨著這個名字,很陌生的名字。她看向身後的眾人,但是目及支出,大家都搖著頭,表示對這個名字沒有什麽印象。


    回頭再細細的打量丹珠,梅朵確定她在雪貢官寨裏麵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看到麵前的一群人都不認識他,丹珠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傷,他對梅朵喊道:“我就住在官寨裏麵,我在裏麵住了十年,我是雪貢家的人!”


    從他們的話中丹珠了解到,這群人必定也同樣是雪貢家的人,隻是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和土司太太作起對來。不過,既然都是雪貢家的人,那麽就不會殺害同伴吧。


    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丹珠完全忘記是二太太派他來殺死梅朵的。


    “住在官寨裏麵?”梅朵皺眉,“你在說謊,我從未見過你。”


    這話讓丹珠疑惑,這個姑娘是官寨裏麵的人?


    正在他要說出是地牢裏麵的犯人時,同樣留在營地裏麵想要照顧梅朵的桑吉米瑪在旁邊一拍腦門,大叫道:“啊,我想起來了,小姐,這個人是十年前一個發了瘋的殺人犯,他被惡魔上了身,被老爺關在了地牢裏麵!”


    “啊――”


    周圍一陣驚呼,是地牢裏麵的犯人!


    官寨地牢裏麵的犯人為什麽會大晚上的出現在這裏,來做什麽?


    眾人不約而同的產生了這個疑問。現在官寨大門緊閉,這個人又是從哪裏出來的,他們為什麽之前沒有看見。


    “你怎麽記得?”梅朵看向桑吉米瑪問道。


    桑吉米瑪回說:“那年他被老爺下令關進地牢裏麵時,小姐你給過他一塊糌粑,因為這個人是被惡魔上了身的,我害怕你被他傷害,所以當時很害怕,印象很深。”


    桑吉米瑪說的話梅朵當然不清楚,但是卻在丹珠的腦子裏麵炸開了一道明亮的縫隙,有什麽信息被他聽進了腦袋裏去。


    那個女人說,麵前的這個小姑娘當年給過他糌粑?


    一時帶愣住,丹珠隻記得當初給他糌粑的是大小姐,但是這十年不見,一轉眼大小姐竟然都長這麽大了。怪不得他認不出來。


    “大……大小姐,你是大小姐?”丹珠顫抖著聲音的問道。


    從桑吉米瑪的話裏,梅朵清楚了似乎當年的小梅朵加央還給過這個犯人一份施舍,看來對他有過恩情。現在看到丹珠這瞬間變得感激涕零的表情,梅朵明白,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將會變得輕鬆至極。


    “對,我是雪貢土司的大女兒,雪貢家的大小姐,梅朵加央,你是誰,為什麽會半夜出現在這裏?”


    退後幾步,攤開身份的梅朵的身影印在丹珠的眼睛裏,顯得更加的親切和美麗。


    大小姐,這個小姑娘竟然是大小姐啊,他差點就要親手殺死大小姐,真是罪過!


    丹珠心中憤恨,沒有想到二太太派給他的任務竟然是要殺死大小姐,簡直是太心毒了!


    “大小姐,我並不知道您是大小姐,是土司太太突然到地牢裏麵把我叫出來,說隻要我來殺了您,她就會放我出牢。大小姐,土司太太隻說讓我殺了官寨外麵一群人中最美麗的姑娘,並沒有給我說明是大小姐您啊。大小姐我錯了,請求您原諒我差一點就犯下滔天大罪!”


    丹珠連連磕頭:“大小姐,您饒了我,饒了我吧!”


    這番清清楚楚的講述讓周圍雪貢家的人一個個的臉上都露出了憤怒之色。沒有想到二太太竟然狠心到要暗殺了大小姐,這簡直是連佛祖都不能饒恕的事情!


    “大小姐,殺了他,這種被惡魔上身的家夥,絕對不能再留他禍害大家!”


    “不,不行,”桑吉米瑪趕忙阻攔,“當初喇嘛大人就說了,不能直接殺了他,因為惡魔會附身到行刑人身上的!”


    大家被這話堵住,又氣又怒,然而卻無可奈何,畢竟是喇嘛大人親自算好的事情。


    現在事情真相大白了,確實是二太太派人殺害大小姐。梅朵見到跟著她的人都認識了二太太的真麵目後,便吩咐大家先去休息,打算等到天亮後再處置這個愚蠢的殺手。但是她沒有想到,她想要留丹珠多活一段時間,丹珠還不領情。


    “不,不,大小姐,白天我會發瘋的,我真的會發瘋的,你不能留我到天亮,我到時候就什麽都不記得,都不記得了!”


    恩?


    聽丹珠這樣說自己,梅朵很詫異:“你有病?”


    小白瑪又將梅朵拉後麵一些,生怕這個被捆住的殺人下一刻就會發瘋。


    丹珠連連的點頭。連續十年的監禁生活已經將他對於生活的熱愛全部磨滅,一想到當初他發瘋竟然殺害了他的阿媽阿爸,他心愛的女人,他疼惜的娃娃,還有無辜的鄰居一家,他便心中痛悔不能自已。他不希望自己所感激的大小姐最後也會被他傷害。


    雖然現在看來大小姐很厲害,但是能不能讓他這條賤命為大小姐做一些事情,來償還當年大小姐所賜予他的恩情呢?


    “大小姐,我發瘋的時候會力大無比,這條繩子是捆不住我的。如果等到明天,大小姐我會傷了您,會傷了您的!”丹珠請求道,“您現在就把所有的人家叫來,來宣布我的罪行,來給我最後的處罰吧!”


    沒說幾句,丹珠便痛哭流涕起來。這次土司太太的事情,他是本著能夠出牢的目的才答應下來的,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最終,他還是要走上黃泉路的。


    他殺了那麽多人,早都應該去地獄裏麵贖罪的,早都應該啊!


    “大小姐,我求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堂堂一個漢子,在眼前哭成這樣,梅朵看不下去。


    本來要是丹珠什麽話也不說,梅朵現在就結果了他,但是麵對這麽一心求死的人,梅朵倒還是生出來了幾分不忍心。


    不過,既然這個人白天就會發瘋,那麽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把所有的事情在今晚晚上做完的好。隻是,她不會下令殺了這個痛哭流涕的男人的,就為了償還他在官寨地牢裏麵消耗的十年。當年的小梅朵會給出糌粑的男人,怎麽樣也不會是一個可惡殘忍的男人吧?


    “瑪傑,帶著人去將各家各戶的門敲開,讓人們都到這裏來,我要讓大家看一看,二太太就是這麽對待我,就是這麽對待我阿爸那還未超度的靈魂。”


    “哦呀。”


    很快,雪貢家的下人們便四散而去,梅朵在丹珠旁邊站著,淡淡的看著這個男人。


    雖然說讓全寨子的人來圍觀他,很是踐踏他的尊嚴,但是唯有用此種手段,才能徹底摧毀二太太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形象。


    “等會在大家麵前,我會再問一遍方才問過你的問題,你隻要實話實說,我不會為難你的。”她向丹珠保證道。


    可是丹珠卻不樂意,衝著梅朵猛猛的搖頭:“大小姐,大小姐,你還是為難為難我吧,讓我贖罪,讓我贖罪吧!”


    對於一個一心向死的人,梅朵不願意多說什麽。踐踏了他的尊嚴,她會用放他自由這個辦法來償還。


    在靜靜的等待中,不消半刻,身後的寨子裏便此起彼伏的響起狗叫聲。再過沒多久,便有點點的星火匯聚起來,那不是平民手中的油燈,而是跟著梅朵的下人們手中的火把。貧窮的平民家裏,哪裏會舍得點起油燈。


    最先到達梅朵這邊的是小白瑪的阿爸,行刑人老白瑪。


    因為小白瑪想的是等會要處置殺手,所以還是先把他阿爸叫來好些,而老白瑪的家也離得最近,因此最快趕來。


    對於丹珠,相比其他不靠譜的,老白瑪第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被惡魔上身的人。


    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啊,怎麽是他!”老白瑪大叫一聲,然後急切的衝著梅朵道,“大小姐,這是惡魔的化身,惡魔的化身,可不敢亂來呀!”


    梅朵點頭,心道她也不會亂來什麽。


    這人應該是某種原因造成的精神病,但是無奈她並不全能,不懂得如何治療,在這個落後的地方,恐怕隻有雪貢官寨的地牢才是這個人最適合待的地方。然而梅朵有一點心軟,給他自由未嚐不可,隻要嚴加防範不要再傷人便可。


    這種心軟是丹珠為他自己征求到的,他隻是因為是十年前的一點小恩惠便對梅朵懷著巨大的感激,這點讓梅朵很是感慨。


    有些人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而有些人便是永遠養不肥的白眼狼。


    “我不會亂來,你不要一驚一乍的。”梅朵對白瑪這樣說道。


    老白瑪一個臉紅,察覺大小姐的三個侍女也都拿著不認同的目光看他,有些難為情。沒有想到大小姐直到這人的來曆,竟然還這樣鎮定。


    “那大小姐,你打算怎麽處置他呢?”


    梅朵看著絕望的丹珠,把玩著腰間的掛墜。她有些不確定的回道:“先把他關著,等我回官寨了再說。”


    丹珠仰望著大小姐,內心被大小姐的善良感動,更加的痛哭流涕,堅定了要為大小姐做事後就求死的心。


    等到周圍的平民們越來越多,幾乎每家每戶的大人們聽到是大小姐的命令,都跟著來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梅朵向丹珠再次詢問了一遍之前問過的問題,當百姓們聽到竟然是二太太派人來殺害大小姐後,震驚與憤怒的情緒漸漸蔓延。


    人們沒有想到土司太太竟然會是如此狠心的人,他們也沒有想到他們美麗的大小姐竟然在剛才遭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殺了他,殺了他!”人們大聲的叫喊著,希望立刻就看到凶手身首分家。


    梅朵擔心這聲音會激起丹珠內心的負麵情緒,揮手讓人將丹珠待下去好生看管著,尤其是要避免明天天亮後的發瘋傷了人。


    可是令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丹珠在被人從地上拉起來以後,竟然朝著一個用刀子對著他負責看守的人就衝了上去,大家措手不及,丹珠的腹部對準了刀刃狠狠的撞擊插了進去!


    “啊――”


    一聲淒厲的叫喊,其他人慌忙將丹珠扶住。拿著刀的下人驚恐的變了臉,同樣大叫一聲就鬆了手退後躲開。周圍的人全都害怕至極,不敢靠近。惡魔上身的人死了,那麽惡魔就會從他的身子裏出來,重新尋找寄體。


    他們可不要!


    丹珠“咚”地一聲倒了下去,人們看到他的腹部插著長刀那裏開始滲出血跡。


    梅朵趕忙帶著老白瑪上前,人們喊道“大小姐不要過去”,梅朵淡定的回應:“喇嘛大人說過,如果丹珠是自殺的呼,惡魔便會自己消失,不會再危害人間。”


    其實人們哪裏知道當年喇嘛大人說過什麽,隻是人雲亦雲,大家都這樣說都這樣傳罷了。這會兒聽到大小姐說惡魔已經消失了,大家雖然將信將疑,但是也不會阻擋大小姐奔到丹珠的跟前。


    “快,看看還有救沒?”


    將老白瑪一把推到丹珠的跟前,可憐老白瑪一把老骨頭還要遭受這樣的罪行。


    老白瑪無奈的撇撇嘴,上前查看。其實他是不想救丹珠的,誰叫這個人是一個罪大惡極的魔鬼呢。所以,老白瑪為丹珠醫治的第一步就是將插在丹珠肚子上麵的當鋒利的刀給拔了出來。


    “噗”地一聲,染上慢慢血跡的刀刃被拔離丹珠的肚子後,一股血柱噴湧而出。也不知道是插在了哪裏,竟然會噴出這樣多的血。


    然而猛地一噴後,便是源源不斷的血流汩汩而出,就像是源源不斷的涓涓細流。


    梅朵大驚,一掌拍在老白瑪的肩膀上:“混賬,你幹什麽!”


    這樣簡直是把丹珠往死路上逼呀。


    可是,被大小姐憤怒拍了一掌的老白瑪卻沒有絲毫的悔改之色。他雖然不想救治丹珠,但是他也不能違背大小姐的命令,所以隻能這樣陽奉陰違,明著是要救人,暗裏卻在加速丹珠的死亡。


    陰沉著臉的將老白瑪拉開,一點也沒有尊老愛幼的美德體現,但是老白瑪卻不敢有任何的怨言,而且在退後時還被女兒給訓斥了。


    金娜央美很不高興的對老白瑪說:“阿爸,你也太胡來了,大小姐不喜歡有人違背她的話。”


    從接觸大小姐到現在,她便很少見到有人敢不聽從大小姐的命令。雖然有一方麵是大家根本不願意違背大小姐的命令,而更重要的另一方麵卻是大小姐根本不喜歡有人去做她討厭的事。


    就像現在,隻要是跟著大小姐的雪貢家的下人,基本上都是大小姐吩咐什麽就做什麽,不敢有半句的違抗之詞。


    因為,大小姐的心中有自己的安排,有自己的打算,不會輕易的讓被人幹擾搗亂。


    聽到女兒的責備,老白瑪又退後幾步,但是不吱聲。他也不想違抗大小姐的命令,隻是麵對丹珠這個惡魔,他就大膽了一回。


    梅朵在丹珠殷切的注視下蹲下身子,雖然跟這個人可以說是完全陌生,但是梅朵卻有一絲不忍心看到他死亡。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丹珠身上幹淨的衣袍暈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跡,他艱難的喘息著,整個胸脯都抖動的厲害。


    “大,大小姐……謝,謝謝你當年的那塊糌粑……我,我一直記得……”到最後,他都想要對梅朵表達出謝意和感激之情,梅朵垂下頭,一向不會輕易動容的內心被輕輕觸動。


    “大小姐,管家和我一起來的,現,現在肯定已經回官寨裏了……後門,官寨的後門開了,大小姐你可以,可以從後門進去。”


    在對梅朵交待清楚後,丹珠的臉色已經慘白一片。


    梅朵心中一重,對著他點頭:“我知道了,你……”她想說她還是省些力氣吧,但是省些力氣做什麽呢,等死嗎?


    丹珠的眼睛裏麵流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


    “我殺了我的阿媽,我的阿爸,還有我的吉娜,我早已罪孽深重,現在終於,終於能夠解脫而來。”


    他輕輕的閉住了眼睛,呼吸一點一點衰弱下去。


    沉默的梅朵被小白瑪一把拉開:“大小姐還是不要在他的身邊待了,會沾染不祥之氣的。”


    丹珠還沒有死,但是在金娜央美靈活的安排下,幾個大漢迅速的將他抬走。對於這種有過罪行、罪孽深重的人,人們隻會將他扔在荒野,任憑其落入怪獸的肚腹之中。


    梅朵沒有阻止。雖然說這種死法不是光彩的死法,這種葬法也是最讓人不恥的葬法,但是自認為罪孽深重的丹珠,恐怕早已經明白他自己的靈魂需要這樣才能得到超度吧?


    惡魔鬼神之說雖然無稽,但是梅朵卻有些相信了靈魂的存在。


    安息吧。


    在場的幾百人中,除了梅朵,沒有人對丹珠的死亡露出惋惜傷懷的表情,人們本不是如此冷漠的,隻是丹珠他是作為土司太太派出來刺殺大小姐的殺手,人們唾棄還來不及,還提什麽傷心呢?


    “我想,現在大家都應該明白你們的土司太太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了,我梅朵加央在這裏問,問你們,問你們每一個人,你們是願意跟隨著我,純粹的雪貢家的血脈,還是願意跟著官寨裏麵那個惡毒的女人,那個來自已經被天譴了的嘉吉家的女人,那個殘忍狠毒甚至要殺掉自己丈夫孩子的女人?”


    梅朵一回身,淩厲上挑的眼睛掃視過了周圈每一個看向她的人。


    她的氣勢是嚴厲與溫和的結合,人們見過了她因為一個殺手都露出憐憫的目光,也見過了她冷下美麗麵目的怒聲叱問;她的性情是冷淡與熱情的相融,人們知道她的冰冷,但是人們也知道她對待每一個人的和善。


    這種問題的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跟著大小姐,他們美麗的大小姐,他們名正言順的雪貢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永遠跟隨大小姐!”


    人們的怒吼聲連成一片,震懵了在官寨裏麵坐立不安的二太太。


    “外麵是什麽聲音?”


    她的侍女卻無法回答。


    管家當秋普措早在丹珠躺過河半天沒有動靜時,就以為丹珠已經被抓到而驚慌失措的跑了。


    他氣喘如牛的回到官寨,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去回稟二太太,他怕,他深深的怕,當他看見大小姐在篝火旁邊守夜的時候,膽怯就傳到了心底。


    二太太都被大小姐暴打過,那麽這次呢,二太太還有獲勝的可能嗎?


    不,不行,他不能跟著二太太一起去死。


    在自己的房間裏麵,管家當秋在一瞬間就為自己相好了去路。二太太不可能會站穩腳跟的,隻要大小姐在,隻要麥其家還在。現在鬧成這樣,二太太和大小姐之間已經沒有了調和的可能。今天晚上二太太派人去殺大小姐,等大小姐一入官寨,便絕對不可能給二太太活命的機會。二太太都沒命活,那就更別提他了!


    當秋普措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他找了找,最後除了一小口袋的銀子,什麽也沒拿。


    他還要回家,他不能扔下他的兒子。


    當秋普措拿緊了銀子布袋,連燈也不點的就要逃離。但是在漆黑的樓梯上,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住了他!


    “呦,管家你這是要去哪裏呀?”


    當秋普措頓時被嚇得一個哆嗦,他忘記了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隻是條件反射的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大聲的叫著:“奴才錯了,奴才錯了。”


    可是剛嚎嚎了沒兩聲,一隻腳便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身上。


    “叫什麽叫,閉嘴!”


    就要脫口的慘叫聲被當秋普措生生的憋回了嗓子眼。


    鎮定下來以後,跪在地上的當秋普措想明白了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


    二小姐!


    達瓦卓瑪踢了當秋普措以後,嫌髒的在地上蹭了蹭鞋底。她一直沒睡,就站在走廊上麵看著官寨外麵的動靜。她一直在念經,念著咒死梅朵的經。


    之前聽到有淺淺的上樓聲音,又聽到了樓下屋子房門開合的動靜,她知道應該是管家回來了。可是她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管家上樓去給她阿媽匯報情況,心中有疑的達瓦卓瑪便下樓來查看。


    侍女手上的油燈一不小心被風給吹滅了,她還沒有還得及痛罵一頓侍女,便看見了一個黑影出現在了樓下的走廊裏。


    看著那身形是管家的,但是達瓦卓瑪很是奇怪,為什麽管家不點油燈呢,行為詭異,打扮怪異。


    於是她一出聲,卻沒有想到將管家嚇個半死。達瓦卓瑪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管家的心裏有鬼,於是在當秋普措連連磕頭討饒的時候,利索的一腳踹上去,喝令“閉嘴”。


    曾幾何時,她已經不再是嬌蠻,而是狠毒了呢?


    達瓦卓瑪踢著當秋普措重新回到他的房間,在幽幽的燈光中,達瓦卓瑪從當秋普措的嘴裏逼問出了實情。


    “什麽,梅朵把殺手給抓到了?!”


    當秋普措點頭,雖然他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是到現在了外麵還沒有什麽動靜,那麽丹珠便肯定是被抓住,正在接受審問呢。


    “二小姐,不是我對太太不忠心,實在是現在沒活路了啊!官寨裏麵沒有人,大小姐不會放過咱們的,不會的!”


    當秋普措悲傷絕望的話讓達瓦卓瑪心裏大震,她根本沒有想過這官寨會落入梅朵的手中。現在這樣一想,後果簡直驚悚!


    梅朵她那樣狠毒,對她和阿媽肯定不會手軟的!


    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達瓦卓瑪震驚的僵坐在椅子上,腦子裏麵一片混亂。她和阿媽就要被梅朵殺死了,就要被梅朵抓住,然後殘忍的殺死了!


    當秋普措現在可是著急的沒有空去理會達瓦卓瑪這副失魂落魄,他還要趕快會家去通知老婆孩子趕快跑呢!


    “二小姐,二小姐,您現在知道了,我不過也是想留一條老命,二小姐您就放我走吧!”


    被當秋普措慘兮兮的求情話語一震,達瓦卓瑪回過神來。


    “不行!”她一拍桌子,“我和阿媽都沒有命活了,你也得陪葬!”


    她不能逃,這個老頭還想逃,想得倒是美!


    達瓦卓瑪的臉猙獰無比。


    當秋普措大急:“二小姐,二小姐誒,您是天神降下來的活菩薩,我還有一家老小,可不能死啊!”


    聽他這話,達瓦卓瑪更是暴怒。他一家老小又怎麽樣,她還是一家老……


    想到這裏,她突然愣住,察覺到自己好像什麽也沒有,什麽一家老小,過了今天晚上,還會有一家老小嗎?


    當秋普措急切無比,但是因為奴性,仍舊不敢反抗二小姐,不能說是一把將二小姐給打暈,然後迅速跑路。


    可是,電閃雷鳴之間,他看著亭亭玉立的二小姐,想到這是二太太答應了給他的兒媳婦!要不然帶著二小姐一起走算了!


    “二小姐,要不然,您也跟著我逃吧!”當秋普措努力直起腰,勸著達瓦卓瑪,“您嫁給我兒子以後,以就是一家人,我會照顧好您的!”


    當秋普措的話語讓達瓦卓瑪一愣:“你說什麽,你能帶我逃出去?”至於當秋普措說的什麽嫁給他的兒子,達瓦卓瑪就當做完全沒有聽見。等逃出去以後,誰還會嫁給他那沒用的兒子!她是土司的女兒,她最次也要嫁給頭人的兒子!


    “是啊,二小姐,咱們現在一起走!”


    達瓦卓瑪腦子迅速的想想,想著在這裏也是等死,還是趕快逃的好。再一拍桌子:“好,我這就去叫我阿媽!”


    說罷,達瓦卓瑪起身就要跑出門外,然而當秋普措卻是被她這一句嚇得趕緊將她給拉住。


    “不能帶太太!”


    達瓦卓瑪停下,怒視當秋普措:“為什麽不帶我阿媽,你膽子大了是不是!”


    當秋普措著急的恨不得趕緊飛走,哪裏有時間在這裏給達瓦卓瑪慢慢的解釋。二太太絕對不能跟著一起走,就二太太那個脾氣,往後可有的罪受。


    想著以後還要伺候個暴躁的主子,當秋普措連連搖頭。


    “二小姐,不是我對不起太太,實在是不能帶呀,”他著急的解釋道,“大小姐就是要找太太的麻煩,這要是帶著太太一起走,恐怕走不了多遠就會被大小姐的人給尋到的!”


    達瓦卓瑪的臉色變了變。


    當秋普措還說道:“帶著太太不就相當於是帶上個靶子,惹著大小姐瞄準嗎?再者說了,二小姐你人小,帶著你方便躲,太太體弱多病的,恐怕跑不了多遠就跑不動的。”


    幾句簡簡單單的話,卻把利害給分析了個遍。達瓦卓瑪原本暴怒的臉慢慢恢複過來,聽著當秋普措說,心裏麵騷動不安。


    管家說的對,自從生了場大病以後,阿媽走路都走不了幾步,就更別說逃跑了。阿媽是個累贅。


    意識到自己的親娘會拖累自己後,達瓦卓瑪釘住了雙腳,站在原地死死的盯著當秋普措,好像是在等著他說出更多的帶著二太太逃跑的害處,好讓她下定決心。


    看出了達瓦卓瑪的心思,當秋普措幹脆說道:“哎呀,二小姐您放心吧,就算您給太太說,太太也會害怕拖累你不會走的。現在已經很晚了,二小姐你還是趕快收拾東西,咱們盡早走吧!”


    達瓦卓瑪還是一動不動,一雙瞪如銅鈴的眼睛盯著他。


    當秋普措心裏發怵,幹脆扯著達瓦卓瑪的衣袖,帶著她上樓回到房間,將侍女趕走,草草收拾著東西。


    “二小姐,您別擔心,太太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的。”一邊收拾著東西,當秋普措一邊安慰著她。


    達瓦卓瑪在房子裏麵好像是一根木頭樁子一般直直的站著,除了最後當秋普措問她“二小姐的銀子在哪裏”時,她親自取了並放在自己的懷裏後,她沒有說一句話。


    東西收拾完了,當秋普措拉著木頭人達瓦卓瑪輕輕的下了樓。兩個人從打開的後門悄悄的跑了出去,如同鬼魅的身影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個人。


    剛一出後門,達瓦卓瑪的雙腿便好像石化一樣,移動不了半步。


    她要是走了的話,官寨裏麵就剩下她阿媽了。


    達瓦卓瑪突然感到不舍,她不應該一個逃跑的,這樣不對,她阿媽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我,我要去叫我阿媽。”她低低的說道,聲音有點低,底氣不是太足。


    當秋普措從她的聲音裏麵便聽出來了她內心的掙紮。達瓦卓瑪之所以會又說帶著二太太走,是因為愧疚,是因為害怕,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帶著二太太走隻能是個累贅。她之所以這樣說,但是口氣卻不堅定,動作上也沒有立刻就扭頭衝回去,隻是在等待著當秋普措給她一個可以讓她更加放心走的理由。


    她不是沒有想過她的阿媽,她想了,她說了……


    “二小姐放心,太太是土司太太,”當秋普措最後耐心的道,“大小姐是不會為難太太的,畢竟太太也是大小姐的阿媽啊!”


    這最後的一個理由成為了達瓦卓瑪邁步離開的最後推動力。


    達瓦卓瑪狠心一點頭:“你說的對,咱們走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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