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子長琴在充滿熱意的懷抱中醒了過來,他側身望著身邊的人,發現對方正睡得沉,眉眼一片沉靜。


    自陸明琛受傷以來,他已經許久沒有睡得這麽安穩了。


    太子長琴不想驚擾對方難得的好夢,輕輕拉開對方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坐起身,穿鞋下床,彎下.身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的腰都已經變成了別人的,酸疼得他隻緊蹙著眉頭,抿唇不語。


    太子長琴雖是盡力放輕了手腳,但他混身酸軟乏力,動作之間難免弄出了些聲響。


    陸明琛身為習武之人,又兼近幾年征戰在外,絲毫不敢鬆懈,警惕心本就是不同常人,聽見細細碎碎的聲音,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睛。


    太子長琴正坐在床邊穿著中衣,外衣尚未套上,披散著一頭烏黑的頭發。


    他低著頭整理著自己淩亂的衣裳,垂眸淡淡,眉目如畫,唇若朱塗。在微光下本就白皙的肌膚更顯瑩潤如玉,隻是大片的肌膚上還留著斑斑點點的青紫痕跡,乍一看如同被人狠狠欺淩了一般,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


    陸明琛的目光滑落至對方青絲下半遮半掩的肩頭上,那裏似乎被他所偏愛,留下了格外明顯的痕跡。


    陸明琛閉了閉眼,頭疼欲裂,即便對昨夜的事情不清楚,但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哪裏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混賬。他扶住額頭,麵色變了幾變,不知是在罵昨夜的事,還是在唾棄自己的行徑,亦或者兩者都有。


    太子長琴抬起眸,發現他已經醒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陸明琛望著他,喉頭滾動一下,最終隻吐出一句,“……我去叫水,你先歇著。”


    他目光滑落散亂一地的衣物,眼神微變,呼吸微微滯了一滯,俊美蒼白的麵孔漸漸浮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他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將麵上的異色壓了下去,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彎腰撿起散落的衣服,陸明琛利落的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抓起床邊的黑色外衣,往門邊走去。


    他的步履與平日並無不同,隻是看他邁過門檻時,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就知道他的內心並不如他麵上的神色一般平靜。


    太子長琴看得愣了一下,到最後,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那夜過後,陸明琛能感覺太子長琴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變化,然而讓他具體說出是哪裏變了,他卻也說不清楚。


    一日,陸明琛與太子長琴兩人坐於湖中心的亭子對弈。


    陸明琛落下一子,抬目去看太子長琴,隻見他右手撐著腦袋,垂著眼眸,視線落在棋局上,左手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晶瑩剔透的棋子。


    感受到陸明琛看了過來,太子長琴抬起眼,眼眸中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如同冰雪初融後脈脈流動的溪水,明朗而動人。


    陸明琛看得不由一愣,旋即微微蹙眉,不斷地推敲自己那晚究竟說了什麽。


    長琴……長琴!腦中忽然閃過幾個字眼,緊接著是一段零碎的畫麵。


    他不由自主撫住了額頭,這個身體,是真的不能喝酒。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妻子這幾日為何心情上佳了,原來自己說漏了嘴,原來是解開了心結。


    “世子?”太子長琴抬眼看向他,眼中帶著詢問之意。


    陸明琛回過神,目光落在棋局上,而後抬手緩緩將棋子落下,對著太子長琴笑了笑,道:“再過段時間,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去江南遊玩如何?”正如他那晚所說,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隻是自己妻子,家人。


    太子長琴瞥了陸明琛一眼,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好”


    卸下了所有官職,陸明琛賦閑在家,兩人之間能夠相處的時間便多了許多。


    太子長琴身為仙人,又輪回幾世,所見的,所學的,可稱得上博學多才了。


    陸明琛與他在一起,竟從不覺得乏味,兩人偶爾於家中桃樹下手談一局,你來我往,不亦樂乎,感情升溫得極快,雖不誇張明烈,卻是旁人輕易可見的溫情脈脈。


    轉眼,又是一年新春。


    驚蟄初至,春暖花開。


    陸明琛準備好了馬車,惜別站於門口,依依不舍的父母,承諾自己每到一處必寫信報平安,這才扶著太子長琴上了馬車,自己則坐上駕車了位置。


    “啪”一聲鞭響,車輪軲轆緩緩地轉動起來,很快便絕塵而去。


    永安侯與陳氏兩人站於門前,目送兒子和兒媳離去,神色悵然。陳氏低頭,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孩子長大,翅膀硬了,就任他飛吧。”永安侯低聲歎道,作為陸家家主,即便是陸明琛,也難以對他隱瞞自己的病情。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命不久矣,與其在最後的時光將他禁錮在這京城,倒不如放手海闊天空任他遊,讓他悠閑自在的過完這一生。


    隱去眼中的淚光,永安侯與陳氏互相攙扶著,走進了府裏。


    ###


    正值春分時節,天氣變化多端,尤其是江南地帶,通常昨日是晴空萬裏,今日便落起了瓢潑大雨。


    夕陽西下,夜色漸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水汽,甚至還帶著幾分泥土的腥氣。


    大雨瘋狂而下,就猶如從天垂掛而下的大網,襯得原本黑沉沉的暮色更是壓抑了幾分。


    青石板的街道被雨水衝刷得一塵不染,兩旁的店鋪除卻開門迎客的酒店外,都不曾開門,就連平日裏街旁擺著各式各樣的攤子也無影無蹤。


    幹淨的青石板猶如一麵鏡子,倒映著萬家燈火。街上很安靜,偶爾隻有幾個行人撐著油紙傘,零零落落地,小心翼翼地從青石板路上走過,生怕踩到水窪處,濺起泥點。


    “娘,我想吃萬和齋的杏花酥。”男童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角,戀戀不舍的望著已經閉門的店鋪。


    萬和齋乃是江南知名的老字號,每年三月多,杏花正嬌豔時,杏花酥香濃動人,也賣得格外好,隻是今日雨大風寒,店鋪便沒有開門。


    男童剛下了學,結果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杏花酥沒有了,自然是不依不饒,扯著自家母親的衣服,眼巴巴的望著。


    母親無奈至極,柔聲勸著男童,男童卻忽然鬧起了脾氣,撅起小嘴地嚷了一聲,氣呼呼地推開自己的母親,轉身往對麵跑去。


    長街轉角處,車轔馬嘶,猶如落在皮麵上的鼓點,馬蹄聲越來越急促,一輛黑漆漆的馬車從盡頭疾馳而來。


    男童滿心憤怒地往路中央跑去,並未注意到馬車向自己這邊趕來,直到母親的一聲驚叫,才驚醒了他。


    夜色灰沉,又兼大雨遮擋了大片視線,等到趕車的大漢注意到路中央的男童時,為時已晚。


    “閃開!快閃開!”大漢驚悚萬分,勒住韁繩,想讓前方的馬停下來。


    然而大雨遮天雨大霧濃,道路濕滑,大漢原本駕得便是快車,因此即便是攥緊了手中的韁繩,也依舊無濟於事。


    馬車已經近在咫尺,男童抬起頭,神色恐懼,麵色慘白。


    駿馬嘶鳴一聲,馬蹄高高揚起,就要踩下。這腳若踩實,男童必將命喪當場。


    男童的母親驚駭欲絕,驚聲尖叫,往男童的方向衝了過去,然而一母一子相距有一段距離,又哪裏來得及。


    眼見一場血淋淋的慘案即將發生,道路兩邊的行人,已有人目不忍視,閉上了雙眼。


    但出乎他們意料,意想之中的血案並未發生。


    一聲悲慘的馬鳴聲,那匹驚馬竟然雙腿跪地,倒了下去,再看那馬腿上,赫然插著兩根筷子,深入馬身,一下叫驚馬失去了行動力。


    這一手幹淨利落,行人的目光落在那個懷中抱著男童的黑衣青年,不由為他擊掌叫好。


    “好了,沒事了,下次過路的時候要記得看車。”黑衣青年放下孩子,溫聲安撫道。


    男童驚魂未定,隻愣愣的看著他,等到母親淚流滿麵的將他抱在懷中,他這才回過神,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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