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簫幹脆地翻身上馬,揚手一呼,“啟程!”說完,便抽了馬兒一鞭,打馬馳了出去。


    棲霞憂心忡忡地上了馬車,雲揚不明白將軍為何會突然如此急切地往商州趕,可是又不太好問,隻好吩咐兩輛馬車的車夫快些策馬跟上將軍。


    一路無言,趕路趕了三個時辰,商州城的輪廓隱約矗立在斜陽之中。


    雲晚簫隻覺得小腹酸漲得厲害,不覺自己臉頰已染上了一抹慘白之色,回頭朝著雲揚招手道:“雲揚,你先單騎入城,去拂影庵請忘心師太準備幾間庵房。”


    雲揚惑然問道:“將軍不將霍姑娘接進府麽?”


    “女子重名節,她若是入了我將軍府,清白可就說不明白了。”雲晚簫匆匆說完,瞄見了雲揚臉上的暗笑,不禁問道:“你笑什麽?”


    雲揚笑道:“將軍都已動手搶了人,索性直接把霍姑娘給娶了,不是正好?那時候,定不會有人亂嚼舌根!”


    “胡言亂語!”雲晚簫冷麵怒喝了一句,“你當我是強搶民女的紈絝子弟麽?”


    雲揚嘿嘿一笑,撓了撓頭,“將軍,當年李靖將軍不也照樣帶了紅拂姑娘夜奔麽?將軍英雄一世,不妨……”雲揚的聲音戛然而止,不是因為說不下去,而是不敢再說。


    此刻的雲晚簫一臉霜意,雙眸中的寒光冷冽得令人害怕——雲揚是知道雲晚簫的脾氣的,每當這個時候,是將軍需要安靜之時,若是再多言下去,這軍法可饒不了他!這都近商州的地了,若是一回去便挨了板子,定會讓娘擔心,讓大哥生氣,所以,還是少說一句得好。


    “還不快去?”雲晚簫剜了雲揚一眼,駭得雲揚揚鞭一抽馬兒,箭兒似的衝了出去,打馬遠去。


    雲晚簫暗暗舒了一口氣,一邊放緩了馬蹄,一邊不時地回頭瞧了瞧後麵的兩輛馬車,心底喃喃喚了一句,“霍小玉……”


    馬車中的霍小玉掀起一角車簾,恰好瞧見了此刻信馬由韁,遠望商州城輪廓的雲晚簫。


    夕陽中身披玄色大氅的雲晚簫,蒼白的臉上染上了殘霞之色,頗有幾分蒼涼的意味——老雲將軍是戰死沙場,自己的父王霍王爺也是戰死沙場,原來,雲晚簫與她竟是這般相似。


    霍小玉不由自主地嘴角一勾,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心底悄然念了一句,“雲晚簫……”


    “咻!”


    陡然間,一支暗箭猝然從左畔的密林中射出,朝著雲晚簫的心口穿去!


    雲晚簫側身堪堪避開這支暗箭,前襟被箭矢劃開了一道口子,雲晚簫慌忙攏了攏大氅,翻身跳下了馬兒來,躲在了馬兒背後,朝後麵的馬車驚呼道:“你們小心!”


    棲霞突聞雲晚簫驚呼,當即掀簾往外麵瞧去,隻見山道兩邊的密林中草木異動,窸窸窣窣地似是埋伏了不少人。


    “來人不少,公子小心!”


    雲晚簫點頭警然一掃周圍的密林深處,這些人定是早就埋伏在此,如今敵暗我明,想要脫身,甚為不易。這一路上,雲晚簫想過可能會有人埋伏,卻沒想到竟會在快到商州的山道上設伏,實在是陰險之極!


    來不及多想這些刺客究竟是誰人所派,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脫困,打定了主意,雲晚簫速速在心頭盤算著脫困之法。


    “啊!”


    隨著一聲慘呼響起,密林之中此起彼伏地響起無數慘呼聲,驚得車夫與一眾車上女子噤聲屏住了呼吸,生怕今日會命殞當下。


    “噌!”


    長劍入鞘,從密林之中緩緩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來,不是黃衫客,還有誰人?


    雲晚簫驚疑不已,“是你?”


    黃衫客大笑道:“雲將軍,莫驚莫驚,在下並非什麽惡人。”


    雲晚簫冷笑了一聲,“可惜,也算不得什麽好人。”


    黃衫客知道雲晚簫的意思,笑道:“雲將軍莫非以為在下是定王的幕僚?”


    雲晚簫翻身上馬,寒聲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不稀罕知道。”說著,往後招手一呼,“速速入城!”


    黃衫客會心一笑,“雲將軍,在下路過為你解了圍,你連句謝謝都沒有,是不是有些失禮了?”


    雲晚簫轉頭看了黃衫客一眼,“有些蠹蟲,不必多謝。”


    黃衫客聳聳肩,“看來雲將軍對在下的誤會可不小啊!”


    雲晚簫沉聲道:“並非誤會,而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黃衫客坦然笑道:“將軍要回商州,在下也要去商州,分明是同路之人,豈有不同道之理?”


    雲晚簫正色瞥了他一眼,“聽你的口氣,是想與我同行了?”


    黃衫客滿是深意地往霍小玉所在的馬車瞄了一眼,“與將軍同行之人,可不是在下,在下隻是瞧見了一位故人,想與故人說上幾句話。”


    雲晚簫忽然明白了黃衫客所指是霍小玉,難道這人也曾是霍小玉的入幕之賓?


    黃衫客不置可否,隻是含笑走向了馬車邊,抱拳笑道:“霍姑娘,可還記得在下?”


    霍小玉聽到了黃衫客的聲音,大驚之餘連忙掀起簾角來,定定看著黃衫客,“你還記得我?”


    “長安七裏煙花巷中的霍小玉姑娘誰人不知?”黃衫客笑容依舊,豪氣不減,“姑娘此路雖不太平,但是有雲將軍從旁保護,定然能安然一世,若是決意往前走,可不要再回頭了。”


    鄭淨持聽得一頭霧水,這黃衫客她左思右想,都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


    霍小玉心領神會地往雲晚簫那邊瞧了一眼,“先生的意思是,雲將軍是可靠之人?”


    黃衫客意味深長的點點頭,“也要看你可願隨她走這一世了……”


    “先生此言差矣!”鄭淨持聽出了黃衫客話中之意,好似在說媒,當即打斷了他的話,且不說這雲晚簫是不是傷了要害不能人道?就論雲晚簫的身份,是大唐將軍,她鄭淨持已飽嚐了亡夫之痛,這世道不過是暫時太平了,若是有朝一日,雲晚簫再上沙場,萬一戰死不歸,小玉豈不是要走她鄭淨持的舊路?再者,這雲晚簫實在是蠻橫無理,人生得陰柔就罷了,這脾氣凶惡得狠,哪一點都不是良人之選!


    黃衫客瞧了鄭淨持一眼,隻是搖了搖頭,笑著再瞧向霍小玉,“霍姑娘,後會有期。”


    “先生,後會有期。”霍小玉尊敬地向著他低頷回禮。


    鄭淨持不悅地白了黃衫客一眼,“先生,慢走。”


    黃衫客揚眉大笑一聲,轉身望向了雲晚簫,“雲將軍,前路多崎嶇,可要走好,千萬別摔了,今日暗箭,不過是開始。”


    他分明是用心幫她之人,為何會是定王的幕僚?——此人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雲晚簫抱拳回道:“多謝先生提醒。”


    黃衫客從懷中摸出了一塊令牌來,朝雲晚簫一拋,“這塊令牌是吐蕃暗使之物,我不過是個江湖羈旅之人,既然撿到了這塊令牌,自然不能錯過一頓王府酒宴。所以,雲將軍不必懷疑我是官場中人,那頂烏紗實在是又重又臭,倒不如孑然一身縱橫四海,這心頭反倒是逍遙快活!”


    雲晚簫瞧他說得坦蕩,低頭一看掌中令牌,果然是吐蕃暗使之物,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堂堂定王李侗,心計素來深遠,竟然連真假吐蕃暗使都分不清楚,讓一介江湖莽夫給騙吃騙喝。


    黃衫客瞧見雲晚簫臉上的寒霜褪去三分,笑道:“雲將軍,若有機會在商州再遇,你我不妨喝上一杯?”


    雲晚簫輕笑道:“先生不妨告知在下會在商州何處落腳,等晚簫安頓好一切,自會派人請先生到府中喝酒。”


    黃衫客連連擺手道:“這種專程請的酒,哪裏有巧遇喝的酒香,雲將軍,告辭,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雲晚簫覺得此人甚為玩世不恭,行事又頗為古怪,不按常理行事,雖猜不透他究竟是什麽人,但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凜凜豪爽之氣,頗似當年風塵三俠中的虯髯客,不免莫名地心生幾絲敬意。


    黃衫客抱拳一拜,悠悠地走入了密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晚簫輕輕舒了一口氣,心頭又蹦起一個念頭來,這吐蕃暗使的令牌豈有那麽容易撿到的?這黃衫客究竟是怎麽得到此令?


    若有機會再遇,她定要一一問個清楚。


    霍小玉深深瞧著此時的雲晚簫,反複思量著方才黃衫客說的那些話——若是決意往前走,可不要再回頭了。


    先生,你是要我留在雲晚簫身邊麽?


    雲晚簫驀地對上了霍小玉的眸子,兩人慌忙避開了彼此清澈的眸光,不覺雙頰同時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雲晚簫若是良人,又豈會不願隨他一生一世?


    霍小玉有些不懂黃衫客話中的意思,幽幽一歎,暗暗道:“怕隻怕,這個冷麵將軍嫌棄我這個風塵女子,不敢將我娶入將軍府……”


    若要她霍小玉被金屋藏嬌,一輩子無名無份,她寧可守身如玉一世,都不做這豢養的露水夫妻!


    鄭淨持擔心小玉受了方才那人的蠱惑,泥足深陷,當即提醒道:“小玉,不是你我的命,想也是白想,隻會徒增困擾。”


    霍小玉收斂了心神,涼涼地笑了一聲,“娘,世事無常,若是不踏出這第一步,又豈會知道究竟是不是我們的命?”


    “小玉……”


    “娘,若是是我的,跑不了。”鄭淨持還想再勸,霍小玉冷聲打斷了她的話,“莫說此刻我還遲疑雲晚簫是不是可靠之人,就算他是可靠之人,也不見得願意要一個風塵女子做妻子,自古兩情相悅才能相守白頭,若是他無心,就算我強求也無用,不是麽?”


    “唉……”鄭淨持隻能長歎一聲,無論如何,也要早些回返長安,否則,終有一日,小玉會對雲晚簫動情!若是真到了那麽一天,小玉的半生可就要毀了!


    霍小玉臉上梨渦一旋,幽幽地笑了笑,心道:“雲晚簫,這一回,我先看看你是有心,還是無心?”


    作者有話要說:呼呼,長凝好討厭相親!!!好討厭被一家人逼迫去見某男!!!!


    恨!


    好吧,咆哮完畢,更文開始!~


    如有蟲子,一定要告訴長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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