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雖好,可是多了這幾隻擾人的爪牙,當真是掃興得很呐!”清朗而洪亮的聲音突然響起,將徐楓盤算的一切再度打破。


    紅燈籠的微光中,一襲白衣一手擎劍,一手提著一個酒壺,臉上照了一方黑巾,隻能看清楚他的一雙明亮眸子,英氣逼人。


    白衣男子身側歪歪斜斜地站著好幾個同樣黑巾罩麵的魁梧漢子,一個個酒氣逼人,好似已喝醉了七分。


    霍小玉一怔,呆呆看著這位白衣男子,瞧他身形,又不似黃衫客,可是除了黃衫客外,又會有誰能仗義救她們母女呢?


    “姑娘勿怕,這幾隻爪牙迫不得你!”白衣公子朗聲說罷,提壺又喝了一口酒,“各位大哥,今夜我們就比一比,究竟誰教訓的狗兒多?”話音一落,隻見手中長劍一振,光寒驟起的刹那,徐楓還來不及說什麽,便被這少年公子的手中劍狠狠逼落馬背。


    “我等豈可輸了你小子?”幾名大漢放聲大笑,雖是白手空拳,也好似視那些王府衛士如酒囊飯袋一般,起手之間,不是招呼了衛士們的麵門,便是伺候了衛士們的肋下。


    “你們好大膽子,竟敢在天子腳下……”徐楓還想說下去,頸上已涼涼地架起了一道冰冷的劍鋒,逼得他隻能咽下要說的話,又壯了壯膽子,厲聲道,“你們可知道我是定王府上主簿?”


    “知……怎的不知?”白衣公子冷笑一聲,欺身逼近了徐楓,“大人莫非沒聽過一句話?叫做穿靴的怕光腳的。”略微一頓,白衣公子揚聲笑道,“你們這些當官的怕丟了性命,我們這些江湖浪子反倒是不怕丟命,要不大人你跟我來比一比,看誰先入黃泉?”劍鋒涼涼地擦過徐楓的頸,嚇得徐楓緊閉雙眼,倉皇地冒了一句。


    “壯士饒命!”


    “我今日饒了你的命,他日你可能饒了這位姑娘的命?定王爺素來清雅,怎會教出你這樣的奴才?”白衣公子厲聲嗬斥之後,狠厲的目光狠狠地剜了戶籍司一眼,“大人,大唐律法中,有哪一條是強迫他人改籍的?你真當大唐律法是白頁空書不成?”


    白衣公子話音才落,身側的幾名大漢已將戶籍司圍了起來。


    戶籍司知道,今夜遇上了不要命的江湖草莽,就算是律法也奈何不了這些江湖中人,連定王府家的主簿都折了羽,自己小小一個戶籍司,又能如何?隻得抱頭求饒道:“幾位好漢饒命,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白衣公子抬眼瞧向了一臉慘白的霍小玉,不由得呆了一分,方才遠處瞧她,隻覺得她身形妙曼,如今近瞧她的眉眼,竟沒想到是如此驚如天人――隻可惜臉上那剛結痂的細痕,煞是讓人覺得打從心底心疼。


    霍小玉被他瞧得有幾分不自在,轉身走到了絮兒攙扶的鄭淨持邊上,低頷道:“公子有心相救,小玉由心感激,隻是……”


    “救人豈能隻救一半?”白衣公子挺直了身子,拍了拍胸膛,“本公子管了的事,豈會讓你留在此處再遭欺負?”話音一落,白衣公子的目光落在了雲揚臉上,“方才瞧你熱血護主,是條漢子,若是信我可度你們今日之厄,便速速找輛馬車來。”


    “這……”雲揚不放心地看了眼霍小玉。


    霍小玉對著雲揚點點頭,事到如今,既然有人肯出手相助,豈能錯過這樣的機會,暫時逃出生天,好讓雲晚簫少一分擔憂?


    “好!”雲揚收回手中長劍,對著院中的四名將軍府衛士交代道,“這裏好生保護著,我去趕車來。”


    “諾!”


    白衣公子笑然點頭,劍鋒依舊不肯離開徐楓的頸上一分,“你可聽好了,這位姑娘本公子是保定了,你們若是不想今日做我的劍下亡魂,便快些滾!”


    徐楓暗暗咬牙,可是此刻也隻能示弱抽身,反正霍小玉若是出了城,他也能知道到底去了哪裏,他便不信這些江湖子弟能保護這女子一輩子!


    “是……是……多謝壯士饒命!”徐楓寒著臉帶著一幹鼻青臉腫的王府衛士灰頭土臉地哈腰遠走。


    白衣公子的劍鋒指向了抖成一片的戶籍司,“既然你可以迫不得已一次,自然也可以迫不得已第二次,若是想活命,便將這位姑娘的戶籍改成民籍。”


    “這……這真真不妥……”戶籍司還想說話,可是如今隻剩他一人在此,說再多也比不得眼前的劍鋒鋒利。


    “當真不妥?”


    白衣公子聲音一沉,劍鋒削入戶籍司的肌理一絲,驚得戶籍司當即跪地慘呼道,“壯士饒命,我改,我馬上便改!”


    隻見戶籍司慌忙掏出毛筆,舔了一下那未幹的筆尖,當即一筆劃去了霍小玉的妓籍,直接在冊子最後補了一句,何年何月何日,脫籍為民,便顫巍巍地將冊子遞到了霍小玉跟前。


    “請……請霍姑娘落名……”


    霍小玉接過了毛筆,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曾經想了千千萬,卻沒想過真有一天脫籍,竟是這般不花一金一銀的落款脫籍。


    鄭淨持今夜被驚嚇得不輕,可是這最後的結果,卻足以讓她覺得欣慰,當即推了推霍小玉的手,“小玉,快些寫了……”


    霍小玉點點頭,當即在冊上娟秀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霍小玉。


    白衣公子頗為驚愕地看了一眼這個名字,“原來你便是霍小玉……”


    “嗯。”霍小玉不解為何他會這般驚愕,瞧著他的眸光略微黯淡了一些,又忽然亮了起來。


    笑眼還是那般清朗,白衣公子笑道:“早知霍小玉是你這樣的女子,我隻怕早是這香影小築的常客了。”


    霍小玉愕了一下,隻覺眼前男子說話甚是直爽,雖然這話說得她不愛聽,可是從他口中說來,卻半點沒有那種褻瀆之意。


    “霍姑娘莫誤會我,我的意思是,隻怕早就與姑娘結識為友,又豈會有今日之氣受?”白衣公子知道說錯了話,當即解釋道。


    霍小玉暗暗舒了一口氣,輕笑道:“風塵之人罷了,當不起恩公之友。”


    白衣公子似是有些暗急,被身邊的友人看出了幾分,不知是誰,忽然開口笑道:“瞧我們這小兄弟,瞧見了美人,都急成這樣了。”


    “可不是,自古英雄配美人,霍姑娘若是不嫌棄,嫁了我們這小兄弟……”


    “你們……”白衣公子慌亂地擺擺手,“好生唐突!當本公子是那種紈絝子弟不成?”轉過臉去,還想解釋,隻聽馬蹄聲起,雲揚已趕來了馬車。


    隻見雲揚黑著臉跳下馬車,狠狠地瞪了一眼其他漢子,“公子仗劍救下霍姑娘是英雄不錯,但是休想打我家將軍的霍姑娘主意!”


    白衣公子趕走了戶籍司,不悅地看著雲揚,“你家將軍是誰?”


    “商州雲麾將軍雲晚簫。”雲揚自豪地亮出了將軍名號。


    “原來是他……”白衣公子皺了皺眉心,滿是憂色地瞧了一眼此刻尷尬無比的霍小玉,低下頭去,有些失落地一歎。


    雲晚簫若是能得勝回來,那可真正是大唐的英雄,自己確實比不過他。


    濃濃的失落感讓白衣公子臉上再也沒有笑意,隻能沉聲道:“如若不棄,可以到府上暫避風頭。”


    雲晚簫若是不能得勝回來,那他杜棠之替他繼續保護霍小玉,也算不得趁人之危。


    白衣公子杜棠之想到這裏,臉上又重現了笑意,瞧了瞧四下沒有旁人,扯下了臉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張俊美的笑臉來,“在下姓杜,單名一個陵字,字棠之。家父乃當今衛國公杜鴻漸,霍姑娘可放心,我衛國公府上下家規甚嚴,斷不會欺淩姑娘一分。”說著,杜棠之坦然看著雲揚,“自然,侍衛大人也可以跟著來府上繼續為你家公子保護霍姑娘。”


    “我自然是要去的!”雲揚當仁不讓地拍了拍胸膛,上前對著霍小玉道,“霍姑娘,我聽將軍提過衛國公一二,將軍在朝中,也算是與衛國公交好,此地又不能久留,你還有傷在身,不妨先隨這位杜公子先回府靜養一夜?”說著,似是讓霍小玉安心,“明日一早我便去驛館找將軍,告訴他今夜之事。”


    “既然雲副將軍都如此說了……”霍小玉看了看麵色甚是不好的娘,再看著身邊的忘心師太默然點了點頭,當即應道,“那就打擾杜公子了。”


    杜棠之笑道:“哪裏?哪裏?”說完,轉身對著身後的江湖朋友道,“今夜諸位惹上了定王府,這長安一時是不便久留了,不如先離開長安幾日,等風頭過去了,我們再聚一起,再來一個不醉不歸!”


    “小兄弟都如此說了,我們自然懂得,那就後會有期了!”


    “後會有期!”


    杜棠之將江湖友人送走之後,這邊霍小玉已在絮兒的幫扶下,走入了馬車車廂。杜棠之輕輕地一歎,不由得淡淡吟道:“江湖風塵本一家,奈何錯了一步,便是天涯,嗬嗬。”


    忘心師太跟著上了馬車,雲揚留下了四名侍衛保護香影小築的魚嫂和另外兩名丫鬟,便瞪了杜棠之一眼,“杜公子,可就要委屈你坐在我這個小小副將身邊,一起趕車了。”


    杜棠之笑而不語,隻是將手中酒壺中的酒汁喝盡,收劍坐在了雲揚身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雲揚揚手抽鞭,隻聽他大呼了一聲,馬兒便載著一車人兒,揚蹄而去。


    “駕!”


    隱隱約約中,熟悉的聲音在馬車後響起,換了常服的雲晚簫打馬馳來,身影依稀出現在馬車之後。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新人物繼續登場,這對兄妹可是很重要的哦,長凝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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