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長安,一路往西南而下,.


    “迦葉姑娘,過了前麵哨口,我們便出了大唐了。”一路護送迦葉心回南詔的家將雙手合十吹了口暖氣,一邊搓手,一邊笑著回過頭來,看著身後穿著暖衣的迦葉心,“出唐之後,便是南詔之地,山路實在不熟,可要勞煩迦葉姑娘你帶路了。”


    “這是應該的。”迦葉心點點頭,心頭反倒是多了許多莫名的忐忑,她回頭遠遠望了一眼來時的雪路,這個時候,簫你與玉姐姐一切可好?


    “迦葉姑娘可是掛念將軍?”另一名家將笑問道。


    迦葉心駭然搖頭道:“不是……不是……”


    家將笑道:“其實我們將軍除了身子單薄一些,確實是難得的良人,迦葉姑娘你喜歡將軍,也在情理之中。”


    她對簫的好竟有那般顯眼?


    迦葉心黯然低頭,苦笑道:“簫有玉姐姐,是我不該有這種念想。”


    “男兒三妻四妾倒也無妨,將軍府多個夫人也是將軍的福氣啊。”家將笑著拍了□邊的同伴,“待迦葉姑娘看完父母,末將雇輛馬車,早些送迦葉姑娘回長安,如何?”


    “我……”


    迦葉心的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家將的臉色突然大變,指著遠處道:“前方為何有那麽多的南詔難民?”


    迦葉心順著家將的指向看去,果然都是部落的難民,三三兩兩地攙扶而行,一個個都被攔在了哨口外,等待放行入唐。


    她的部族……究竟怎麽了?


    迦葉心快步走了上去,隔著木柵,急聲問道:“你們……你們怎麽了?”


    南詔難民中有的人認出了迦葉心,淚聲道:“小公主,小公主你還活著,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你是什麽人!”唐哨口的守將一聲大喝,下令圍住差點衝出木柵的迦葉心,“先拿下!”


    “她是雲大將軍雲晚簫的貴客,令牌在此!”雲家家將急忙將令牌拿出,舉起給守將看個清楚,“還請將軍放行,容我們過去。”


    守將看清楚了確實是唐軍的將軍令牌,也聽聞雲晚簫近年來甚得帝寵,得罪不起,連忙道:“你們速速讓開,放他們過去!”


    “諾!”


    “阿伯!阿爸,阿媽可還好?”迦葉心急忙走出木柵,上前扶住一名南詔老人,“你們到底怎麽了?”


    “唉……都是孽啊……”南詔老人老淚縱橫,握住了迦葉心的手,“也怪你阿爸當初嫌棄阿祿這畜生,.”


    “祿?他……他做了什麽?”迦葉心心頭一緊,再次聽到這個名字,讓她覺得莫名的恐懼。


    哨口唐軍守將歎聲道:“近幾日南詔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成日被吐蕃人搶掠,每日這哨口都要放數百名南詔難民入我唐境避難。”


    南詔老人吸了吸鼻子,道:“阿祿這畜生帶著吐蕃大軍殺來部落,指名要你阿爸交出你來,可是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哪裏,所以你阿爸便被……”說到這裏,南詔老人遲疑地看了看迦葉心,顫聲接口道,“你阿爸被抓入了軍營,從此沒了音訊,你阿媽帶著部族最珍貴的傳族信物去贖你阿爸,結果也是一去不回……我們部落少了你阿爸,更是被其他部族欺負,隻好背井離鄉的往大唐逃禍。”


    “他還是不放過我……”迦葉心黯然說完,心頭第一次有了濃濃的恨意,“他竟然對我阿爸、阿媽下手,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無情之人?阿爸、阿媽當初是我不好,若是我沒逃婚,好好嫁給吐蕃王,又何至今日?是我……是我害了你們……害了你們啊……”眼淚瞬間潰堤,迦葉心隻覺得全身難以自抑地顫抖著,忽地雙腿一軟,竟重重地坐倒在地。


    “小公主!你可要保重身體啊!”南詔老人連忙將迦葉心扶起,“你若再有三長兩短,我們部族可就真的完了。”


    迦葉心含淚搖頭,淒聲道:“是我闖的禍……是我……隻要我回去,他定會放阿爸、阿媽回來的!”


    “小公主不必去了……那畜生已經被吐蕃王召喚回去了……隻怕又要帶兵去欺負其他部族了……”南詔老人擦了擦淚,“小公主,你可千萬別傻傻的送羊入虎口,白白便宜了那畜生啊!”


    “我……我……”迦葉心心如刀絞,“可是阿爸和阿媽還在受苦……我……怎能……偷安……”


    “將軍你看那邊,起狼煙了!”忽然聽見哨口一名唐軍小兵驚呼一聲,白茫茫的天際處,飄起了青灰色的狼煙——那預示著戰爭的開始,南詔近年來總受吐蕃欺淩,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兵,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吐蕃狼騎又犯邊境!


    “發生了什麽?”守將急聲質問斥候,斥候急忙搖頭,隻見天上飛來一隻白色信鴿,撲哧撲哧地落在了斥候肩頭。


    斥候急忙將信鴿上的急信取下,交給了守將。守將讀完急信,連忙道:“起狼煙,全軍戒備,吐蕃又犯我大唐!”


    “諾!”


    “迦葉姑娘,這裏不安全,我們還是先送你回長安!”兩名家將當即決定送迦葉心回去,否則留在這裏,就算沒被阿祿發現,也會卷入戰禍,難保周全。


    “可是……我的族人……”


    “一起走!”家將重重點頭,對著哨口守將正色抱拳道:“將軍保重!”


    “來日若能再見太平,就衝今日這一麵之緣,我們大唐將士都好好喝一杯!”守將凜凜一笑,“回去告訴雲將軍,後麵的仗狠狠打,末將今日就先為他做先鋒了!”


    家將聽得滿胸火熱,拱手對著守將一拜,“兄弟,保重!”


    “保重!”


    人生如蛛網,原以為已經走到了蛛網之外,繞了一圈,還是要回去。


    迦葉心的心又苦又痛,她與阿祿之間究竟是怎樣一種冤孽?難道真要不死不休麽?


    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個月的大唐江山,西麵又燃起了戰火,這把火,沒有讓今年的冬暖起來,反倒是讓今年的冬陷入了濃濃的悲戚之中。


    東都洛陽接到西邊的戰報,已是五日之後。


    洛陽皇城,陰雲密布,冬夜之中,雪落無聲,更顯寒漠。


    “這些吐蕃人來得真不是時候!朕的這盤棋好不容易要收官,竟然被這群吐蕃人給攪亂了!”天子李豫坐在龍椅之上,將手中染血的戰報狠狠砸在龍椅腳下。


    “父皇息怒!”太子李適連忙跪地,這偌大的天子書房,現下隻有他們父子二人,彼此那劇烈的心跳仿佛都可以聽見。


    李豫氣急攻心,怒聲道:“你讓朕如何息怒?”


    “父皇,其實要殺魚朝恩還有其他法子,隻靠一個雲將軍,實在是……”李適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李豫刀子一樣的目光給逼了回去。


    “雲晚簫?”李豫表情複雜,眸光陰暗,完全不知道這一刻,他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父……父皇?”


    李豫歎了一口氣,“她與她爹一般,都是自作聰明的人,朕給她留了幫手,她竟然把衛國公一家給弄回洛陽來,倒讓朕為難,不知如何處置衛國公一家。”


    李適搖頭道:“雲將軍的奏折上不是寫明白了?他如此做,隻為博取魚朝恩的信任,若不如此,他隻怕現在還進不了神策府大門,又如何順利成為神策府的第二把手?”


    “是麽?”李豫狐疑的目光忽明忽暗,“朕如今反倒是怕她成了第二個魚朝恩,朕給她下了密令,速速暗殺魚朝恩,你瞧著日子都過了半月,也不見她行動,此人——隻怕不可盡信了。”


    李適急聲道:“雲將軍素來忠君,應當不會……”


    “素來忠君?”李豫不禁冷笑一聲,從奏折堆裏拿出一份密信,“這就是朕放在魚朝恩身邊多年的棋子,如今呢?除了每日稟報朕,魚朝恩坐享榮華、毫無反心這些假話外,其他一句真話都沒有!皇兒啊,有時候,臣子不可盡信,人是會變的,雲晚簫也如此!”


    “這……”李適隻知道永遠都看不透父親,這個經曆了安史之亂成長起來的帝王,是他這一輩子都無法了解的父親。


    李豫沉鬱的眸子忽地閉上,似是在閉目思量什麽。


    這瞬間的沉默,讓李適更加覺得寒冷,他抬頭看著龍椅上蒼老的父親,不禁暗暗思量:“若是日後我也成了這樣的帝王,究竟是悲,還是喜?”


    “或許,吐蕃來襲,是老天給朕下的一子妙棋。”李豫忽然展顏大笑,問道,“華陽回宮多久了?”


    “皇妹回來都十日了。”李適回道。


    李豫拈須琢磨了一下,道:“皇兒,來給朕起筆擬旨。”


    “是,父皇。”李適急忙起身,走到龍桌前,提筆瞧著父親。


    李豫沉聲道:“大唐回紇,素來交好,今蠻夷吐蕃來襲……”後麵的話,皆是求援之話,李適邊寫邊歎,安史之亂後的大唐,千瘡百孔,不知何時才能回到盛唐的模樣,不再向周圍友邦求援。


    “事成之後,願與回紇永結姻親,許華陽公主嫁回紇王子……”


    “父皇!”李適震驚無比地看著李豫,“你要嫁皇妹?”


    “華陽她不是第一個遠嫁的大唐公主,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遠嫁的大唐公主,為了大唐的江山永固,華陽必須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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