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久到何昕以為自己的問題不會得到回答的時候,何夢錦才開口道:“會的,他們都會回來,隻要昕兒好好的,聽話。”


    “真的嗎?”


    何昕聽到何夢錦如此一說高興的差點從她懷裏跳了起來,“你是說隻要我聽話,他們就會回來?”


    “嗯,”何夢錦捋了捋他額前的碎發,“現在有好多壞人打算要害他們,所以他們隻能躲了起來,隻有等我們打敗壞人,洗清所有人對你爹爹的誤會他才會回來,但在此之前,你是男孩子,要堅強,不可以再流淚哭泣,不然爹爹會生你的氣,因為他堂堂驍騎將軍的兒子居然是個懦夫,他怎麽會不生氣呢?”


    一番話,連騙帶哄,何夢錦說的言辭切切,何昕自然聽的當了真。


    為此,何夢錦不禁感歎自己再世為人之後,說謊話,演戲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前麵幾次麵對故人,不得已掩飾自己隱藏身份,而如今麵對何昕,卻是出於心疼和不忍。


    雖然終究會讓他明白事情的真相,但能瞞得過一時是一時,能讓他懷著希冀扔掉仇恨生活一時是一時。


    仇恨讓她一個人背負就好,她要昕兒快樂,即便這快樂如同鏡中月水中花,不定何時便會灰飛煙滅。


    “那昕兒一定好好的聽話,成為和爹爹一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聽著小小男子漢的宣言,何夢錦心頭的苦澀漸漸散去,垂眸一笑,目光裏滿是寵溺。


    “可是……”剛剛還豪情滿懷的小人兒似是想起什麽來了,高漲的情緒立馬蔫了下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改為渴求似的看著何夢錦道:“在爹爹和娘親回來之前,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不要丟下我?”


    何夢錦不答,反而盈盈一笑道:“你怎麽就不害怕我是壞人呢?”


    何昕望著何夢錦的眼睛,以他小孩子獨有的認真模樣斬釘截鐵道:“你不是!”


    “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自第一眼從車壁裏看到她起?因為她眼底深深的關切?因為她給他的感覺如此熟悉?還是因為他隻在爹爹眼裏才見過的堅毅?


    何昕說不上來。


    看著他皺成一團的小臉,和為此深深糾結的模樣,何夢錦忍不住雙手緊緊抱他在懷裏,低聲道:“因為,我是你姑姑。”


    聲音雖小,但聽的正糾結中的小何昕一愣,旁聽的冷香亦是一愣。


    那日看她言辭,冷香心頭不知怎的便冒出這麽一個念頭,但冷靜下來,卻又覺得不可思議,這些日子的相處,越發讓那個猜測浮現在腦海。


    但,她卻不敢相問。


    至少,可以給她留一份希冀,小姐還活著,就在她身邊,如果不是,她便要再承受一番撕心痛楚,因此幾日來她甚至連話都很少同這女子講,除了她性子本是生冷了些,最主要的是因為她膽怯。


    她隱約猜到何夢錦重生的事情是一回事,但聽何夢錦自己道來卻是另一回事,另一種感受,恍若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仿若瀕臨崩潰邊緣之人看到了生命的曦光,她那顆既忐忑又如同死灰的矛盾心,在一刹那複活,以至讓於坐到近旁的何夢錦明顯的感到那一瞬間冷香的身子一震。


    ――――――――――――――――――――


    自京都到恒陽本是五日的路程,但因著路上連遇上兩場大雨耽擱了,一直到第八天下午,何夢錦一行才到達目的地。


    到了恒陽,何夢錦並沒有直接去找李蕭然,而是先派人送了封信給他,約他出來,自己則先找了家客棧住下來。


    二哥將所有的產業以及暗中的勢力都交給了他,那麽她前幾日亮了玉牒在京都茗記鋪子取銀兩的事情,何夢錦不相信他沒有得到消息。


    何夢錦之所以不去主動找他,是因為多了一層顧慮。


    如今何家突逢慘變,二哥不知所蹤,她又身死,那麽,掌控著所有實權的李蕭然,會不會有那麽一點私心呢?


    有了上一世喋血的結局,這一世的何夢錦行事不得不小心謹慎,若有半分差池,上天不會再給她第二次好運的重生再來一次。


    她輸不起。


    約了李蕭然在一處茶館的雅間碰麵,何夢錦早了一刻鍾就在隔壁臨窗的房間坐了下來等。


    一般與人有約她都習慣做先到的那個,不但顯得不失禮儀,更重要的是她喜歡坐下了,看著自己要等的人舉步前來,看著來人的或匆匆或款款漫步的步伐、身姿,一舉手一投足的氣場在心底做個評判。


    本以為茗記的掌事人怎的也該是有一番做派,不是晚到,便要踩著時間來,卻沒想到李蕭然竟也是個習慣早到的人。


    何夢錦剛剛坐下,便見一人自二樓樓梯口走上來。


    一襲淡藍色衣衫,束著碧玉簪,並未多見華貴,卻有著讓人心曠神怡的素雅。


    雖然曾同他僅有一麵之緣,但何夢錦還是一眼就在喧囂的茶肆裏,隔著未磕上的門縫,看到了款步前來的他。


    不是這人的容顏驚豔如同賀蘭三公子那般讓人過目不忘,相反,李蕭然長相雖俊雅,但比起自小見過的那麽多王孫公子來,並不算出眾,但是,他身上總帶著尋常人少有的淡然,讓人看著舒心。


    就如同此時,他迎麵走來,隨著他目光隨意劃過的地方,頓時如同下過了一場紛飛花雨。


    涓涓素白,於這紅塵喧囂處,次第開放,滌蕩人心。


    何夢錦半眯著眼睛,依稀能聞到那淡淡的梨花香。


    這樣的人物,其實放到哪裏,都是能成其一番事業,當初她還跟著二哥笑言,你把他放到這裏天天算著你的陳芝麻爛穀子的雞毛蒜皮小賬,難道不覺得屈才?


    二哥當時還未回答,卻是李蕭然燦然一笑,答曰:“人生逢一知己足矣,做何事,謀何功利,又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如今,他引為知己的人不知所蹤,他的心,是否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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