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修這個人雖然有時候會犯點懶,但沒事在床上躺一天的事情還是做不出來的,兩人說過話,四點多一點就都起來了,外麵的雨淅淅瀝瀝地已經下了大半天,到這會了,一點沒停下的跡象,一開門,空氣濕漉漉的冷。


    章時年出去這麽多天,正好最近陳天雨也不回來,他們就想回村子裏住幾天,陳安修拿包收拾幾件換洗衣物,章時年先行出門去開車,他昨晚把車停在建材店院子裏了,兩人約定好在小飯館見麵。


    因著下雨的原因,四點多天看著就有點黑了,章時年到小飯館的時候,陳安修還沒來,孫曉正在給大屋裏僅有的兩桌客人上菜,一聽到門響,本能地揚著笑臉想招呼一聲,見是這人,臉上的笑容當時就僵住了,舌頭說話都不利索了,“章……先生,你來了。”


    章時年朝他點頭示意,又問,“你陳哥過來了嗎?”


    孫曉咳嗽兩聲,表情不自然地幹笑道,“陳哥?你說陳哥啊,今天一直在這裏忙呢,剛剛還看到了,這會應該去倉庫了吧?章先生,你坐,我馬上就去喊陳哥。”


    章時年看他一眼,並沒有將心裏的疑惑表現在臉上,他禮貌地道謝,找個靠近窗邊的位置坐下。


    孫曉手到櫃台那邊幫章時年泡茶,吳燕正在櫃台裏算賬,她是個有分寸的女人,潑辣精明,拿得住場麵,陳安修和三爺爺都不在店裏的時候,賬單就由她幫著規整。她見孫曉過來就拉著人低聲問,“你剛才和章先生說什麽啊?安修明明今天一天都沒過來。”


    孫曉將泡好的茶水推給她說,“吳姐,這件事我以後再和你解釋,你現在先幫我把茶給章先生送過去,我趕緊給陳哥打電話。”


    吳燕被他搞的稀裏糊塗的,不過看他是真的著急,也就沒多問,端起茶水往章時年那邊去了。


    孫曉倒是不怕吳燕漏話,一來他知道章時年不是那種喜歡打聽事的人,二來吳燕的嘴巴也緊,他從口袋裏摸出電話,躲到櫃台一角,偷偷摸摸給陳安修打電話,手機沒人接,鈴聲倒是在門口響起來了。


    陳安修還沒出聲呢,孫曉一把撲上來,邊朝他眨眼睛邊熱情而大聲地說,“陳哥,你不是去倉庫了嗎?怎麽去這麽久啊?章先生來了。”嘴巴還一個勁兒地往章時年坐的方向撇去,示意人往那邊看。


    陳安修把滴著水的傘放到廊上,回身關上門,把濃重的雨霧隔在外麵,聽孫曉這麽說,伸手摸摸他腦門說,“你今天是發燒了嗎?怎麽胡言亂語的?”


    “陳哥,章先生來了。”他把章先生三個字咬地很重,在他看來,陳安修今天一天沒來,或許就是在家裏做別的,也不知道痕跡消滅幹淨沒有。


    “他昨天晚上就回來了,還用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今天起床太早了,沒睡足覺,那今晚早點回去睡。”他說完,拍拍孫曉的肩膀,朝著章時年過去了。


    還處在呆愣狀態中的孫曉,看到陳安修過去,沒聽說了句什麽,但章時年接下來的話,他聽清楚了,“他今天早上拿鑰匙的時候剛過五點,確實太早了,今天晚上就讓他們早點下班吧。”


    難道他弄錯了?屋裏那個本來就是章先生,他為這事白白糾結一天了,一方麵覺得陳哥不是那種人,一方麵又覺得看到了事實,其實那算是什麽事實?大概他下意識裏還是認為兩個男人不會長久吧,盡管現在章先生和陳哥現在這麽好。


    冬天天冷,晚上肯出來吃飯的人本來就不多,今天下雨,鎮上的好多店鋪都提前關門了,過來吃飯的人就更少,幫工既然都放了,到了六點,店裏隻要四五個客人,陳安修把孫曉他們就都放了。


    他和章時年今天在家隻喝了點粥,這會也餓了,他動手擀了一大塊麵團,濃白的大骨湯是現成的,麵條剛一開鍋,推下去新鮮的蝦仁,燙好的青菜和豆腐皮,還有切地極薄牛肉片,這些東西一沾到滾燙的湯水幾乎立刻就熟了。陳安修連湯帶麵起鍋裝到一個小瓷盆裏,另調了兩碟爽口的小鹹菜,端到包間裏和章時年一道吃。包間的門開著,其他客人招呼也不耽誤事。


    山上的人吃飯早,特別是冬天的晚飯,隻要家裏沒在外麵上班的,一般五六點就吃過了,陳安修送走之前的那桌客人,等到七點沒人再來,他就關了店門和章時年一道回去了。


    *


    陳安修家不算章時年的也有兩輛車子,家裏肯定是放不開的,放在胡同裏擋路不說,晚上睡覺也不踏實,去年陳安修家後鄰搬走了,另置地,蓋了新房,陳爸爸就和村裏商量,把後麵那地要了下來,他有兩個兒子,分兩個宅基地是理所應當的,那裏也不是個沿街房,大家搶著要,村裏也沒為難,痛快就給把手續辦了下來。地到手後,陳爸爸就在原地請人搭了三個車棚,他原先是想著再給陳安修買輛車,結果大兒子不要,不過現在一家人到齊後,三個車棚也能占滿了。


    他們開車進去,陳爸陳媽已經在前麵聽到動靜了,陳爸爸就打著傘,開了院子裏的燈,又打著手電筒出來接,“回來了,今天下雨,路上不好走。”


    陳安修幫著章時年從車上往下拿東西,趕他說,“爸爸,你先進屋吧,這下著雨,你出來幹嘛?”


    章時年說地比他客氣些,不過意思差不多,“爸,我們待會回屋陪您說話。”


    陳爸爸聽他們這麽說,還是問了一句,“東西能拿動嗎?我幫著拎一個。”


    陳安修塞給他個禮品袋,又催他,陳爸爸掂了掂,罵聲臭小子,不過還是拎著先走了。這東西連兩斤都沒有,壯壯純屬在糊弄他。


    這個時間陳爸陳媽也已經吃過晚飯了,但還沒睡覺,正在堂屋裏擺著大笸籮剝花生,現在剝出來花生,大個的留作明年耕作的種子,小的自家燉湯就吃了。


    章時年上午的時候已經打過電話,所以這會陳爸陳媽見到也不驚奇,但見到還是很高興的,陳媽的水都倒好了,又招呼他說,“去暖氣邊上坐著暖和,今天外麵冷,回來多喝點熱水。”陳爸爸想拿茶具就說,“晚上就別喝茶了,要不然睡不著覺,又不是招待客人,非喝不可。”


    章時年也配合著說不喝茶,陳爸爸無人支持,隻能將那套心愛的茶具又收了起來。


    陳安修沒人理,他自己拉個小板凳在笸籮邊上坐了,剝個花生丟到嘴裏,又問,“媽,噸噸和冒冒呢,是不是睡覺了,怎麽沒聽到動靜?”


    陳媽媽說,“沒睡,在東屋裏關著門吵架呢。”


    陳安修早就習以為常,聽完了,屁股動都沒動一下,悠哉哉地問,“又吵架,這次是因為什麽?”真是難為這兄弟倆了,差這麽多大歲數,也能吵起來。


    “冒冒把雞腿放到噸噸書包裏了,弄地噸噸的書和作業本上全是油。”


    這次聽著好像比較嚴重,要不要過去居中調解一下?陳安修摸摸自己的下巴做出認真思考的狀態,總算章時年比他靠譜點,當下和陳爸爸說一聲,決定先過去看看兩個孩子。


    有人肯打前陣,陳安修就甘做小卒子,屁顛屁顛地獻計去了,外麵那個門,噸噸肯定從裏麵別上了,東屋還有裏麵一道門從陳爸爸房間通過去的,平時鎖著沒人走,因為東屋的衣櫥擋著一半的門,進出很不方便,不過這會可就派上用場了。


    陳安修開門的動靜很輕,拉著章時年在衣櫥旁邊站定都沒驚動裏麵正在說話的兩個人,或者說一個說的,另一個隻負責聽的。


    兩個人都在床上,冒冒傻乎乎地腆著小肚子,貼著牆站著,穿著一條藏藍色的背帶小棉褲,裏麵套著件有卡通圖案的紅色絨衫,噸噸在他前麵坐著,穿著軍綠色長褲和灰色橫條紋的毛衫。


    “立正,站好。”


    陳安修差點笑出聲,冒冒知道立正是什麽才有鬼,平時走路都能走穩當就不錯了,還立正?冒冒可能被訓練一會了,聽到這個後,還知道腿扒拉兩下。隻是他想跑,又被噸噸摟著腰抓了回來。


    “爸爸,爺爺,奶奶……”冒冒現在還知道求救了。


    “叫誰來都沒用,你叫哥哥,你叫哥哥我就饒了你。”噸噸握著他兩條小短腿拉近點。冒冒兩條腿並起來,左邊的小腳丫還壓在右邊的小腳丫上,站著晃晃悠悠的。還是噸噸在旁邊抵著,他才沒跌到,“哥哥。”


    冒冒吧嗒吧嗒嘴,“啊啊……”


    “哥哥……”


    “啊啊……”


    “哥哥……”


    “得得。”


    這一聲極近似哥哥的聲音把陳安修和章時年都驚住了,自從冒冒會說話後,噸噸就三五不時地把偷偷冒冒抓起來集訓,目的就一個,叫哥哥,但一直以來好像都沒什麽效果,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噸噸顯然高興壞了,抱著冒冒的臉狠狠親了兩口說,“冒冒,你再喊一聲。哥哥今天晚上摟著你睡覺,不嫌你尿床。”


    兩個爸爸相視一笑,又悄悄退出來。


    陳安修回到堂屋裏才注意到到桌子上放著一本語文書,裏麵夾了好些餐巾紙,他動手翻了翻,果然上麵沾了不少黃乎乎的油漬,以噸噸那喜潔的性子,冒冒把書弄成這樣,他還沒翻臉,冒冒絕對是臉夠大,“他是怎麽尋思的,怎麽會把雞腿放到哥哥書包裏?”


    陳媽媽笑說,“誰知道冒冒怎麽想的,今天噸噸寫作業的時候,前麵胡同裏飛飛爸爸過來了,說是飛飛有兩道數學題不會做,在家急得哭,他們兩口子也看不懂,想讓噸噸過去教教。我就讓噸噸跟著過去了,我在爐子上燉雞湯的時候,冒冒在我邊上轉來轉去,我以為他是饞了,就逗他說,都給他吃,不給哥哥吃。肉出來後,我拿了根雞腿放在碗裏,想讓你爸爸撕撕喂冒冒先吃點的,一個沒瞅見就不知道被冒冒抓到哪裏了,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來,直到噸噸吃完飯要做作業了,才發現他書包裏有根雞腿。”


    作者有話要說:還沒怎麽著假期就快沒了,別的沒長,隻有體重蹭蹭蹭的,杯具。上章的肉肉在文案上的那個地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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