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雙就像是沒看到李文彩的臉色一樣,還熱情洋溢地說,“大娘,你下次買翡翠,你找我,我認識很多做這個行當的,保準能比這個便宜,質量還好……”


    李文彩和劉雪的臉色此時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形容了,再說下去場麵難保不會失控,陳媽媽出聲打斷他說,“行了,海雙,就沒你不知道的事情,專家都還有走眼的時候,你就能這麽肯定,別在這裏添亂了,去東屋裏和你哥哥他們說話去。再胡鬧,我給你爸爸打電話了。”


    陳媽媽發話,林海雙就不敢反駁了,笑嘻嘻地站起身討好地說,“姑,那我不說了還不行?”讓他爸爸知道,他大年初一就在姑姑家挑事,他爸爸非得拆他一根肋骨不可。


    陳媽媽揚揚手趕他走,“去和你哥哥們玩去。”


    林海雙如獲大赦,忙不迭地點頭答應,隻是剛走出一步,他又回頭和李文彩說,“大娘,要不,我給你留個電話吧,我真有朋友……”


    陳安修直接上手攬住他脖子將人拖出去,陳天雨又喊了跟著林海雙來的一個小男孩,十五六歲的年紀,叫做林海逸的,這人是林海雙的堂弟,也算是他家的親戚。


    章時年閑來無事,正在窗前的書桌上靜靜做了會數獨,見有人進門,就主動停下了手。


    一進門,人都沒來得及介紹,陳安修就摟著林海雙的脖子壓了兩把說,“行了你,長能耐了,什麽時候練出來這麽一手,還會分辨翡翠的真假了,說的還頭頭是道的。”就林海雙這番話,今晚大娘和劉雪回家不打起來才怪,剛才那兩人的臉色都什麽樣了。


    林海雙從陳安修的胳肢窩下努力地抬起頭,他見人也不是特別生氣的樣子就舔著笑臉說,“也不是很多了,就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陳天雨在他屁股後麵踢一腳說,“就一點你就敢出來顯擺,再讓你知道多點,你還想做什麽?”


    兄弟們平時打鬧慣了,被踢一腳,林海雙也渾不在意,但一聽陳天雨這話,他跳起來說,“二哥,要沒你那話在前麵墊著,我也不好接後麵啊。”


    陳天雨一頭霧水,“我拿什麽話墊著?”


    “我本來隻是想誇那鐲子漂亮的,結果你說花十幾萬買的,碰壞了怎麽怎麽的,這說明什麽,說明她肯定很得意那鐲子,肯定不止一次地炫耀過,你不就是暗示我配合你打打她的臉嗎?”二哥在他麵前不止一次說過,很厭惡大娘的胡攪蠻纏。


    陳天雨恨不得敲他,“自作聰明。”他是不喜歡李文彩,可也沒想年初一在自己家惹事。


    陳安修聽出點味道來了,鬆開人問,“這意思是,鐲子是真是假,你也不確定?你到底懂還是不懂?”


    林海雙活動活動脖子,大大咧咧地說,“懂是懂,但你們也知道,我又不是專職做這個的,怎麽可能一眼就能看出真假,還是戴在她手上的情況下,就是專家也不一定有這本事,你大娘這個鐲子,說實話,做工還不錯,戴出去的話很能糊弄人的,我這個懂點行的都看不出來,別說是一般人了,即使是假的,也值點錢。”


    陳安修雙手環胸,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手癢,劉雪和李文彩因為林海雙的話回家鬧完,最後發現鐲子是真的,惹麻煩的就換成他們家了。


    林海雙也看出有點不對勁了,咽咽口水說,“不過我可以和你們保證說,這個鐲子即便是a貨,也不值十來萬,十萬塊錢隻少不會多,認識熟人有門道的話,七八萬拿下來問題不大。你看劉雪那個踩著腳的樣子,一看就有問題,不會鐲子就是她買的吧?”


    陳安修朝他肯定地點點頭。


    林海雙一拍巴掌說,“那百分之九十就是假的了,你看她那副心虛的樣子。大哥,當初她訛你錢,還讓她媽多嘴多舌地過來告狀,這次讓她挨頓罵也不委屈,再說假鐲子也不是咱們逼她買的,是不是?”


    事情已然這樣,揍他一頓也無濟於事,再說他也知道林海雙是幫著他們出氣,陳安修就更不好說什麽,即使劉雪和大娘過來鬧,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不過想想劉雪剛才那態度,海雙的分析也不無道理,“算你會說,這都圓的回來。”


    “本來就是這麽回事嘛。”


    陳天雨就說,“如果真讓你說中了,改天我請去金頂玩。”真是那樣的話,也算歪打正著吧,他早就想看劉雪摔個跟頭了。


    陳安修他們這邊,這段至此暫時揭過去,中午的時候,冒冒見哥哥睡覺,非要脫衣服陪睡,這會可能是人的動靜大點,吵醒他了,他眼睛都沒睜開,就自己從被窩裏鑽出來了,穿著白色帶著小斑馬圖案的內衣,胖嘟嘟的一小團,大多數人都對軟軟可愛的小東西沒有抵抗力,就連林海雙這樣沒結婚的大小夥子也一樣,他一看到冒冒醒了,就去抱他,“哎呀,冒冒呀,叔叔抱抱。”


    陳安修喊了句,“別動他。”


    可他話說晚了,林海雙已經把人摟在懷裏了,但他接著就後悔了,因為他很快感覺到自己腰腹那裏熱乎乎的,冒冒尿在他身上了。


    陳安修憋笑地把冒冒接過來,看林海雙頂著個苦瓜臉,就讓陳天雨給他拿換洗衣服帶他去浴室,他自己拍拍冒冒的屁股,給冒冒收拾一下,冒冒自小大多由陳媽媽帶著,陳媽媽不喜歡尿不濕和紙尿褲那些東西,她人又勤快,天天洗洗刷刷的,冒冒就一直用的細棉布尿布,濕了髒了就換,晚上睡覺的時候,身子底下鋪一層小褥子,小褥子下麵再鋪一層隔水的油布,冒冒臨睡之前把他一次,一直以來也都還好,隻是冒冒時不時地愛鑽噸噸的被窩,有幾次夜裏就把噸噸一起淹了,噸噸凶他,可冒冒還這麽小,想讓他一點不尿床也不現實,不過凶過幾次後,冒冒竟也長了點記性,他以前想尿的時候隻會哼哼地扭動兩下,現在想尿了,竟然還會自己從被窩裏爬出來,當然也就偶爾那麽兩次,但這已經讓人覺得很驚奇了。


    時間不早,冒冒既然已經醒了,陳安修也不打算讓繼續睡了,他把人抱著,章時年過來幫著穿衣服和小棉鞋。林海逸不算是內向的男孩子,不過他是第一次見章時年,心裏莫名有些緊張,從進門開始就不大說話,就坐在沙發那裏一顆顆的剝南瓜子吃,此時看到這一幕,忽然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了。他之前還在想安修表哥是怎麽和這人生活在一起的,章時年隻要坐在那裏,什麽話都不說,就讓人感覺到壓力重重。


    *


    堂屋這邊,林海雙走後,其他人不想招惹李文彩和劉雪,自然不會再談論鐲子的問題,不約而同地開始說些旁的,就是柴秋霞心,她心裏當然覺得很解恨,也沒有繼續在言語上撩撥,一來她擔心將人撩撥火了,她招架不住,二來,她也不想得罪二嫂,林海雙是二嫂的侄子,李文彩如果火了,肯定要找林海雙算賬,二嫂呢,肯定不讓,一來二去,吵起來是必然的結果。


    但越是刻意回避,越是說明大家都認為這鐲子有問題,李文彩豈會想不明白這一層,她心裏那個氣,那個恨,她氣林海雙的口不擇言,可她更恨劉雪拿個假東西糊弄她,經過薛冰和林海雙這兩出,她已經認定這就是個假鐲子,她以前何嚐沒懷疑過,十幾萬對他們家來說也不是個可有可無的小數目,她當時也不信劉雪肯出手這麽大方,直到劉雪將發票和鑒定證書一起拿回來,她比照以前的核對半天,沒發現有什麽大出入,這才相信。


    她還想,劉雪雖然是個不省心的,處處也比不上趙小涵,但肯為她花這大價錢,可見也是有心的,她以後就睜隻眼閉隻眼的,不去挑那麽多理了。哪想到人家壓根就是拿她老糊塗糊弄著玩。虧得她人前人後地誇了這麽半天,她也是六十多的人,這輩子還沒這麽當眾丟過人呢,還是在過年的當口,還是當著這麽多的妯娌和老家的親戚。她敢說出不去十五,這親戚裏該知道就都知道了,這讓她以後怎麽在這諸多親戚麵前抬頭,要知道在此之前,別人可都得敬他們家三分的,結果劉雪就讓她戴個假鐲子在眾人麵前被打臉。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家窮的連個翡翠鐲子都買不去,隻能拿個假貨出來丟人現眼。


    李文彩越想越氣,胸口一起一伏地很明顯,臉上憤怒的表情幾乎就掩飾不住。


    劉雪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勸,也沒法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勸,她臉上裝作若無其事的,其實心裏不知道已經轉過多少個主意,她知道自己這婆婆麵子看地比天大,當眾被打臉比收個假鐲子還要嚴重地多,如果解決不好這事,她以後絕對沒好日子過,不,是今晚就過不去了。


    不過這也不能全怨她,這老太婆也太狠了,她知道自己這一年在陳家賺的名聲不好聽,不光是陳天齊,就是公公婆婆也不怎麽待見她,本想趁著過年好好表現一下,挽回點人心,她想的是花個萬兒八千的給老太婆買個金首飾,哪知道老太婆眼光倒是高,那天兩人去金店的路上,經過一家翡翠旗艦店的時候,老太婆非要進去,十幾二十萬的鐲子挨個看,真當她是冤大頭,她被逼地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明明買了個比較好的b貨,連老板都說這種是介於a和b之間的,各種證書也齊全,即便是找個懂行的,也不一定能分辨出來,誰知道林海雙這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專門砸場子一樣。她都懷疑是不是二嬸家故意弄來找茬的,可又一想,二嬸家的人應該不會這麽無聊吧,但這次出事和二嬸家脫不開關係是事實。怎麽就這麽倒黴。


    冒冒醒了要找奶奶,陳安修就把他送到這屋來了,睿哲在屋裏玩他帶來的玩具槍,口袋裏放著個短的,手裏舉著個長的,一摁還啪啪啪地響,冒冒被這動靜吸引過去了,就好奇地跑到睿哲麵前,睿哲不想和他玩,就跑開,冒冒又跟過去,他不大會說話,但誰都能看出他對睿哲手裏的槍感興趣。


    李文彩和劉雪一聲不出,那陳媽媽也不稀罕,就把冒冒抱過來,“冒冒乖,奶奶帶你去拿別的玩。”


    冒冒好奇心重,他沒見過睿哲手裏那個東西,眼睛就一直盯著看。


    柴秋霞見到了,就說,“睿哲啊,你是哥哥,把槍給弟弟玩一會吧。”


    睿哲嘟嘟嘴拒絕說,“我不,這是我的。”


    “那你把口袋裏那個小的給弟弟玩玩吧,弟弟沒有,睿哲最聽話了。”


    睿哲好像想了想,就摸出口袋裏的那個往冒冒懷裏一放說,“冒冒,給。”


    冒冒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不知道怎麽玩。


    “這樣……”睿哲摁了一個按鈕,整個槍就變換著顏色忽閃忽閃亮起來。


    別人家的都是好東西,平時多少玩具也沒見多稀罕,現在從人家手裏要來的就是好東西,拿在手裏樂得哈哈笑。


    陳媽媽見兩個孩子高興,也不想多生是非,就把他們放在一起,任他們跑來跑去地玩。


    *


    林海雙今天主要是來拉金桔樹和花的,順帶過來玩玩,看外麵的雪越下越大,陳安修留他們住下,他們不肯,陳安修就催他們早點回去,回林家島的山路不好走,金橘樹一共三棵,枝繁葉茂的,盆子都不小,兩個人抬都費勁,陳安修和陳天雨自然不必說,連章時年都出來幫了把手,男人抬金桔樹,女人就幫著搬小盆的花,還有的幫著開門關門,屋裏屋外一片忙亂。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東西都穩妥地搬上車,林海雙合上後車蓋,說外麵雪大,讓其他人趕緊回屋,他自己也跳到駕駛座上,陳安修過去敲敲他車窗說,“路上別急,現在時間還早。”


    林海雙搖下車窗,回聲,“知道了,大哥,對了,陸叔叔今年來林家島陪爺爺奶奶過的年,這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今天上午打電話的時候聽陸叔說了,說是三十那天中午到的,今天中午就要趕回北京去了。


    “哦,你知道就行,那我們走了。”大哥是小叔兒子這件事,家裏人沒明說,但他這兩年也有所耳聞,而且小叔對大哥的態度確實不一般,至於陸江遠和小叔在一起,大哥和爺爺奶奶同意就行,他們是小輩也無權幹涉。


    陳天雨接個電話就到別家去玩了,章時年是先回去的,他洗過手後,還沒走到門口,就發現門是開著的,大冬天沒什麽人是這麽開著門的,他進屋一看,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戒指和手表都在,但他常年佩戴的手串沒了。


    陳安修是慢他一步進門的,章時年能發現,他也發現了,他是親眼看到章時年放在桌上的,他們一直在院子門口,因為下雪,這會家裏也沒人來,還是原先的那些。別的東西還好,可他知道這檀香手串是章時年的舅舅送他的,凝神靜氣,對調節心肺功能也大有好處。章時年幾乎不離身。


    “我去那邊問問。”


    章時年皺眉說,“算了。”那屋裏都是陳家的親戚,有人成心拿了也不會承認,過去問隻會得罪所有人。


    “怎麽能算,放心,我先和媽說說,看看能有什麽辦法。”


    陳安修是拉著陳媽媽出來說的,陳媽媽是見過章時年的手串的,她聽完沉默會說,“這事不好辦,我們沒抓住人手腕子,誰也不會承認的,都是親戚,又不能搜人的身,貿然去問,隻會得罪人,不過話回來,我也想不出誰這麽眼皮淺。”別說現在日子都好了,就是日子過不開的時候,也很少聽說誰到人家門上小偷小摸的的,都是鄉裏鄉親的,一旦做了,搭上的可是一輩子的名聲,再一個,章時年的手串看著也不起眼,應該沒人那麽識貨才對,就算有人手腳不老實,想順手牽羊,也該拿看著更貴重的手表和戒指。


    “那怎麽辦?”陳安修一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


    “咱先進屋。”站在門外也想不出什麽辦法。


    不過進到屋裏好像也沒什麽好辦法,有幾個人要走,陳媽媽借口外麵雪大,又把人留了會,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不能一直這麽耗著。


    睿哲和冒冒在屋裏追著玩,冒冒經過陳安修邊上的時候,就撲到爸爸懷裏蹭蹭,陳安修在冒冒身上隱約聞到些熟悉的味道,但他不確定冒冒是靠近章時年沾上的,還是冒冒碰過手串,對啊,他怎麽沒想過可能是孩子拿去玩了,對孩子來說,東西無所謂價值,隻看合不合心意,這樣就能解釋地通為什麽舍棄手表和戒指,隻拿手串了,“冒冒,你拿過爸爸的手串嗎?一個個圓圓的珠子,這樣戴在手上的。”


    冒冒聽不大懂,就隻會往爸爸懷裏鑽撒嬌,陳安修掏掏口袋,什麽都沒有。他又去問睿哲,“睿哲,你有沒有見過,叔叔屋裏桌子上的一串圓圓的珠子?”


    睿哲摸摸口袋,劉雪今天本來就一直在火頭上,正缺個發泄的借口,一聽陳安修這麽說,就一把將睿哲抱過來說,“陳安修,你是什麽意思,你說我們睿哲偷你東西嗎?我們家睿哲什麽沒見過,會稀罕你一個手串?媽,你聽他這說的什麽話?說咱們睿哲偷東西。”她想把李文彩拉到同一個陣營去,至於目的,大概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


    可是還沒等李文彩說話呢,陳媽媽不緊不慢地說,“今天大年初一的,你說你發的什麽火,還一口一個偷的,睿哲拿沒拿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哪怕就是睿哲拿了,他這麽小的年紀,不過是看著個眼稀罕,他懂什麽叫偷?”


    我不說你兒子偷,你敢說你兒子是偷?劉雪憋得臉通紅,半天愣是沒擠出一句話來,她一聲沒出地抱著睿哲出去了。


    屋裏也沒人攔她,母子兩個剛出來門口,睿哲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串說,“媽媽。”小孩子還不會撒謊,看著好玩,就裝在口袋裏忘了。


    其實劉雪在一抱起睿哲的時候就發現了,口袋裏多了那麽個東西,她抱著硌手,但她當時肯定不能承認,她從睿哲手裏接過來,抬手就想遠遠地扔開,最好扔到牆外麵,讓別人撿去,不過陳安修也搞笑,不就是個破手串嗎?地攤上十塊錢就能買兩串,還真當什麽好東西,丟了還巴巴地找。她馬上就扔出去了,又轉轉眼珠,將手串扔在屋簷下。然後她抱著睿哲去陳天晴屋裏去了


    陳天晴和陳天藍兩姐妹正在床上坐著說話,見他們母子進來,急忙讓座,床這邊靠著暖氣格外暖和,可劉雪隻把睿哲放在那裏,她自己則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大嫂,窗子那邊冷。”陳天晴提醒她。


    劉雪轉頭笑道,“沒事沒事,我就是因為堂屋裏太熱了,才過來這邊坐坐的,太熱了,讓人喘不過氣來,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呢,我進來的時候看你們又說又笑的。”


    “在說二姐以前推薦我看的一本書……”


    陳天藍劈裏啪啦講了一通,劉雪分神也沒聽得太仔細,什麽老公癱瘓,莊園主夫人什麽的,還是外國名,她聽著就頭大。


    陳天晴也注意到劉雪的異常了,這人根本不是來說話的,從進門就盯著院子裏瞅,也不知道在看什麽,看那表情,還有點著急。


    *


    手串的事情暫時沒結果,陳安修就先回東屋去了,冒冒一個人在屋裏無聊,就跑到門外玩,現在還下著雪,陳媽媽想抱他回去,他扭來扭去地不讓,陳媽媽隻好暫時將他放在這裏,自己進屋給他拿帽子。


    冒冒邁著小短腿到處走,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麽的就看到那個手串了,他可能見章時年戴過,他拿起來也往自己手上套,勒在棉衣袖子裏。他自己舉著胳膊看看,大概還覺得挺美的,不等人喊,自己就搖搖擺擺回屋裏來了。


    薛冰實在是稀罕他,她是快三十的時候生的陳天藍,好友中生孩子早的,現在都有當奶奶的了,孩子就是冒冒這麽大,但她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冒冒將養地最好,她把人放在膝蓋上,摸摸冒冒的臉說,“都不熱了,冒冒剛才到外麵做什麽去了?”


    人家一逗他,冒冒就會咧著嘴笑。


    薛冰忍不住親親他的額頭,“四奶奶真喜歡冒冒,四奶奶走的時候帶著冒冒一起去廣州玩吧。”


    劉雪帶著睿哲回來,大家以為她想開了,就沒多問,她挨著薛冰坐,拉著冒冒的一隻手好像也打算逗孩子,但一聲驚呼是先響起來的,“冒冒手上這個,是不是安修要找的手串啊?這不是好好地戴在冒冒手上嗎?怎麽還賴上我們家睿哲了,我以為是個多貴重的東西呢?”


    大家聞聲都看過來,確實在冒冒胳膊上纏著的手串了,陷在蓬蓬的棉衣裏,不仔細瞅還真不太容易發現。


    手串在自己孫子身上發現,陳媽媽也沒什麽話可說,冒冒坐在薛冰懷裏,薛冰就輕輕抬著冒冒的手幫他把手串脫下來,手串剛拿到手中,薛冰的眉頭就極細微地顰了一下,她不動聲色地將手串拿到眼前看了看,又聞了聞味道,出自越南最頂級的奇楠沉香,這樣的沉香木,普通人一輩子得一塊都難,即使得到了,也是斷斷不肯舍得下刀子的,更何況是打磨成這種極費料的手串,更難得的是,看紋理,這手串竟然是出自同一塊沉香木。她身上的這塊冰種翡翠,不知道能換這手串上的幾顆珠子,“原先不知道安修竟然喜歡這個。”


    陳媽媽將手串接過來,隨口說,“不是安修的,是小章的。”


    原來是章時年的。


    *


    家裏忙亂一天,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人終於都走了,雪下得越來越大,胡同裏都快看不到路麵了,陳媽媽等一會見再沒什麽人來,就把院子門關上了,年三十下午包的肉餡餃子還有,今天太累了,誰也不想動,晚飯就繼續吃的餃子。


    家裏人都想早點休息,陳安修和章時年也不例外,吃完飯就早早回去了。


    到家後陳安修往鋪上一躺,閉著眼睛就嚎叫,“今天累死了,我隻想睡覺,什麽都不想做了。”


    章時年脫掉外套,攔腰將人拖起來,“就是不洗澡,也要洗漱一下吧?”


    陳安修沒什麽力氣地靠在他肩上說,“我沒有力氣了,你幫我刷牙洗臉。”


    章時年誘哄說,“行,我幫你。”


    陳安修這才從炕沿兒上跳下來,抓著章時年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走人。


    章時年給他擦臉,他就仰著頭,章時年幫他刷牙,他就張著嘴,讓漱口漱口,讓閉眼閉眼。直到章時年的手不太老實地在他衣服裏遊走,他才自己蹦起來,閃電般地躥浴室裏去了。


    不過陳安修得承認,洗完熱水澡,身上確實比較舒服,他吹幹頭發,七手八腳地爬到炕上躺下,枕頭怎麽睡都不太舒服,他拍拍枕頭,又伸手到枕頭底下摸了摸,一個大紅包,裏麵裝的全是可愛的毛爺爺,厚厚的一摞,過年紅包就是要這樣的才有感覺。章時年真上道。


    章時年一進來就看到陳安修躺在被窩裏,手裏抓著紅包傻樂,“不是困了嗎?怎麽還不睡?”


    “有紅包可以撐撐眼皮。”


    章時年挑眉,“不用撐了,以後每年都有。”


    陳安修這下來精神了,“能給多少年?”這就是福利,一定要問清楚。


    “應該可以很多年。”


    “五十年,七十年?”


    章時年笑了一下,“我努力做到。”


    陳安修翻身抱住他大笑說,“那就是七十年了,到那時候,我都一百歲了,就為了這紅包,我也得努力活到一百歲了,章先生,你可別半途耍賴。”


    “我盡量,你的紅包我也收到了。”放在他常穿外套的口袋裏了。


    “你今天不是沒穿那件外套嗎?”他昨晚放紅包的時候,還特意把那件外套放在衣架的最外麵了,誰知道章時年和他完全沒心理默契,偏要挑裏麵的那件。他還想章時年今天不發現,他明天就拿回來的。


    “無意中發現的。”


    陳安修困了,也不想和他計較細節,他打個嗬欠說,“等忙過這幾天,我們出去旅遊吧?”


    “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了?”


    “咱們還沒一家人出去玩過呢,正好噸噸也放寒假。”更關鍵是的,章時年在這裏過年實在是無事可做,就拿今天來說,別人都出去玩,他隻能一個人看家。


    “想去什麽地方?”他這樣一說,章時年也有了興致。


    “暖和點,不用太遠的。”冒冒這麽小,經不住長途跋涉。


    *


    而這天晚上在陳建明家,並沒有眾人想象中的混亂場麵。李文彩在陳安修家的怒氣竟在回家後奇異地收斂起來,這讓劉雪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她尋個空當,單獨和李文彩說,“媽,別聽林海雙胡說八道,他就是個當導遊的,能懂什麽翡翠?”


    李文彩回道,“是嗎?我當然也願意相信是真的,這是十幾萬塊錢呢。沒事你就早點回去吧,你四叔四嬸也累了。”


    她這樣的平聲靜氣,更讓劉雪心裏沒底。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發出來了,/(tot)/~~後台一直就轉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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