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經書真的可以有益練武?


    謝嶴抓抓頭發。


    背熟了真的能掌握陽氣收發、練好金剛罩?


    謝嶴兩撇眉毛皺成一條線。


    既然是雲師侄所說,應該沒錯,隻是――


    如果天天抄書,哪裏還有時間去找線索?!


    雖然之前種種經曆表明,練武之事迫在眉睫…可是這些純陽功法到底需要練多久才有所成?


    謝嶴深深歎口氣,滿臉糾結。


    “…師叔?”


    前方冷麵少年轉身,站在幽靜殿宇之中,越發顯得神情極靜,眸色極黑。


    被這雙眼睛一望,謝嶴登時回過神來,隻見兩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一處開闊房間。這房間像是有甄劍堂大殿那般縱長,排排書架直達屋頂,豎分兩道,橫分數排,中間一道白石走廊直通末端,顯得煞是深遠。


    這、這書房的書貌似也太多了點?


    謝嶴一路走去,粗略數了數,竟是與萬書閣的書量不相上下,不由暗自咂舌,正左顧右盼之時,忽然覺得一股風自前麵呼啦吹來,謝嶴扭頭一看,頓時兩眼睜大,倒吸了口氣。


    走廊末端,一張矮幾桌案臨窗而設,窗扇竟有平常所見兩扇門之寬,此時窗扇被打開,大片連綿山巔霎時躍入眼中。


    但見千峰競秀,萬岫爭險,柏木蒼,鬆林翠,渺渺雲霧生嶺上,一排白鶴悠閑過,當真是――


    雨過天連青壁潤,風來鬆卷翠屏張,好一副人間美景!


    謝嶴看的神魂顛倒,股股清風舒卷渾厚,讓人不由心境萬般開闊。


    嘖,管它是兩本還是三本,不就是抄書背書!又有何懼!


    謝嶴氣勢萬千坐在桌案前,拍拍桌子,豪氣萬丈道,“雲師侄,拿書來!”


    雲青鈞劍眉微動,不緊不慢抬手,把之前那兩本書放在桌案另一摞書上。


    那摞書二尺來高,封皮同樣是紅底狂草,謝嶴瞅瞅這一摞快要沒過自己頭頂的書冊,一股不妙頓生心頭,“等、等一下,該不會這些都是――”


    “正是些許純陽功法初級心經。”少年微微頷首,冷寒俊容上一片坦然之色。


    些許?初級?!


    僅僅這些書背完都需三五載,那所有的純陽心經背完還不得十年,不,幾十年?!


    謝嶴身子一晃,眼中忽然浮現自己白發蒼蒼踏出青冥閣,仰頭長嘯‘老紙終於可以去找線索了’的模樣――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忙抬頭道,“雲師侄,我覺得真的可以每日安排一些空閑…”


    “師叔。”


    清冷音色緩緩蕩開在幽靜殿宇中,少年白玉色的手掌中托著粗細不一的兩隻毛筆,黑眸微垂,好似一股寒潮被輕輕一觸,眼看要破冰而出。


    “師叔慣用哪一支?”


    謝嶴頓時一哆嗦,把其餘的話吞回肚裏去,默默垂淚伸出爪子,搭在其中一隻筆上。


    “這、這隻便好…”


    ……


    當太蒼山莊燈籠盞盞點起時,一處籬笆牆內的花廳門口站著一碧水雲衫衣的青年。


    “奇了,天陽出莊未歸也就罷了,為何師叔和少莊主也遲遲沒來?”白抒遠又望了眼門外的籬笆小徑,看了一會,偏頭微微一笑,“凝然師姐,不如我們先吃?”


    琴凝然看看天色,柔聲道,“還是再等等,眼看到了關山門的時辰,天陽也應快回來了。”


    聽到這話,白抒遠隻得先坐下,撈起一個顆鹵漬肉幹丟入口中,“聽說師叔開始抄經書了,沒想到竟然抄的這會也不見…咦?師叔?”


    籬笆小徑另一端,兩人正遠遠向此處走來。


    前麵一人扶著腰弓著背,兩腳邁的極是艱難,顯是渾身僵硬;後麵那人步履緩慢,風姿翩翩,少年麵容清俊如月。


    隻見前麵那人好半天才移步到花廳,一邊哆嗦著腿,一邊齜牙咧嘴坐下。


    白抒遠不由看的忍俊不禁,“師叔莫不是抄了區區一下午的經書,變成了這般模樣?”


    區區?!


    謝嶴眉毛一跳。


    你抄一下午試試!那經書字字都複雜不說,旁邊還有人時不時散發寒氣鎮壓,不能隨便走動,不能彎腰爬著、不能吃梅幹零食、不能――


    總之比大考監督還嚴!


    這哪裏是抄書,分明是變相受罰!


    要不是老紙打不過也跑不過、要不是老紙擔心被再次關禁閉――


    謝嶴越想越鬱悶,越想越心酸,抖著僵硬發麻的手腕,顫顫巍巍夾起了一隻雞腿。眼看那雞腿要落入碗中,忽然,半路竄出一粒花生嗖的一彈,手腕登時一麻。


    “咦?”


    好不容易夾起的雞腿吧嗒落下,白抒遠手中一晃,便把雞腿接入自個兒碗中,看到謝嶴一記奪食之恨的眼刀殺來,笑得分外自在,“師叔可要小心才是。”


    …小心個毛線!


    謝嶴默默醞釀了下情緒,再抬頭時一臉感動,“原來抒遠師侄是要幫師叔剝雞腿肉吃,真是難得孝順――”說罷翹著二郎腿,伸出空碗,等著青年給自己剝雞肉吃。


    白抒遠臉皮抽了抽,還沒有所反應,便見一隻大個渾圓、肉多又嫩的雞腿忽然放入謝嶴碗中。


    “師叔早些吃。”一道清寒嗓音之後,雲青鈞手腕一翻,竟是又舀了一勺翡翠蝦仁放入謝嶴湯碗中。


    但見少年手指清潤如竹,襯著青瓷勺柄分外打眼,一雙凝眸依舊帶著寒漠,卻抵擋不了謝嶴鋪天蓋地的震驚視線。


    咦?咦咦?!


    雲師侄竟然給她主動夾菜?莫非也覺得之前嚴厲對待師叔有失輩分之別,這會想要彌補?!


    謝嶴眼睛一眨,正要趁勢追擊,就聽少年又補了一句,“師叔多吃些,飯後還需演練今日所抄心經。”


    謝嶴手中筷子一抖,吧嗒掉在桌上。


    ……臥槽!白天抄經書也就罷了,晚上還要再練一遍?!


    老紙要練武自由兩不誤!老紙要健體人權通通有!!


    謝嶴內心無限咆哮,化悲憤為力量,重新撈起筷子,恨恨咬著雞腿。


    這邊白抒遠回過神來,扭頭悶笑,那邊琴凝然搖頭輕笑,輕靈舒雅。


    “話說…”琴凝然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一事,麵上露出一絲疑惑,“少莊主,那黑蚓怪自逃入永州城內也過了兩三日,可是迄今為止,卻不見絲毫動靜…”


    雲青鈞麵色沉肅,“永州城內自有二十八宿胃土雉在,那黑蚓怪恐引得注意,自然不敢亂來。”


    “胃土雉?”白抒遠一愣,猛然一拍桌案,“原來如此,我就說那千潭村怎地之前不犯事,偏偏最近出了如此邪事,原來是胃土雉之緣故!”


    “咦?”謝嶴剛才沒注意聽,腦筋一時沒轉過彎來。


    白抒遠歎了口氣,一臉慮色,“那千潭村因著得了雞瘟,把全村雞殺了不少,誰知竟會惹惱了那胃土雉,一氣之下遠離此地――唉,少了死對頭,黑蚓怪難怪猖狂起來。”


    “霍!”謝嶴也想起來了,之前還被雞毛嗆的鼻子癢了一路。


    胃土雉乃是胃宿,西方七宿第三宿,屬土,為雉,□這蟲蟲蛇蛇之流。


    嘖嘖,沒想到這雞鴨也有做主的人,惹不得啊惹不得…


    謝嶴正感歎著,忽然發現筷子上正夾著吃剩的半隻雞腿,不由眼皮一跳,忙把雞腿丟下。


    正在此時,花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見天陽匆匆進來,看到廳內桌上的飯還幾乎未動,頓時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我還以為趕不上吃晚飯了。”天陽先咕咚灌了幾杯茶,這才撈著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看到天陽滿頭大汗,似乎運足了輕功趕了回來,謝嶴不由好奇道,“今日去了哪裏,怎麽這會才回來?”


    “師叔不知,今日永州城德記茶館來了個說書先生,講得十分有趣!”說到興致所在,天陽也顧不得吃飯,忙放下碗筷道,“無論是才子佳人、前朝野史,還是山野誌怪、修仙洞府,都信手拈來言之鑿鑿,聽說明日還要說什麽三神七魄之奇事…”


    咦?三神七魄?!


    謝嶴眼睛滴溜一轉,趁著另三人又聊起黑蚓怪的事,偷偷湊到天陽身旁,聲音壓得極低,“那說書先生說的,是否可信?”


    天陽想了想,點頭道,“我今日聽了玉林派仙道捉妖的故事,聽起來還是有七分真的。”


    這麽說來,看來那位說書先生所知甚多,知道《天地神陽轉魄還魂經》的相關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謝嶴眼睛一眯,嘴角咧起一個月牙彎鉤。


    ……


    永州城三麵環山,剛剛進入春中,已是熱氣熏熏,城內不少人午後帶著幾個銅板,去涼棚喝一碗茶水;手頭寬裕些的,就進入茶館之中,要上一壺好茶一盤鹵花生,邊扇風納涼邊聽著說書先生唾沫橫飛講著各種趣事。


    如此悶熱之地,城內茶館涼棚自是不少,而要說這生意最好的,卻是城內東街路北一家德記茶館。這德記茶館臨著東門,哪怕是悶熱午後,門外草灘涼爽之氣也常常吹來。這般占盡了地利不說,據說最近又請了遊遍山川大地的某位說書先生來,每日大堂內茶客爆滿,甚至在茶館外還搭了幾處棚子,擺了不少桌椅。


    謝嶴趕到德記茶館的時候正是下午最熱之時,別說堂內,就連茶館外都坐滿了聽書的人。


    “這就是師叔趁著少莊主出莊之時、千方百計想要來的地方?”浮浮春日下,俊美青年眉目含笑搖著折扇,引得過路少女無不側目,隻是那搖扇子的速度似乎快了點,頗有恨不得痛快扇風之嫌。


    謝嶴看看裏麵滿是人頭攢動,也是著急――嘖,總不能傻站在太陽底下聽吧?


    謝嶴正四顧打量時,肩膀忽然被青年握住,身子一轉,正對茶館對麵一家富麗堂皇三層高的酒樓。


    “師叔?”看到謝嶴怔愣模樣,白抒遠眉梢一挑,“不進去嗎?”


    “進、進去?”進這種要兩盤菜就要花幾兩銀子的地方幹嘛?


    “師叔不是要聽書?這茶館都滿了,眼看這附近也隻有這酒樓位置剛好。”白抒遠一臉理所當然,攬著謝嶴肩膀便大步邁了進去。


    …去,到底是什麽樣的環境養出這種為了聽一兩銀子的戲花幾十兩銀子的奇葩邏輯思維?!


    等等!自己是師叔…該不會是她掏錢?!


    想到榭箏遨儲備銀兩數目,謝嶴連忙拽住青年袖子,咳了一聲,“抒遠師侄可是…可是帶足了銀子?”說罷又覺得意思表達不夠清晰,又厚著臉皮補了一句,“師叔今日出門匆忙,忘帶銀子了。”


    白抒遠挑眉一笑,嘴角彎起,“師叔放心,這種粗茶淡飯,就當師侄孝敬了。”


    謝嶴滿意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正要走進酒樓,白抒遠忽見街頭拐角一處店外小攤,眼睛一亮,轉頭對謝嶴道,“師叔先上去,我買個東西,稍後便來。”


    說罷便沒入人群之中。


    謝嶴隻好先上了二樓,占了個臨窗的位置,點了幾品小菜,一壺茶,邊吃邊等。


    所謂一分價錢一分貨,這酒樓菜品茶水雖價目不菲,卻是格局優雅,碗筷精致,桌椅疏遠,偶爾涼風穿堂而過,更是涼爽幾分。謝嶴好吃好喝,聽著茶館說書,沒一會便消磨大半時間。


    奇怪…白抒遠怎地還不回來?莫不是又勾搭哪家姑娘了?還是故意惡整…想看自己如何吃霸王餐?!


    謝嶴眼看著對麵說書先生講過三段故事,似是要離開,不由有些著急,最後隻好叫來小二,一臉肉痛從袖子中摸出銀子拍在桌上,著著急急趕到對麵茶館。


    夕陽斜下,東街石板道路上染上一層豔紅之色,在磨得光滑的路麵上有些反光。


    謝嶴不由眯了眯眼,略微適應之後,走向茶館後門。


    那木門半敞開著,道道粗糙條紋沾著殷紅濃稠色調,令人莫名心慌。


    謝嶴眼皮跳了跳,不由伸手摸了摸腰間一小巧香囊。


    自從那日經曆紫衣秀女拐跑事件,回莊後雲束峰便給了她一個靈草香囊,可以消去一身陽氣味道,如同尋常人一般。謝嶴對上次那事也是心有餘悸,這次來永州城前,還特意帶著香囊在後山轉了轉,發現沒有妖物偷襲,這才拍拍胸脯下了山。


    在進入暗巷與不進之間猶豫片刻,謝嶴還是縮回了腳步,沒敢再向前一步。


    嘖嘖,老紙就在這裏堵人,那說書先生還能住在茶館裏不成?!


    謝嶴想到這裏便轉了身,正要離巷口更遠些,眼前忽然飄過一陣香霧,頓時身子一軟,兩眼翻黑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回來晚了,來不及修改,先發上來~


    這章過渡,下章重點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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