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薄雲,豔陽初上,正是一日萬裏晴空。


    此時在雷雲嶺山腳下通往曲都沿路的一間茶鋪裏,謝嶴正眼眶發青抱著茶碗坐在茶鋪西南角落,看著距離最遠的對角上散發著陣陣陰暗氣息的某人形青龍。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謝嶴提心吊膽一夜無眠保持最高警戒,生怕這隻青龍趁她睡著後動口,不過奇怪的是原本怒氣滿槽的青龍昨晚卻沒有偷襲――


    嘖,就算如此,誰知道他什麽時候突破忍耐值臨界點撲上來!


    謝嶴深覺這樣僵持不是辦法,默默醞釀一番,端起茶碗仰頭喝了幹淨,毅然朝東北那桌走去。


    清晨朦朦光線照在青年無雙俊美麵容上,皮膚極為清透幹淨,那雙冷質金瞳正眺望窗外,滿眸落著朝陽璀璨之光,好似暈出了一身清氣祥光,倒是把煞氣比下去了一些。


    謝嶴膽子也肥了肥,趁著精氣神上湧,隔著桌子坐在青龍對麵。隻見那對赤金雙眸瞥過來斜瞄了一眼,一聲冷哼從暗藏獠牙的嘴裏發出,卻不是對著謝嶴。


    “本大爺堂堂青龍竟然被一個沒法力的凡人收了…簡直比被天上那群老道壓在山下還恥辱…不,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


    人形青龍渾身沉沉黑煞霧氣,每言一句怨氣便重一分,眼看那黑霧快要濃縮成煉化萬物的黑沉妖火,謝嶴冷汗一滴,連忙輕咳兩聲開口。


    “其、其實也不是一直收著你,反正青龍大爺生命那麽長,陪在下走一段小小的時間就夠了!”


    說著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眯點的距離,討好燦爛一笑。


    青龍偏過頭來,看了看那兩根手指比出來的空隙,忽而伸出一手。


    因為太過凝白而看起來有些薄透的修長手指覆蓋上那兩根手指,猛然一壓,頓時把謝嶴兩根手指緊緊黏在一起。


    “哼,就算是一天大爺我也不想浪費!”


    謝嶴被捏的手指直抽筋,眼角跳跳,繼續努力道,“不浪費不浪費,我要去找經書,沿路會經過許多地方,這大好河山裏藏著多少好玩的事情,你就不想看看?”


    雖然對她來說是在玩命――


    謝嶴默默咽下心酸淚水。


    青龍哼了哼,眸中劃過不屑,“無聊,普天之下,上至那三十三重天,下至鬼界修羅,本大爺哪裏沒有去過?”


    “但、但是一個人走過是會重複,兩個人的話就會不一樣!”謝嶴再接再厲,硬著頭皮搜羅理由,努力壓平聲線,好顯得名正言順、聲高膽正。


    “哦?”青龍眼梢微微一挑,忽然伸出一隻手掐住謝嶴脖子,好似拎小雞一般隔著桌子拽了過來,金色雙眸泛出一道殘酷冷光,“我隻要殺了你就可以解開這個破玩意兒,為何要那般麻煩?”


    “…未必,”謝嶴被掐的呲了呲牙,努力彎起嘴角,牙齒又白又亮,“如果殺了我,說不定它一輩子都取不下來…不如青龍大爺嚐試戴著它,也是一種新奇經曆,或、或許一生就這一次嚐試…哈、哈哈…”


    說到最後,謝嶴實在謅不下去,隻好幹笑兩聲,盡量多露出幾顆大牙以顯真誠。


    “想讓我跟著你…”青龍眯了眯眼,掐著謝嶴脖子的手慢慢上滑,挑起因為缺血而有些發青下巴,“那就一日喂一次本大爺如何?或許看在你純陽之體的份上,本大爺沒有失去興趣前會暫時跟著你也不一定。”


    或許?暫時?不一定?!


    聽到這一連串的不確定詞語,謝嶴臉皮抽了抽,不過也知這是極難的讓步,隻好撓頭問道,“一日喂一次陽氣是多少?”


    “放心,”青龍舔了舔唇,嘴角上彎,勾出絲絲詭異弧度,“每天隻取一點,不會要了你的命。”


    本就極為漂亮的俊美麵容因這一笑霎時褪去了凶惡煞氣,無邊美色比窗外朝陽還要無限燦爛,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一點點啊…


    謝嶴舒口氣。


    可是那種看到肥鳥自動跳到盤子裏躺好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就在謝嶴糾結之時,忽然見青龍咬破手指,帶著血絲的指尖撫上自己的眼角。


    比想象中更為炙燙的血液從眼梢向下滑去,些許沾上了睫毛,懸而未落,謝嶴忍不住眨了眨眼。


    “呃,這是……”


    “如果不想讓留下這標記的妖怪尋來,就別亂動!”青龍凶狠瞪眼,隻覺細軟睫毛劃過指腹,似癢非癢的感覺好似有把刷子在撓不到的地方刷來刷去,不由皺皺眉。


    “標記?!”謝嶴一驚,猛然想起自己被那妖尊句融曾經碰過眼眶,又想起之後眼睛無端疼痛、再之後對方無比準確的尋到自己屋子裏來――


    ‘我隻是不喜歡...自己看上的人被他人做了標記而已…’


    耳邊隱約響起涼滑溫柔好似飽含無限憐愛的話語,謝嶴渾身一哆嗦。


    幸、幸好被及時發現了!不然老紙不是白白費了這麽大勁逃跑!!


    ……


    通岐城主城大殿外


    紫樹如雲,靜水流煙,天色昏沉似夜,嫋嫋霧氣順著石台一路向上,飄到一處四角飛簷的涼亭內。


    妖尊句融坐在臨水設著的一張連案矮榻上,手中捏著一枚玉石棋子,正要落在棋盤上,忽然手指一頓,‘咦’了一聲。


    “怎麽了?”一名坐在小案對麵的紫衣男子倒了一杯酒,一臉笑容推到對麵,“是不是想起哪個纏人的美人兒被尊上忘在了洞府中?”


    “我哪裏有居士這般好福氣,”句融搖頭一歎,臉上有幾分無奈,“隻是最近喜愛非常的東西忽然失了蹤影。”


    “哈哈,尊上所說,莫不是那個稀有體質的凡人?”紫衣男子大笑,一身霸氣至極的妖氣散開,四周樹枝皆被壓得枯萎幾分,“沒想到尊上也有丟了人的時候,我還想著若是尊上垂憐,能否分我一口嚐嚐。”


    “居士這般雅人,稀奇珍寶數不勝數,又怎會看上區區凡人?”句融微微一笑端起酒盞,手指輕緩劃過盞沿,“此事也怪我大意,本想藏在地盤之內,無人能尋,奈何他自己跑了。”


    “我那些珍寶比起尊上所有來說隻是九牛一毛…隻是尊上既得了他,為了不一口吃了?”紫衣男子一臉曖昧道,“又不是女子可以慢慢享用,邊享受那魚水之歡邊吸著陽氣,甚是妙哉!”


    “一口吃了太過無趣,”句融不讚同的搖頭,“就如同發現了那二心之人,不留著慢慢折磨,豈不是浪費他一片苦心?”


    紫衣男子渾身一顫,雙目突了突,勉強笑道,“尊上這話是何意思?”


    “你我相識多年,應該知道,我是個很注重秘密的人,”句融臉上漫出一抹微笑,看起來十分謙和無害,然而對麵的男人卻越發滿頭冷汗,“如果秘密被人說出去了,那我也隻好讓他永遠張不開口,況且……”


    在妖尊說話之時,紫衣男子袖子下的手掌猛然一握,突然暴起揮出一群泛著黑光的針毛,向後一躍跳起。


    “叮叮叮――”


    無數細如發絲的針毛被一隻酒盞看似隨意一擋,四飛散去,於此同時紫衣男子當胸穿過一把黑杵,一臉不可置信倒下,化作一團黑霧消散的一幹二淨。


    “…我也不喜歡別人穿了我喜歡的顏色。”句融慢吞吞補完最後一句,這才看向亭內悄無聲息出現的第三人,一臉痛心疾首歎息,“燕宿,為何又用這般粗魯的手法?”


    “屬下以為尊主想要讓他消失的一幹二淨。”燕宿木著臉把手中的黑杵重新塞在腰間。


    ……


    曲都府衙不大不小,判案不強不弱,卻有號稱‘天下第一庫’的別稱――這並非是說其庫內文件多機密、藏書多廣泛,而是足夠浩大龐雜,隻要是別的城州認為無用文書、百十年前封檔的瑣碎民事、早已過時的官文條律、甚至是過去某位師爺記載的衙門老爺有幾方小妾的瑣碎小事,也統統丟在了這曲都文書庫中。


    因此曲都府衙雖不大,其文書庫的占地卻不斷擴張,甚至擠開了後方民房,直占了城北一方角落,也算是一處奇景。


    此時風黑夜高,雲濃月淡,正是夜色昏暗時。


    文書庫內一角,歪歪扭扭堆上去的一摞文書忽然輕晃,眼看就要齊刷刷落地,很快被一根金燦燦的棍子支著,堪堪穩住了傾斜角度。


    “呼…好、好險…”


    謝嶴把那摞文書扶好,這才收起了色空棒,來到布滿灰塵、纏著蜘蛛網的一排箱子前。


    在白抒遠混元真丹的記憶中,一本山野閑誌中記載曲都文書庫無意中收有天下奇書《天地神陽轉魄還魂經》,這話雖然寥寥幾筆帶過,也不知是真是假,如今是否殘存,但是比起之前連隻言片語都沒見到的情況來說,總算是看到了些許線索。


    唔…紀錄入庫文書的名單在哪個箱子裏?


    謝嶴撓撓頭仔細打量,奈何月色本來就暗,又不能點亮火折子,謝嶴直看的眼睛昏花都沒看清楚箱子上小篆描上去的字,最後隻好從包裹中掏出一件黑黝黝的鬥篷,從頭到腳包起來,隻露出兩隻眼睛,凝氣使出金剛罩。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陽氣供應的方式多種多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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