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嗖嗖刮過;


    長發,隱隱揚起——


    揚起個毛線啊!


    為毛自己會理所當然的認為三神入體時也會變出一身衣服來嗷嗷嗷!


    謝嶴猛然回過神來,撲向自家獸妖碩大腦袋緊緊抱住——


    無論如何先用耳包(的毛)遮身再說!


    灰毛獸妖繃直的四爪一僵,耳朵抖了抖,掃過一片細滑肌膚,赤紅獸瞳登時圓似銅錢,耳朵下方一撮毛瞬間漂成了紅色。


    “勞煩白七少主能否給我一件衣裳遮身——”謝嶴強自鎮定,一派大宗門派師叔之勢,滿額卻是急汗狂流,內心羞憤欲絕得直撓爪。


    所幸謝嶴開口說話之瞬,幾步開外的青年腳下便是動了動,隨即衣衫挲挲聲響起,一件繡著瑞草的月白瑩衫披在了謝嶴身上,帶著縷縷靈氣盤亙的溫暖。


    謝嶴迅速把衣服裹緊,手忙腳亂整理好衣裝。


    嘖嘖,不愧是白澤族七少主的衣衫,這般質地,這般麵料,這般保暖度,披在身上簡直如地下熱泵高端技術供暖,全身全日如春天般舒適。


    雖然身下涼颼颼,毫無安全感,但是謝嶴琢磨著再借褲子恐怕那位白七少主就會翻臉。


    等到謝嶴把隨衣附帶的腰帶係好,再抬頭時,青年已經站在了更遠的地方,麵朝峭壁,背朝這裏,兩袖灌風,浩雲扇柄掛在腰間飄蕩。


    望著白七少主一副麵壁思過的模樣,謝嶴咳了一聲,正欲開口打破尷尬,誰知他身形驀地一趔,腦袋差點撞在那麵青壁上。


    “白七少主?!”


    “無事、無事……”白衍轉過身來,臉上還有些微紅,平日似含千言萬語的鳳眸此時直直盯著地麵,“榭公子……不對,榭、謝姑娘……在下方才不曾想純陽之體會是女子,所以適才喂藥之時未曾注意……這般看了……看了身體……雖說靈凡有別,但是畢竟占了這等便宜,白某自當負起責任——”


    “不不不,不需要白七少主負責!”謝嶴嚇了一跳,急吼一聲,看到白衍愕然抬頭,意識到反應過於激烈,忙解釋道,“白七少主救命之恩,已經讓我難以回報,七少主這般看了…咳,看了一眼,我怎能與救命恩人計較,自然不算數!”


    “可是怎能讓你——”


    “白七少主!”見白衍張了張口似是還要再說,謝嶴高呼一聲打斷,加把勁繼續,“其實嚴格來說也不算白七少主看了真身……”謝嶴眼睛一轉,一臉苦惱道,“因為我本就是男子——”


    白衍神情近乎呆滯。


    “正如白七少主所言,我本純陽之體,怎會是女子?可是誰知這次三神入體之後,就變成這般女子身形,當真讓我苦惱!”謝嶴歎氣連連,“莫不是……這木頭並非我之本身,才會有這般怪異現象?就連頭發也莫名變長——”


    物證、事由皆在,推演合情合理!但願這白七少主能相信她還是個男的,消除這等礙事的尷尬,繼續充當親密無間的好隊友!


    唔,若是能在順手之餘查查這木頭身體的事情就再好不過!


    幸好此時此景之下發現自己真實性別的是這白衍啊…...


    “也是……純陽之體怎會是女子?”白衍沉默片刻,忽而點點頭,揚眉一笑,“不過這長發一事乃是受神魄之力影響,或許是榭……公子原本神魄之力便不弱,或許是受那一縷妖丹靈虛血影響,三神入體後才會有這般變化——此事我之後會查找古卷,榭…公子無需過於憂慮。”


    謝嶴一聽正中下懷,自是大喜,“那便有勞白七少主了,以後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盡管吩咐!”


    “榭…公子客氣,”浩雲折扇悠悠晃開,遮住翹起唇角,“我會記得榭公子這句承諾——”


    “…唔?”這句話怎麽聽起來像是捉住了把柄?


    看到謝嶴兩眼露出幾分警惕,白衍神情一肅道,“榭公子接下來是去妖界,還是先回去休息?”


    謝嶴此時也是十分糾結。


    雖然十分想回太蒼山莊報個平安,不過……萬一這耽擱的功夫,那妖尊就發現鍋裏精火慢燉的兔子肉沒了,豈不是會立刻尋來、自己反而給師侄們帶來麻煩?


    謝嶴抓了抓頭發,默默歎氣道,“唔,換身衣服,就去妖界吧——”


    ……


    妖界九轉回廊


    紫紅幽境,行行遊廊浮空,三轉一閣一亭,九轉一宮一闕,層層蜿蜒向上。但看東一行,西一行,亭閣垂簾懸掛,魅影遊娑,怪笑歡暢;南一帶,北一帶,蕊宮珠闕曲樂不絕,繁弦急管,好不熱鬧。


    謝嶴仰頭看著半空中好似條條回廊串起來的閣樓亭宇,目瞪口呆道,“戎睚就在此處?怎地這裏有如此多的妖物?”


    “今日乃是鼉蛟洞主三千歲大壽,邀請妖靈怪各方好友,在這九轉回廊上擺宴數日,說來也巧……”白衍從袖中抽出一張銀燦燦的帖子晃了晃,頗為得意道,“我恰好在一個月前收到這邀請之貼,隻是我白澤一族因天命在身,速來不喜與他族打交道,大姐尤為不喜……”


    提到那位雷言風行、比一般男子作風更為強硬的大少主,謝嶴也是眉毛一抽——尤其想到自己如今身上佩戴的遮掩陽氣的美玉正是白衍從那位大少主藏寶閣偷出的藏品,謝嶴眉梢更是抖了抖。


    嘖,總之先跟這白七少主混進去、尋到戎睚再說!


    這邊謝嶴攜著耳包緊緊跟隨,那邊白衍已經把帖子遞給了守門的小妖,那小妖打開帖子一瞅,登時驚得眼珠子快凸出來,“白、白……白澤七少主?!”


    這一聲叫的好似地鼠被踩了尾巴,尖銳刺耳,四周紛鬧聲音刹那消失,一片死寂,正停靠妖車之來往妖物皆是迅速扭頭,無數妖目緊緊盯著門外仙風靈骨之姿的青年,個個麵上狂熱驚人。


    “白澤?掌管六界之書,天下諸事皆知的白澤?!”


    “那豈不是知道六界秘境?無數寶物所在之地!”


    “族長!他一定知道咱們族地為何近些年來靈氣不聚!”


    “沒錯!本大王這便去問問他!”


    眼看一群妖物蠢蠢欲動,快要包圍上來,謝嶴終於深刻意識到為何白澤一族總是低調藏在真境內,連真境所在地都是年年飄移變換——對於這幫求知若渴、修仙道路上摸黑過河的芸芸眾妖而言,白澤一族就是烏漆抹黑修真道路上唯一一盞燈,還是慣常不出現的頂級豪華限量版!


    “你個蠢貨!還不速速放白澤少主進去!”一名巡視的妖將恰好路過,一腳踹開呆在門口的小妖,忙不迭衝白衍脅肩掐笑道,“七少主請進、請進!俺們洞主已經恭候多時,末將這就護送七少主進去!”


    “無需如此麻煩——”


    輕飄飄的聲音落下後,隻見那兩人一獸已經是在數十丈之外,在回廊某處飄忽一瞬,便消失在眾多妖物之中,不知去了哪閣哪亭。


    妖將自是一番捶胸頓足,懊惱失去一路上說話的機會。


    而那邊謝嶴已是穩坐於九轉回閣中的第二閣第二飛廊第二穿亭,四麵垂簾遮蔽,隱私十足。


    “……嘖嘖,方才之事定會傳到長老耳中,少不得會被他囉嗦嘮叨,”白衍盤腿坐在矮桌旁,衣擺恣意鋪落在地上,倒也無端瀟灑,不過搖扇子的模樣怎麽看怎麽鬱悶,向謝嶴望來的目光怎麽看怎麽幽怨,“若是因此又被長老聯合大姐告到了族長那裏,不許我去外界……這以後漫漫歲月,榭公子可會陪我在三霄台內?”


    “咳……待我收集完經書,定當負此責任!”謝嶴抱拳一臉嚴肅,看到青年似是還有話要說,幹笑兩聲,忙岔開話題,“不過為何丹含長老對白七少主外出之事,要求甚是嚴格?”


    “此事...說來話長,大約與我二十餘年前那一長睡有關……”白衍頓了頓,起身走到亭邊,回眸笑笑,挑扇撩起垂簾,“那麽榭公子便在這裏稍作休息,我去打聽一二,看那隻青龍到底在何處藏著吃酒——”


    話音初落便是轉身消失不見。


    謝嶴眨眨眼,暗自鬆口氣。


    好險好險,差點又繞到負責任的話題……


    不過這白七少主二十年多前為何沉睡,竟讓白澤真境內上下一眾人對他如此不放心?


    “嗝~你說這鼉蛟洞主三千大壽,請來鄰近好友不就得了,為何還請那些地盤在十萬八千裏之外的點頭之交?”


    “鼉蛟洞主召來如此多的賓客,豈非隻是為了幫他祝壽?他乃是借此之名,為他那幾名女兒招婿!來得妖物自是多多益善,修為越高越好!”


    垂簾之外飛亭下方台階,兩名打著酒嗝的妖物路過此處遊廊,話語斷斷續續飄到亭內,謝嶴恰是無聊,便一邊給自家獸妖剝果子吃,一邊偷聽。


    耳包叼過謝嶴手心的朱紅靈果,舌頭一卷刷過掌心,見謝嶴注意力放在亭外,舌頭多卷了兩下,掃盡柔軟掌心內的殘渣。


    “難怪鼉蛟洞主今日對俺如此熱情,還準備了這般好酒!”


    “熱情?哼,怎能比得上對那位青龍大爺的一半熱情?這鼉蛟洞主都把這九轉回廊最上層的整座主閣讓給他,搬出從燈陵樹精買來的上等美酒,供他吃酒休息!”


    嗯嗯?


    戎睚……在主閣?!


    “燈陵樹精?釀瓊皇酒的那個?”


    “可不是!沒想到這鼉蛟洞主竟然請動了這青龍來,真是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膽量!若是有了震煞六界的青龍做女婿,以後誰還敢惹這鼉蛟一族,誰還敢動這鼉蛟一族!”


    簾外說話聲漸行漸遠,謝嶴竄到亭邊,揭開垂簾一角,望著不遠處高了兩層的珠閣——方圓二十丈有餘,閣下數根巨柱鼎立,回廊斜飛兩邊,妖氣騰騰,正是九轉回廊的主閣。


    目測距離不算遠後,謝嶴便再也坐不住,拍拍耳包腦袋讓它在此處先呆著,袖中摸出一張白衍給的隱身符,化酒飲下。


    這隱身符極妙,隻要不開口說話,四周之人便是連氣息都無法察覺半分,於是嶴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來到主閣前遙遙數級台階之下。


    這附近沒有巡守之妖將看守,也無需看守,因為台階上彌漫著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怖妖力,似乎往前邁一步、踏上台階,便會被這妖力撕扯粉碎。


    謝嶴仰頭望著數千層的台階,心中鬱悶無以言表。


    嘖,怎麽就忘了這貨有劃地盤的習性!


    以前在凡界的禁製頂多是阻礙他人不得入,現在這禁製卻是毫無半分收斂,張狂肆無忌憚,但凡硬闖就會被妖力毫不留情絞碎——


    莫非是在妖界的緣故?


    正當謝嶴在禁製外糾結徘徊時,忽見台階另一端站著一溜妖物,麵色緊張,戰戰兢兢,攜著寶箱寶匣,猛一看好似給黑社會交保護費的一眾小弟。


    最前方幾名衣裙婀娜的女子各抱著一壇酒,玉足淩波來到台階前,嬌聲細語道:“青龍大爺,小女子乃是鼉蛟洞主之女,奉父王之名為青龍大爺續酒,懇請青龍大爺打開禁製。”


    主閣一片寂靜,不一會,禁製一陣水光流動。


    “進來——”


    冰冷嗓音幹脆墜落,彌漫無限力量,尾音似是帶著幾分微醺。


    那些女子聽得麵上飛出兩團緋紅,相互對望一眼,一臉竊喜,急忙抬腳上了台階。


    然而沒過一會,便見數道黑影從禁製飛出,那些個嬌柔玲瓏的女子從台階上滾了出來,唉喲幾聲摔在了閣前,其中不乏屁股朝天之分外不雅姿勢。


    幾名女子滿臉羞惱,恨恨瞪了眼台階上的主閣,在此處不敢多言,隻得先咬牙離去。


    謝嶴眨了眨眼,目光移向那一溜隊伍,提身一躍站在了兩名妖物抬著的寶箱上。


    “嗯?怎麽這寶箱好像忽然沉了些?”


    “噓噓,莫多說話!馬上就到咱們了!”


    兩名妖物顛顛抬著寶箱來到禁製前,報了所獻寶物之後,看到禁製晃了晃,連忙躋身進入,腳下一飄,還算平穩來到了閣殿前。


    “青龍大爺,小的們是——”


    兩妖剛剛張口,便被一陣疾風咻咻扇出了台階,化作兩道流光飛出禁製。


    恰好在力量波及之外的謝嶴蹲在箱子上,擦了擦額頭冷汗。


    眼前碧翠玉柱撐著廣殿,直通閣頂,四麵雕窗及地,窗扇大開,視野無限開闊。


    殿內一張玳瑁青璃石榻上,一人斜躺懶臥,金眸微閉,衣襟淩散,一手握著酒壺懶懶垂在石榻旁,衣擺如雲浪翻滾,宛如龍遊蒼雲,昂首俾睨,純粹力量肆意張揚。


    妖界猩幽晝光下,萬縷長發鋪了滿榻,泛著蒼青冷光。


    ...嘖嘖嘖,幾個月不見,戎睚倒是越來越逍遙,白白蹭吃蹭喝,還有他妖排隊獻寶!


    看到這青龍好似度假般休養的容煥毛亮,謝嶴心中不禁酸溜溜,翹起唇縫下卻不由自主露出幾顆白牙。


    無路如何,總算是找到了——


    謝嶴背著色空棒,足下一蹬便笑嘻嘻跳下寶箱。


    “戎睚——”


    飽含喜悅的音色在殿內乍響,人形青龍一頓,金眸刹那睜開,無盡絕色鋪天蓋地而來。


    下一瞬,卻是一道邪風滾著妖力猛然爆發,朝謝嶴直麵襲去。


    謝嶴措手不及,被狂風掃個正著,胸口劇烈一震,身體斜飛出去,眼看便要狠狠撞在玉石巨柱上。


    一隻胳膊忽然伸來,攬著謝嶴在空中一閃,急速退到殿前台階上。


    “轟——”


    巨柱轟然倒地,連帶這主閣一角塌陷,頹石斷柱從廊外砸落,下方正在飲酒吃席的妖物一陣騷動驚亂。


    謝嶴隻覺身體處處像是碎了骨頭一般,無一不痛,手腕被身後青年二指握住查看經脈,溫熱靈氣飛快包裹。


    “怎麽回事?”白衍皺眉低頭。


    謝嶴張了張口,還未出聲,一汩濃血先順著唇角溢出。


    “喀拉——”


    碎石滾動之聲在殘敗閣殿內回響,從深處走來的腳步聲不輕不重,卻似每一步都在碾壓過他人無力反抗的神經。


    滾滾塵土之中,一片衣袍出現在殘垣前,被從下而上的風灌得肆意張揚。


    人形青龍望著下方台階的兩人,眉梢猖狂揚起,透出吞噬碾壓十方的直白殘酷,勾唇嗜血冷笑。


    “哪裏來的蟲彘,也敢直呼爺爺的名號——!”


    謝嶴愣愣看著殿前怒氣橫虐的青龍。


    神情冷漠而輕蔑,金眸冰冷而……陌生。


    “你這是何意?”白衍眉頭皺的更緊。


    “……白澤?”戎睚眯了眯眼,目光掃過靈獸青年扶著那凡人的手,冷哼一聲,“把你的東西管好,下次來亂闖吾之地盤,膽敢叫吾之名號,吾便親手撕了他——!”


    白衍掌下不斷輸送靈氣,見謝嶴臉色駭然,顯是五髒六腑受損,嘴角動了動。


    “……你確定不要?”


    鳳眸抬起盯著人形青龍,緩緩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帶走她——”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青龍大爺不會失憶太久——


    等他全部回憶起來以後麽。。。(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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