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浮清波,垂枝繞水煙,隔絕一方寧靜湯池。


    岸邊三三兩兩花蔭垂柳,池中氤氳靈草仙藥之微澀濕氣,一道傾長身影立在水中。


    淺縹色單衣披在身上,平日一絲不苟束起的墨發鬆散垂曳池水中,顯出緊韌修長身軀,皓白如雪頸項,寒玉俊容;蒼雋劍眉之下,慣常澄淨寒冽的黑眸,此時難得怔怔出神望著眼前一個人。


    此人身下鋪了一件蘊了真氣的寬大衣衫,是以能夠隨波漂浮在水麵上,不過半截身子漂著,半截身子滑在水中,四肢無力攤開,一頭蓬毛在水波中蕩漾,時不時遮著臉麵,猛一看好似那血腥偵查現場,著實驚悚。


    麵對如此詭異場景,池中久立如青崖雪鬆之人卻是俊容微紅,仿若經過久久鬥爭,緩緩伸出清長手掌,把那漂浮之人攬在懷中,撩開蓬鬆亂發,仔細清洗其下狼狽得一塌糊塗的睡臉。


    ‘嗚……師、師叔再也不敢了!’


    劃過濕潤眼角的手指微微一抖。


    ‘青均師侄……饒了、饒了師叔啊啊嗚!’


    拂過細軟睫毛的指尖微微一顫。


    ‘不要……嗚……鬆開師叔那裏啊……’


    某師侄洗了不過短短兩瞬息,便是猝然縮手,堪堪移開目光,仿佛懷中之人是燙手的爐火一般,觸之即燒,望之即灼,滾滾熱浪撲麵而來。


    “嘩啦――”


    重物落在水中的聲音撲通響起,旋即水麵冒出一串可疑水泡。


    雲青鈞一驚,迅速伸手去撈。


    “噗噗…….咳咳咳咳!”謝嶴一醒來就咳嗽得驚天動地,一隻寬熱手掌落在謝嶴後背,輕輕拍撫。


    “多謝……咳咳咳……”謝嶴順著氣,迷迷糊糊道謝,一抬頭,恰是看到自家師侄臉上閃過一絲絲極其罕見的尷尬神色。


    尷尬――?


    謝嶴木軀一震,腦中霎時如上了軸的膠片般哧溜溜回放之前幾日種種……


    臥槽啊――!


    那個抱著劍自【嘩――】的人是誰?那個被打了個屁股還蠢蠢欲動的人是誰?!那個再次主動蹭上、勾搭自家師侄【嘩嘩――】的人是誰?!!是誰!是誰啊啊啊!!


    謝嶴臉色忽白忽青,由紅轉綠,由綠轉黑,好不繽紛精彩。


    而這一切的根源――


    如果不是那可疑兔毛,自己怎會渾身發癢,如果不是渾身發癢,自己怎會抱著青均師侄的愛劍【嘩嘩――】,還被青均師侄看到,最後怒極攻心,啪啪啪好一頓‘純鈞炒肉’,進而引發種種不可預測的可怕展開!


    嘖,簡直叔可忍樹不可忍!等到老紙出去就宰了那隻兔子!燒了兔毛,燉了兔肉,來個兔肉一百零八吃!!


    謝嶴臉上黑如爐底,脖子紅如爐火,好似一根燒得正旺的木頭樁子滾了爐渣,又焦又燙,此時再冷不丁瞄到眼前某師侄修長凝白身軀,緊韌有力腰身,登時連內芯兒都燒得嘎吱作響,紅通通,忙裹了那件飄在水上的衣衫,腳下踉蹌後退一步。


    “勿動。”雲青鈞嗓音有些沙啞,一手握著謝嶴肩頭,頓了頓,另一手撫上謝嶴濕漉漉的腦袋,插.入發根,順著一縷縷發絲向下。


    以手為梳,以指為齒,緩緩櫛發,路過眉梢,淌過池水,垂曳背脊,直至發尾,耐心梳開一處處盤結,仿佛隻手撐天,掃去這人萬般煩擾。


    每當那蘊氣若拙的指腹穿入濕漉漉的發根間,貼上頭皮,謝嶴便是忍不住顫了顫,莫名覺得比直接摸到肉上還親密無間。


    慢慢的,謝嶴也漸漸習慣,方覺愜意無比,舒服得兩眼不時眯起,昏昏欲睡。


    池邊一顆百年桃樹,兩三枝條垂在水中,隨風搖曳幾縷香氣,四周瓊花瑤草,碧色鬱鬱,被繚繞水煙朦朧,幽靜如世外之地。


    “唔…..青均師侄,這是何處?”


    “重闕秘境中。”修長手指梳通長發,又逐一抹上揉碎皂葉。


    “誒?!秘境?怎會在這裏?”


    “此處暖仙池……有助師叔恢複精元氣力。”清冷嗓音可疑凝澀幾分。


    某師叔抖抖耳朵,臉上也紅了。本是睡意難抗,因為尷尬才硬打起精神、隨意扯開一個話題,如今卻覺得這一池湯水更加熱得慌。


    雲青鈞黑眸微微一動,掃過某師叔虛顫兩腿,心下無奈歎了口氣,手指輕拂這人細瘦脖頸,某師叔再次暈了過去。


    傾長兩手及時握住光溜溜的肩頭,把這人再次攬入懷中。


    待觸到一片濕滑軟膩,雲青鈞深吸口氣,薄唇緊閉,視線不上不下,定定落在那被熱水熏得發紅的腦門上,黑眸堅毅,麵色沉穩,當真如手中握得不過是一根木頭樁子,捏碎皂葉塗抹,撩水上下擦洗。


    當手掌滑到軟溜溜的肚皮,指尖滑過肚臍繼續向下,某師侄神色依舊如萬年寒冰堅不可破――


    然而長睫微不可查顫了顫,喉嚨一滾,耳根終究泛紅,比池邊桃花更豔。


    ……


    謝嶴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太蒼山莊,下把墊著被褥,麵朝下趴在床上。


    窗外暮色初臨,竟又是過了一天。


    謝嶴瞅瞅天青色的床帳,眼皮一跳,往床外看去,果然看到這間屋子的主人坐在床邊圓凳上,手中端著一碗粥。


    “呃……青均師侄……”謝嶴一開口,嗓子仍有些發啞。


    “師叔睡了一日,且先吃些東西果腹。”雲青鈞攬著謝嶴坐起,喂了些糖水,方又重新端起粥碗。


    謝嶴屁股上陣陣涼爽,也不知是塗了什麽靈丹妙藥,翻身坐在在床褥上也不覺得疼。


    再看那碗粥,米粒晶瑩,選自上好鹿踐天池稻米;粥湯奶白,應是放了補氣之木靈仙果;粥中隱見魚肉,嫩滑誘人。


    不過這碗充饑、味美、鮮香、補氣的粥在謝嶴看來,卻是大大不滿意,簡直糟糕到秒秒拉到黑名單。


    嘖,老紙辛辛苦苦了這麽久,就算、就算是自作自受,也不能隻喝一碗清湯寡水沒幾塊肉的粥!!


    謝嶴砸吧下嘴,“青均師侄,除了這碗粥,可有肉包子佐餐?”


    “師叔十日不曾進食,應先吃粥羹等軟流食物。”雲青鈞手腕微動,舀了一勺粥,穩穩喂向床上某師叔。


    十日……十日?!


    謝嶴愕然傻眼。


    臥槽,老紙就說以自己這般強悍體質,怎麽會在一次次的【灌氣補腎】中,還被【嘩嘩――】到暈過去,原來是足足過了十日!


    自、自家師侄輕易不發怒,怒起來簡直森森的太可怕了嗷嗷!


    謝嶴渾身皮肉哆嗦,屁股隱痛腰身泛酸,越發深深覺得不能惹某師侄,於是老老實實張嘴。


    這一勺粥口感質樸,味道綿長,熬得火候極為精準,米粒入口即化,魚肉鮮嫩軟韌,粥湯清香沁肺,肉香尤為四溢誘人,比以前在山莊吃得魚肉粥還美味幾分;更難得溫度恰到好處,多一分則略燙,少一分則偏涼,竟是說不出來的適口。


    謝嶴愣了愣,順著收回的勺子看去,自家師侄一襲若蘭衣衫,淨濯如昔,袖下隱有真氣流動,綿厚真醇,卻不過是用來溫熱區區一碗魚肉粥。


    微風襲來,清袖拂動,不經意顯出袖角上沾濁的一抹爐灰。


    謝嶴又愣了愣,呆呆張嘴,咽下自家師侄喂來的一勺魚肉粥,隻覺越發軟糯可口,暖心沁肺。


    不多時,一碗魚肉粥見底,雲青鈞眉頭稍寬,擱下手中粥碗,扶抱著某師叔翻趴在了床上,重新蓋上春日薄被。


    “師叔今夜就以這般姿勢休息,待氣血暢通五六時辰,明日即可恢複――”清潤嗓音在床邊徐徐蕩開,若清茶熏然縷縷繚繞。


    一隻傾長手掌撫上謝嶴額頭,慢慢緩拍,似是要輕哄入睡。


    衣袖隨即遮蓋而來,覆住眼簾的前一瞬,謝嶴半掩視線中,恰是看到床邊那人微微彎起的淡澤薄唇,時間刹那彌緩,悠久如亙古靜止。


    直到那抹衣袖徹底落在眼皮上,謝嶴憋得胸悶氣短,才發現剛才竟無意識屏住了呼吸。


    如此……如此百年難得一見的畫麵,自己卻隻看了一部分,著實太撓心了嗷嗷嗷――!


    謝嶴內心鬱悶捶胸頓足,大感惋惜。


    而且吃了就睡未免有些……嗯?睡覺?!


    謝嶴嗅嗅四周熟悉清冽氣息,渾身竟似有些發熱,忽然想到前幾日,每當自個兒喊啞了嗓子精疲力盡、腎虛抖腿時,就被自家師侄用真元之精氣【澆灌】,恢複之後繼續【嘩嘩嘩――】,直到腿肚又開始抽搐,繼續【澆灌】,如此反複――


    謝嶴猛然翻身,一咕嚕爬起,嘶聲急吼,“我要回房――!”說罷就要掀被子下床。


    “師叔要去何處?”


    一隻手握住謝嶴膝蓋,並非強迫,卻讓謝嶴再動不了半分。


    “這、這――”謝嶴兩腿一僵,剛剛雄起的氣勢迅速萎靡下去。


    “師叔如今身體虛軟,暫不宜換住處。”雲青鈞麵無表情望著謝嶴,劍眉緩緩蹙起。


    謝嶴被看得屁股隱隱作痛,眨巴下眼,默默低頭,瞅瞅那隻手,隻覺腿根也開始酸了;再默默抬頭時,臉上已是掛著幾分委屈,“師叔……師叔在這裏,看著這床褥,就會想到被青均師侄打了屁股……”說著耷拉下腦袋,一段抹額尾稍軟軟垂在頸上,“就算抹了膏藥,也覺羞恥難當――”


    雲青鈞一怔,搖搖頭,“師叔安心在此,我定不會再那般教訓師叔――”


    輕鬆得到自家師侄承諾,謝嶴心頭正暗自竊喜,就聽師侄繼續說道,“隻要師叔自律慎行,以後莫要做那等…….那等貪靡嗜歡之事,用那些妖技淫巧取樂之物――”


    嗯?嗯嗯?!


    謝嶴刷的抬頭瞪眼。


    “你本是純陽之體,若是不戒邪戒淫,豈非容易受妖物所惑,盜陽取精,後果不堪設想!”


    眼看自家師侄一雙劍眉越蹙越緊,語氣有回歸嚴厲之趨勢,謝嶴立刻從床上彈起,神情滿溢憤慨,聲音飽含控訴。


    “等、等等,不是師叔的錯!一切是那兔子精搞得鬼!”


    “兔子精?”雲青鈞眉頭一沉,撚指虛扣,不等謝嶴回答,袖下倏地化出一道白光。


    白光當空罩下,覆蓋滿屋,隻見牆角一張竹篾矮榻上放置的一團衣衫抖了抖,從中飛速閃出一個符紙包裹之物,竄向了窗口,又被結界彈了回來。


    雲青鈞揮袖一掃,那團可疑物體‘噗’的一聲冒出縷縷紅煙,煙氣之中滾出一個黑不溜秋的人形物體。


    “呸、呸呸!小爺不就是多吃了兩口陽氣、嗝!用、用得著使出這等厲害仙術,燒焦小爺的皮毛!要不是小爺反應快,豈不是憑白折了百年修行……嗝!”兔子精頂著滿頭焦毛,邊咳嗽邊打飽嗝,似是被什麽東西吃撐到噎住一般。


    什麽東西?還能是什麽東西?!那可是老紙的陽氣!這兔子精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不僅看了好戲,還吃了陽氣,真是一舉兩得,一石二鳥!


    謝嶴氣勢洶洶下床,一溜煙竄到兔兒爺麵前,腳底板正要踹上去,身旁卻傳來某仙尊訝異之聲。


    “圖曳?”


    嘎――?


    謝嶴一腳僵在半空,以為剛才是幻聽。


    圖曳?


    那不是……當年重闕之界的那位小仙?!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應編輯敲打,這一次的河蟹風非常嚴,公郵再保留三天,之後會把地址和公郵裏麵的蟹黃都暫時刪去,筒子們加緊速度啊!


    另外文內留言也盡量不要出現郵箱地址,已經留過地址的留言打分,山也會把積分清零;


    總之文章內不得出現任何蟹黃蹤影,否則很有可能被鎖全文――


    抱拳作揖請筒子們諒解,山實在是沒有高招了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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