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為震驚的人便是顏疏桐了,她上前一步,目光定在雪顏國皇帝的麵上,問道:“陛下,您方才說什麽?”


    雪顏國皇帝此時也將目光轉向顏疏桐,道:“雪溶,朕乃是你母親的相合之人,她之所以變換身份做武林盟主的妻子,主要是為了統一大業。因而,雪溶,你乃是朕的女兒。”


    顏疏桐被這個消息震得後退一步,仍是不可置信得望著雪顏國皇帝,道:“我乃是您的女兒?”


    “是啊,雪溶,你乃是朕和雪夢的女兒啊!”雪顏國皇帝慈愛得握住顏疏桐的手說道。


    顏疏桐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指,原來,她母親的死,的確是同這位雪顏國皇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原來,所有的災難,不過是因為一個女子的嫉妒。


    因為西宮皇後的嫉妒,導致了她母親的悲劇,和她的悲劇。


    然而,這個悲劇的引發者竟然變成了她的父親,這令她如何接受?


    “哈,原來是這樣啊!”顏疏桐冷笑一聲,後退了一步,遠離皇帝。


    雪顏國皇帝見她麵色不對,擔憂道:“雪溶,你怎麽了?”


    顏疏桐隻是冷笑著望著皇帝,一言不發,就那麽看著對方,她此時心中做著劇烈的鬥爭,她的心,很亂,很亂。


    母親為何要為這樣一個謀天下?為了這樣一個人九死一生?最終落得烈火焚身?


    隻有父親那樣專一不二的男子才值得。


    這個皇帝哪裏值得母親犧牲如此之多?


    顏疏桐不明白,沒有辦法明白,她始終目光冷漠的望著雪顏國皇帝,審視著對方,仿佛要從對方的臉上找到自己要的答案一般。


    這時候,司徒宇耳朵裏一陣轟鳴,踉蹌一步,他將目光轉向西宮皇後,又轉向信國公和明惠公主,他此時心中很矛盾,很矛盾。


    他此時希望自己是蕭家的兒子,那樣,他同他的桐兒亦可以在一起。


    可是,他此時卻是也割舍不了他的母後。


    因此,他希望自己是蕭家的兒子,又不希望自己是蕭家的兒子。


    母後和顏疏桐之間,他總要做出選擇的。


    西宮皇後瞬間麵色巨變,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她的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像是遭到了天大的打擊。


    她盯著雪顏國皇帝半晌,仍是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又問道:“陛下你說什麽?你是雪夢的相合之人?這怎麽可能?她的相合之人不是傲世山莊的莊主麽?陛下怎麽開了這麽一個天大的玩笑呢?縱然,陛下一夜荒唐,有了這個孽種,陛下也無需如此欺瞞天下吧?”西宮皇後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


    “她同傲世山莊的莊主做的一直是假夫妻,為的便是這天下大局,朕才是她真正愛的人。”雪顏國無比驕傲得拍著胸脯說道。


    這一刻,他終於可以說出,他便是她的相合之人了,他們是命中注定的。


    “不,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西宮皇後拚命搖頭,一步一步後退,她想要離開這裏,這裏充滿著謊言。


    對,謊言,一切都是謊言!西宮皇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她後退的腳步不停,她距離這些人越來越遠,便是距離謊言越來越遠!


    “不,不要再後退了!”這時候,一個驚恐的聲音響起。


    西宮皇後隻是望了那人一眼,傻笑著後退。


    最後一步,她踏空了,生生從高台上摔了下去。


    她的衣袍還是那般莊重,隻是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她腦後的鮮血破壞了她美麗的麵容。


    “母後!”司徒宇痛呼著,他連忙上前,卻是連西宮皇後的一個衣角都沒有捉住。


    “噗通”一聲,他跪在高達數丈的觀景台上,目光死死定在西宮皇後的身後那一灘鮮血上。


    這驚人的一幕,令顏疏桐迅速醒過神來,她站在觀景台上,看見西宮皇後睜大的一雙眼睛,儼然是死不瞑目。


    她看了半晌,倏然哈哈大笑起來。


    西宮皇後居然是死不瞑目,哈哈!死不瞑目啊!她望向蒼天,呼喊道:“母親,你看到了麽,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居然是死不瞑目!這是她對您的虧欠!這是她的報應!”


    顏疏桐站在高台上一邊哭,一邊笑,她嘶吼著,長嘯著,卻是無法發泄胸中的鬱鬱之氣。


    “雪溶。”雪顏國皇帝走過來安慰顏疏桐,他柔聲喚著對方的名字。


    乞求她能原諒他。


    “請陛下不要再上前一步!”顏疏桐背對著皇帝,冷冷得說道。


    “朕知道,愧對你們母女,雪溶讓朕好好照顧你吧!”雪顏國皇帝充滿了憂傷,他看向他的女兒,她那冷漠的表情,令他十分無力,和無助。


    顏疏桐挺直了背脊,冷漠得說道:“我堂堂大祭司,無需任何人照顧!”她說著,已經轉身,道:“西宮皇後謀逆篡位本應處以鋸割之刑,然此身已死,便將其火化吧!”


    火化?便是屍骨無存了!


    眾臣一陣嘩然,大祭司的處置就像是處置一名自己的仇人一般。


    難道前大祭司真的是西宮皇後所害?


    “不,桐兒,你不能這麽做,她是我的母後!”司徒宇倏然轉身,他跪在地上,仰望著她,拉著她的衣袖乞求著。


    顏疏桐笑得很難看,她的麵貌有些猙獰,這女人將她的母親害的那樣慘,又將她推向無盡的深淵,然而,她深愛的人卻要認定她是他的母後?


    何其可笑!


    滑天下之大稽!


    “母後?”顏疏桐嗤笑著。


    她的眼眸一寸一寸變得冰冷,道:“她才是你的母親,為了尋找自己的兒子,耗盡畢生青春的女人,因為思念兒子,眼睛幾乎要哭瞎的女人,因為愧疚,病體纏身的女人!她才是一心愛你的母親!”顏疏桐嘶吼著,她實在不明白,都到了這個時候,她深愛的這個人怎麽還執迷不悟!


    西宮皇後害的他還不夠麽?


    司徒宇的眼睛始終空洞得望著她,愣在當地!


    “不,不……不,我的母親是她!”司徒宇搖著頭反複重複著。


    顏疏桐笑得溢出了眼淚,真是可悲!


    他這麽一個聰明的人,怎麽執迷不悟呢!看著他望向西宮皇後那渴慕的麵容,悲痛的表情,她就憤恨不已!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聲,在神殿上空回響。


    司徒宇撫摸著被打紅的半邊臉,茫然得看向顏疏桐,看到對方那雙冷漠的眼睛,冰冷如同千年寒冰。


    “你認她為母後便是認賊作母!她當年為了爭權奪位從你母親身邊將你搶了走,使得蕭家一找你便是二十幾年!你認她做母親,你對得起你的親生母親的生養之恩麽?對得起她這麽多年的思念之情麽?你居然要認賊作母!真是愚不可及!”顏疏桐冷漠得盯著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冷漠至極。


    見對方還呆愣得望著自己,她有種再也不想見到他的衝動!


    他為什麽要執迷不悟!一定認那個惡毒的女人為母後?若是那個女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也就罷了,可是此時已經證實了,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母親,而是破壞他家庭的一隻黑手!他怎麽還對這樣的人有情?並且留戀愛慕和悲痛!


    又望了跪在自己麵前那呆愣的男人一眼,顏疏桐苦笑一下,拂袖而去,她慢慢走下高台,道:“祭天大典結束了!”


    她的聲音冷漠且威嚴,帶著不容置喙的肯定。


    隨著她的離去,護法們也緊隨其後,同來時一樣。


    眾臣目送大祭司離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們才按照程序慢慢退出祭天大殿。


    司徒宇始終跪在地上,看著顏疏桐離去的身影,目光呆滯。


    他的母後死了。


    直到西宮皇後的屍身被抬走,所有人也都退出了祭天大殿,司徒宇還是呆呆地望著遠方,目光沒有焦距。


    “毅兒,我的毅兒,你這是怎麽了?”明惠公主同信國公走上高台,望著失神呆滯的司徒宇一陣沉痛。


    明惠公主抱住了司徒宇,淚如雨下,道:“毅兒,毅兒,你怎麽了?你看看母親啊!?”


    信國公搖搖頭,歎了口氣,將自己的夫人攙扶起來,道:“惠兒,咱們帶著他回家吧。”


    方才皇帝已經吩咐了,他們可以帶著自己的兒子回家了。


    顏疏桐回到大祭司神殿的時候,檀香上前稟報道:“大祭司,木風國的皇帝醒了。”


    顏疏桐揉了揉眉心,始終沒有看檀香,道:“讓他再睡一天吧。”


    “是。”檀香應著,便要退出去,這時候,顏疏桐又道:“若是有人前來求見,一律不見。”


    檀香又應了聲,便退了出去。


    拖著長長的衣擺,顏疏桐慢慢走向大祭司神殿的神像前。


    “噗通”一聲她跪在自己母親麵前,仰著頭端詳著她母親的神像。


    倏然間,堅強的她,竟然淚如雨下。


    “母親,你告訴女兒,女兒要如何做?”她無助得望著神像,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親。


    可是,神像一聲也未回答她。


    一直到日暮西斜,她累了,昏倒在神像前。


    恍惚間,一隻溫柔的手向她伸來,溫柔得撫摸著她的鬢角額頭。


    那是一雙溫暖的手,充滿了慈愛。


    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向那隻手的主人,一張傾城絕世的臉容帶著慈愛的微笑映入她的眼眸。


    她嘴唇顫抖著,目光癡癡地望著這個同自己的容貌有著五分相似的美麗臉容,一下撲向那人的懷抱,失聲痛哭,道:“母親,母親,您終於來看女兒了。”


    溫柔的手臂將她擁在懷中,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縈繞,道:“雪溶,我的女兒,不要有恨。”


    “不要有恨?”她噙著淚水望向自己的母親,目光有些茫然。


    “不要被仇恨衝昏了頭腦,雪溶,不要讓這些汙穢的東西蒙蔽了你幹淨的心。”


    母親慈愛的目光溫柔得望著她,溫暖她的心。


    她倏然感覺一陣暖流在心尖上流淌,本是冰冷的心,變得溫暖了一些。


    “雪溶,你乃是我雪族的後人,應當心係天下,不應當沉淪在這人世的悲歡離合中,使得情緒波動,鬱鬱寡歡。”


    “可是,母親,女兒的心好痛,好痛啊。”她哭著,將頭靠在母親的胸前。


    溫柔的手指撫摸著她的鬢發,柔聲道:“那就去尋你愛的人吧,順應自己的心,這本是你的劫難,終須要過的。”


    “順應我的心,去找我愛的人?可是,我們之間的溝壑太深,終是無法逾越的。”她痛苦得說著,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淚水,可憐至極。


    “傻孩子,去找他吧,你們本是有緣的。”那柔和的目光,充滿了陽光的溫暖,照耀她心房。


    溫柔的手指撫摸著她雪白的麵頰,目光專注得看著她,“我的女兒終於長大了。”


    “這顆丹藥足以續命,我的女兒,一定會穿破這一切的執念,看透這滄桑百世。”


    她聽見母親的聲音越發溫柔,她攤開手掌,迅速出現一顆耀眼的明珠,她將那顆明珠吞入口中。


    隨著明珠的吞入她感覺四肢百骸都溫暖了,丹田更是有一股強大的氣息流轉運行,她瞬間感覺神清氣爽,目力耳力都倏然變得更加清明。


    她的靈力恢複了。


    隻是,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母親的身影。


    她將目光轉向神像,對著自己的母親溫柔一笑。


    縱然她還是感覺一陣渺茫,可是現在的她,充滿了力量,那是來自母親的支持。


    顏疏桐慢慢站起身來,整理衣衫和麵容,便走出大祭司神殿。


    她吩咐檀香道:“你去告知陛下,讓他以皇後之禮下葬西宮皇後吧。”


    檀香一愣,轉而立即道:“是。”


    縱然她不知道大祭司為何改變主意,但是命令是不可違背的。


    “他醒了麽?”顏疏桐將目光停在其他的人身上。


    “還未醒來。”


    “帶我去看看他吧。”


    “是。”


    隔著輕紗帷幔,溫和的金色陽光傾灑在少年的身上,使得他棱角分明的臉容柔和了幾分。


    她慢慢走過去,撫摸著少年俊美的麵容,輕聲說道:“逸少,這一世我欠你,下一世還給你吧。”


    她說著,慢慢笑了起來,然後慢慢俯身,唇在他光潔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少年的纖長濃密的睫毛動了動,她笑容溫和得撫摸著對方的麵頰。


    “忘了我吧,再尋一份愛。”她的手指輕輕點著他的眉心,如水的記憶,瞬間充斥在她的腦海中,那都是她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她此時便消去他的記憶。


    “這一世虧欠你的,下一世,我加倍償還。”望著少年顫抖的睫毛她的聲音異常柔和。


    “我已經同陛下說了,許你異姓王,你的後半生會很輕鬆得度過。”這時候,她已經慢慢站起身來,看了少年最後一眼,轉身而去。


    隻是,站在大殿的門口,望著門外榕樹的枯葉,她的腳步停住了。


    他對西宮皇後的執念那樣深,真的會一如既往得愛她麽?


    顏疏桐苦笑。


    她一直覺得他們都是無心的人,可是,此時她才發現,她愛的這個人用情至深。


    對自己的仇人,那麽虐待他的仇人都產生了感情。


    怎麽會是冷漠無情的人呢?


    “大祭司,是不是要出門?”這時候,檀香走了過來,問道。


    她眯起眼睛看頭上耀眼的陽光,終於下定了決心,道:“準備一件輕便的衣裳吧。”她慢慢說道。


    檀香應了一聲,隻聽她又說道:“不,為我梳妝一番吧。”


    檀香一愣,轉為又應了。


    她穿了一件最家常的服飾,頭上插著白玉釵,最為普通的臉皮貼在她的臉容上,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這個在他身邊一直用的麵容,微微一笑。


    她以大祭司侍女的身份進入信國公府。


    她抬眼望向那威嚴霸氣的大門,一步一步往裏走,她的心忐忑不安著。


    若是,他還是不能釋懷,她該當如何?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給足自己勇氣。


    “女官前來,真是有失遠迎,奴才立即去差人告知我家老爺。”一眾奴仆簇擁著顏疏桐往裏麵走。


    顏疏桐始終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


    她的腳步不慢不快,她的樣子看起來極為悠閑,可是她的心中已經是波瀾驚起。


    “女官,這是我們三少爺的院子。”為顏疏桐引路的奴才熱情得為顏疏桐介紹著。


    顏疏桐的腳步一下頓住了,倒不是因為這個院子有多麽美。


    而是,那院子門口,遠遠站著一位雪衣少年,墨發俊顏,正癡癡地望著她。


    他就站在那兒,陽光下的他,俊美得不像話。


    “女官,這便是我們夫人找尋多年的三少爺。”那招待顏疏桐的人還在介紹著。


    隻是此時,她已經聽不見了。


    她的目光定在那人麵上,她望著他一步一步朝著她走來,她感覺到自己被他擁入懷抱,她聽見他在她的耳邊輕輕呢喃,帶著噬骨的愛戀和癡纏,“桐兒,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


    她僵在當地,透過長長的睫毛,她感覺到陽光的耀眼柔和。


    “老爺,您終於來啦,這便是方才來的大祭司身旁的女官,還有啊,老爺,陛下已經下旨,赫連氏一族全部流放,從此再沒有赫連氏了!”那人喋喋不休得說著,一臉欣喜,可是,他卻看到自己老爺仿佛並沒聽進去,目光停在他身後的某處。


    他轉身,遠處少男少女擁抱的身影美得晃花了他的眼睛。


    “桐兒,我愛你。”他目光癡纏,霧氣朦朧,她癡癡地望著他,已經陷入他的柔波裏。


    待她回過神來,已經是鼻子酸痛,淚珠滾落。


    她想說話,可是喉嚨幹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我的毅兒有了心上人了!”仿佛是遠處有個慈愛的身影說著話。


    可是,他們都聽不到了。


    她久久得陷入他溫暖的懷抱裏,期待著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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