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胡同這般看起來也不寬.勉強可以容得下三個人並肩走過去.但是有些地方堆積了破舊的木箱子.占了多半地方.隻容得一個人過.而與這幽深的胡同所連接的那些個院落.牆都是泥巴糊的.顯然就不算是什麽大戶人家.那些柴門緊緊地鎖著.怎麽看都是人家的後門.有些可以透過那些破舊的門扉看見裏麵那荒草縱生的院落.顯然是廢了許久.沒有什麽人住在裏麵.


    武鬆一麵往前趕路.一麵四下裏打量著這條胡同的種種.這條胡同悠長而又幽深.這一路走下去.破碎的酒壇子.還有牆壁上煙熏的炭黑、斑斑駁駁的刀劍痕跡.處處可見.武鬆是混過社會、闖過江湖的人.這些地方怎地會不熟悉.可是.究竟是荒廢已久的.還是……就算是有人.那又怕他作甚.我隻管取路便是了.他們能奈何得我.武鬆想到這裏.便決然地邁開腳步.朝那邊飛步而去.


    一行人走在這胡同裏.悉悉索索的聲音和難免觸碰木箱而坍塌的聲響比武鬆等人先來到了這個胡同的盡頭.而在這裏.兩個頓在木箱子上.靠著牆壁的漢子正在打盹.突然間眸子一睜.兩人相視一眼.再仔細一聲.這不聽不要緊.這一聽頓時將兩人都激醒了過來.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一拍那皮膚曬得黝黑的漢子道:“去看看.”說著兩人便各自掂了一把斧頭便小心翼翼地往那胡同那邊趕來.聽的聲音越來越近.當下在那彎弧處探頭探腦地一瞧.好家夥.這麽多人.那刀疤臉看在心裏頓時吃了一驚.這派頭.來者不善呐.


    “黑廝.我去通知大哥.”那刀疤臉說道:“你在這兒擋一擋.”說著拔腿便走.


    那黑廝聽了.臉上滿是恐懼和為難.他看了看飛奔而去的刀疤臉.在探頭看看那邊氣勢洶洶而來的一大波人馬.當真是左右為難.心裏嘀咕道:“擋住.這他媽是老子想擋就能擋得住的麽.艸.”黑廝心裏暗罵了一句.便往後退了兩步.看著身後還有一堆木箱子當下便靈機一動.拔腿便往後麵跑.


    方才他們守著的地方.那是永泰賭場的後院.他和那刀疤臉都是跟著一個叫王霸的人混.當年因為他一個人獵熊.弄瞎了一隻眼睛.江湖上人稱“熊瞎子”.這廝也算是這城裏有頭有臉的一霸.欺男霸女.尋常惡棍該做的他一樣都沒有落下.靠著自己那麽些個能耐.一點點從一個潑皮獵戶闖下了他今天的局麵.手下開了兩處賭場.一處勾欄.挨家挨戶地搜刮太平錢.也順帶發放些高利貸.因為他做事夠狠夠絕.這城東也隻有他一個能隻手遮天.而這周圍原先居住的百姓.因為惹不起.也都先後奔走了.白白便宜了這熊瞎子.霸住了這一胡同.占據了所有的宅院.起初還有人往衙門裏告.可是.後來就漸漸地沒了.不為什麽.隻是因為.但凡告狀的人都再沒有出現在這街麵上.而他們的家人也沒有善終.家破是在所難免.生死就更是莫測.有兒子的會和他老爹一樣銷聲匿跡.有老婆女兒的必然都會出現在那熊瞎子的勾欄裏.逼良為娼也好.趕盡殺絕也罷.官府都不會找麻煩到熊瞎子的身上.這又是為什麽.大家不說也都知道.


    且說那刀疤臉一路魂飛魄散地跑回了後門去.便趕緊叫後院裏的人將馬仔都召集起來.他從後門進來.穿過那熱鬧非凡的賭館.飛奔上了賭館的閣樓.他剛剛轉過了一節樓梯.就被守在樓梯上的兩個壯漢伸手推住.其中一個喝道:“刀疤.幹什麽.急火火的.”


    “他們打過來了.我要見霸哥.”那刀疤臉著急的都顧不上抹自己額上的汗滴.仍由他們匯聚著順著臉麵.流淌下來.


    “誰打過來了.”那漢子似乎並不在意.笑道:“這可是城東.”


    “當真.從後院.就要來了.趕緊召集弟兄.快通知大哥.”


    那漢子看著刀疤臉這著急的模樣.似乎不像是開玩笑.可是.在城東誰敢在這賭場鬧事.那才是真個開玩笑.就在那漢子將信將疑地讓開條道.容得那刀疤臉上到那樓梯盡處的時候.那房間裏也傳出了一個漢子粗獷的聲音來.


    “什麽事.這麽嚷嚷.”


    刀疤臉趕緊小跑兩步上了樓來.拿臉貼著那門扇.說道:“霸哥.後麵胡同裏來了一大夥人.各個都帶著家夥.來者不善呐.”


    房間裏頭的人聽了.頓時傳出一個似乎很是玩味的聲音來:“一大夥人.帶著家夥.還他媽的不善.”


    “大哥.千真萬確呐.”那刀疤臉說道這裏.突然看見一個人稍稍抓起一點自己衣襟的前擺免得觸到樓梯上.一麵著著急急地也上了樓來.刀疤臉趕緊拜了一禮喊一聲:“二爺.”


    那被叫做二爺的人沒有理會刀疤臉.當下衝著那門扇說道:“大哥.一夥人快到咱們的後院了.現在阿飛已經放了把火.將他們堵在那胡同裏了.隻怕也拖不了多久.我已經把兄弟們召集起來了.三弟那邊已經差人去說知了.遲一兩步也會帶人過來.”


    “今天當是王捕頭的差.他的人不來.這場麵夠熱鬧麽.”裏麵的人似乎並不那麽著急.完全就沒有把這放在眼裏.不過.話說回來.這麽多年過去了.在城東.他熊瞎子把誰放在眼裏過.


    二爺答話說道:“老規矩.自然派人去了.”


    “那就好.”那裏麵的聲音聽起來.那人站了起來.氣路比方才順暢多了.聲音不再顯得沉悶:“他們什麽來路.”


    “誰.哦.我在房上看了.麵生的很.為首的是一個行者打扮的人.提著一對雙刀.頭上戴著一個戒錮.脖子裏戴著一串人頂骨穿成的念珠子.不像是個善類.”那二爺說道:“你看會不會是那老王八蛋請的人.”


    “你是說..哈哈哈..他要是有這能耐.還能淪落到今天.”那裏麵的聲音走得近了.隻聽得吱呀一身.那房門開了.一個女人微微低著那帶有淚痕的臉從房裏匆匆跑了出來.讓出一個打開這的房門來.而那所謂的熊瞎子王霸此刻正穿著件一塵不染的裏衣坐在那屋子外間的茶椅上.端起杯盤慢慢品茶.而透過那搖晃不止的竹簾.還能勉強看到裏間的那張大床上一副翻雲覆雨的亂.


    “看什麽.還不進來.”那王霸將杯盤放下道.


    二爺和那刀疤臉聽了.當下連聲諾諾便往裏來.


    刀疤臉先讓了那二爺進去.自己這前腳剛邁進來.就聽得王霸說道:“我說的是他.”


    那刀疤臉一聽頓時笑容僵在連聲.自己尷尬地笑笑便將那腳收了回去.立在門外候著.


    那二爺在王霸的下首坐了.說道:“我們連番問那老王八蛋逼債.那個小叫花子不是說.他們有遠房的親戚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什麽虎麽.”


    “他說.你就信啊.”王霸不屑地一哂.道:“管他什麽虎.到了老子這裏.是龍得給我盤下.是虎也得給我臥下.”


    “大哥.沒工夫說笑.我也是不信.那小叫花子說那什麽虎殺人如麻.專喜歡拿人的頭頂骨來把玩.方才那行者脖子前頭.可是掛著呢.你說.會不會那老王八蛋還真有些咱們不知道的關係.”


    “殺人如麻.狗屁.”王霸用他那僅有的一隻眼看著二爺說道:“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是雙手染滿鮮血的.隻不過是你喜歡女人的胸脯.他喜歡人家的頭骨罷了.又有什麽區別.”


    “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這幾日天天去打那老王八蛋.你看.是不是他直接連同那小叫花子一並做了算了.約莫著也沒錢了.”那二爺說道:“那些良田地契和他那一大套宅子.包括裏麵值錢的東西.能當的也都當了.現在都破落到那破廟裏了.你說咱還能榨出個什麽錢來.”


    “像他那麽大的家財.現在看起來是敗沒了.可是.不該就這些東西.必然這老東西藏了一手.”


    “他為了還賭資.可是連老婆都押咱勾欄裏來了.要是有錢.至於這麽慘麽.”那二爺說道這裏.聽得後院裏突然變得噪雜起來.廝打聲、刀劍金鳴聲逐漸響了起來.


    王霸沒有去理會.他對這些打打殺殺早就見慣不慣樂兒.當下依舊笑笑搖搖頭道:“你不懂.你不懂啊.”


    “霸哥.”一個人心急火燎地出現在門口.一身的鏢師打扮稟告說道:“不好了.那夥人衝過來了.三爺方才到了.就殺在一起了.”


    “取我兵刃來.下去會會.”說著王霸與那二爺都出了房間.接過手下遞過來的開山大斧.那二爺拿了一柄三股鋼叉.便穿過了賭徒四下逃竄.胡亂不堪的賭場.到了後院裏來.那裏已經聚集了近百人的手下一個個或刀或斧.緊張地擁堵在後院裏.等待著一場即將到來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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