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雄、石秀與時遷一同從翠屏山的後山下了來.撿小路連夜離了薊州地麵.在路夜宿曉行.不過一日的光景便行到鄆州地麵.過得香林.便遠遠望見一座高山.而此時.天色漸漸晚了.時遷想著.這般走下去.隻怕翻不過山還得錯過了宿頭.當下三人的步子緩了.盤算著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過夜.沿途往前走了數步.看見前麵一所靠近小溪的客店.三個人行到門前來.店小二正要從裏麵關門.隻見這三個人朝著這個方向走過來.當下便立在門口.小二揚聲問道:“客人.來的真趕點兒.再晚些個.隻怕就要錯過了.”


    時遷看運氣不錯.當下也笑著說道:“我們今日走了一百多裏路程.眼看天黑過不得山.還望能在這裏圖個方便.”


    小二哥聽了.便讓身放了他三個進了店裏來安歇.問道:“客人.不曾打尖麽.”


    時遷說道:“我們自理會.”


    小二說道:“今日店裏沒客.夥房裏有兩隻鍋不曾用.還是幹淨的.客人自用不妨.”


    時遷道了謝.順口問道:“店裏有酒肉賣麽.”


    小二答道:“今日早起有些肉.都被附近村裏的人家買了去.隻剩得一壇子酒在這裏了.若是要果腹.還有些飯在.”


    時遷經過這一路走.甚是疲憊.當下沒有些可口的菜.聽了不禁有些失望.說道:“也罷.也罷.那先借五升米來做飯.葷素等菜再做理會.”小二哥應了.便往後麵去.取出米來與時遷.煮了一鍋飯來.


    石秀自在房中安頓行李.楊雄取出一些銀兩來.拿與店小二.先讓他打些酒來吃.其餘的店錢明日一發算帳.小二哥收了錢.便去裏麵抱出那壇子酒來開了.將一碟兒下酒的花生放在桌子上.


    時遷篩了酒.就請那小二哥一處坐地酒.小二放下四隻大碗.斟下酒來.四人碰碗.就此幹了一回.放下酒碗.石秀無意間看見店中簷下插著十數把好樸刀.當下便問小二道:“你家店裏怎的有這軍器.”


    小二哥應道:“都是主人家留在這裏.”


    石秀好奇緊接著便問道:“你家主人是甚麽樣人.”


    小二笑了笑.那模樣中甚有得意之色.說道:“客人.你是江湖上走動的人.怎地能不知我這裏的名字.”


    “還望請教.”楊雄說道.


    小兒如數家珍地說道:“前麵那座高山便喚做獨龍山.山前有一座威風凜凜的岡子便喚做獨龍岡.上麵便是主人家住宅.這裏方圓三十裏.都喚做祝家莊.莊主太公祝朝奉有三個兒子.稱為‘祝氏三傑’.莊前莊後有七八百戶人家.都是佃戶.休說我這店裏.就是那些莊裏各家都分下兩把樸刀.而咱這店喚作祝家店.常有數十個祝家莊的莊客來店裏宿.因此.才分下樸刀在這裏.”


    石秀覺著這地方頗有與眾不同之處.便有刨根問底地說道:“他分軍器在店裏.這又有何用.”


    “你們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小二說道:“此間離梁山泊不遠.那裏的聚了一幫子匪人.現在招兵買馬.聚集了萬數人.祝太公隻恐他那裏的賊人勢氣大了.日後來此借糧.因此早早準備下.以防不時之需.”


    石秀站起來.取下牆上的一把好刀來.鐙出刀身來.雪亮雪亮的刀刃.寒光畢露.拿在手裏也很是稱手.當下滿意地點點頭.轉臉問那小兒說道:“小二哥兒.我給你些銀兩.賣我一把樸刀用.如何.”


    小二哥聽了.連忙擺手.說道:“客官.這個可使不得.器械上都編著字號.不叫外賣.若是我私自與你.小人我必然要吃主人家的棍棒.你們不曉得.我這主人法度不輕.這刀實在不能賣與你用.”


    時遷聽了.才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早就有順手牽羊的打算.當下怕石秀執意要買.反而讓那小兒有了戒備.當下便搶先說道:“他逗你玩.他手裏的刀自比你牆上的好一千倍.你休要慌.且顧吃酒.”


    石秀並不把時遷的話放在心上.隻是那小二哥既然這般說了.自然是萬萬都不會賣刀與他的.當下留戀地看看.有些可惜地將刀放了回去.就此回到桌上來吃酒.


    四人吃了半個時辰.日頭早下西山.天地一片昏黑.那小二喝得差不多了.臉色微微發紅.說道:“小人不行了.先去歇了.客人自便.寬飲幾杯.”小二哥說著便顧自回後院裏去.時遷站起來執意要送.那小兒拗不過.便很是感激地任由時遷送到房裏去了.


    留下楊雄、石秀.又自了一回酒.不過片刻.隻見時遷回到了桌前來.湊過身子來低聲說道:“這般吃酒.好生無趣.兄弟們.要肉吃麽.”


    “若是有時.早就買了.”楊雄歎了一聲說道:“那店小二不是說沒了肉賣.你又哪裏弄得肉來下酒.”


    時遷嘻嘻地笑著從背後提出一隻老大的公雞來.看著楊雄和石秀笑而不語.


    楊雄一看頓時兩眼放出光來.喜地問道:“哪裏弄得這雞來.”


    時遷道:“小弟方才送了他去後院裏歇.恰好見這隻雞在籠裏.尋思沒甚酒菜下酒.你我兄弟這一夜必然饑餓難耐.所以我就順帶提了這雞來.看兩位兄弟意下如何.“


    石秀看了.說道:“正好下飯.如何不好.兩位兄弟在這裏稍做.看我悄悄拿去溪邊殺洗幹淨.煮的得熟了.拿來咱兄弟下酒吃.”說罷.石秀就此帶了腰間的牛耳尖刀往外麵走.石秀在楊雄那裏.殺豬那是手到擒來.眼下殺雞.正應了那句話“殺雞用牛刀”.手法活絡.不過一時半刻便弄了個幹淨.下鍋裏放湯料煮了.便端上桌來


    三人就此將這雞用手撕開來.一麵盛飯.一麵吃酒.好不快活.


    且說那店小二略略睡了一睡.酒勁緩了.便又有了些精神.隻是.不知怎地始終有什麽放心不下.爬將起來.前後一想.總覺得這三個客人.哪裏有些不對頭.特別是那送他回房的小青年.油頭粉麵.這般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想到這裏.那小二哥愈發睡不著了.當下便穿了鞋子出來照管.途徑夥房.先進去看了看.這一瞧頓時看出端倪來.隻見廚桌上有些雞毛和雞骨頭.那小兒心裏起疑.當下走上前去揭開鍋再看.隻見半鍋肥汁放在那裏.香味撲鼻.


    小二看的心裏一驚.慌忙去後麵籠裏看時.不見了雞.小二兒頓時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趕出來.瞧得那三人自坐在堂裏閑談.便數落道:“客人.你們好不講理.既與你酒米吃.卻如何又偷了我店裏報曉的雞.”


    時遷一聽.當下笑著站起來.說道:“耶.這是我自在路上買了的這隻雞.何曾是你的雞.嗬.倒是你這般說來.實在見鬼.”


    小二聽得那時遷狡辯.愈發覺著這廝不是善類.當下便說道:“那我問你.我店裏的雞哪裏去了.”


    “我們哥兒三個來住店的.還是來給你看雞的.”時遷理直氣壯地反問道:“你店裏丟了雞.或許是被野貓拖了.黃鼠狼吃了.鷂鷹撲去.怎地還打算賴在我們身上不曾.你說我們無理.倒是你這店家好生狡猾.”


    小二聽得氣急.愈發大聲喝問道:“我的雞在籠裏.怎地能讓那些吃了.必然是你這廝趁送我回去.在後院裏看見便抓來吃了.不是你偷了還能是誰.”


    時遷當下一拍桌子跳起身來.喝道:“好心當做驢肝肺.你這廝.不是欠打還是怎地.”


    石秀不想在這裏鬧起事來.當下出麵做和事老.說道:“兄弟.休要為這壞了心情.不要與他爭.”說罷.又轉向那小二兒問道:“這雞值幾個錢.賠了你便罷.”


    時遷看石秀出麵來勸解.當下斜瞪了那店小二一眼.說道:“千金難買爺高興.”說罷便坐下來.


    時遷安奈住了.可那店小二卻不讓了.就此站在麵前叉著腰.很不客氣地說道:“這是俺報曉的雞.店內少它不得.休說你們有錢.就算是你賠我十兩銀子也不濟.隻要還我的雞.”


    “小二.你說笑吧.”石秀極度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休要蹬鼻子上臉.給你五十錢.識相的就乖乖收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那小二聽了.非但沒有退步.反而一把將石秀遞過來的錢一把打開.那托在石秀手裏的銅錢頓時叮叮當當地散了一地.小二兒氣焰甚是囂張地喝道:“說了十兩銀子都不賣.你拿五十錢就想擺平.做夢呢哈.”


    石秀大怒一把扯住店小二喝罵道:“你詐哄誰.老爺不賠你便怎的.”


    店小二不懼反笑.一臉藐視地說道:“客人.你們休要在這裏討野火.你要曉得.我這兒是祝家店.可不比別處客店.由不得你們折騰.放開小爺.否則.可就對你門不客氣了.”


    楊雄看著當下便和時遷都緩緩站起來.走到那小二的兩側來.楊雄說道:“你唬我啊..你看老子像是怕的人麽.”


    店小二看著楊雄.那張臉不禁多了一些殺氣.小二抿抿嘴唇.說道:“你們要怎地..惹急了我.便把你們當做梁山泊的賊寇解了去.”


    石秀聽了.大罵道:“便是梁山泊的好漢.你又怎生來拿我去請賞.”


    時遷也怒了.嗖地一下.袖口便彈出一柄鋒利的袖劍來.抵住那廝的脖頸.說道:“好意還你些錢.倒來威脅老子..你說我是梁山的.老子便是梁山的.你能拿老子怎地.”


    小二一看那鋒利的袖劍.心知不是對手.當下便泄了氣.說道:“好漢.有話好說.不就是一隻雞麽.趕明兒到莊上再買隻來便是了.好說.好說……”


    石秀看著這店小二慫了.一來看他可憐.二來.這一路走得已經累了.不想鬧起事來.當下便就此一把將那廝推開來.三兄弟本以為這事就此過了.卻不想.這小二逃到後院裏.高聲呼喊起來:“有賊.”


    楊雄、石秀聽了.不禁一震.左右再看時遷.不知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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