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笑了笑,返身欲走,腳下卻受到了什麽東西的牽絆。


    我低頭,看到了剛才那隻白貓。


    “起來說話吧。”


    我的語氣很堅決,不似商量,更像是命令,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呆住了,我怎麽會對一個陌生的同族,用這種語氣說話?


    現在想起來,這是不是可以稱作“王的自覺”?


    開個玩笑。


    聽了我的話,白貓居然真的乖乖在我麵前幻作了人形。


    “我靠,竟然還是個雌的!”


    有必要澄清一下,這裏的“我靠”,並不是髒話,而是我在特殊情況下,表達的一種讚歎之情,差不多就等於“啊,真漂亮”之類……


    不過我的話才剛說完,她便站立不穩,向我懷中倒來。


    我扶住她,下意識地就去抓她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同時搭上她的脈搏。


    我一驚:“你亂吃什麽東西了?怎麽脈象這麽混亂,體內靈氣也到處亂竄的?!”


    她似乎有些訝異我對她“病情”的診斷結果,不可思議地看了我一眼之後,說道:“人間的皇帝派人煉製了一顆丹藥,妖間傳言,凡人食此丹可長生不老,妖族食此丹可修為大增……”


    我了然:“你偷吃了丹藥,剛才那群人,就是那什麽什麽皇帝派來捉你的?”


    她點頭,我歎息。


    “你修為已頗高,何苦為了這真假難辨的傳言,把自己逼至此種境地?”


    她不語,氣力已盡,又化作白貓,依偎在我的腳邊。


    我俯身,揉了揉她淩亂卻柔軟的皮毛。


    “哎,算你運氣好,碰到的是慈悲為懷的小爺我。”


    說完,我便抱起她,回到居住了千百年的洞穴中,替她療傷。


    不過我到底高估了我自己,那顆丹藥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東西製成的,我用上所有的靈力,竟無法將它的效力壓製。無奈之下,唯有先替她療了被符咒擊中所致之傷。


    消耗過多靈力的我,不久後也疲憊地睡去。再醒來,見到了已再次幻作人形的她。


    “為什麽要幫我至此?”


    還記得當時聽到這句話後,我的心裏特不爽:靠,小爺我救了你,居然連句謝謝都沒有,還反過來質問我為什麽?


    “爺想救就救,要你管?!”


    我賭氣似的背過身去,不再理她,卻不料,身後傳來了一記悶響,是膝蓋與地麵碰撞的聲音。


    我複又轉身,看到了她跪倒在地的一幕。


    我從地上一躍而起,指著她的鼻子,驚訝地連句整話都說不利索:“你、你、你……你要……幹、幹什麽?”


    “恩公,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隻願此生能追隨恩公左右,萬死不辭!”


    我靠,這算是哪門子的“精忠報國”啊?


    當時我是真的被她的這番熱血對白給嚇到了,隔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她起身,戰戰兢兢地問道:“你是開玩笑的吧?”


    沒想到,她抬頭看向我的一雙眼,竟已含淚,哽咽著問我:“恩公是否嫌棄?”


    “不不不不不……”


    我一連說了好多個“不”,可她那受傷的表情,依舊不該。


    我無奈,隻得應承下來,她才破涕為笑。


    千年來,我不過是把她的話當時的話,當作一個玩笑,誰想她卻是如此認真,直到死,也都隻認我這一個主。


    那天晚上,我問她,叫什麽名字,可她卻搖頭,說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沒有名字。


    “恩公,要不,你給我取個名字吧?”


    我本想說,爺自己都還沒有名字,你丫居然叫我給你取名?!


    可見她一臉期待的表情,我終歸還是不忍的,想了想:“你說,你此生會一直伴我左右,是麽?”


    “嗯。”


    我笑了笑:“上窮碧落下黃泉,不如,你就叫碧落吧。”


    “碧落……”


    她重複念著自己新得來的名字,如獲至寶般。


    “還有,你也別叫我恩公了,小爺我聽著別扭。”


    碧落有些疑惑地看著我:“那碧落該怎麽稱呼您呀?”


    我望向洞外黑黢黢的天,那一夜,是個滿月,月華初上,四周如夢似幻。


    “幻月!這是我的名,以後,你就叫我幻月好了。”


    自那以後,碧落就一直跟著我,一處不落。


    那顆丹藥,仍舊在碧落的體內,真的如傳言那般,丹藥讓碧落的修為大大提升,隻是每一個雨雪天,藥效都會發作得特別劇烈,而碧落,也會因此而痛不欲生。


    我不止一次地對她說,不如把藥吐出來,有我在吧,我可以保護她,不在乎這破藥的那點修為。


    可她卻說:“你是幻月,是我此生誓死要保護的人,而不是保護我的人!”


    那一晚,又是一個雷雨天,洞外電閃雷鳴,碧落因著劇痛而蒼白的臉,伴著電光忽隱忽現。


    “吐出來吧!”


    她還是搖頭。


    我無言,深深地歎了口氣,知道又是徒勞,便不再白費唇舌,隻是那揪心的感覺,隨著碧落的急劇蒼白的臉色,愈發強烈。


    “幻月,你……有沒有……什麽願望?”


    我聽著碧落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想著,她或許是因為實在疼得受不了了,想借此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減少痛苦,於是,也就漫不經心地回答道:“願望?怎麽了,是不是隻要我說出來,你就會幫我達成?”


    她笑了,那表情卻比哭還難看:“你先說說看。”


    我心疼地幫她擦去額角的冷汗:“那你就幫我登上妖王之位吧,我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


    其實,還有下句我沒有說出來:到那時,我就不再需要你所謂的“保護”,你便可以安心地將藥丸取出,不用再受這些椎心之痛!


    “好。”


    她隻說了這一個字,便又閉上眼,咬緊了下唇,捂著肚子開始打滾。


    不久之後,外麵的雨停了,碧落也睡著了,我看著她蹙眉的睡眼,想起之前的那番對話,笑著罵了她一句“傻瓜”之後,也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碧落不知從哪兒找來了許多吃的。


    對於美食,我是從來都沒有抵抗力的,所以也沒多問什麽,自顧自地便吃了起來。


    一直到酒足飯飽之後,我躺在地上打飽嗝,突然,碧落臉色蒼白地倒在了我身邊。


    我驚跳起來,發現她捂著肚子的手上,全是血!


    我膽戰心驚地掰開她的手,發現她的腹部,還在不住地往外滲血!


    “怎麽回事?!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說啊!”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我怕這個我唯一的朋友會就那樣離我而去……


    碧落吃痛地皺著眉,滿是鮮血的手攀上我的手臂:“沒有,沒有人傷害我……是我……是我自己……我把它……取了出來……”


    我大驚失色!我從來不知道,取出那顆藥丸的代價,竟然是需要剖腹!


    可是,我勸了她那麽多次,她都不曾答應,為什麽現在……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碧落吃力地抬手指了指我身後的那些飯菜:“我把藥丸……弄碎……混在了……你的飯菜裏……你吃了、之後……就有足夠的實、實力……當上妖王……了……”


    說完,她就不省人事了。


    至今我都不知道,為什麽那顆藥丸到了我肚子裏之後,並沒有像折磨碧落那般折磨我,或許是因為之前在碧落體內,藥效已經消耗了一部分,等到我這兒的時候,就沒那麽強了吧……


    碧落沒什麽大礙,隻是失血過多,我花了一整夜的時間照顧她,直到她麵色開始紅潤起來,我才放心調理起自己的內息來。


    真的如她所言,服下那藥之後,我感覺到了自己的靈力瞬間飆升。看著熟睡的碧落,我苦笑,當時想當妖王的那句戲言,事到如今,不去執行都不行了吧。


    第二天,我趁碧落還在熟睡之際,出去找來了兩樣東西:千年的孔雀翎和千年的黑犀角,然後和碧落兩人,分別製成了幻翎和黃泉劍。


    在接下來短短的三年時間裏,碧落就是靠著這柄黃泉劍,為我斬殺了所有不願臣服於我的妖,陪我一步步登上妖王的寶座。


    我曾多次想要出手幫她,她卻說:“妖王,是妖族至高無上的瑰寶。主上,你隻需享受這份榮耀就好,至於踏白骨、淌血河,這種事,碧落會為您效勞。‘上窮碧落下黃泉’,你上‘碧落’,我下‘黃泉’。”


    從什麽時候起,碧落,改口開始叫我“主上”了?又是從什麽時候起,我們之間,從朋友,徹底變成了君臣?


    成為“妖王”後的日子,枯燥乏味。這是否就叫做“高處不勝寒”?


    原本居住的山洞,換成了奢華耀眼的妖王殿,每天的飲食起居,都有專人伺候,有什麽事想做了,也有專人為我全全辦妥,但如果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辦,一定隻會是讓碧落一人前去——我隻信她一個人。


    若不是有那家夥的闖入,我的一生,可能就是“坐吃等死”。


    漠塵的出現,讓我的生活,又多了一分樂趣。如今的我,隻有臣民,沒有朋友,即便是她碧落,也已“安守本分”,漸漸離我遠去。


    唯有漠塵這家夥,無視我妖王的身份,會跟我沒大沒小、打打鬧鬧。


    “漠塵,人間,是什麽樣子的?”


    “人類的世界,很複雜。他們不似妖這般單純,好壞都寫在臉上,很多人,都是披著偽善麵具的禽獸。”


    我笑他膽小,他卻反過來笑我的單純和愚蠢。


    我要他帶我到人間去走一遭,他卻拒絕了。


    我問他為什麽。


    他說他不願我沾染塵世的陰暗。


    可結果,我還是出山了。


    因為,我又見到了她——多年前參與圍捕碧落的她。


    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那天她毫無預兆地闖入我的幻月山,揚言要將整個山頭夷為平地。


    我看著她較之前略顯成熟的嬌俏小臉,輕蔑地笑了,當然,這一點她是不知道的,因為當時她進山嚷嚷的時候,我讓群妖退散,自己也僅是立於山巔看著她而已。


    結果不難預料,她無功而返。


    也不知道是處於好奇,還是其他的什麽心情,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尾隨其後,跟著她出了山。


    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觸到了所謂的“人間”。


    第一次接觸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我免不了有些緊張和興奮,我一路尾隨那丫頭前行,一路上,琳琅滿目的商鋪,大肆吆喝的小販,好多次,都差點兒把我吸引了過去。


    但我還不至於忘記自己出山的目的。


    我一直跟著那丫頭到了她的住處,那是一間破舊的屋子,白牆黑瓦,隻可惜……白色的牆粉掉了一大片,院牆上到處是斑駁的水印。黑色的瓦片也已散落不棄,有些地方還破了大小不一的洞。


    看樣子,這丫頭的生活條件很成問題啊!


    我掩在牆角,發現原來她並非是一個人獨身居住,這間殘破不堪的屋子裏,住了好多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子,其中幾個,正是上次和她一起圍捕碧落的家夥。


    我壞笑著,正暗忖著要不要替碧落報幾年前的一“符”之仇,突然聽屋內有人說道:“怎麽樣?”


    我收回神,屏住呼吸,隻見那丫頭無奈地搖了搖頭。


    剛才說話的那人絕望地“啊”了一聲,又說道:“這可怎麽辦呀?都快五年了,還是沒能找到那隻貓妖和那顆藥丸的下落,再這麽下去,別說你妹妹的病治不好,連我們都要餓死了啦!”


    我的目光依舊隻定格在那丫頭的身上,聽完那人的話,那丫頭緩步走到房子的角落裏——那是一個陽光照不到、頭頂瓦片完好的地方,那裏躺著一個七、八歲樣子的小女孩,看樣子,似乎是病得很厲害,咳嗽不止。


    那丫頭替孩子掖了掖被角,說道:“我也沒辦法。誰知道當年皇上會因為我們沒帶回藥丸而大發雷霆,不僅沒能拿到賞金,還差點兒丟了性命。現在他要我們繼續找尋那藥丸的下落,可是……這不就等於是大海撈針嘛!”


    “都怪你!當初要不是你一念之仁放走那隻貓妖,我們也不至於落得如此田地!什麽大海撈針,我都跟你說了,最近都在傳言,說幻月山中出了一位妖法高深的妖王,那一定就是偷吃了藥丸的貓妖。我們這兒就屬你修為最高,可你卻偏偏什麽都沒帶回來,你怎麽這麽沒用?!”


    麵對這種無理的指責,那丫頭無力反駁。


    妖王確實吃了那顆藥丸,不過很可惜,爺可不是她們口中的“貓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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