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過朽木的窗欞,出神的凝望著風動月影下,那閑掛樹梢的大半闕明月,今日已經十九了,難怪月兒也變得不完美了。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人有悲歡離合……她喃喃自語道。


    他勾挑開濕潤的散發,一對俊眸似閃爍著智慧的星星之光,他推開笨重的牢門,輕而易舉地跨進牢房。


    “少主,不覺得欠憐兒一個解釋嗎?”她不用回過頭也知道身後來者何人。


    畢竟能在昭國刑部大牢來去自如的人,又有幾個呢?


    “世事萬物,自有定數。我欲逆天而行,這天又能奈我何?”身後的聲音低沉醇厚,若在往日,她一定被它所吸引。


    “憐兒在少主心裏算什麽?”她不無憂傷的問道。


    在她昏迷的前一刻,她是多麽不想去猜測那個結果,但是,那種花種——紫雀開屏——隻有琉情王府的挽情林中才有,是王爺最喜歡的紫色——這種神秘紫色,很能迷惑人,琉情王爺把它配製成最強效的香粉迷藥,專門用來對付定力超強的武林高手,之前,她曾在慕大哥身上用過,代他出關送信。今日,卻被王爺用來對付自己,怎麽不教人心寒。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宨淑女,君子好逑。”琉情輕捏住她粉嫩的下巴,強迫她抬起眼眸,她的眼中還蓄著朦朧的薄霧。


    “如果少主在意的隻是憐兒的這副皮囊,憐兒寧願把它毀了,來換少主的一片赤心——”憐傾突然轉身抽出青絲綰上的紫玉發簪,對準原本吹彈可破的嬌容。“又何必少主煞費苦心布下這個局陷害我和慕大哥,害了一個癡情人!”


    琉情輕歎一聲,撫下她高舉的白皙的手臂。“憐兒,你動情了。”


    是的,她動情了,她對龍昶亦動了情!


    她從來不在意自己是否被作為棋子任意擺動,或從這張棋盤上搬到那張棋盤上,可是,這次,她不能容忍,讓自己心係的男子目睹自己如此不堪一幕,叫她情何以堪?


    對著那雙透徹的黑眸,話語到了嘴邊,總是被她硬生生的咽下去,叫她怎麽說出口,告訴龍昶亦——一切都是她那位最敬重的寧王琉情王爺的一手策劃,而自己也是閃靈一族?琉情王府對她們姐妹有養育之恩,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這麽做,所以她選擇沉默,她多麽希望龍昶亦這時是站在她這邊的,可是他卻回避她探尋的眼神,她的心似玻璃,一碰即碎。


    “我的憐兒美若仙子,純的不染半點纖塵,龍昶亦——他配不上你!”


    ——他是在為自己的齷齪行徑尋找借口嗎?


    “還痛嗎?”他的長指有如春風般拂過她的臉頰,停留在那微微隆起的一團紅腫上。“竟然有人殘忍的可以累及到這張動人心弦的容顏上啊……”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話裏多了一絲凶狠。


    “不痛。”她強忍著。


    他的手稍稍用力按住傷口。


    “嗤——”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氣。


    “畢竟是女子——”他攏著那道劍眉,喃喃道,“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喜兒,也覺得爺是薄情寡性之人嗎?”琉情今夜尤為黯然。


    放眼看去,正是跟隨似雪前後的那個機靈的小丫頭喜兒,當日若不是她的帶領,禁衛軍又怎能輕而易舉的找到吉祥酒樓裏的男女呢。


    此刻她收起往日那股單純天真地神情,轉而是一副深悠叵測的表情,她緩緩地步到他跟前,“憐兒姐姐終會明白少主的苦心。少主當初利用姐姐的善良,將我安排與姐姐相識,得知姐姐隻身親赴戰場,又遣荊風前往邊關,不都是為了保護姐姐安全嗎?”


    和聰明的人說話根本無需費太多精力,別看喜兒年紀輕輕,竟然能騙過所有人耳目,這不能不說是琉情的高明調教,世人皆對琉情府閃靈“雅”字輩萬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每每失敗後便猜測這“雅”字,必然是與“才”有關,所以淺薄地自以為是——集天下難得的四大才子於“雅”字輩。


    但真正的“雅”字輩重的卻不是“才”,而是“計”——千計百謀,環環相扣,絲絲入理,算無遺策。而她便是他離開琉情府後一手栽培出來的“雅”字輩閃靈之一一—千針繡女——瑤喜兒!


    “噯——可是,喜兒的苦心,誰能明了?”瑤喜兒故意俯下頭長歎了一番,兩細長的手指纏繞著腰間的絲帶褻玩。


    “哈哈……待嫁女兒心,好,等一切安頓好,我就為你倆作主,放心!即便他荊風冷的像塊冰,我也有辦法讓他著火!”琉情開懷大笑。


    喜兒也釋懷,很少看見少主笑的如此開心,朝廷之上,爾虞我詐,少主固然是機關算盡,但是他心中的喜怒哀樂又有誰明了,自五年前他收留她那刻起,她便把他當成唯一的親人——他殺人,她就幫他擦幹血漬;他皺一下眉,她便會把那個讓他皺眉的家夥刺成針線包,送到他麵前給他做禮物;他沒有武功,她就是他的劍,他的刀。


    而他亦是一樣,隻是他的情埋得更深一些而已。旁人隻知他們是寧王琉情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為何沒有人想過,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心甘情願地讓一個毫無武功的他成為執棋人?


    琉情府中每一個閃靈都有同樣讓人驚歎的武藝和本領,但是他們每一個人的經曆卻各有各的悲慘。


    就如喜兒所知道的,風字輩上者荊風——原本乃是殷國領土上一個少數民族厥刹族族長的兒子,由於厥刹族有一柄神物——風刹劍(前麵有提過:四大神兵利器之一),遭到殷國權勢的覬覦,一夜間遭滅族之災,若不是少主及時趕到,恐怕荊風也不會存活,少主讓人傳授他武藝,十年磨一劍,一身本領將風刹劍使得得心應手,才有首刃仇人的資本。


    星影星銳更是可憐,還是個小孩就被狠心的後母拋棄在街頭,過著和乞丐搶飯吃的日子,沒有少主,就不會有今日的星影。


    至於逐風那個笨蛋,那根本就是傻到極點,二十好幾的人了,腦袋單純的和動物沒什麽兩樣,真不知道離開了少主,僅憑他那身蠻力,他會混到哪裏去。


    對他們而言,少主才是他們真正的親人!


    憐兒姐姐,你忘了少主的話了嗎?——上天賜予世人眼睛,是用來看清別人的。難道你就看不穿少主的心思嗎?”


    即便是笑,琉情的眉仍然帶著淡淡的憂愁,仰天去感受蒼穹大地,自己也是如此渺小,難道他真的錯了,他錯在自以為是。顏兒——憐兒——他究竟該怎麽做?前日那個渾厚的聲音再次讓他陷入沉思——這天下與她們比孰輕孰重?


    今晚又是個不眠夜,龍昶亦掌燈坐於高高的殿堂之上,名則批閱奏章,個中內容恐怕隻有他一人最清楚——白日的一幕幕浮現眼前,她那倔強的個性,不服輸的眼神,她是在等待他的答案嗎?她眼裏的堅決,隻有他才看得懂:隻要他一個點頭,她即便是死,都義無反顧,這就是她的情!


    “皇上,夜深了,該歇息了。”小勤子也受不了這皇上主子這幾日的連番熬夜通宵,可是皇上卻像沒事人一樣拚命批閱奏章,或是召見朝廷重臣商討國事,也不見他無精打采,反而神采奕奕。


    “幾更天了?”龍昶亦的目光緊貼著一側的奏章。


    “啟稟萬歲爺,三更了。”小勤子小心的回道。


    “哦,去睡吧。”


    “哎——好嘞,奴才這就安排玉琴小主準備,聽嬤嬤說,這玉琴小主長的可是嫵媚的很,那身段可叫一個**阿……”


    “想什麽呢?”龍昶亦一臉錯愕地瞟向小勤子,伸手叩了一下他的腦門,“是叫你去睡覺!”


    “可是萬歲爺……奴才要在這服侍萬歲爺的。”


    “讓你在這跟我談論風花雪月之事嗎?朕還要批閱奏章,你先下去歇著吧。”龍昶亦調笑道。


    “萬歲爺——”


    “小勤子,是不是要違抗聖旨啊?!”龍昶亦佯裝怒視道。


    “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睡覺,一覺睡到天亮,睡的天昏地暗……”他抖抖索索的嘟詉著匆匆趕出大殿。


    龍昶亦微微擺擺頭——也隻有這樣才能讓這隻麻雀閉嘴,跟了他那麽多年,他也沒看懂這位皇帝的心啊。


    龍昶亦長歎道:憐兒,你看得懂朕的心嗎?朕也是逼依無奈,遲早有一天,朕會還你一個公道!


    香閨塵生鳥自啼,長廊人去苔亦綠;


    秋水伊人在何方,明眸皓齒無人惜;


    相約之日難想見,隻待相思空守望;


    若非將士性命憂,何故此處亂舞劍;


    可憐佳人擁君王,錯把真心交相付;


    未入候門波瀾起,隻身深陷鬼門關;


    嚐聞殘酷摧折花,恨殺身在尷尬處;


    英雄無奈是多情,衝冠一怒為紅顏。


    左攻擔憂地看著持劍狂亂舞動的公子,就聽那情由心生的詩句——公子的定力已經快被磨光了。


    果然——龍吟劍呼嘯飛出,有如長龍,迅猛而至,深插入一旁的假山。


    軒轅玄禦狠勁發力,龍吟橫穿過假山,直直飛旋至他刀口,他一把緊緊握住,風吹著他的衣角,他臉色一凜,像是決定了一件什麽事,轉身向左攻走來。


    “轟——”的一聲,身後假山訇然崩塌,激起塵煙無數。


    “公子——小心!”跟了他這麽多年,公子身上的暴戾之氣一旦產生,就必然會泄憤掉,大概公子早就料到自己的身體變化,昨日午夜私下將他喚到跟前,輕拍著他的肩膀,似有萬分重力,遣他明日將桀國使臣,尤其是千尋郡主安全護送回國,不管發生什麽事,千萬別回昭國,昨日他已經向龍昶亦告別。


    “如果我能順利出昭,十日後必然與你桀國相聚。快走!”


    “公子,左攻和右守等你回來!”左攻說完,轉身大步邁出飄雪閣——公子,你一定要回來!


    軒轅玄禦橫起劍,手隨著目光拭過龍吟劍,突然,食指輕滑過劍鋒“嗤——”觸目驚心的紅還未等流淌下來,竟然奇跡般地被龍吟所吸食,而原本鐵鏽般的顏色,隨即被通身光亮的劍身所替代。原來這龍吟號稱“四神物之首”,尤為嗜血,狂氣十足,乃一霸王之劍。


    明知有詐,卻偏往虎山行,軒轅玄禦——你這又是何苦?


    “為何今日你的暴戾之氣來的如此之快?龍吟,你也舍不得飄雪,對嗎?”軒轅玄禦是武癡,亦是劍癡,在他眼裏,龍吟是劍器,也是朋友!劍者——嗜劍如命,強者交手,就看亮劍,劍身一出,便知底細。


    龍吟劍仿佛也在響應他的自言自語,一道光環環繞周身。


    “好,我們去把飄雪和女主人救回桀國。”自昨日送出千尋等人,軒轅玄禦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他將龍吟別於腰間,轉身步入暗處。


    一道黑影如鬼魅,一閃而過,看守的衙役還沒來的及反應,便去見閻王了。


    她在幾步之內才聽到他的聲息,不用看他那黑布下的容顏,這世上有這等絕世武功的,恐怕就屬他一人了。


    “哢——”牢門的鐵鏈被條條砍斷。


    她安然坐在牢房的牆角,不吵也不鬧。


    “走,跟我走。”他大步跨進,伸手便握住她的手臂,軒轅玄禦的心一顫,她纖細的讓人心疼——她又瘦了。


    “我不走。”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


    “你還在等什麽?等龍昶亦念舊情,放你出去嗎?”


    她的頭落寞的垂下,是阿,她還在等他。


    “他現在根本救不了你,展柏之已經召集數位昭國元老,一起長跪南午門下,請求賜死你,就算他龍昶亦有心偏袒你,也是無能為力,他如今也是焦頭爛額,他救不了你,你知不知道?”


    “原來他沒有丟棄我……”不知為何聽到龍昶亦為了她心力交瘁,她心裏竟然有些欣慰。


    “他還不了你清白的!你聽到沒有?”軒轅玄禦憤恨地晃著她的雙肩,將她喚醒,心裏對龍昶亦的恨就多一分。


    “你相信我是清白的?”憐傾雙眼怔怔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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