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即便能感受到文錦的痛,卻不會真正了解她的傷。桃子再不濟,也是個正常的妓,文錦那種出生不好的姑娘,就沒被人當成個人。因此當文錦第一眼看見常歡,便覺得她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便覺得能有這樣的人救她一次,她便是死了也足夠了。


    文錦心中的傷,是恥辱,她從沒想到自己會有揭開傷疤的一天,更沒想到自己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她本預備將這些經曆深埋在心底,假裝忘記,可當她知道常歡去清華閣的目的,是探究朱姈的案子時,她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要把自己知道的清華閣告訴給常歡。


    既然不能入睡,文錦就下了決心,緊緊抱著曬得噴香的褥子,跟常歡與桃子說起她所知道的清華閣。她語氣始終平平,似乎這隻是一個聽來的故事,隻有曆經了非人折磨的她,能夠抑製住翻騰的情緒,講述一切。隻是,即便再置身事外,有些痛,仍舊不能忽視,因此,眼角流下的淚,是不由自主的。


    靜靜的,三人抱膝對望著,眼中有淚更有忿。文錦最後說:“像我這樣的女子,能活著就已經不錯了。其實,在清華閣比在我家好過,我娘親嫁給那畜生之後,我就沒想活著。”


    隻是,沒人會去責備那畜生般的繼父,隻會用不屑的眼神去歧視弱勢的女子。這就是現實,不論在哪個時代都一樣。


    房門吱呀,一陣陰鬱的風冷冷撲來,給本就淒厲的屋子裏增添了更多寒意。


    三人抬頭去瞧,隻見門口有人——靛青色外衫,長身玉立,黑著一張溫潤的臉龐,說不出的別扭。


    桃子認識來者。是忘園的老boss隱白,她倉促地立起來,給他請安。文錦是個有眼力見的,趕忙跟著下床,噗通就跪下磕頭。常歡左手拎一個,右手拉一個,讓他們起身,有些埋怨地瞅了隱白一眼——你嚇人玩兒呢!


    隱白並不回應,臉色份外嚴肅,是常歡不曾見過的。怎麽了?莫非在外頭受氣了?常歡暗自揣測。心說,得,一會兒姐來安撫你吧。


    今天經曆了這麽些個事兒。常歡累得不行,見著隱白,才算真正放鬆了,快步走到他跟前,想要尋求一些安全感。


    事與願違就是這樣發生的。常歡還沒立定,隱白忽地伸手一撈,打橫就把常歡抱了起來,大步就走了,扔下屋子裏頭兩位姑娘麵麵相覷……


    喂喂!常歡一陣撲騰,這人幹啥呢。是發脾氣麽?外頭受氣家裏發作,這算什麽事兒。


    隱白徑直走到自己那屋,踢開門。坐在床沿,先掰近了常歡,從頭到腳打量個仔細,見她絲毫沒損傷,二話不說。麵朝下,往自己膝蓋上一擱。對準了屁|股就是piapia三下,是用了力氣的,雖然沒有使內力,也打得常歡屁|股火辣辣的,疼開了花!


    “姓白的,你傻啦,怎麽隨便打人啊!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動本姑奶奶!你放我下來,你敢再多打一次試試!”常歡先是愣了神,待緩過勁來,才意識到自己又挨打了!(怎麽又是又……)


    “常歡,你聽好了,如果還有下次,敢這麽魯莽地獨自行事,就不止打這幾下了!”隱白這是真動氣了,氣得頭上的氣場都不對勁了。他一知道常歡獨闖清華閣,嚇得臉都白了,從來沒有這樣擔心過一個人,害怕她有什麽閃失,那種吊著心牽著肺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他急匆匆趕回來,看到常歡好好地在家坐著,才算鬆了口氣,卻不由要教訓她,這算什麽姑娘家,這麽大膽子!


    聽見隱白連名帶姓地叫自己,常歡知道,他怒了,而這怒氣還是針對自己的,莫非不是外頭受的氣……剛想罵街,忽然就不知道怎麽接口了,繼續傻愣愣趴著,任由隱白給她揉屁|股。


    “你……是在生我氣……”常歡猶猶豫豫地問了聲。


    “你可能收斂些,一個人去那種凶險之地,就不知道害怕。”隱白無奈,這姑娘的腦子裏究竟裝的什麽。


    “怕什麽,我會功夫啊!我一直都這樣不知收斂的,你怕我都不怕!”常歡的聲音有點兒發虛。


    “是,我怕。”隱白竟會這樣應答,兩人都愣住了。


    半晌,常歡輕輕嘟囔道:怕,也不能打女人啊……


    “你是我的妻,錯了就要打。”看來隱白沒有上海男人的覺悟,不知道打女人是不能被容忍的。


    前頭五個字,如山泉潺潺,滋潤著常歡的心房,這麽簡單粗暴的五個字,怎麽叫人聽了甜蜜蜜的……相比之下,後頭五個字就不討人喜歡了。


    “你的那些個功夫,連個場子裏的打手都抵不過,就會吹噓。要是有個萬一……”隱白說到這兒,心頭一顫,要是有個萬一……


    常歡伸出小手,輕輕覆在隱白有些發涼的手背,記憶中,隱白的手總是暖暖的。


    “對不起,不知道你會擔心。我一個人野慣了。下次,我會注意的,我提前跟你打招呼啊!”常歡自作聰明地說。


    腦門上被隱白重重敲了敲:“打招呼?你以為我還會讓你獨自出門。”


    啊!!監禁啊!!常歡捂著腦門:“小白,你不能非法拘禁,妨害我的人生自由!”


    隱白瞅了瞅炸毛的常歡,不予理睬,恨不得再打幾下屁|股才解氣。


    算了。常歡心說,你在氣頭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怎麽說也是因為擔心我,不過呢,該出去我還得出去,決不能為個男人在家憋死!


    隱白可不知道常歡心裏的彎彎繞,見她沉默不語,當她同意了,微微鬆了口氣,才說:“你想查清華閣的案子?我大哥已經在查了,有消息我自然會告訴你知道。”


    “他可不行,今天都來跟你求助了!”你還不知道吧……


    “他查不出也輪不到你。清華閣水深著呢,你貿然前往,不僅查不到,說不定還傷了性命!”


    “怎麽可能!你看,我不是活生生救了個人回來!”常歡有些洋洋自得。


    “這才麻煩!清華閣每個姑娘,在府衙都有記錄,你把人家帶回來,改明兒還得送回去。”隱白搖頭。


    “不!”常歡駁斥,“怎麽可能送回去,她已經很可憐了,我要保護她再不受傷害!”


    “你救得了一個,救得了全部麽。自以為是。清華閣比她慘的比比皆是。”


    “如此藏汙納垢之地,怎麽還讓它存在著……”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存在即合理!?


    “青樓都是這般的,這些女子也是靠著青樓存活的。很多窮人家的女娃兒若是沒地方送,溺死摔死也是有的,至少在那兒她們還能活下去。”隱白以為常歡不懂這些貧苦老百姓的生活,給她解釋。


    “可是……青樓做的隻是皮肉生意,並不該強迫他們被那樣對待。你看文錦,被虐待成那樣,活著不如死了。官府都不管麽!”常歡即便再古代生活了這麽多年,仍舊不能適應他們草菅人命的方式。其實,她知道許多大戶人家的侍妾、丫鬟,都是被這樣對待的,可還是覺得不應該。


    “官府有官府該做的事情。隻要朝廷不下令,他們怎會動手斷了這條財路。”隱白不知道該如何跟常歡講解,她似乎對很多社會現象的反應都很過激。


    封建統治下的罪惡!常歡隨即又想到,即便不是封建統治,難道就沒有這種事兒?不,仍舊多了去了。被殘殺的妓女已不再讓人驚奇,被校長領去開房的小女生,被富少強了又強的女明星……常歡搖頭,她一直都做不了救世主。


    “隻是文錦,我們就救下文錦。帶她上路去戰場。我相信她寧願在沙場逃命,也不願重回那醃臢地方。”


    “若她真不願回去,也有地方可以安置。不用跟去戰場。”隱白暗歎,這種自找麻煩的事兒,他還真做得不多。


    常歡聞言,輕輕一笑,她就知道小白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刀子嘴的,分明是她自己罷。


    “哦,對了!今兒在清華閣,遇上那個賣衣服的少東家了。他要追我,我才逃走的。本來還能留下套話呢,真掃興。”常歡忽然想起這事兒,得跟隱白吱一聲。


    “賀若連。嗯,他是清華閣的常客。這人不好對付,你最好不要碰上他,繞開點。”


    “賀若連?少東家?賀若……他是鮮卑族的?”常歡疑問。


    “鮮卑族?倒不曾聽說。”


    “我在書上見過賀若這個姓氏,鮮卑奇形怪狀的姓氏可多了,叔孫、呼延什麽的,連拔拔都有!”常歡一度拿這個‘拔拔’的姓氏當笑話,因此記得特別牢。


    “你確定?若真如此,恐怕他對我朝不利!”隱白麵色沉重起來,“一個鮮卑族,竟隱忍至今,怕也不是普通人家的。”


    “.當心他們來我們這兒買了物資,反而過來打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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