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光裏!”


    光裏猛地回過神來,就看到維諾放大的臉在眼前。


    光裏先是愣了幾秒,然後環視四周,發現自己居然站在走廊上,一瞬間臉上呈現出一片呆滯的空白。


    “好端端地怎麽站在走廊發起呆來了?該不會是前幾天被打到腦袋打傻了吧?”


    “咦?不是,我……”她不是應該在病房裏才對嗎?


    心裏掠過這種想法的時候,光裏卻不由得愣住了。


    在病房裏……不對啊,她都躺兩天了,傷早就好了,剛剛還進行了身體檢查,醫生對說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了呢。


    光裏搜索了一下這幾天的記憶,發現雖然記憶有點模糊,但腦袋裏確實有這樣的經曆。可是……她怎麽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站在走廊上,而是應該仍躺在病床上呢。


    “你怎麽呆呆的啊?真的被打傻了?”維諾見光裏眼珠子動都不動一下隻盯著他不說話,心裏也毛毛的。這妹子怎麽眼神發直啊?看來前幾天的那場測試果然是打擊大了。


    “我、我沒事,隻不過精神有點恍惚……對,就是病床躺久了還有點沒恢複過來而已啦。”光裏連忙回道,按下了心中飄蕩著的一絲怪異,轉移話題,“對了,維諾先生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和裏包恩他們一起商討指環和匣兵器的開發計劃嗎?”


    說到這個,維諾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沒好氣地吐槽起來:“還不是因為你的心上人!”


    “啊?”


    “那小子在測試之後就老是向我挑釁,一碰麵二話不說抄起拐子就要揍我!人都打上門來了,我也不能太孬是不?可這一打上根本就是捅了馬蜂窩啊,那小子簡直是窮追不舍,要不是我逃匿功夫了得,還不知道要被追殺到什麽時候呢!話說回來,他到底是發什麽神經啊?雖然聽說那小子非常熱衷於挑戰強者,我也自認不是很弱,但也不會這麽誇張的啊,總覺得那小子狀態好像不太對……”


    維諾怨念到一半就開始跑題了,不過光裏聽了還是掌握了基本情況,然後開始忐忑了。


    “也、也就是說,雲雀這幾天的心情很不好?他……他有沒有跟你提到過我的事?”


    “比如說你向他大發厥詞惹毛了他?”


    光裏無言地扭頭。


    “既然這麽想跟他說話,當初就不要說那種話就好了嘛。”


    “……可是我實在不能認同雲雀的話。”


    一看光裏那蔫頭蔫腦的樣子,維諾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了,心裏在翻白眼的同時也不禁歎息,說出的話就帶上了安慰的語氣,“我是沒聽那小子說起過你啦,但好歹也不像是徹底厭惡了你的樣子。”倒像是對她身上的某樣東西抱有強烈的困惑和質疑卻得不到解答而焦躁不耐的樣子。


    “是、是嗎?”光裏的雙眼閃現些許光彩,也吐露出自己的疑問,“我也覺得雲雀有點奇怪,他在測試之前就盯梢了好幾天,好像是在觀察我,突然找茬也像是我說了什麽或是做了什麽讓他不爽的樣子。可是,我想了好久都沒覺得我做過什麽特別的事,唯一可疑的就是雲雀跟我聊過幾句。”


    這事維諾還是第一次聽聞,“你先說說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光裏回憶當時的情況:“開始的時候是我先問他幹嘛一直看著我,他說我給人的感覺變了,我就想起了那天晚上……”


    殺人的事。


    頓了頓,光裏繼續說道:“然後我們就說起了維諾先生你的事,我告訴雲雀是維諾先生你讓我明白了變強的事、戰鬥的事、關於信念的事和改變了我本身的事,然後雲雀就開始一個勁地冷嘲熱諷。你不知道他當時說的話有多難聽,於是我就……”


    “於是你就發飆了?還卯起來跟他死磕到底直到把自己搞殘躺平為止?”


    “嗯……”光裏又蔫了。


    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維諾長歎了一口氣,剛想說些什麽,視線裏忽然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話在喉嚨裏轉了一圈出來就變了個樣。


    “別的我也不說什麽,就隻想問你一句,若從頭再來一次,你還是會堅持現在的想法嗎?”


    “……嗯。”原本低迷的情緒一掃而光,少女的麵容上露出一種平靜的堅定,“雖然我的信念與雲雀相連,但說到底,其實也不過是我一個人的事。就算是雲雀否定了我,我也絕對不會否定我自己。”


    還好沒傻到底啊。


    維諾非常欣慰光裏能夠堅持自己的信念,同時,聽了光裏的話,對於雲雀的異常和兩人起衝突的原因也有了大概的推斷。


    “事情我都了解了,為啥會變成這樣子我大約也猜到了原因,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心裏有了成算,維諾就不打算讓光裏再留在這裏,半強硬地扳過光裏的身子推著她向前走。


    “咦?咦?維諾先生你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啊?”


    “好了好了,小丫頭就別操心這麽多,你去繼續你的訓練吧,裏包恩在召喚你哦。”先把人打發走,免得等下他跟人“談話”的時候不小心又刺激大發幹起架來就不好了。


    “咦?咦?我不……”我要聽故事啦!tat


    維諾好不容易把光裏送走了,這才折了回去。


    雲雀雙手抱胸倚在轉角的牆壁上,漆黑的鳳眼寒光凜冽地凝視著維諾,不斷地向他施加無形的威壓。


    維諾完全不為所動,俯身逼近雲雀,然後凶殘一笑,“小子,不介意跟我談談吧。”


    xxxxxxxxx


    “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啊……”


    光裏一邊走一邊嘟囔自語。至於雲雀什麽的,在沒真正碰上他之前就讓她先鴕鳥著吧,拜托了!


    看著走廊窗外的景物,光裏心中被壓下的怪異感又浮出水麵了,而且越來越明顯。這條走廊雖然記得曾經走過,但記憶卻模模糊糊的,明明走過卻又感覺是第一次走……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的記憶不可能出錯的啊,她腦子又沒壞掉。


    ……呃,也許真的壞掉了也說不定,被雲雀給打傻了……


    “真奇怪,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光裏腦袋裏似乎閃過什麽,正待抓住深思的時候,忽然從身後伸出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光裏悚然一驚,猛地回頭,卻看到了一個沒料到會出現的人。


    “你是……樺根?”


    深藍色頭發的少年靦腆地抿嘴一笑,挪開了手,“剛才在醫生那裏看到你,似乎已經完全康複了,真是太好了。”


    “啊……謝謝……”光裏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忽然有種非常陌生的感覺。


    “怎麽這麽看著我?不認識我了嗎?我們之前不是聊得蠻開心的嘛?”樺根臉上閃過受傷的神色,很快又掩飾過去,強作歡笑地說道,“我們應該是朋友吧?”


    “不……”


    記憶中浮現出和少年相談甚歡的畫麵來,兩人互相取笑打鬧的樣子無論誰看到都會產生“啊他們感情真不錯”的想法。


    光裏原本迷茫的眼神慢慢露出一絲清明。


    “你在說什麽啊,我們當然是朋友啊。”


    對,她和樺根是朋友。


    “嗬嗬。”樺根愉快地笑開了,但隨即一絲擔憂的神色在眼裏浮現。盡管有些躊躇,但樺根還是問了出來,“我說……藤原,你又要開始訓練了吧?”


    光裏不明所以地停下腳步,回望他,“是這樣沒錯。”


    “可是你的傷才剛好就又……啊,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是女孩子,受傷流血什麽的實在是太……太殘忍了。”樺根的雙眼深深地凝視著光裏,“明明隻要將使用方法教給別人讓他們去試驗就行了……為什麽藤原還要堅持做這樣的事呢?我一直在想,你不會覺得很不平很痛苦嗎?”


    光裏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在樺根滿是擔憂的雙眼注視下咽了回去――被少年的那雙眼睛一看,就好像內心的最深處都被他一覽無遺一樣。她沒辦法說些言不由衷的粉飾之詞。


    “我隻看到你獨自一人勉強地肩負起這些責任,這原本就不該是你的責任,你應該有別的更好的選擇才對。我聽說藤原你以前一直都是普通人,你加入彭哥列是迫不得已,之後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吧?對這樣的你來說,黑手黨的生活肯定是無法想象的黑暗吧?不得不背負的東西也很多吧?很痛苦,很害怕吧?”


    這麽說著的樺根露出了悲傷的神情,他的眼神給人一種奇異的安詳的感覺,仿佛能讓冰封的心靈得到解放一般。


    光裏也不禁被少年眼中滿溢而出的溫柔恍惚了一下心神,然而,腦海中卻響起了強烈的耳鳴,光裏抬手按住額角狂跳的脈動,疼痛卻還是不斷撕扯著神經。


    “這、這也是沒辦法的啊,我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不欺騙自己說這是自己選擇的話,就不能下定決心!那個時候,大家的性命、榮譽、未來都賭在我身上,除了戰鬥之外,我還能做什麽!我也隻能將所有發生了的事情,壞事也好,殘酷的事也好,全都背負起來!如果這樣做能夠幫上一點忙的話――我――”


    對著其他人無法說出的話全都一股腦傾瀉而出,也許這正是樺根的溫柔的魅力吧。


    但是,光裏腦海裏的耳鳴卻越來越強烈,光裏不得不轉移注意力。抬眼望向窗戶,卻恍然看到映照在玻璃上的自己的臉竟然像幽靈一樣蒼白。


    “可是,對你來說已經快要超出界限了吧?已經快要精疲力盡了吧?往後的路上像這樣的痛苦和困難不知還會重複多少次,受到傷害、精疲力竭後又再倒下,這樣的循環或許將輪回不斷。”


    樺根溫柔的聲音穿透轟鳴到達耳底,耳鳴再次加劇。


    “你所做的一切已經夠多了,已經可以放下了肩上的重擔,就算逃避也沒關係,沒有人會責備你。放下吧,這樣你就可以得到安寧,重回以往那種平靜的生活――”


    “――別再說了!”


    再也忍受不了腦海裏回響的尖銳耳鳴,光裏終於忍不住嘶聲打斷了樺根的話。


    隨著樺根的話語,光裏內心深處一直壓抑著的不安和恐懼全都一湧而上。負麵情緒不斷翻湧,不知怎麽,光裏就是覺得必須說些什麽,必須――得阻止樺根說下去!隻要樺根再吐出一個字――隻要再多一個字,自己就會被他吞噬殆盡!


    “咦?你怎麽了?”


    耳邊傳來樺根即使不笑也帶著些許笑意的嗓音,光裏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無意識地抬手一摸額,滿手的冷汗。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頭好痛……”光裏虛弱地問道,耳邊還殘留著耳鳴尖銳的餘音。


    “你可能是傷剛好又太過勞累,一時情緒激動所致吧。”


    “是嗎……”光裏緊閉著眼睛,等待腦內的痛楚平息。


    走廊上一時間沉寂了下來。


    半晌,光裏耳邊才再次傳來了樺根的聲音,“藤原,你還準備去嗎?”


    光裏仍然沒睜開眼睛,答道:“當然要去。”


    樺根沒說話。


    光裏也不在意他回不回話,直覺必須將自己的內心所想告訴他,“樺根,我是下定了決心才來這裏的。因為我有即便是死也非得守護住的東西,為了它,無論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踏上這條不歸路,今後也會有許許多多的苦痛和艱難困阻阻擋在她的麵前吧,但是最大的敵人其實是潛藏在自己胸中那顆軟弱的心。


    然而――


    ――我會保護你們!


    這個真摯的願望以及他們的相會以及約定,讓光裏在每次想要放棄的時候都能重新站起來,給予軟弱的她振作的力量。


    就算將來會重複同樣的痛苦也好――


    就算將來會精疲力竭倒在地上也好――


    “既然無論怎樣都會痛苦,我寧可選擇守護它而痛苦。”


    少年依舊沉默不語。


    走廊上安靜得太過可怕,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之外,光裏竟然沒有聽見別的聲音,不由得心下一驚,連忙抬起頭來。


    ――走廊上空無一人。


    xxxxxxxxx


    在一個空曠而漆黑的房間裏,一雙紅藍異色的眼睛悄然睜開,妖異的鮮紅色瞳孔中央隱約浮現出一個文字。


    “藤原光裏……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家夥呢。”


    如醇酒般絲滑磁性的少年嗓音在黑暗中響起,即使不笑也帶著些許笑意,卻不是讓人內心平和的溫柔,而是透著讓人的靈魂都要為之凍結的徹骨冰冷。


    “不過――”


    黑暗中,傳來了少年低聲的輕笑。


    “能夠利用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光裏你交的根本就是惡友(友還未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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