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來的震驚之餘,是冷靜的分析,冷靜的分析之後,是無盡的心痛。


    但是皇甫禕和言熙明說得對,她不是什麽好對付的主兒。


    亦菱淩厲的目光射向對麵的黑衣人,冷聲道:“既然爾等是奉了雲宣帝的命令來給本將軍賀壽的,那麽壽禮呢?”


    為首的黑衣人抽出了腰側的長劍,聲音冷厲:“壽禮就是我們十六人的刺殺!”話音未落,連同為首的黑衣人在內的十六名黑衣刺客齊齊從馬背上躍起,飛掠過來,手持長劍,刺向亦菱。


    亦菱也輕輕一躍,穩穩地落在馬車車轅上,同時手中的濯玉劍出鞘!發出了清越的聲響。銀光一閃,兩名刺客倒地,喉頭噴血,為首的黑衣人也受了傷,他看了亦菱手中的長劍一眼,僅僅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但並沒有因此退縮,他高聲道:“兄弟們!殺掉趙月和馬車內的那位公子,陛下重重有賞!殺!”


    餘下的十四位刺客再度攻來,招式狠毒至極。但是亦菱並不害怕,此時她的心中如明鏡一般清晰,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濯玉劍的緣故,亦菱覺得縱使她站在馬車車轅上迎敵,不太能施展開拳腳,但是濯玉劍法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比往常的威力要大得多。


    黯淡的月光下,濯玉劍的劍身發出青玉一般的光澤,但是掃出的劍風卻是沒有青玉的溫潤,而是淩厲至極。亦菱瞬間又解決掉了三名刺客,餘下的刺客卻攻得更狠了。由於亦菱背後是馬車的車廂,周圍的空間較小,刺客們不能同時擠上前攻擊,故輪番上陣,妄圖以多勝少。


    一道淩厲的劍鋒從身側襲來。亦菱不得已,隻得旋身躲避,一躍躍到了馬背上。兩匹馬都十分有靈性,一個還是曆經多次戰事的戰馬,故處在這種混亂的場麵中,沒有主人的命令,仍舊乖乖地站在原地,也沒有表現出害怕受驚的舉動。然而,這麽一來馬車的前端便暴露在了刺客麵前,一名刺客長劍一伸。就要挑開車簾,亦菱也顧不得什麽瞞著刺客車裏有人的事實了,擔憂地大叫一聲:“筠如小心!”大聲提醒他危險來了。


    車簾被掀開了。不是刺客用劍挑開的。而是皇甫禕從馬車內掀開的,眾人還沒來的及看清車內人的模樣,隻見一道白光從車內飛掠而出,又見幾道銀光飛快地一閃而過,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


    剩下的十一名刺客都驚恐萬分地站在原地。隨後倒了下去,喉嚨處湧出鮮血,連他們口中的那位身份不一般的公子的模樣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就統統咽氣歸西了。皇甫禕靜靜地立在馬車旁邊的空地上,黯淡的月光在他高挑挺拔的身形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他右手提著一柄長劍。和方才在客棧時一樣,劍上並沒有沾上多少鮮血。皇甫禕再一次如此迅速地用皇甫祾的暗衛的劍解決了上官絕塵的刺客。


    亦菱仍舊站在馬背上,怔怔地望著皇甫禕的身影。這一次。皇甫禕出手沒有方才的那一次快,所以她看清了。


    皇甫禕轉過身,向亦菱走來,看著馬背上的亦菱正注視著自己,淺淺地笑了。亦菱怔怔地望著皇甫禕。喃喃道:“碎玉劍法。”


    皇甫禕絲毫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他淺笑著道:“沒錯。我師承弄影殿。”


    果然如她之前的猜測一致。亦菱心想。皇甫禕的確是弄影殿的弟子,可是他之前為何要刻意隱藏自己會武的事實呢?她還是不明白。


    皇甫禕走到馬車邊,亦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皇甫禕將視線落在亦菱右手握著的長劍上,黯淡的月色給青玉一般的劍身籠罩上了一層迷蒙淺淡的銀光,讓這柄劍看上去更像是一件玉石雕刻而成的工藝品,而不是殺人奪命的利器。


    “濯玉劍。”皇甫禕抬眼看著亦菱,淺笑道,不是疑問的語氣,是肯定的語氣。


    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麽了,亦菱坦誠地道:“我師承濯玉宮。”黯淡的月光映照在皇甫禕精致的麵容上,亦菱覺得似乎比之前又蒼白了幾分。


    皇甫禕淺笑著點頭道:“難怪你功夫那麽好,尤其是輕功,濯玉宮果然名不虛傳。”


    亦菱開懷一笑,說道:“弄影殿又何嚐不是名滿五國,享譽江湖?濯玉宮和弄影殿師承一脈,頗有淵源。”


    “所以濯玉劍法同碎玉劍法的諸多招式如此相似。”皇甫禕淺笑道。


    亦菱掃視了一眼周圍,十六個黑衣刺客的屍體橫陳月色之下,泛著恐怖陰森的冷光,她覺得她和皇甫禕兩人還能在這種環境中談笑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由於皇甫禕、容卿和洛沉碧他們都是臨危不亂、鎮靜自若的這一類人,所以她如今對這種情況也都習慣了。


    “不,”亦菱搖了搖頭,視線又落在皇甫禕手中那柄普通的長劍上,那隻不過是皇甫祾手下暗衛的一柄再普通不過的長劍,落在皇甫禕手中卻似上古名劍一般,月色下周身泛著銀白的光芒,仿佛蘊含著無比強大的威力,可以瞬息之間顛覆一切,正如她方才兩次見到的那樣,“不,不一樣。你的碎玉劍法要比我的濯玉劍法快得多。”


    皇甫禕抬眼注視著她,月色下他的雙眸染上一層迷蒙的溫柔,“我雖然不曾見過濯玉劍法,也不怎麽了解,但是剛才看你的招式,似乎並不是高層級的劍術。”


    亦菱略微沉吟了一下,“但是據我所知,我方才所使用的招式已經是目前濯玉宮弟子所能學到的最高層的劍法了。”


    皇甫禕淺笑道:“既然如此,我們改日比試一下可好?”


    亦菱聞言心下一喜,但隨即想到皇甫禕方才劍法極快,與暗衛交手的時候她甚至都沒能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立時覺得自己必然不是皇甫禕的對手,即便是比試一下,也定然贏不了,於是她微微搖了搖頭,正欲開口,卻見皇甫禕突然一手撐住車轅,彎下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很快,便有星星點點的紅色血跡濺到了月白的錦服上,觸目驚心。


    亦菱忙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扶著皇甫禕焦急地道:“筠如你怎麽了?”過了好久,皇甫禕才止住咳,對亦菱淺笑道:“沒什麽大礙,不必擔心。”


    亦菱急道:“都咳血了,還說沒什麽大礙?!”她急忙鑽到馬車廂裏從包裹裏麵拿出一放錦帕,小心細致地給皇甫禕擦拭著唇角,皇甫禕仍舊淺笑著安慰她,“別擔心。”亦菱抬眼正對上皇甫禕的目光,看到他盈盈淺笑的模樣,心中愈加難受。


    突然,一陣風從身後掠過,亦菱下意識地抽劍、轉身!卻被皇甫禕快一步按住了握著劍的手。亦菱仔細一看,兩人周圍,齊齊地跪了一圈的人,皆是追隨皇甫禕的從前的玄衛,她暗自鬆了口氣,隨即又想,咦?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為首的陸君心說道:“主上,屬下們已將所有人都清理掉了。”


    皇甫禕點點頭,道:“好。回懷遠。”


    亦菱扶著皇甫禕上了馬車,隨後習慣性地想要坐在車轅上,卻被陸君心禮貌地製止了,“將軍,還是我來吧。”陸君心不等亦菱答應就自顧自地坐在了駕車的位置上,而其餘的玄衛不知從哪裏牽出了自己的馬匹,騎上馬護衛在馬車四周。車輪轉起,馬車又重新駛向懷遠的方向。


    亦菱坐在馬車裏,看著麵前輕輕搖擺的車簾,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她緩緩地轉向皇甫禕,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皇甫禕淺笑道:“你是說陸……”


    “不,”亦菱打斷他,“我是說……”她的視線緩緩落在他月白衣衫上的點點血跡,隨後麵帶些許凝重地道:“是不是同你運內功有關?”


    皇甫禕淺淺一笑,似乎他們此時談論的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語氣輕鬆自在,“是的,若是運內功,便會如此。”


    “所以,你很少運內功。”亦菱替他把接下來的話說了出來。心想難怪她從前看他一副完全不會武功的樣子,原來是沒有運內功所致,故看起來跟普通的不會武的人一樣。


    “沒錯。”皇甫禕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長劍,“若非情況危急,我鮮少出手。”隨後又溫柔地淺笑著注視著亦菱,“我還以為你方才要問我陸君心他們為何會來呢。”


    亦菱說道:“其實,你早就料到會出現今晚這種情況了。所以,出府之前便吩咐陸君心等人暗中跟隨。一路上,我一直以為隻有你我二人,但後來總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原來不止是暗衛,還有他們。”


    皇甫禕微微頷首,“你果然察覺到了。”


    亦菱笑道:“那天晚上,林子中的響動也是他們發出的吧,還有你到林子裏去,也是去見他們,吩咐一些事情,對吧?”


    “沒錯。看來什麽都瞞不過你。”皇甫禕淺笑著誇獎道。


    亦菱微微一笑,抬眼看著皇甫禕,“可是,有一處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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