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亦菱閉上眼,複又睜開,卻覺得眼內一片幹澀,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tw</strong>


    她怎麽會是雪公子和冷如雪的後人?


    開國女帝冷如雪的皇夫不是楊君昊麽?他們伉儷情深,早已在世間傳為一段佳話,上次在老祖宗壽宴上,還有伶人唱了那一出女帝冷如雪和皇夫楊君昊一同出征的戲。難道史書上和帝王起居注上所記載的統統都是假的?


    亦菱怔然呆坐片刻,忽而又仰首大笑起來,笑得支持不住,直往地板上仰麵躺去,撲通一聲,後背結結實實地落在玉石鋪就的堅硬的地板上,她也不覺得痛,隻是止不住地哈哈地大笑著,仿佛要在這一刻把世間所有好笑的事都笑一遍,都統統笑個夠似的。


    “也對,也對啊!”亦菱一邊笑,一邊高聲歎道。


    女帝冷如雪愛慕她的師父劍仙雪公子,而雪公子也喜歡他的女弟子,師徒二人兩情相悅,最後長相廝守,又有什麽不可能?


    若是兩人沒有兩情相悅,又怎會有安樂鎮容宅內院梧桐樹上的刻字?


    若是兩人沒有依依惜別,又怎會有那一幅場景淒美的畫卷和那半闕哀婉的詞?


    若是兩人最後沒有長相廝守,又怎會有那一本兩人共同親手所書的《如雪傳》?


    若是女帝冷如雪沒有深愛著她的師父雪公子,又怎會在夏都朝鳳興建憶雪園來懷念雪公子?


    事到如今,亦菱把從前所了解到的蛛絲馬跡全都串聯了起來,她早就該知道了,她早就應該從她所了解到的這些事實中知道了。冷如雪同雪公子的關係不僅僅是相互愛慕的師徒,她名義上的夫君是楊君昊,她實際上的夫君卻是雪公子。


    夏國第二任女帝,太宗冷紫嬋,是開國女帝冷如雪和劍仙雪公子的女兒,老祖宗是他們二人的親外孫女兒,而自己也是他們二人的後人。


    是開國女帝冷如雪的後人。亦是劍仙雪公子的後人。


    她同百餘年前兩名聲名顯赫的人物有著如此密切的血緣關係。原本應該感到興奮和激動,可是她此時此刻,卻隻有仰天大笑。像瘋了一樣地仰天大笑著,內心卻充滿了無可奈何與無盡的哀傷。


    容卿也是雪公子的後人呢。


    一夜之間,她最喜愛最仰慕的人,成了她的大侄子。


    而她能做的。卻隻有被關在這個寂靜的偏殿裏,像個瘋子般的仰首大笑而已。


    有那麽一瞬間。亦菱忽然想要逃離這裏,同容卿一起逃離這座皇宮,這座皇城,逃離朝鳳。逃離夏國,逃離朝堂的一切,不要什麽皇位了。不要什麽複仇了,不要什麽野心了。也不要什麽一統五國的大業了,就隻有兩個人,相依相守,雲遊天涯。


    可是,她和他會如願以償麽?


    如果她真的放棄了一切,離開了夏國,繼承帝位的就是杜亦風了,他又豈會輕易放過她?以他的性子,恐怕容不得一個可以威脅到他皇位的人存在於世間。


    還有趙子允,一直以來都想除掉她,因為她知曉他登上皇位的秘密。


    還有上官絕塵,兩人之間的深仇大恨,不是說算了就能算了的,就算她不去找他的麻煩,他也斷然容不下她這個威脅。


    還有容卿的那位所謂的師父,洛淵。他又豈會輕易放過他的徒弟?他又怎會允許自己的棋子脫離掌控?


    屆時,她和容卿恐怕就不是雲遊四海,而是亡命天涯了。


    她又怎會願意讓容卿陪著她亡命天涯?她又怎會心甘情願地就此讓位,從此任人宰割?


    她不能這麽做。可是,她又該如何?聽從老祖宗的命令,從此同容卿再不相見?她更不可能做到。


    一想到她可能再也無法見到那個白衣翩然的男子,她就覺得渾身上下都像被什麽撕扯著,痛得不能呼吸。


    亦菱翻身側躺在地上,蜷起身子,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老祖宗待她還不算太壞,到了中午的時候,命人送了飯菜過來。


    亦菱蜷著身子,頭也縮在臂彎裏,隻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隨後是托盤放在地上的聲音,接著又是門鎖鎖上的聲音。她覺得渾身沒力氣,不想爬起來吃飯,就這樣迷迷糊糊地躺著,竟然睡著了。


    再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空蕩蕩的偏殿內沒有掌燈,隻能借助從窗子透進來的光亮隱約看到殿內的情形。


    亦菱坐起身,看到門口放著一個黑漆木盤,上麵放著用碗碟盛著的飯菜,亦菱起身走過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碗碟,還溫熱著。剛才她睡得迷迷糊糊時,隱約聽到有人來把涼掉的飯菜拿走,又換上了剛做好的晚飯。


    既然目前還沒想出什麽辦法,那就隻有耗著,耗著就需要保持體力,不能一點東西都不吃,絕食什麽的太做作了,不是她冷亦菱的風格。亦菱這樣想著,伸手拿起竹筷,端起碗就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將托盤上的飯菜吃了個幹幹淨淨。隨後把碗筷扔在一邊,倒頭就睡。


    第二天依舊是如此。


    第三天,亦菱正對著偏殿大門打坐,運起內功,將濯玉心法默默地念了一遍之後,忽聽門外傳來說話聲,聲音很低,她幾乎分辨不出外麵的人在說什麽。


    亦菱睜開眼,豎起了耳朵,說話聲消失了,緊接著是接近偏殿門口的腳步聲和門鎖打開的聲音,隨後一扇門板緩緩地被推開。


    亦菱騰地一下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莫不是老祖宗氣消了,打算放她出去了?


    推開的門後,露出一名女子的身影,亦菱瞧了瞧,看著眼熟,大約是老祖宗身旁的一名女官,不過品級不算高。


    那女官推開門後並沒有看向殿內,而是轉向另一邊,福了一禮,隨後便讓開了路。


    緊接著,一人從另一扇閉著的門板後走了過來,轉身進了殿內,偏殿的門又被那名站在外麵的女官合上了,隨後又是門鎖哢嗒一聲鎖上的聲音,殿內又暗了下來。


    亦菱定睛一看,來人竟是洛沉碧,頓時高興地歡呼一聲,撲上前拉住了洛沉碧的袖子。


    洛沉碧仍舊是一襲青衫,外罩一件竹青緞麵的大氅,風塵仆仆的樣子,大約是剛從京畿之地趕回來。


    “沉碧,你怎麽來了?”亦菱驚喜地問道。


    洛沉碧溫和一笑,道:“早上才從京畿之地回來,一到朝鳳,就聽說你被老祖宗給關起來了。”


    “唉――”亦菱聞言頓時小臉一垮,鬆開了揪著洛沉碧衣袖的手,歎了一聲,道:“別提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洛沉碧修眉微蹙、一臉擔憂地看著亦菱。


    “沉碧……”亦菱抬眼看著洛沉碧,忽然控製不住,哭出聲來。


    洛沉碧伸手將亦菱抱入懷中,抬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無聲地安慰著她。


    亦菱隻覺得難過委屈得不行,幹脆把臉埋在洛沉碧的胸前,哇哇大哭起來。


    前天的打擊已經夠大的了,之前她一直都沒有緩過神兒來,除了那天蜷在地上默默地哭了一陣,就再沒有哭過。這兩天來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就是打坐練內功,或者僅僅是坐著發呆,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想去想,眼睛也幹幹的,感覺自己再也哭不出來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見到了洛沉碧,不像是見到了一位友人,而像是見到了一位親人,眼中的淚水連同滿腔的無奈與委屈、痛苦與掙紮,就像山洪般噴湧而下,來勢洶洶,止也止不住。


    亦菱大哭了好一陣子,才覺得哭累了,漸漸地停了下來,小腦袋仍舊靠在洛沉碧的胸前,悶聲道:“沉碧你知道嗎?老祖宗說,我是劍仙雪公子的後人。”


    “嗯。”頭頂上傳來應答,溫和沉靜的聲音讓人沒來由地感到安心。


    亦菱頓了頓又道:“她還說,容卿也是劍仙雪公子的後人,我和容卿是姑侄關係,差著一輩兒,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她揚起臉來,看著洛沉碧,“我該怎麽辦?”


    洛沉碧垂首看著她,默默半晌不語,隨後抬手輕柔地撫順了亦菱有些淩亂的發,輕柔地說道:“眼下切記不能同老祖宗對著幹,先等老祖宗消了氣,再順著她來。”


    “順著她來?難不成真的要我同容卿永不相見?”亦菱失聲嚷道。


    但是剛嚷嚷完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看到洛沉碧原本看著她滿是溫柔和關切的目光中忽然湧出一抹失落和傷痛,頓時心裏一緊。


    她不是傻子,洛沉碧對她的感情,她能感覺得到。雖然迄今為止她僅僅是把他當做一位好友,無法做出任何回應,但實際上在她心中,早已把他當做是一個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一個值得信賴和可以依靠的重要的人。她無意傷害他,更不忍心傷害他。所以嚷嚷完之後,她立即頓住了,窘迫不安地咬著下嘴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反應。如今這件事,容卿也是當事人,身陷其中,幫不了她什麽,能幫她的就隻有洛沉碧了,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把他給傷了或是給氣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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