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緣何這般肯定?”謝玲輕輕撫了下發上垂下來擋住眼睛的玉絡子,問道。


    念兮如劍般的目光對著楊明曦一瞪,“稟娘娘,如若是將一個活人活活扼死,她的脖子上的血流一定不通,會凝結成一小塊一小塊,可如若是在一個死人脖子上故意掐住做做樣子,不但沒有任何血塊,連青淤都不會有。如今,在玉蓉留下手印處的肌肉,並無任何血塊與青淤,足可以證明,朱玉華分明就不是被玉蓉所扼死!楊明曦,是在說謊!”


    說得句句在理,林太醫馬上附和道:“稟娘娘,的確是這樣。”


    謝玲看了看呆立一邊的楊明曦。


    如今,不好的焦點全集中於他身上,可越是瀕臨險境,他反倒越是從容不迫,臉上反而掛起了淡淡的笑。


    “林太醫,既然的確如此,那為何,之前驗屍的時候,你不說,現在倒是放起了馬後炮?”楊明曦忽然質問起林太醫來,穆家眾人都一怔。他這是打什麽主意。


    隻有念兮,冷眼旁觀,她太了解楊明曦了,甚至於接下來,他要說什麽話,她都一清二楚。


    她嘴角勾起,帶著壞笑,等待著楊明曦繼續的出醜。


    林太醫被楊明曦一句話給問住了,他不敢說,當時他其實是想深入檢查,可無奈謝貴妃一舉判斷為真相已明,且當時連穆玉蓉自己都認了罪,他才草率了事。可他要是說出這個事實,豈不連帶得罪謝貴妃了?


    於是他閉口不答,一臉無奈。


    楊明曦抓住了他的這個把柄,對謝玲一揖:“稟娘娘,念兮不過是一個九歲小丫頭,她的話又如何采信?而林太醫又反複無常,當時,明明就是他做的驗屍,如今又說並非死於穆玉蓉之手,如此反複無常之人,他的話,又如何讓人信服?”


    謝玲點點頭,“信陽侯,你的話也不無道理。可念兮雖隻有九歲,天下英雄出少年,我們大楚國自古就多出少年奇才,如若她的話有理,也未必不能采信。”


    楊明曦一怔。


    穆煥青走出來,跪下說:“娘娘,念兮生前曾經朱玉華授之以醫術,林太醫醫術高超。所提的證據還望娘娘明鑒。”


    “本宮已是信了,朱玉華並非被穆玉蓉掐死,證據不足。可在查明凶手之前,穆玉蓉依舊不能脫離嫌疑。”謝玲宣布道。


    念兮輕輕一笑,“娘娘,其實,要查出凶手是誰,也不難。請娘娘容念兮再次驗屍。”


    “什麽?你還要驗?”楊明曦一怔,額頭上明顯冷汗直冒。


    “怎麽了,莫非信陽侯害怕了?”念兮厲色質問。


    楊明曦看了看謝玲,裝作鎮定道:“怕?本侯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什麽?隻不過,已一個時辰過去了,本侯怕娘娘疲累,不若休息一會兒,再驗屍吧。”


    念兮看著他的眼睛,心想,莫非他故意提出休息,有話要跟我私下說?好,且聽聽他要說什麽。便不出聲。


    謝玲還是偏袒楊明曦,立馬答應了,“一柱香之後,繼續審案。現在休息。”


    念兮回到穆家人隊伍中,煥青拉著念兮的手笑道:“念兮,你真的太厲害了。”


    念兮眼前,朱玉華的樣子還揮之不去,“這都是朱玉華的醫術高。要不是她教我,我也不會懂這麽多。”


    穆守成也過來,“念兮,你真的能驗出,誰是真凶?”


    念兮點點頭:“當然。”


    穆守成的眼中,透出讚賞與愧疚來:“念兮,你真是爹爹的驕傲。爹爹過去待你不聞不問,是爹爹不對,你可要原諒爹爹啊。”


    為什麽爹爹到現在才知道?念兮心裏酸酸的,也許爹爹的孩子太多了,並不是每一個都會成為他的心頭肉。隻有那個最能幹的,最有助於家族事業的,才是最得他的喜愛的吧?


    念兮嘴邊浮起一絲苦笑,跟著眾人一同走向休息室,忽然走過來一個奴婢,念兮認出來了,這是楊明曦的奴婢哈密。


    哈密是個見風使舵之輩,一心想爬上楊明曦的床,做姨太太。上一世,哈密就夥同過朱青妍,陷害她。


    “念兮姑娘,信陽侯請您過去一趟。”當下,哈密笑眯眯地說道,一麵遞過來一包牛皮糖。


    可笑,真當她是小孩子,拿糖收買她,好吧,那何不將計就計。


    念兮收下了,放入口袋裏去。哈密見她收下了,心想,再怎麽厲害,終究是小孩子天性,一包糖就可以收買。還是我們信陽侯厲害。


    “你帶我過去吧。”念兮說著就要走。


    煥青拉住了她。


    “哥哥,這裏可是天子腳下,謝貴妃還在這裏呢,他不敢對我怎麽樣的,請哥哥放心。”


    煥青還是很擔心:“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哥哥,讓我來吧。”念兮說著,將手放在煥青的手上,按了按,便大步走開了。


    煥青感覺手背一陣溫暖,這小丫頭,什麽時候,也會加力量給兄長了,嘴角下意識地翹起。


    衙役後院的花園裏,一池的荷花業已凋零殆盡,池子裏,蜻蜓飛個不停,荷葉密密麻麻遮住了碧波下的動靜。


    楊明曦一身紅衣,玉樹臨風,立於池邊,念兮被哈密引到他身後時,他手中,是一捧生蓮子。


    念兮想起,那日,正是他在生蓮子上用的毒,越發憎恨,冷冷一笑。


    “公子,念兮姑娘來了。”哈密向楊明曦報告道。


    明曦連忙轉過身來,長長的衣袖在池邊的漢白玉欄幹滑過,沾染上一片綠意,他麵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哈密就下去了。


    “穆姑娘,承蒙你賞識,願意過來。明曦也許有些事上得罪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明曦給姑娘一拜。”楊明曦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半腰禮,抬頭看時,念兮眼中依舊如凝了冰一樣,不為所動。甚至連一句客套的話也不願意說。


    楊明曦強壓下心中怒氣,他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這種氣,還是被一個黃毛丫頭,哪個女子見了他,不都被他絕世的容顏所吸引,可是念兮不但對他愛理不理,甚至還很討厭他一樣,一雙眼睛看他的時候,帶著仇恨,好像要將他千刀萬剮了才開心一樣。


    “穆姑娘,這是生蓮子,玉華生前最愛吃的。你既是玉華的朋友,想必也不介意來幾顆吧?”他裝出一副懷念亡妻的神情,遞給念兮一掌生蓮子。


    又是生蓮子,要不是生蓮子,前世的她,也不至於被毒死,她冷冷地推開他的手。


    他沒有任何防備,手上的蓮子被推落於地,全髒了。


    這也太過分了,要是不想吃,也不能這樣直接拂了他的好意,楊明曦終於壓不下火氣了,問道:“穆姑娘,這是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念兮泠聲回應道。


    “在下似乎從未得罪過姑娘,為何姑娘這般無禮?”楊明曦一臉無辜。


    念兮冷笑道:“你殺害了如此愛你的妻子,你這樣的人,配得到別人的尊重麽?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一定會得到懲罰的!”


    說完,轉身就走。


    “且慢!”楊明曦陰沉著臉,叫道。


    念兮停住了腳步,但沒有回頭,她倒想看看,他還想說什麽。


    “穆姑娘,我隻想知道,為什麽,你會知道得這麽多?”


    念兮苦笑了一下:“紙,是包不住火的。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


    楊明曦怔住了,墨色的眼瞳深沉如夜色,看向眼前的女孩,仿佛她,根本不是九歲,倒像是看透滄桑的成熟女子。


    那噴張的綠色瞳孔,向他噴射著仇恨的火焰,刹那間,他產生了錯覺,她不是念兮,她根本就是朱玉華!


    “不,不。”他後退了幾步,後背升起一股冷汗。


    “你也知道怕了嗎?”念兮咬牙切齒地說,“陷害朱氏滿門,寵妾滅妻,陷害正妻,楊明曦,你以為這些事,別人都不知道嗎?我今日便會讓你身敗名裂!”


    楊明曦的一張俊臉,忽然猙獰起來,伸出手就對著念兮脖子掐去。


    “死丫頭,我先讓你身敗名裂!”


    念兮早料到他會如此,站住不動,他的手指越來越緊,念兮感覺就要窒息了。她忍住痛,從衣袖裏抽出藏匿著的小刀,趁其不備,一刀刺入了楊明曦的腹中。


    血,噴了出來。楊明曦連忙放開了念兮,驚恐地望著她,斷然想不到,這麽小的丫頭竟隨身帶了小刀。


    “你究竟是誰?”


    “一個要至你於死地的人!”


    念兮一張臉也扭曲起來,嘴角的肌肉誇張地抖動著,“楊明曦,我相信,你不會蠢得向謝貴妃報告,我刺傷了你!”


    “為什麽?”楊明曦痛得趴在了白玉欄幹上,一雙眼睛滿是不解。


    念兮轉身就走,隻丟下一句話:“你就當我是朱玉華的冤魂附身好了!”


    哈密這時跑過來了,見此情景,嚇得尖叫起來,楊明曦一腳踢在她身上,罵道:“蠢貨,給我閉嘴,快拿藥膏來,叫什麽?”


    哈密支支吾吾地說:“公子,什――什麽藥膏?”


    “真是個蠢貨!給我滾!”


    楊明曦呆呆地坐在地上,血染紅了衣服,一種無力感蔓延全身。。[bookid==《帶著廚房去晉朝》][bookid==《古代閑逸生活》][bookid==《晉秀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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