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年紀輕輕居然學人使詐,好的就不學!”“二師叔”臉沒處擱。


    “嘿嘿,兵不厭詐,要怪就怪你那自私自利的四師弟,他若是願意給謝征解穴,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哎,自作孽,不可活啊。你沒得選擇。”衛嫤痞裏痞氣地拿劍身拍“二師叔”的臉,氣得他幾乎失態哇哇大叫。


    守備軍們麵麵相覷,進退不得。一個敢把火藥當玩具拋來拋去的姑娘,你說她不敢殺人?打死他們也不敢相信。他們一個個直著眼,求助地望著他們的“大人”,可“大人”約模是氣瘋了,除了瞪著衛嫤眼角眥裂,幾乎沒有半點表示。衛嫤好以整暇地揮揮手。


    “去點點看,衛所裏還有多少軍裝,都給世子爺的人送去。”她指指那些黑臉的漢子,向簫琰挑挑眉。


    齊思南跳腳道:“老大,又不是我們打不出他們,為什麽要讓著他們?他們這些孬貨,連區區守備軍也拿不下,憑什麽和我們爭?”


    那邊的黑臉漢子笑起來,衝著齊思南道:“老頭兒,你應該說你們的娘娘識趣,知道我們的人不好惹,嗬嗬,剛才也不知道是誰看見這戰火連天就龜縮不出,膽兒都嚇破了,果然是認了女人作頭兒,竟連膽子也隨了過去,變成老鼠膽了?姑娘,你能識實務,我們就不計較,兄弟們,搬東西!”


    “慢著!”衛嫤大齊思南發作之前,抬手阻止了他們,將腳下的二長老往簫琰懷裏一推,便款步向黑臉漢子們走去,她笑得燦爛,在那燃燒的枯樹之前格外妖嬈。那些黑臉漢子看著她一身綺麗,頓時眼睛發亮。


    “小妞還有什麽話要說?哥哥掏幹了耳朵聽著。”有人哄笑起來,無視衛嫤笑得更燦爛的臉。


    “嫤兒……”簫琰緊了緊手指,想揍人。


    “也沒什麽特別想說的,隻是看你們蠢成這德性,忍不住替世子爺感到不值。”她不緊不慢地轉過身,衝著那身後的“難民”幽幽發問,“你們當中,可有前來請‘應世明王’的?都站出來瞧瞧?”


    真正的難民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被衛嫤的人合力推了出來。真正來求“應世明王”保佑的難民都是沒見過大場麵的,方才看衛嫤連老人家都不放過,便都心裏直發抖。好不容易等到心安一點點,卻不料又被衛嫤成堆地揪了出來。他們如驚弓之鳥,一個個又抖起來。


    “女俠饒命!大王饒命!我們是來請‘明王’的,可是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這日子。真的是過不下去了。”有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著衛嫤跪下來。簫琰將人扶起,便有更多的人跪下,頓時又是黑壓壓地一大片。


    “你們也不必慌張,我是喜歡殺人,但不喜歡殺無辜之人,你們沒做過虧心事。我又怎麽會動你們?放心吧。我叫你們出來,隻是想親口告訴你們,你們不用再挨餓了。因為‘應世明王’承公主之命,決定由寧川派發十艘大船,送大家前往南方定居,不管是瑤州也是靈州,都好。”衛嫤挑了挑眉尖。看向簫琰。


    “公主?什麽公主?我們怎麽沒聽過?”完完約的部眾越聽越驚訝。


    應世明王以拯救受難的民眾為己任,是該受萬人景仰的。明王以神明之身,怎可接受區區公主派遣?這個公主是什麽來頭?這個傲慢的丫頭說了那麽多,又有哪一句是真的?


    他們沉著臉,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了衛嫤。


    衛嫤微微一笑,卻不置一辭,唯聽簫琰語聲溫柔和煦,輕聲道來。


    “所謂公主,當然是我大梁皇室唯一的傳承,玉寧公主。”一句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呆了。


    “玉寧公主?沒聽過!以為你隨便捏造一個人出來我們就能信?我們沒時間同你玩!”完完約的部眾怒了。他們的世子爺怎麽可能跟一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女人合作?完完約又不是傻子,好不容易搶到手的東西,又送回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衛嫤如法炮製,像完完約自稱“應世明王”一樣,捏造礎一個精神支柱。為的就是令民心歸一。


    可是……


    “玉寧公主?我聽過!先皇子息單薄,除了當今聖下之外,唯得一女,聽說是敬妃娘娘所出,不過聽說這位公主三歲時候就不見了,為什麽時隔多年又會出現在寧川?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對啊,玉寧公主走丟的時候還那麽小,活下來的機會少之又少,先皇也不是沒派人找過,隻是……唉!”


    “這公主不會是假的吧?聽起來有些玄乎啊,連應世明王都要聽她的,難不成她是上天派下來的神仙?”


    “是神仙也不奇怪,先皇為公主批命的時候就說過了,公主是紫微命格,當臨天下的。後來有個說法以,被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是當今聖上本來無緣帝位,那個皇位應當是留給玉寧公主的。”


    “這個我也聽說了,我還聽說,玉寧公主的失蹤與今上脫不離幹係。”


    “難道這位姑娘說的都是真的?”


    “管她是真是假,現在我們有一條生路擺在麵前,沒道理不珍惜,我們這就去寧川,一探究竟。”


    “……”


    “喂,你們一個兩個都被豬油蒙了心?糊塗了?她是一個女人?女人的話怎麽可以相信,我們明王是絕對不對與什麽公主為伍的,一定是這娘們在耍詐。你們別信。”難民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越說越氣鬱。


    女人,在漠北人眼中等同於財物,對於軍旋出身的他們而言,差不離比戰馬還低一等,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女人和馬一樣,都是拿來騎的。


    在漠北,大部分的女人都不如一匹常州戰馬的價。特別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就基本沒有了價值。即便漠北是個男多女少的局麵,女人卻仍舊沒有地位。因為漠北民不喜歡自己同族的女人,他們喜歡又白又美的大梁姑娘。大梁姑娘多半是有家主的,隻有少部分可供騎乘享樂,價格還不菲。


    漠北的黑臉漢子們都氣瘋了。


    “在這饑荒年頭橫豎都是死,我們為什麽不搏一把?我們雖然不相信玉寧公主還活著,但有希望為什麽不去試試?有人要對我們不利,又何必巴巴地將我們引去寧川?還有,女人的話怎麽不可信了?你們不是娘親肚子裏出來的?難不成還是豬腰子跳出來的?”


    “就是。我們去哪兒,又不關你事?這位女俠已經說將東西讓給你們,你們還不識好歹!”


    “這些人越看越不像是善類。仗著自己臉皮比別人黑,就非要說自己是明王的部下,明王哪有這樣的部下?說不定他們才是假的!我們走!不理他們!”


    幾位難民說著,還真的聽了衛嫤的話,走了。葉冷自告奮勇地引路。帶著一群人陸續東去,那些黑臉漢子的臉黑得如同這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想追著那些難民去,卻又被齊思南等人攔得嚴實。


    衛嫤似笑非笑地看他們幾眼,又轉向了那些殘留下來的守備軍:“你們都聽夠了?聽夠了還不走?”


    二長老嘶聲道:“那玉寧公主究竟是怎麽回事?”


    衛嫤道:“不關你的事!”


    齊思南也想問,但心裏糾纏著無數念頭。相持不下,反倒不可能像旁人問得那樣利落。


    二長老被衛嫤氣得差點爆血管,可是他武功被製。手足無力,隻能任人宰割。


    簫琰看了看天色,輕聲道:“嫤兒,快天亮了,既已決定。我們現在就動身。”


    衛嫤點點頭,揚手招呼齊思南。沒等他開口,卻又睨了那些呆頭呆腦的守備軍一眼,她聳了聳肩,道:“既然你們還不肯走,那我就再贈你們幾句。玉寧公主是還活著,我可以人頭擔保,但世上卻並無‘應世明王’這種東西,你們可曾想想清楚,九州荒地,有哪一族天生長得與瘟神一樣黑?好好地想。”


    二長老臉色大變,那些黑臉漢子的臉也跟著變了,兩邊的人同時扭過頭去,眼睛裏已經換上了熊熊燃燒的仇恨。有哪一族長得像黑鬼似的?自然是漠北與北夷兩族。有哪一族是將女人視作塵芥的?自然也是這兩個男尊女卑的蠻夷之族。大梁與漠北矛盾未解,與北夷更是為互為仇讎,怎麽能讓大梁的軍備落到這些人手裏?


    空氣凝重,再一次劍拔弩張。


    衛嫤笑了一聲,聽得齊思南全身發毛。


    他本來想問衛嫤為什麽不要那些裝備,現在卻不用問了。


    “你們打吧,我走了。有緣再見。喂,小黑臉們,兵器我留給你們了,將來見著完完約,別和人說我見死不救。”她笑聲朗朗,一臉得意。她不隻是見死不救,還擺明了要蓄心積慮將別人往火坑裏推啊。


    簫琰搖了搖頭,攬住了她的肩,齊思南趕緊地跟上去。


    一行人,一路無言,背對著日出的萬道霞光,走得懶洋洋。


    二長老仍舊是被人扛在肩上,一路憋到嘴臭了也不願說話,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低聲問:“丫頭,你說的玉寧公主的事,是真的?你從哪裏聽來的?”


    齊思南沒轉頭,緊張地堅起了耳朵。這個問題他也想知道答案。


    “是真的。因為……”衛嫤故意看了簫琰一眼,輕飄飄地道,“因為她就是我的師妹啊。”


    “師妹?”浮屠宮二長老有點恍不過神。衛嫤不承認自己是浮屠宮的弟子,就是因為她與玉寧公主師出同門?可是不對啊,馮喜才曾言之鑿鑿,說這姓衛的丫頭是衛夢言的寶貝女兒,她很小就去了金平,怎麽可能識得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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