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個晴天。日上三杆時,那個店夥計見小六的房間裏還沒動靜,暗想這位客人是個大方的主兒,不妨前去獻獻殷勤,便又端了一盆炭火前去敲門。半天沒人應聲,夥計心中疑惑,便喊了一聲:“姑娘,小的給您送炭火來了!”輕輕一推房門,居然開了。


    進去一看不由地一愣,已然人去房空,床上還放了一推靈石。他上前一數,除去房金菜金,還餘下七八塊靈石,心裏高興,便將多出的靈石揣進懷裏,拿著其餘靈石去代付了房金,怕人追問,隻字未敢提及客人何時離開之事。


    小六此時正在趕往誠王府的路上。天將亮時,她便恢複了原來的麵貌,頭發還如素日梳了個簡單大方的“隨雲髻”,發髻上插了一隻翡翠玉蝶,穿了一身淡綠色的棉襦長裙,外披一件銀嘯鶇羽毛氅衣,銀白色羽衣隱隱閃著藍光,手腕上依舊是那隻碧綠色的儲物手鐲,指上帶著朱正奎送的那隻隱修靈戒。整個人顯得既優雅華貴、又不失少女的活潑靈動!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去誠王府!多年前梭羅雲霓離開淩雲門後曾帶“陸小六”到外祖母家暫居了一段時間,但那並非她本人!不久陸天曉闖入誠王府偷偷將“陸小六”帶走,後來遭到淩雲門追殺,年僅七歲的“陸小六”驚嚇致病而身亡,自己才得已穿越!因此,對於第一次光明正大登門的誠王府,小六心中也頗為在意,至少不能給爹娘丟了臉吧!


    待到四下裏無人經過時,小六悄悄翻窗躍入街上,徒步走了一會兒後,尋了一輛趕早的馬車,徑直向誠王府奔去。


    誠王府座落在皇城以西的華彩街。華彩街東西走向,路麵寬敞,地下鋪裝的是白、紫、青三色的絢彩石,兩旁均是氣勢不凡的深府大院。中都乃寸土寸金之地,這近十裏長的街道兩邊卻不足十戶人家,均是皇親國戚或富貴之家,是中都有名的貴族街之一。


    馬車在誠王府門前停下,小六下車付了車錢,抬頭望去,隻見正麵是高大闊氣的門樓,門口兩邊是兩隻威風凜凜的白玉石獅,“誠王府”三個赤金大字鑲門沿上方的黑色匾額上,黑漆油飾、金漆獸麵錫環的大門半開著,兩個三四十歲男子坐在門口兩側正在閑聊,聽到馬車聲,向她看過來,麵露驚豔之色!


    小六察覺到這兩個男子都是中階武師修為,便抬步向前,向他們微微一笑,道:“二位好!我是誠王妃的外孫女、玉容公主的女兒,來看望我的外祖母。請通報一下吧!”


    兩個男子連忙站起身迎上來躬身行禮,其中一個年長些的笑道:“公主早就說過小姐這幾天會來,正望眼欲穿地盼著呢!這兒就是自己的家,何用通報?小姐太見外了!小人這就帶您去見公主!”


    小六笑道:“那就有勞大叔了!”


    那人忙笑道:“小姐這麽叫可真是折殺小人啦!小人姓劉,他姓王,都是在王府守門的,小姐叫我們老劉、老王就行了!”說完便躬身做了個請進的姿勢,向一邊閃了下身子,微低著頭領小六向裏走。


    旁邊的老王也躬身行了個禮:“小姐請慢行!”


    小六看他們一步一禮,心中頗不適應,卻也沒多說什麽,便跟著慢慢往裏走。老劉一邊走一邊向她介紹。


    進了門,迎麵是一座氣勢宏偉的綠色琉璃瓦前廳、五彩簷角飛揚,兩側是抄手遊廊,朱紅雕花立柱。寬闊的正路兩邊假山疊石、樹木花草,收拾得一絲不亂,雖是寒冬,竟也有幾棵樹鮮花怒放,紅嫩的花朵分外耀眼。


    前廳靜悄悄地,隻有兩三個正在灑洗清掃的男子,見有老劉領著客人來了,都立住躬身施禮,小六也含笑微微點頭。


    老劉帶著她沿抄手遊廊經過前廳往中堂走去。見前方有幾個侍女打扮的年輕女子靜悄悄在堂前侍立。


    見到他們過來,即有幾名女子迎上來,老劉對其中一名身穿粉紅褙子、紫丁香長裙、頭戴珠花的女子笑道:“丁香姑娘,這位陸小姐就是咱們公主的女兒。”


    丁香和後麵那幾名女子連忙上前施禮,丁香笑道:“陸小姐好!奴婢丁香是公主身邊的丫鬟。公主正日夜盼著您來呢!”


    已有一名女子快步入內通報去了,丁香便引著小六往門內走。裏麵濟濟一堂。梭羅雲霓一身正紅色的華衣,珠釵寶釧,端坐於堂中,下麵有四五個年紀大的女子坐在杌子上,還有七八個中年女子在旁邊站立。袁媽媽一臉肅容立於梭羅雲霓身後。


    室內生著幾盆炭火,挺熱乎的。一進門,丁香便笑著:“公主,小姐來了!”丁香幫著小六將銀嘯鶇羽毛氅衣脫下來,一淡綠色襯布襦裙、清麗明豔的容顏令眾人眼前一亮。


    此等場合,小六倒是不敢似平日裏那般隨意了,急忙上前跪下行大禮道:“母親,小六來看母親和外祖母了!”


    梭羅雲霓含笑扶她起來,道:“傻孩子,快起來吧!你外祖母日日念叨你呢!這一陣她剛好服藥休息了,過一會兒我帶你去見她。一路上累不累?你父親又去忙什麽了?”


    小六乖巧,聞弦歌而知雅意,笑道:“女兒不累,是父親送我至中都,因又有緊急要務被朱爺爺他們匆匆請去了,須得這幾日忙完了事務方可趕過來。父親要我代他向外祖母問安,並請母親放心!”她知道母親素日愛麵子,在親友麵前總要竭力維護尊嚴。今日她一人登門,當著這許多人又怎可不提及父親?


    梭羅雲霓笑著點了點頭:“他總是忙!你過來吧,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家這幾位當家的媽媽!”


    方才小六行禮時那四五個坐著女子已立起身來站在一旁。此時聽梭羅雲霓一說,都笑了起來:“公主說笑了,我們幾個老奴,就靠王妃和公主賞口飯吃呢,豈敢僭越禮儀成當家的呢?公主這是打我們的臉呢。”


    其中一名穿著石青色衣裙的年長女子笑道:“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上次在這兒時還是個淘氣的小孩子,如今這模樣出落地把中都的大家閨秀都比下去了!”


    此話一出,便引出周圍幾人的一致稱讚。


    梭羅雲霓笑道:“她不過一個小孩子,你們不要隻拿好話慣她!”


    轉而又歎了口氣,道:“你們也不要謙虛,快些請坐吧。這些年誠王府若不是靠大家齊心協力、一意維持,又哪有今日?你們的功勞王妃和我都記在心裏。小六年齡小,這些年又隨她父親在靈山異地修真曆練,不僅身體好了,而且一身的修為讓普通人望塵莫及,隻是府裏事情卻多有不知。趕巧兒今日來了,你們大家又都在這裏,正好認識一下,以後諸位也凡事多多提點著些!”說完拿眼睛向眾人一掃。


    旁邊諸人嘴裏說著“豈敢豈敢”,聽說眼前這個俏生生、嬌滴滴的女孩子居然如那些江湖豪客一樣一身的修為,看向小六的目光不由地多了些吃驚和敬畏,而對梭羅雲霓這些年常說的那句話也多了些信服。


    梭羅雲霓常說的是,“女兒身體不好,隻好由她父親帶著去靈山異地修練了!”這個謊話在王府和親朋好友中一說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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