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林出現在蘇暮卿麵前之時,手中多了一方絲帕,聞得他道:“郡主,卑職在那邊隻瞧著這麽件東西。”


    蘇暮卿抬眸向他手中捏著的一方絲帕望去,月牙色絲帕上繡著幾株青竹且為雙麵繡,針線很是工整紮實卻又故意挑出些許絲線,弄得毛毛躁躁,乍看倒是有些立體。


    這手法簡直與綠兒如出一轍。


    蘇暮卿柳眉倏然蹙起,清澈的雙眸升起變幻莫測的神色,她瞥了眼身側的紫兒,在其眼裏看到了相同的驚詫。


    紫兒微點頭:“是綠兒的絲帕。”


    李漢林眸中也掠過一絲詫異,麵色還有些許凝重,又道:“這帕子上邊還熏染了一種香粉,若是放置鼻前,能夠迅速地讓人睡去,具有催眠作用。俗稱:枕眠香。但量過大的話,則會讓人昏迷不醒……”


    蘇暮卿打斷他的話語,神色出現緊張,道:“這上頭量是不是很大?”


    李漢林點頭又搖頭,回道:“如若沾濕就這麽放置鼻前倒不算什麽。反之折疊起來成小方塊,沾濕放於鼻前,怕是要長眠不醒。”


    聞言,蘇暮卿與紫兒二人麵上皆是出現凝重的色彩,她們自是明了綠兒不會有這種香粉,但眼下在院子裏出現這東西,絕非什麽好事兒,她們不會傻著以為是有人好心的送來催眠藥讓她們睡得舒心。


    屋子變得寂靜無聲。隻有三道呼吸聲起起伏伏。


    突然,院子裏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二小姐,二小姐……”


    蘇暮卿掃了眼李漢林,其迅速地將手帕塞入自己懷中。


    出得屋門,蘇暮卿眯著眸子打量著立於院子裏滿麵焦急的婦女,在瞧得她出來後,臉上掠過一抹釋懷的笑容。但隨即又讓焦慮掩蓋。


    蘇暮卿淡淡地開口道:“你是哪院子的人?找我有何事?”


    婦女急急地開口道:“二小姐,奴婢是在廚房幹活。這急著找你,是為了綠兒姑娘的事。”


    綠兒?蘇暮卿眸中劃過一絲疑惑,道:“不知你說的是何事?”


    婦女焦急地回道:“二小姐,奴婢今早在後門取菜時,聞得送菜之人道,有三四個大夫急急地向著咱們蘇府趕。當下心裏覺得奇怪,咱們蘇府也就老夫人的身體不怎麽好,可也無須這麽大的陣仗,而後稍稍打聽了下。清心居的冬竹姑娘昨夜讓人給害著了,至現在昏迷不醒。而有人說,昨夜綠兒姑娘偷偷地進了老夫人的寢居。”


    蘇暮卿清澈的眸子裏染起冰冷的寒意。她冷冷地開口道:“這麽大的事兒,我怎麽丁點都沒有聽到?莫不是你撒了謊騙我?”


    婦女連連道:“二小姐,奴婢哪敢騙你,奴婢想要謝你還來不及。若不是三小姐托綠兒姑娘送奴婢那麽多的銀兩,這兒媳婦也未必能夠娶得回來。”


    原來是廚房燒菜大娘丁氏。


    蘇暮卿微微斂去些許寒意。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待得丁氏離去,蘇暮卿的臉色鐵青,整個人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冰冷的聲音從她的口中溢出:“這麽大的事兒,你們出了這院子。就沒有聽到丁點兒動靜嗎?”


    二人齊齊地低下頭,他們當真是沒有聽到任何一絲消息關於這事兒,怕是有人故意瞞著不讓二小姐知道。想來個先斬後奏。


    蘇暮卿睨了他們一眼,想著把氣撒在他們身上是極不妥當的事,當下還是先去清心居瞧瞧綠兒怎樣。這事兒極有可能是她們故意瞞著不讓她知道,大清早地先將擅於察言觀色的紫兒支開,而後又弄走綠兒。


    隻是。老夫人也該是個聰明的人,斷然不能因為有人說而定了綠兒的罪。可眼下綠兒遲遲不歸,怕是事情麻煩的很。


    蘇暮卿鎖著眉頭,冷著麵孔在屋子裏來回的走動著。


    突然嘴角沁出一抹笑意,事情還不算太壞。


    以綠兒的性子,對於沒有做過的事兒,定不會屈打成招。這點,李氏她們該是看得很清楚。如此,她們定是會準備些許人證、物證。人證該是已經在清心居了。至於物證……


    蘇暮卿不得不感謝那鬼鬼祟祟的小人,道:“李護衛,帕子上的藥粉是否能夠去除?”


    李漢林點點頭,取出帕子:“用水漂洗幾次即可。”


    蘇暮卿頓時鬆了一口氣,鎮定自若道:“好,你立刻去將這帕子上洗幹淨,想來你也有內力,該是知道怎麽做。紫兒,速度去綠兒的屋子找下可有可疑的藥粉,找到後,立刻拿來給我。限你們一刻鍾的時間。”


    二人離去之後,蘇暮卿立於門口,目光極為陰沉地注視著院門。


    她才剛從安侯府回來,她們就迫不及待的出手,還真夠厲害,算是挑得個好時間,知道這些侍衛當夜定是要回宮匯報情況。不過也太過巧合,皇上那兒又有事兒,看來她們這張網撒得可夠大的,怕是連皇上都算計了進去。當然,不排除另外的可能。


    然,就算隻有她一人,也不能讓綠兒出事,更不能讓她們得逞。


    約莫片刻,紫兒急匆匆地向著她走來,手中緊緊地握著一包東西,壓低著聲音道:“小姐,奴婢在綠兒的櫃子裏找到這個,有香味。奴婢為了防止有人聞出,在綠兒的衣櫃裏扔了顆去蟑螂香丸,好在屋子裏還點著檀香。”


    這時,李漢林也回來了,他將帕子交給蘇暮卿,道:“郡主,上邊沒有枕眠香了,就連繡花上的針線,我也仔細地洗了。”


    蘇暮卿取過帕子,塞入袖子裏,平靜地開口道:“李護衛,可是紫兒手中的東西?”


    李漢林眼裏掠過震驚,道:“好多的量。”


    蘇暮卿冷冷地望著枕眠香,淡淡地對著李漢林道:“彎下腰來,照著我說的話去做。”她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李漢林聞得她的聲音,由驚變喜,心下不由暗暗佩服起蘇暮卿的鎮定。都這個時候還不忘回敬他人,他鄭重地道:“卑職立刻去辦,還望郡主等卑職小許時光。”


    蘇暮卿側頭瞥見其手心沾染了些許粉末,淡淡道:“紫兒,把你的手去洗洗。等著李護衛回來,隨我一起去清心居。”


    “姐姐,你怎麽還在這院子裏閑逛,綠兒那丫頭撞事兒了。”蘇晚卿急匆匆地跑進院子,氣喘籲籲地說道,“她好像傷了冬竹。祖母怕是會饒不了她。你還是快替她去求情,想來祖母是極為疼你的,該是會放了綠兒。”


    蘇暮卿斂起眸中的冷意。悠悠地走向蘇晚卿,溫柔道:“晚卿,我丫頭出事,我怎麽不知道,反倒是你比我先知?而且我不曾記錯的話。晚卿你一直深居在屋裏。”


    蘇晚卿疑惑劃過眼眸,暮卿不是最是疼愛自己的兩丫頭嗎?且怎對她的情況如此了解?不過眼下不是想這些事兒的時候,她急急道:“姐姐,你先別管這些了,綠兒丫頭真得出事了。”


    蘇暮卿輕描淡寫道:“我知道。這丫頭平日裏大大咧咧慣了,是該長點教訓。省得盡是闖禍得罪人。妹妹,這秋日還挺曬,可要進屋坐坐?”


    蘇晚卿暗愣。這……暮卿她怎會知道?不,娘親說了,這事兒她定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自己無需過於驚訝。


    蘇晚卿抬手拉住蘇暮卿的衣袖欲拖著其離開落鬆院:“姐姐,這事兒沒你想得那麽輕鬆。聽那些個大夫說。綠兒可還是犯罪了。”


    蘇暮卿淡漠地掃了眼被拉起的衣袖,淡淡道:“無所謂。嚇嚇她也好,想來我這個郡主的身份到時候去牢獄要個人也不算太難的事。但若是讓我曉得是有人故意陷害綠兒,那一切就另當別論。”


    說話間,她有意無意地掃了蘇晚卿好幾眼。


    蘇晚卿直覺得為她雲淡風輕的眼神瞅得毛骨悚然,娘親果然說對了,暮卿這人變了,邪得很。


    “姐姐!”蘇晚卿氣呼呼地跺了跺腳,“綠兒可是你貼身丫頭,你真舍得她去那個地方。以前大家都說你疼愛丫頭,我看也不盡然。”


    蘇暮卿柔和地笑笑:“晚卿,你急什麽?不過一個丫頭而已。而且莫要去聽別人說的,別人說的未必是真得。”說著不動聲色地拂開蘇晚卿拉著她衣袖的手。


    忽而,一顆小石子滾落在蘇暮卿的腳邊,她微微偏頭睨了眼,淡淡道:“罷了,看在皇帝不急太監急的份上,我去瞧瞧綠兒那丫頭究竟是犯了什麽事兒。紫兒,隨我一起去清心居。”


    清心居是在北苑,落鬆院是在西苑,算不得太遠。


    蘇暮卿緩步走在小徑上,雅致的麵容上平平靜靜,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


    然,她的心卻是跳得分外的厲害。據紫兒所言,綠兒離開落鬆院怕是有兩個半時辰了,這兩個半時辰,可是任何事都會發生。她害怕自己去遲了,見到是冰冷的綠兒。可若然什麽都不做,冒然的前去,怕是連自己也會牽著進去,到時怕更難說清楚。


    “姐姐,你怎走得這麽慢。”蘇晚卿急急地催促道,“你真就不怕綠兒丫頭出事?”


    蘇暮卿幽幽道:“怕什麽?能出什麽事兒,祖母又不會吃了綠兒,頂多是訓話。不過,若是人多口雜的話……果然還是如晚卿所說,得走快些。”


    蘇暮卿加快腳步,朝著清心居而去。


    往日安靜的清心居,現下很是熱鬧,時不時地有說話之聲傳出,憤怒,懷疑,辯解……交織在一起,充斥著蘇暮卿的耳朵。


    王媽媽憤怒地罵道:“你個死丫頭,嘴巴怎那麽硬,都這麽多人說看得你傷害了冬竹,還不承認。”


    “我沒有。”


    綠兒哽咽卻倔強的聲音傳入蘇暮卿的耳朵,她的心跟著一陣難受,大步地跨入廳堂,上前一把握住王媽媽欲落下的手,冷冷道:“打狗也得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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