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飄香,迷人悠長的香氣飄繞在空氣中,讓人心曠神怡,又讓人魂牽夢縈。


    可是,蘇暮卿卻是無心留戀著花香,離前世老夫人過世的日子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跟著越來越惶恐不安,夜夜驚醒。好似老夫人的死,是她所為一般。


    這幾日下來,人兒日漸憔悴,而老夫人的精神反倒是抖擻的很。每每去請安的時候,都能瞧得她精神十足地在院子裏散步。


    不過,這院子裏的藥味不曾減少,依舊濃鬱的很,幾乎是將院子裏的桂花香都給掩蓋了。蘇暮卿時時在想莫不是回光返照?


    這般憂思,讓蘇暮卿整個人都黯然下來,而且比以往更為沉悶,動不動就坐在窗隅處對著天空發呆,神情恍惚而混沌。


    之前,紫兒等丫頭自是曉得自家小姐會長長發悶,但那時幾乎都是鎖著眉頭思索著事兒;而今她們瞧得蘇暮卿就隻是單純的傻坐,抑或躺於床上睡覺。這讓她們幾個兒眉頭都給緊緊地鎖起來,甚是憂愁。


    眼下,綠兒幾乎是寸步不離身,她深怕自己一眨眼的時候,自家小姐出了什麽事兒。


    要曉得前兒個天閑庭散步之時,她才不過離開小會兒去解手,回來就不見得蘇暮卿的身影,慶幸的是青蘿在院子裏掃落葉,恰好瞧得小姐行屍走肉地向著後花園的小池塘而去,差一點點,幸得青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小姐的手。


    至此後,她們三丫頭乃至李漢林皆是日夜交替輪候著蘇暮卿,生怕一不小心出個意外,那當真是罪過。這人兒還沒被有心人害死,卻為自己害了,該是多麽說不過去的事兒?


    這不,綠兒又小坐在一邊。手捏著極小的碎片,幾乎還沒有飯粒來得大,一片片地拚湊著,口中開始嘮叨:“小姐,你快醒醒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怪嚇人的,要是老爺夫人瞧得你這樣子,怕是要傷心極了。”


    如此之話,綠兒幾乎是要念叨上個好些遍,紫兒等人都聽得耳朵生痛。可蘇暮卿卻是全然沒得感覺,照常坐著發呆。


    其實,倒不是蘇暮卿沒有聽到。而是她懶得去理會綠兒這個煩人的丫頭,她也不過是想要放鬆自己,不去理會任何東西,任何物品。殊不知給她們憑添那麽多的煩惱。


    蘇暮卿也發現當她放卻一切可思索的東西時,就是這般行屍走肉。如此。她又何得放下心中的執念?隻有這一份執念在,她應該才算是個完整的人。


    “綠兒,莫得再嘮叨了,你都成老太太了。”蘇暮卿醒神之時,揶揄地打斷正在說話的綠兒,“你嘴巴不起繭。我們的耳朵都聽得長繭了。”


    聞聲,綠兒手一抖,碎片跌落在地上又裂成了兩半。她嘴角一歪,甚是委屈:“小姐。”


    清脆的聲音落入蘇暮卿的耳裏,她急急地回過身子時,眼眸中閃過一抹歉意。


    娘親留下的菱花鏡碎成裂片,都道破鏡難圓。若要拚湊完整,那當真是極其不易的事兒。即便上頭寫著於她來說很重要的事兒。她都有想過由著它去,以她娘親的性子,怕是很有可能在另外的地方還放置了這麽一份內容。可綠兒卻是如此虔誠地為她做著本該是由她所做的事情。


    蘇暮卿走到綠兒的身前,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碎片擱放到桌子上,望著纏滿布條的纖細手指,溫柔且平靜地說道:“莫去弄它了,你的手都劃破了。”


    “可是……”綠兒想要說這是夫人留下的東西,又怎能這般隨意擱淺?


    話未說完,讓掀簾進來的紫兒打斷了話語:“綠兒……”但瞧得正杵在綠兒身前的蘇暮卿時,眼眸中閃過驚訝,她斷然沒想到小姐已經清醒,這出口的話兒也停在口中蹦不出來。


    直到蘇暮卿淺笑著望著紫兒的詫異:“紫兒,有何事?”


    紫兒醒神,及時地改口道:“小姐,奴婢剛去廚房之時,聞得有丫頭私語,道是老夫人身邊的冬竹怕是活不久了,可能挨不過這個秋。”


    蘇暮卿眉頭倏然蹙起,枕眠香是不是太厲害了些?都捱過這麽多天,體內的藥性也該是淡去許多,怎得反倒是嚴重?


    回心一想,蘇暮卿頓然明白這裏頭的齷蹉,李氏她們還沒有停止行動,當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想來那夜晚上真正看清楚是誰的人也該是隻有冬竹,倘若冬竹一旦醒來,勢必會讓她們露了餡。


    蘇暮卿一副置身事外地淡然開口道:“由著去,與我們無關的事兒就隨著它發生。要怪就隻能怪冬竹命不夠好,那夜偏生是她守夜。”


    紫兒輕頷首:“是,奴婢明白。奴婢還有一事與小姐說,青蘿姑娘已經在咱們院子裏幹活了。”


    蘇暮卿側首瞥了眼窗外正掃專心致誌掃著落葉的青蘿,削瘦的身影在秋風黃葉之中不免有些淒涼,但與她何關?


    蘇暮卿淡淡道:“我知道了。不過還是盯著點,她是從李氏那兒過來的人。”


    忽而,蘇暮卿想著了一事,詢問道:“薔薇居近日來如何?”


    兩丫頭齊齊搖搖頭,這幾日她們雖偶爾會有聞得外頭的事兒,卻也是極少,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看著小姐,哪還有那麽多的閑心。


    紫兒薄唇緊抿,半響方道:“或許青蘿姑娘會知道些許,她之前有回到韓馨居,想著那兒也該是能夠聽到些關於薔薇居的事兒。”


    蘇暮卿想了下點頭,道:“替我將青蘿喚進來。”


    片刻,青蘿便是掀了簾子進來,恭敬地行禮:“奴婢見過小姐。”性子依舊還是與以前相似,不似其它婢女一旦換了主子不是趾高氣揚就是分外的低眉順眼,讓人瞧著都提不起勁。


    青蘿這番沒變的樣子,倒是讓蘇暮卿心下有所少許歡喜。


    蘇暮卿輕頷首,嘴角溢著淺笑:“青蘿,該斷的事情可是都斷了?”


    青蘿搖搖首:“回小姐的話,奴婢也不能確信。奴婢私以為與那邊毫無牽係,做過的沒做過的,早已結了底。但不曉她們可還是會將莫名的事兒往奴婢身上扣。不過奴婢倒也不怕,如今嫣兒已然不在,奴婢也沒了真正的羈絆,倘若真有了事兒,也不會牽連小姐。”


    說得倒是圓潤,聽著倒也舒爽。隻可惜,蘇暮卿依舊是會防著她,仇是沒那麽容易能夠放下的,畢竟當日是她親手了解了嫣兒的性命。


    蘇暮卿莞爾一笑:“很好。”說話時,視線停留在結疤留痕的傷口上,“不過我似乎有些後悔了。”


    青蘿身子一僵,眼眸中閃過一絲恐慌。


    蘇暮卿瞧得她那樣子,笑笑:“害怕什麽?既然讓你來落鬆院了,又怎會無緣無故地將你逐出去,我院子裏為我丟出去的人,其實隻有兩條路,你該是知道的。我不過是想說你這張容顏為我毀了,還真一場錯誤。”


    青蘿依舊搖頭:“小姐,奴婢還是得感謝你在臉上劃了一刀,至少讓奴婢看清了一些人的嘴臉。容顏於活著來說不過是身外之物。”


    蘇暮卿低低一笑,顯然今日醒神後她的心情很好,她竟還抬手撫摸了下那道有些惡煞的傷疤:“紫兒,為我取畫筆來。”


    半柱香的時間,紫兒便是捧著畫筆而來。蘇暮卿提筆沾染朱紅色,頃刻間在青蘿的傷疤上繪出一簇栩栩如生的杜鵑花,綠筆描畫葉子,傷疤的尾端恰似枝杆。


    “取鏡子來,讓青蘿瞧瞧。”蘇暮卿擱下畫筆,淡然道,“當下該是幣先前媚了許多。”


    青蘿接過銅鏡,望著映照在裏頭的自己,眼眸中閃過詫異,這一簇杜鵑是為得她增添一絲媚意,她抬手不由得想要觸摸,卻是讓蘇暮卿給製止了:“還未幹卻,若是碰了,當是毀了。”


    青蘿感激道:“奴婢謝過小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雖不怨小姐,心中卻也有番痛楚,而眼下這簇嬌豔之花恰是將一切填補。


    她也終是明了為何紫兒綠兒兩丫頭如此心甘情願地跟隨著小姐,從來沒有一絲抱怨,該是小姐有一顆玲瓏之心,看透的多,懂得她們的心也多。


    蘇暮卿凝視著青蘿,將她的神色一覽無餘,道:“青蘿,你既是我的人,那也該是改改名字了,可是願意?”


    青蘿微愣,隨即點頭:“奴婢願意。”


    “朱兒。”蘇暮卿視線停留在紅豔的花朵上,喃出兩字。


    青蘿謝過蘇暮卿,便是低低地呢喃著自己的名字。


    隨之,蘇暮卿麵色一正斂起麵容上的笑容,嚴肅道:“朱兒,該是與我好好說說那廂近日來的動靜。”


    朱兒正欲開口,卻是聞得李漢林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小姐,秋棠姑娘奉老夫人的話來邀綠兒姑娘去一趟清心居。”


    “小姐,奴婢……”綠兒眸中掠過一絲不安,她害怕去了又會像上次那樣,雖不曾受傷,可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她,指責她。


    蘇暮卿柳眉輕蹙,眼眸中閃爍著些許狐疑,半響方才開口道:“紫兒,你且與李護衛好生看著院子,莫得讓閑雜人進來。朱兒,綠兒你們隨我一起去趟清心居。”


    在院子裏等候的秋棠瞧著出來的三人,不卑不亢道:“二小姐,老夫人隻喚了綠兒一人。”


    蘇暮卿睨了她一眼,平靜道:“我不過是去給老夫人請安,順著便是與綠兒一道,可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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