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卿羞紅著臉將林墨檀推開,抬眸微瞧了下他,又迅速的收回了目光,含春欲羞,紅唇微啟:“我回思暮閣了,你且去忙。”


    言畢,撒開腿跑入黑夜之中。


    林墨檀淡淡的一笑,眼底的笑容甚是濃厚,他遠遠的瞧見她的身子踉蹌了下,急急的開口道:“阿暮,走慢點。”


    夜風冷冷的吹在臉頰上,蘇暮卿反而更覺得臉頰很燙,她怎得一不小心又掉入溫柔之中。


    果然,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最貪戀的是溫柔。


    蘇暮卿改跑為走,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臉頰,示意自己稍微清醒些,莫要一入溫柔,忘卻一切。


    況且,如今盤踞在心裏頭的人並非是普通人,又是一個王爺。


    雖說前世她不曾看出他有覬覦江山的念頭,但難保人不會改變。


    其實,要是尋常人該有多好?


    身為皇家人,羈絆終歸是太多。


    但,蘇暮卿也明白事事兩難全,他若是普通人,怕是很難幫助她為爹娘報仇。雖然完全可以買殺手,殺死蘇連棟,可這麽多日子來,再加上沐容塵的那番話,她明白蘇連棟於某些人來說,也不過是顆棋子。


    蘇暮卿抿了抿唇,頓下腳步,回首望著燭燈搖曳的書房,他的身影微微晃動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她能夠相信他嗎?


    原來,聞得蘇連墨是晉王後,最大的並非是喜悅,而是惶恐不安。


    害怕一切重蹈覆轍。


    蘇暮卿抬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心下歎道:真累。


    活著真累。但若死了,她清晰的記得自己死時,是多麽的不甘心,多麽的仇恨。


    再累在沒有看到那些人死亡之時。她絕不能放棄。


    縱使,最後又隻剩下她一個人。


    蘇暮卿跨入思暮閣時,屋子裏燭火通明,人影搖曳,還有歡快的笑語聲。


    她停住腳步,聽著不同音色的笑聲,嘴角微微彎起。


    似乎有一種月下歸家的感覺,而身邊總是會人在等著她回來。


    沐容塵含笑著問道:“卿卿,站在外頭不覺得冷嗎?”


    眉目間泛著柔柔的漣漪,甚能讓人沉醉。青絲與白衣和著夜風輕揚著,劃過蘇暮卿的臉頰,讓她不禁覺得眼前之人如同仙魅。


    蘇暮卿輕搖首:“還好。不冷。沐公子,你怎在這兒?”


    沐容塵微笑著開口道:“難道我不能夠過來看看卿卿可是習慣這兒?”


    蘇暮卿淡然一笑:“很好,還算習慣。”


    沐容塵望著她明亮的眸子裏含著一絲迷茫,抬手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是不是又想多了?”


    蘇暮卿不置可否,雙眸凝視著沐容塵那一雙似乎一塵不染的眸子。詢問道:“你有想過為晉王要這天下嗎?”


    沐容塵神色微變,卻是一閃而過:“卿卿為何這麽問?莫不是卿卿喜歡?”


    蘇暮卿搖搖頭,對上他狐疑的墨子,淡淡道:“不喜歡。”


    沐容塵溫和的笑笑:“卿卿,果然是想多了。墨檀該是告訴你,他是誰了。所以你在害怕,是不是?”


    “嗯。”蘇暮卿咬著紅唇,輕應聲。“非常害怕。”


    害怕這爭奪江山中流下的血腥,害怕從此一人冷冷清清,害怕一切都是惘然……


    她的害怕在聞得他是晉王之時,瞬間變多。


    先前她隻怕自己在還未能替父母報仇,就丟了性命。


    沐容塵平靜似水的開口道:“如若不是為了最愛的人。他又怎會回來呢?怎會去參與這紛雜的事。隻要你一開口,道是厭倦複仇的日子。他該就是席子一卷,帶著你離開這紛雜的地方。”


    “隻要你願意。”


    蘇暮卿渾身僵住,雙眸直勾勾的望著沐容塵,難以置信道:“可我與他曾經並未見過,就算是他一直都是蘇連墨的身份,我與他也沒有太多的交叉。”


    “卿卿,似乎真得忘記了許多事兒,他成為蘇連墨也不過是在蘇將軍夫婦死後,他才借用了你小叔的身份。至於以前,你真得不記得了嗎?”


    蘇暮卿搖首,十五歲前的記憶,幾乎都是零碎的片段,一段一段,無法成章,該是封塵的太久,無法記起。


    “不記得。”


    沐容塵見她似乎真得忘記,淡淡道:“既然忘記,那就算了。卿卿,其實他也在害怕,所以遲遲不敢與你說他是誰。墨檀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我隻希望你不要因為複仇而利用他的感情。”


    蘇暮卿怔住,愣愣的望著沐容塵,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沐容塵收回視線,緩緩的張口道:“我雖不知道你和睿王之間是發生了什麽,但我還是能夠看出些許你與他之間的……情愫,但願隻是我想多了。”


    蘇暮卿暗驚,如夜星般的眸子凝視著沐容塵飄逸的青絲,微啟唇:“嗯。你沒有想多,那的確是真實存在的。”


    沐容塵一驚,眸色間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你……”


    蘇暮卿明白他是在擔心蘇……墨檀,她揪住吹在她麵頰上的一縷青絲,淡淡道:“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許該說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墨檀若是早些出現,就不會那樣了。還好,這次他來得早。沐容塵,你白發的樣子可是比青絲妖孽許多。隻是,青絲終歸還是青絲順眼,白發太滄桑了。真不知你為何會是一頭青絲變白發。”


    遠遠的望去,皎潔的月色下,兩道純白的身影相視而望,長發一起飛揚著,纏繞在一起,甚是入目。


    若是不解的人,當是以為他們正於月下談情。


    聞言,沐容塵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絕不會認為她是在囈語,更不會以為她撞邪了。他還記得那日墨檀失魂落魄的回來告訴他,她的心裏有睿王,很深很深,深得成恨。


    而現在又聞得這番話,他直直的盯著她,眸子平波無痕,麵容也甚是平靜。


    “你……”他一張能言善辯的嘴,竟是兩次道不出話語來。


    蘇暮卿嫣然一笑,眸間閃過著耀眼的光芒:“沐容塵,是不是很驚訝,你大概是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了。我還可以告訴你,我死時,年方二三,落江而死,生又與同一條江河之中,那是一世的恨與不甘心才撐著我走回來。”


    沐容塵震驚的久久說不出話來,都道她與以前清高的性子不一樣,消失了三天,回來後竟是變了個人,原來她已然過了一世。


    “那你和睿王……”


    若是尋常人,定是不相信,而他卻還是相信了。


    蘇暮卿也沒有拒絕回答,她緩緩的開口,聲音平和似乎所說的並不是她:“六年感情五年婚姻,終是不過為他人做嫁衣裳。他要得什麽,你們該是明白,與他道不同的人,結局會是如何,你們也該明白。這些事兒並不是我不願意與墨檀說起,隻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而今,我與睿王並沒有絲毫瓜葛,隻是習慣性的抗拒他。”


    她忽然感覺,現下道來似乎沒了那濃濃的恨意,仿佛隻不過是看了場有她身影的故事。


    沐容塵靜靜的聽著她說完,終還是聽出她心中對這段情的釋懷,如此也好。


    “但我曾怪過墨檀,為何不早點出現,若然就不會走得那麽淒慘了。”蘇暮卿微笑著開口,“不過我也明白,就算那時候他出現了,隻要有人三言兩語在耳畔說些話兒,就還是一樣的情況。”


    沐容塵麵容恢複如常,平靜的望著蘇暮卿,輕笑道:“真看不出來你像是個活了二十三年的人,還一樣的不讓人省心。”


    蘇暮卿嘴角一抽,反問道:“你不該是認為我是在編故事嗎?”


    沐容塵搖搖頭:“沒有。我的發絲好玩嗎?若要是讓墨檀看見了,不知他會何感想。”


    蘇暮卿這才反應過來,她的手一直把玩著他的青絲,纏繞在指尖,緊了鬆,鬆了散,散了又綁……她連連的放下手,麵色上盡是尷尬。


    沐容塵輕輕笑語,傾身上前,涼薄的嘴唇在她的額頭上淺淺一碰,笑語:“卿卿,晚安。”言畢,他側首向著不遠處院子門口的人影望去,麵容上帶著一絲狡猾的笑意。


    “沐容塵!”林墨檀咬牙切齒道,果然是家賊難防。


    蘇暮卿當下呆立在原地,滿麵通紅的望著林墨檀,心下卻是慌亂不安,好似……好似偷情的姑娘讓人給逮著了。


    “小叔……”在瞧得林墨檀瞪了她一眼後,趕緊的改口,“墨……墨檀,我……不是我的錯。是沐容塵偷襲我。”


    林墨檀輕頷首,對著她寵溺的笑笑,而望向沐容塵時,黑沉的眸子陡然變得銳利:“沐容塵,你是不是很想去南海域?”


    沐容塵搖頭:“沒有。墨檀,你別那麽小氣麽,我不過是親了下卿卿光潔的額頭而已。”


    林墨檀冷聲道:“你親誰都可以,唯獨不可以親阿暮。”


    沐容塵雙眉一挑,眸子裏閃過一絲詭異,嘴角的笑容不禁變得邪魅,他身形一轉,竟已來到林墨檀的身側,微傾身,涼唇覆在其額上。


    “你們……”安如璃聞得外頭有說話之聲,一開門,恰是瞧得如此不同尋常的一麵,身形當場怔住。


    蘇暮卿也是呆若木雞,怔怔得望著他們。


    難道傳聞是真,晉王與沐容塵至今不曾娶妻,實乃是斷褏。


    那她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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