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卿抬眸望見他們三人拿著筷子瞠目結舌的望著她,不禁啞然失笑。


    她多少明白是自己這般風卷殘雲的吃法給他們帶來了震撼,但於一個好些天都沒有吃飽的人來說,縱使平日裏再端莊優雅,在饑餓麵前這些早已不值得一提。


    “嚇著你們了?”


    毫不意外的三個腦袋機械的點頭,太出人意料了,若非對她和安如璃太過熟悉,都以為會是安如璃附身了。


    蘇暮卿扯起唇角輕輕一笑:“隻此一次。你們不要對一個快餓死的人要求太多。”


    話落,他們又是小愣了一番,三人麵麵相覷,似乎有些懷疑坐於他們麵前的並非蘇暮卿,這容顏不曾變化,但性子隱隱有所不一樣。


    而這不一樣該是從什麽起,一個月前醒來之時嗎?


    蘇暮卿察覺到他們眼眸中的驚愕,唇邊的笑意更濃,靜靜的笑望著他們。


    林墨檀側首盯著蘇暮卿,好久才開口說話:“阿暮,你真得是我的阿暮?”


    蘇暮卿忍俊不禁,她不過是失禮了一回,怎得到他們的眼中還像是讓人掉包了?


    凍得發紫的雙唇已紅潤了起來,她抿了一口水,淡笑:“墨檀,怎麽這麽問?看來我當真是嚇著你們了。”


    豈止是嚇著,都快讓他們以為是自己產生幻覺了。


    一個手無寸鐵的千金小姐竟是單槍匹馬的從那麽遠的地方趕回來,且在回來後這行為舉止簡直是像換了一個人。


    蘇暮卿望著仍然處在驚詫之中的三人,輕描淡寫道:“你們該是習慣,表姐不經常這樣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與她同一個屋簷下住了一年多,多少有些沾染了她的習性。況乎我吃得雖然急,好歹和我表姐有所差別。失了優雅,但也不似容塵所說的狼吞虎咽。”


    說著,她視線一轉,落在朱兒的身上:“若是朱兒餓上個五六天,怕也和我一樣了。”


    他們再驚,沒想著她越來越會打趣人,性子越來越開了,這或許是一件好事。


    朱兒抿了抿唇,淺笑道:“我理解。”


    她又不是沒有被餓過,當餓得發昏時。哪還管得了那麽多,隻想著填飽肚子。


    蘇暮卿輕頷首,唇角始終漾著笑容。再一次鄭重其事的開口道:“我回來了。”


    終是在這該團圓的日子裏回來,即便這兒還不是她的家,但這兒甚是溫暖,眼前的這三張容顏慢慢的從驚愕中變成喜悅。


    平心靜氣說話的樣子,正是他們的蘇暮卿。


    與他們。她說話總是不急不躁,緩緩而語,那雲淡風輕且不失笑容的模樣並不是任何人能夠學得來,隻不過如今她的聲音中又多了一分有趣。


    三人展顏而笑:“回來就好。”


    “你若是不回來,咱們這餐飯便是吃不下去了,而且某人怕是會心情極其的低落。”沐容塵又笑著添油加醋。“卿卿,這些日子可是想我們?”


    蘇暮卿搖搖頭:“沒有,沒有那份閑心想你們。”


    話一出口。林墨檀麵如菜色,他天天都在想她,可她偏偏是說沒有閑心。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情有可原,因為她是阿暮。阿暮其實是個重情意的人,在安侯府的那些日子裏。必定是將所以的心緒都傾注在清平郡主與安國侯身上。


    這時,蘇暮卿從懷中掏出被捂得暖暖的一封信,遞到朱兒的麵前:“我在姥姥的屋子裏看到了。”


    朱兒小愣,黑眸中閃爍著詫異,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是交給我的?”


    蘇暮卿輕點頭:“該是姥姥趁著自己還能夠提筆之時所寫,但一直都不曾與我們說起,直到她和姥爺去世後,我替他們收拾東西時,才發現。”


    當她看到這封信時,也曾詫異過許久,上頭寫著蘇暮卿輕啟,但是當她打開信件時,裏邊的第一句話便是讓她將這信轉交給朱兒。想來姥姥是怕有人看到這封信,才會如此而為。


    纖細的手指碰到信封,帶著一絲顫抖。


    朱兒早已多多少少聽到以前的事兒,說不怨那是騙人的,但那又能如何呢?


    相關的人怕是都死的差不多了,倘若要報仇難道要去找下一代,如此怕是再也無法了事。


    況乎心中一直感激著蘇暮卿,若非是她,自己這輩子怕是完全不敢與墨檀相認,更別提過上這般愜意的生活,還不會遇上如璃,不會遇上……滕彥。


    蘇暮卿望見朱兒在看上信封上所寫的名字時眸中閃過詫異,平靜的開口道:“看裏麵便知道了。”


    裏邊寫得內容並不是很多,無關乎表達了歉意,且希望她若怨就怨他們這些長輩,而不要去怨恨小的,但裏邊有一事卻是引起了朱兒的注意,清平郡主說林禦醫的女兒其實是個意外,林禦醫錯在不該讓她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說的是她嗎?


    她為什麽不能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是她不堪?


    如若如此爹爹又怎會讓她一直跟在身邊學醫,且還讓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他有這麽個機靈可愛的女兒?


    她猛地抬頭望向蘇暮卿,向著她求證這裏頭說得可是事實?


    蘇暮卿搖搖頭,淡淡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而且姥姥說得也未必是真實,許是有人誆了她也不準。”


    她是看了信的內容,尤以看到那一句時,她渾身一震,她以為沒有人是不該出現在眾人眼裏,為何偏偏林禦醫的女兒不可,還是個意外?


    林墨檀與沐容塵疑惑的望著她們二人,這信裏究竟是寫得什麽,讓朱兒神色這麽凝重。


    “可是說了什麽?”


    朱兒將手中的信遞給了林墨檀,神色依舊黯然。


    她相信清平郡主並不是在騙她,既然會是這麽說,裏頭定然有事兒,而這事兒關係甚大。


    蘇暮卿望向林墨檀。隻見他看完信後,當即將它撕成碎片,回首冷睨了一眼她,淡漠的開口:“這事兒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蘇暮卿搖搖頭,這信件不曾有人看過,隻有她,隻有眼前的他們。


    但為何墨檀看了這信後突然間變得這麽冷淡,她能夠感受到他身上不由自主散發出來的寒氣,讓人膽戰心驚。


    林墨檀眸色如霜。眼底還有一絲恨意,聲音冷如寒冰:“最好不要讓本王知道還有人知道這事兒。林葉,記住你是林禦醫的女兒。沒有不應該出現。”


    言畢,他森冷的瞥了眼蘇暮卿,便是大步離去。


    屋門大開,一股凍骨的寒風奪門而入,讓好不容易暖和過來的蘇暮卿不禁得打了個寒顫。


    她望著離去的背影。眸色微閃,錯愕消失。


    朱兒也是怔怔的望著離去的人影,良久才道:“表哥他……”


    蘇暮卿抿了抿唇,淡淡道:“許是因為我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如果你想要知道裏邊的原因,去問他吧,他既然看了信會生這麽大的氣。該是知道很多事兒。也許當年的事兒除卻那些相關的人,他也完全知道。”


    他說他釋懷,他說他那都是過去的事兒。想來是他更明白有些事兒若是揭開來,於人更不好。


    蘇暮卿站起身子:“我先回去歇息了。”


    於她,他還是會生氣的。


    溫柔的寵溺怕不過是她不曾碰觸到他的秘密而已,而今日……姥姥的這份信裏似乎隱藏著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屋外寒風凜冽,但卻掩蓋不了四處的鞭炮聲。以及周圍傳來的歡聲笑語。


    今年,王府真冷清。


    蘇暮卿在居室門口駐足了一會兒。返身離開了思暮閣,也離開了王府。


    她身上依舊還穿著安侯府穿來的厚衣,因為一路的風塵,看上去不免有些髒,也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落魄,她漫步在繁華的街道上,一直走著走著,竟是來到了睿王府的門口。


    蘇暮卿仰起頭望了眼朱門上蒼勁有力的大字,唇角扯起一絲苦澀的笑容,沒想到啊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她會來到睿王府,


    這時,她聞到裏邊傳來一陣響亮的聲音:“林墨晟,你連老娘的東西也要搶,要不要臉。”


    “你都是本王的妃,你的東西難道不是本王的嗎?”


    ……


    蘇暮卿淡淡一笑,似乎挺融洽。


    如此,她於那姑娘心中的愧疚又少了一份。


    蘇暮卿轉身離開,路過蘇府,卻也隻是止步不前,這兒早已不在是她的家了,她的家在何方?


    前一刻她還說我回來了,這一刻便覺得心荒涼一片。


    她不懂他的怒,因為他的事兒,她有很多不知道,想過去找他詢問情況,但終歸還是怯懦的止步了。


    他不會跟她說,那一雙陰寒的眸子裏含著怒氣與恨,他對她表現出了恨。


    如此,讓她怎得跨出腳步?


    晉王府,還要回去嗎?


    蘇暮卿抿了抿唇,從袋子裏撈了撈,竟是發現自己隻有一兩銀子,連住宿都是困難的很。


    她扯起唇角自嘲了番:“真夠心酸的。”


    她仰起頭望著絢爛的夜空,輕歎一聲。


    自作孽不可活。


    蘇暮卿又走入了熱鬧的街市上,人來人往,一張張笑臉來得有些刺目,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無憂無慮,但終歸是走錯了。


    而這一次,她不敢說自己走錯了,她隻能說自己碰了不該碰的東西,是她自己遭的罪。


    墨檀於她,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伸出了手,無微不至,而她終歸是個女人,又怎抵得了這些,她有好好想過與他走下去,而且她以為可以,努力的將自己的感情傾注在他的身上。


    但今日,她終於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


    罷了,說不準過幾日他就平靜下來了,到時候她再詢問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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