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卿又回到了荒涼的忘憂殿,離去時的食盒與剩餘的佳肴都還散落在一邊,她當即將它們全部扔進了池水中,而食盒則成了她生火的材料,油漆過的食盒丟在火堆裏燒得很旺,隻是飄出了刺鼻的氣味,好在這忘憂殿樹枝茂密,雜草叢生,幽幽的清香便是漸漸的將它給衝淡了。


    夜裏,兩人也並未宿於殿內,而是在殿外搭起了一個小帳篷,倒不是她們不會享用殿內的雕花木床,而是不想留下更多的影跡,灰塵依舊讓它積著,踏入過的腳印則是用撣子輕輕的撣勻。


    一切就像是忘憂殿不曾有人來過。


    日複一日,夜夜琴聲不斷,想來夜裏該是有許多人聽見了,隻是蘇暮卿發現始終不曾有人靠近這兒。


    難道當真是要讓她出去嗎?


    這忘憂殿究竟是怎樣的存在,讓宮中的人望而生畏,明明知道這兒有異像,卻不敢來。


    滿腹疑竇卻是無從詢問,沐容塵已經好多天不曾來了,每日前來送餐的是一名不知名的侍衛,而她是絕對不會詢問他。


    這一夜,蘇暮卿又像往常一樣,坐在高高的台階上,聽著身後小燕彈琴,一曲音了,便是終止。


    難道皇宮裏的人當真是一個都不好奇嗎?


    這樂曲可是關係到她們心心念念掛記著的東西。


    忽而,一陣風過,拂過的清香讓蘇暮卿當即猜出是誰來了。


    夏侯東不等蘇暮卿張口說話,就開口言語:“有人鬼鬼祟祟的往這兒來了,你們快些藏起來。”


    他的話還未說完,蘇暮卿卻已然明白,她有時候想若得反應慢一點的人。是不是得等到他說完話才行,要是這話長一點,沒準兒外頭的人已經來了。


    她當下與小燕將忘憂殿裏的東西收拾了下,隻留得一囊古琴放在涼亭裏。


    她們隨夏侯東隱藏在茂密的枝葉中,風過時,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卻也掩蓋了她們細小的動作與聲音。


    今夜月明星稀,皎潔的月光灑落在院子裏,使得她們透過枝葉將殿裏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時,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是那沉重的殿門讓人推開了開來。


    緊而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便是兩道人影出現在她們的眼前。走在前頭的女子顯然膽子大得很,她掃視了眼周圍的動靜。視線最後落在亭內的琴上。


    “娘娘!”身側提著八角宮燈的宮女顯然在見得那古琴時,身子輕顫了下,“我們還是快些回去。”


    然而那女子好似沒有聽到宮女的話一般,徑直的走到涼亭裏,她垂眸望著古琴,眸色微閃。


    “出來!”威嚴的聲音從她口中溢出。陡然讓身旁的宮女嚇了一跳,這兒明明沒有人。


    蘇暮卿多少明白此人正是她的姑姑蘇連英,有關於她的記憶很模糊。而現在這樣子若得從你外貌上看幾乎是認不出來。


    風輕輕吹著,帶來夏日的氣息,暖暖的。


    蘇連英站在亭子裏一臉陰沉的掃視著忘憂殿,好久又掀唇而語:“既然你用琴音喚我現身,怎得我出來了,你卻躲了起來。”


    蘇暮卿不得不承認姑姑是極聰明的,當下猜出了她的用意,隻是她還舍不得出去。


    時間久了,人心容易變。


    她不曉得這姑姑可是為這吃人的皇宮給逼壞了。


    再者她如此而為的用意並不單單隻有這個,她要讓許許多多的人都知道琴音來自南海國皇宮,蘇府與南海國有關係。


    蘇連棟可是就要出來了。


    想著蘇暮卿唇角不由勾了起來,好戲就要上場了。


    蘇連英並未等得任何人的回應,眉頭不由蹙起,她隱隱的便察覺到有事兒要發生了,先前蘇府發生的事兒她都知道,而現在是不是也與那丫頭有關,她究竟要做什麽?


    “娘娘,我們還是回去的,出來的時間已經有些久了,若是讓人發現我們來這兒了,皇上怕是會責怪娘娘。”宮女在一邊小心翼翼的勸說著,神色中雖有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蘇連英輕歎了一聲,便是轉身離去。


    殿門又一次發出重重的聲響,而後細小的腳步聲便是消失不見。


    蘇暮卿見著人已經離開,便是坐在樹幹上,晃動著兩隻腳,雅致的麵容上散發著奪目的光芒,口中哼著歡快的曲調,可見其現在心情是多麽的愉快。


    夏侯東也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蘇暮卿,好奇道:“小娘,你很開心嗎?”


    蘇暮卿回首看了他一眼,笑著點頭。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蘇連英來過這兒定然會讓有心人發現。


    不過隻要蘇連英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燕妃,那便是不太有事兒了,隻是到時候可還是需要她過場。


    蘇暮卿想著這會兒也多虧夏侯東前來通風報信,要不然她們兩人怕都會來不及藏起來:“謝謝。”


    夏侯東笑笑,那手又開始不老實的想要戳蘇暮卿,但蘇暮卿怎得會讓他得逞,身子敏捷的便從樹幹上滑落了下去,小燕緊跟其後。


    “小娘,事情是不是辦好了?”夏侯東也從樹上躍了下來,那衣袍與青絲飛揚的模樣,如同神仙下凡。


    蘇暮卿輕頷首,她能夠辦到的事情,眼下是做好了,隻不過不知沐容塵可是幫她將另一件事兒做好。


    若然是,那不出十天半個月,這兒將是掀起一番腥風血雨,而她就是這個罪魁禍首,不過她很樂意如此為之,隻有這樣才能將他們一鍋端了。


    “那小娘你跟著我回去吧,這兒多冷清,而且吃穿用度也都不方便。”


    蘇暮卿沉思片刻,便就點了點頭。


    一直留在這忘憂殿裏,終歸是不好。難保不會留下些許東西。


    “那我們走吧!”


    “小燕,那琴……”小燕視線落在擱放在涼亭裏的古琴,麵露不舍。


    蘇暮卿挑了挑眉頭,那琴並非是她所有,而是從張姨娘的望梅苑中取來,上頭可還是刻著張姨娘的名諱。想來蘇連英剛才瞧見時,定然是吃驚不小。


    “小燕你若是喜琴的話,回頭我贈你一把更好的。”


    小燕輕咬了下雙唇,回首看了眼那古琴,終是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多謝小姐。”


    蘇暮卿二人跟著夏侯東回道他們的老巢時都已將近醜時,大宅內早已安安靜靜。想來所有人都該是睡下了。


    夏侯東非常好心的將自己的屋子讓了出來,讓她們兩人將就著在這裏頭過了一夜。


    翌日。當丫環推門而入時,瞧得床上躺著的人並非夏侯東,不由尖叫出聲,引得宅內好些人都向著這兒奔來。


    蘇暮卿惱怒的睜開雙眸,瞅了眼滿屋子的人,一張張麵色迥異的容顏一一落在她的眼裏。不意外的她又看到了一抹鄙夷的視線。


    “前兒個才上了容塵的床,今兒個又上了東兒的床,當真是個不要臉的人。不曾記錯的話。姑娘還是墨檀的人。”一道柔軟的聲音傳來,但卻是刻薄無比。


    蘇暮卿不由眯起眸子,明眸中繚繞著讓人琢磨不透的深意,長得可真個柔媚的,可比前世自己那長大的妹妹來得媚多了,瞧那媚眼如絲的眸中流露出濃濃的恨意,她便是徹底明白這女人當真是要來找她的茬。


    好在昨夜她是和衣而眠,便是當著他們的麵掀開被子下了床,全然不去理會他們,待得將自己的青絲收拾妥當,她方才招呼從臥榻上驚醒呆愣在一邊的小燕:“小燕,快去將自己給收拾好了,隨我進宮一趟,許久不曾見我那公主丫頭,當是念得很。”


    “自不量力,區區一個民女,還想著見公主。”


    嘲諷的聲音落在蘇暮卿耳裏,讓蘇暮卿不由輕笑出聲,看來這姑娘對她的事兒還並不是很了解。


    她笑望著他們,淡淡道:“你們杵在這兒做什麽?難不成就隻是來看看我是怎麽躺在東兒的床上?若是如此,你們也該是看到了,都且下去。當然若是吳遠清來了,記得與我說一聲。”


    吳遠清是林墨檀的人,既然他跟隨著紫兒來到了南海國,定然會和這兒的聯係,而且瞧著他們的神色,想來該是認得吳遠清。


    “吳侍衛今兒個就會過來。”其中一侍衛如實的開口道,他雖不曉得蘇暮卿的真實身份,卻也從當日沐爺的口中明白此女子是爺心裏頭的人,萬萬不好得罪。


    話剛落,屋外頭就傳來吳遠清響亮的聲音:“誰找我?”


    蘇暮卿瞥了眼先前那說話的女子,悠悠的開口:“我!”


    當下一陣疾風而來,屋裏的人連連推開,吳遠清便是出現在了蘇暮卿的麵前,麵上萬分驚訝:“郡主,真得是你。”


    蘇暮卿溫和一笑:“怎得還有假得我嗎?紫兒她們可還好?”


    吳遠清連連點頭:“放心,我答應過王爺和郡主的話,絕不會食言,定然是會義無反顧的照顧好她。”


    蘇暮卿唇角溢出滿意的笑容,明眸間那絲冷意也漸漸的化成柔和:“如此甚好。”


    “郡主,那是不是打算留在這兒了?王爺是不是也要回來了?”


    此話一出,屋裏頭的其他人神色又變了,那變幻無窮的神色落在蘇暮卿眼裏,甚覺好笑。


    她笑著搖搖頭,淡淡道:“不了,我來這兒就是看看那兩丫頭而已。再者我並非是和你們一路的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幾個歡迎我,過些天我就走了,不來礙著大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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