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徐徐,攜來初夏溫熱的氣息,吹在麵頰上,油然而生一股燥熱。


    蘇暮卿領著小燕跨出宅子,並沒有任何人阻攔,無論是沐容塵還是夏侯東都沒有多言。


    刹那間,獨在異鄉,心無所依。


    自始自終,蘇暮卿並不覺得自己過激,於一個才不過見了兩三次麵就想置她於死地的人,她怎容得下?隻不知墨檀知了此事後,會是怎樣的感覺。


    她清晰的知道自己與沐容塵所言的那番話,也並非是氣話,若得墨檀他當真要留下這人,那麽從此後各自為天涯。


    舞羽不是朱兒,那雙眸子裏流露出的感情完全不一樣,朱兒曾帶著不忍前去刺殺她,而舞羽無論是動作還是神情抑或是言語都是那麽的刺人心。


    這樣的人留不得!


    蘇暮卿捏了捏腰上的小布囊,還有些許防身的藥物,以後每一步都隻能小心謹慎了。


    且今兒個她算是將自己的身份公布於這京都的人,慶幸的人三皇子當眾也承認了,想必有些人不會來找她麻煩。


    大皇子除外!


    客棧的事兒若純粹是意外,她當是有些不相信,三皇子竟是比那官衙的人來得還快,不得不疑。


    蘇暮卿二人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慢悠悠的晃著。


    好久,她掀唇而語:“小燕,可是後悔離開煙雨樓?”


    小燕微愣,搖了搖頭,想得蘇暮卿走在前頭看不見,又道:“不後悔。”


    蘇暮卿清淺一笑,笑聲在這沉寂的夜裏聽著有些淒涼:“當真嗎?你可知我四周都有人盯著。想來你也是個聰明的姑娘,該是了解我的身份了。”


    小燕輕頷首,又恭敬的回道:“小燕都知道,郡主身邊不止有朝廷的敵人,還有江湖上的敵人,而絕大部分人的目的是衝著郡主的東西而來。”


    蘇暮卿頓下腳步。幽幽的轉過身子,明亮的眸子此刻如同漩渦,深邃而又讓人難以琢磨,她緊盯著小燕的麵孔,緩緩的問道:“你可是想要?”


    小燕震驚,難以置信的望著蘇暮卿。好半晌才搖搖頭:“不要,於我無意。”


    蘇暮卿笑笑。凝視著小燕的眸子,瞧不得一絲做假,方才收回視線:“明日我替你去買把古琴。”


    這一夜,兩人都沒有睡,一直遊蕩在空寂的街頭上,來來回回。為避免巡邏人的盤問,每聞得腳步聲,便閃入到小巷子裏。


    天漸亮。遙遠的東方升起一抹豔紅,朝陽似火,灑落刺眼的光芒,晨風依舊溫熱。


    蘇暮卿領著小燕隨意的在街頭上吃了些許早點,便向著樂器店而去,眼下手中備著古琴終歸是好的。


    她原以為隻有墨檀手上的琴才可以,但至從海上一場驚天動地的事兒後,她想著或許每一把古琴都可以,隻要有天合香就好,而天合香這東西上一回兒沐容塵將其放在了她身上。


    “小燕,我曾允得你送你一把上好古琴,如今身上銀兩不足,怕也隻能送你普通的古琴,不知可行?”


    小燕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無論是上好還是普通,容得她這雙手能夠碰觸,她已是滿意的很。


    “多謝郡主。”


    蘇暮卿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若清風的笑容。


    樂器店裏,五花八門的樂器成列的櫃台上,掌櫃遠遠就聽見小燕的話語,麵上甚是喜悅,笑容可掬的迎了上前:“小姐,不知需要什麽?”


    蘇暮卿掃了眼屋子裏的樂器,淡淡的開口道:“古琴!”


    掌櫃的當即去取了一把材質上等的古琴擱放於蘇暮卿的麵前,詢問道:“小姐你看可行?”


    蘇暮卿二人眸間閃過一抹亮色,這琴當是好琴。


    纖細的手指擱於琴弦之上,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於琴弦上演繹出一曲動聽的樂曲,待得曲終時,依舊覺得餘音繞梁,就連店外也圍滿了好些人,各個探著腦袋向著裏頭看著是誰彈奏了如此一首佳曲。


    “好曲配得好琴。”一聲讚歎傳來。


    蘇暮卿唇角微勾,笑望著掌櫃:“掌櫃,這琴非我二人買得起,於我們一普通的古琴便是。”


    掌櫃麵色微變,卻也沒有過多的表露出來,隻道:“小姐這古琴可是難得一見,你若是錯過了,怕是會讓其他的公子小姐得去,如此可是會留下遺憾。”


    蘇暮卿自是曉得這琴是好琴,而且這琴遠比那張姨娘的琴還來得好,可惜的是……她側首睨了眼小燕,見其已然將視線挪開,想來是不希望她為難。


    她抿了抿唇,詢問道:“這琴多少價格?”


    掌櫃嘴角又溢出了笑容:“看著小姐彈得一首好琴的份上,這琴也算是遇對了主人,三千兩銀子。”


    話落,一邊的小燕倒抽了一口冷氣,抬眸望向蘇暮卿,欲言又止。


    三千兩,其實於這般好琴而言,還算得上是便宜了,怕隻怕……有詐!


    “當真?”蘇暮卿反問道。


    掌櫃頷首:“外頭的公子都說了,好曲應當配好琴,於小姐你所拿著,理所當然。”


    蘇暮卿眉頭微蹙,細細打量了番這囊古琴,未見異樣,又轉首瞥了一眼外頭的人,瞧得一抹白色身影快速離去。


    她抿了抿唇,從懷中掏出三張銀票,遞於掌櫃。


    “小燕,拿上它,我們該走了。”


    三千兩尋得一把好琴,當是足矣。


    出了店鋪,小燕頗為激動的開口:“小燕謝過郡主。”


    蘇暮卿瞧著她喜上眉梢的樣子,眸間也露出了些許歡愉,其實在忘憂殿那一夜,她便是感覺出這丫頭人還不錯,自己都嚇得打顫,卻還不忘將她護在身上。


    “不過接下來我們兩個可能要喝西北風了。身上隻有幾十兩銀子了。”


    小燕雙眸陡然睜大,支支吾吾的回道:“郡主,那要不我們不要這把琴了,換個便宜的點?”


    蘇暮卿搖搖頭,此琴甚好,當是不想讓旁人獲得。她傾身附在小燕耳畔上嘀咕了句:“沒吃的,咱們就隻能去蹭了。”


    小燕目瞪口呆的望著蘇暮卿,甚是沒想到郡主竟也做得出這樣的事兒。


    蘇暮卿笑笑:“總比餓著好。”


    忽然,蘇暮卿瞧得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前方消失,張姨娘!


    她警惕的向著四周張望了眼,四周人來人往,全然察覺不到有人在盯著她們兩個。


    “小燕,我們怕是有危險了,快離開這兒。”


    兩人加快腳步的從人群中離開,穿街走巷,不停的拐彎,好在前幾日她與小燕四處走走看看,對這兒的地形估摸的還算清楚,要不然怕是要走進死胡同了。


    此刻,蘇暮卿二人已來到城北處,此地居住多為貧民,屋舍簡陋,泥牆破瓦,矮籬笆,舊屋門。


    蘇暮卿二人氣喘籲籲之後,便是推開其中一間屋舍,小小的院子裏,橫亙著兩竹竿,上頭曬著藏青色的女式衣裳,洗得算是發白了。


    “有人嗎?”蘇暮卿輕柔的喚了聲。


    當下屋子裏傳出一道腳步聲,接著一白發蒼蒼的老夫人步履蹣跚的走了出來,眯起眸子看了眼蘇暮卿二人,麵上卻是和藹的很:


    “姑娘,你們這是……”


    蘇暮卿雅致的麵容上綻放著柔和的笑容,她輕啟紅唇:“老夫人,我與自家丫頭不小心走進巷子裏,迷了路。眼下有些口渴饑餓,不知能否賞一口飯吃。”


    老夫人唇角露出慈祥的笑容:“瞧你們這身穿著也該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就不曉得你們願不願吃粗茶淡飯。”


    蘇暮卿微笑著搖搖頭,這嘴兒也更甜了:“老奶奶,我這都餓了,吃什麽都會香的。”


    “好,不嫌棄就好,老婆子正好要做午飯,你們二人且進來。”


    聞言,蘇暮卿側首對著小燕笑了笑,這一餐飯就這麽解決了,而且還將跟蹤的人甩了。


    小燕也跟著笑了笑,甚是沒想到堂堂郡主也會願意吃鄉下人做的飯菜。


    蘇暮卿上前走到老夫人的身邊,攙扶著她快進了低矮的屋子裏,屋子裏有些暗,但卻收拾的幹幹淨淨。


    兩人陪著老夫人嘮嗑著,得知這屋子如今就隻有她一人,丈夫老死了,兩個兒子則是死在了戰場上,她就靠著地裏的一畝田地,種些吃的過日子。


    蘇暮卿不禁有些動容,她一直以為死在戰場的士兵,家人定然是能夠得到些許體恤,卻不想原來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過上好日子的怕也就是隻有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普通的百姓卻是落得這番田地,老無所依,走路都已蹣跚,卻還要下地幹活。


    此時,她們這邊聊得融洽,而有人卻是怒火的很。


    夜家偏宅,蘇連棟與張姨娘將那些回去稟告的侍衛罵得狗血淋頭,但心下也有些詫異,沒想到才過了一年而已,這丫頭竟是如此靈活,他們派出去的幾十個侍衛都沒能夠將她逮著,當真是失策。


    “看來這丫頭是張翅膀了。”張姨娘聲音中含著些許憤恨,若非是蘇暮卿,夕軒又怎得會死,然她從未想過,這都是他們夫妻一手造成,“她竟然敢來這兒,那麽我定然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蘇連棟眸間也是閃爍著恨意,一個臭丫頭竟是弄得他家破人亡,此仇怎可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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