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押入省公安廳經濟犯罪偵察局審訊室,喬妝還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經濟犯罪偵察局向來是偵辦重大經濟犯罪案件和特大涉外經濟犯罪案件的部門,平頭老百姓是絕沒有機會跟這種部門打交道的,何止喬妝,恐怕歐陽也不會與其有任何瓜葛。


    耀眼的燈光打在臉上,兩位黑衣人落坐,審訊直接切入正題:“6月12日,也就是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我參加了政府答謝晚宴。”


    “很好,然後呢。”


    “我心情不好,去了酒吧。”


    “什麽酒吧?”


    “mini。”


    “後來呢?”


    “喝多了,去了朋友家。”


    “哪個朋友?”


    “齊沁,我公司的副總。”


    “很好,你們交接了什麽東西吧?”


    “沒有。”喬妝矢口否認,他所說的東西難道是程諾外遇的證據?這跟經濟犯罪偵查局會有什麽關係?難道程諾轉移資產到情人名下,涉及到大額經濟犯罪?還是那女人借程諾的手侵占了國家公有資產?這都不應該累及自己啊,即使手裏掌握著兩人交往的紀錄,但這些資料是不足以作為證據起訴的,即使能夠作為輔證,也沒有必要以這種方式將自己“請”進來吧?難道他們還不知道那女人已經死了?如此大費周章做一場無用功,何必呢?!


    “你以為不承認就能蒙混過去?我們總有辦法撬開你的嘴巴。”黑衣人見喬妝不肯輕易就範,放出了狠話。


    “我要見歐陽。”


    “你見誰都沒用,這案子是省委親自抓的。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吧,法拉之吻藏在哪裏?”


    “法拉之吻”?!怎麽是“法拉之吻”?腦海裏過電影般浮現昨晚畫麵,和雲端站在聚光燈下,兩個保鏢裝扮的黑衣人送上小型保險箱,禮儀小姐端上鑰匙,韓市長開啟保險箱取出法拉之吻,雲端親手……。雲端,所有一切都事關雲端,他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到牽連?也像自己這樣被抓進來受到惡意的訊問麽?


    法拉之吻的行程並不複雜,之前鑰匙和保險箱顯然是分開保管的,之後接觸寶石的隻有兩個保鏢、一位禮儀小姐、韓市長、雲端和喬妝。那麽,法拉之吻是被盜了麽?怎麽會懷疑到自己頭上?明明當時台上六個人的所有行動都曝光在聚光燈下,無數攝影機、照相機聚焦,無論多麽微小的動作、表情都會被記錄下來,誰能在一時半刻間偷了“法拉之吻”去?也未免太高看喬妝了,難道她是大衛科波菲爾附身麽?


    “法拉之吻?我離開之前,韓市長已經把法拉之吻交接給莫煌集團了。”


    “已經?是正在吧?!走得這麽急,幹什麽去?”


    “我說過了,我走時法拉之吻還在會場。”


    “假的當然在,你掉包成功以後,急著逃走,集團少東都留不住你,一定是為了更現實的利益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還嘴硬,在場的隻有你一個人有機會掉包。”


    由於喬妝的頑固不配合,黑衣人采取了車輪戰術,他們每八小時一班,共三組警察全天候不間斷訊問。喬妝已經兩天一夜沒有休息,頭痛得像要被撕裂,不知換了幾班輪訊,喬妝眼前忽然鋪滿了雪花點,吱吱呀呀的交流聲不絕於耳,有人像爸爸一樣端著一碗棕褐色液體從一團迷霧中走過來,“小乖乖,咱們吃藥吧,”接著又魔術般的變出一顆糖果,“吃完有獎勵。”正要接糖,燈光忽然滅了,天旋地轉,“醒醒,醒醒!”甫一睜眼,一道慘白的燈光直射進眼底,刺目生疼,喬妝急忙伸手去遮,耳邊還是那句:“快說!法拉之吻藏在哪裏?”


    一遍又一遍,重複著相同的供述,喬妝的實話實說被當作早有預謀的防範,警校畢業的經曆是她具有反偵查意識的鐵證。有生以來第一次,喬妝為自己選擇警校感到後悔。不,也許是第二次,她想起了一個也許真實存在也許是夢境中杜撰的學長。


    他倔強的矗立在烈日下,汗水蜿蜒成一條溪流,喬妝問他是被罰站軍姿麽?


    他說這是為信仰而堅持,不然就要接受家裏的安排。


    她們聊了很久,不知道多久,他忽然昏倒在喬妝肩上。喬妝背起他在校園裏瘋跑,找醫務室,輸液,他醒來時抓住喬妝的手,“喬妝,不要相信警校。”


    那時,誌願已經填報完畢,警校錄取優先於其他學校,一切已無法挽回。


    入學半年後,省廳下達文件,警校不再包分配,所有涉及刑偵、槍械等技術科目教學全麵暫停,臂章由警察改為保衛,學生們出離憤怒了,校長辦公室門口一夜之間堆起了成山的臂章……


    “醒醒,醒醒!”又是一陣搖晃。在同樣殘酷的夢境與現實之間,喬妝覺得身體被抽空了一般,輕飄飄的飛離地麵,是做夢麽?還是自己死了?靈魂在漂浮著?不,不要!喬妝不願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去,即使真的離開人世,至少要在臨死之前見雲端一麵,至少要親口告訴他:即使走到這一步,這一刻,自己依然愛他,不後悔,不退縮。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一念及此,喬妝狠狠的咬破了嘴唇,一股甜絲絲帶著濃濃血腥味道的液體融在口裏,身體由空中頹然墜地,仿佛飄逝的靈魂瞬間回神附體,狠狠的怔忡了一下,喬妝毫無征兆的嘔吐起來……身體到了極限就會有這種反應,喬妝已經撐不住了……


    “咣,”審訊室大門被踹開,“刑警大隊隊長歐陽!嫌疑人喬妝涉嫌6.12凶殺案,這是逮捕令,我要帶走她協助調查。”


    歐陽和遊林衝進門來,一看到喬妝的狀況,歐陽怒火中燒,忍不住向訊問的黑衣人衝過去,遊林見勢不好,死死拉住他,小聲說到:“歐隊,先帶喬姐回去要緊,她撐不住了。”歐陽忍住一口氣,恨恨的將逮捕令扔在審訊桌上,“麻煩你移交嫌疑人!”


    喬妝此刻已經失去了意識,癱倒在鐵質的審訊座椅上,遊林走過去,抬起她的頭,她的嘴邊、胸前盡是些嘔吐物,遊林掏出紙巾給她擦拭幹淨,心想:喬姐這幅樣子,我看到都忍不住罵娘,要被歐隊看到,不跟他們拚命才怪。“麻煩你們,先把手銬下了吧。”


    辦完移交手續,兩人將喬妝扶出審訊室,歐陽吩咐遊林把車開到大廳門口,自己則抱起喬妝,她又輕了,剛結束了戒毒治療不久,又跑去天涯海角風吹日曬了一番,現在被這幫家夥折騰成這樣。她每受一次傷害,歐陽都感同身受,他寧願自己替了她,也比自己日日自責、日日心痛來的好過。


    遊林開著車,歐陽將喬妝攬在懷裏,隻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才能安安靜靜、心甘情願的躺在自己懷裏麽?歐陽心底湧上一絲酸楚與無奈,若她醒來,是不是依然會嘻嘻哈哈、若無其事的與自己保持不遠不近、若即若離的關係?自己,又是否會繼續道貌岸然、義正言辭的教訓她?怎麽會陷入了這種惡性循環?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的關係變得如此小心翼翼?是因為程啟軒麽?那個渾小子,要不是他,喬妝怎麽會受到牽連!


    一股怒意悄然爬到了歐陽臉上,遊林無意中從觀後鏡裏看到,他很擔心歐隊的情緒影響到案子,急忙引出了話題:“歐隊,林靜那裏都準備好了,您放心,喬姐一定會沒事的。”


    “我倒不是擔心她,”歐陽回過神來,“案子還沒有頭緒,時間也很緊張,遊林,這陣子辛苦辛苦,破了案給你放大假,讓你好好休息休息。”


    “謝謝歐隊,我不打緊,多掙幾個加班費好娶媳婦啊。”


    歐陽笑笑,遊林這小子,這些年鞍前馬後跟自己破了不少大案要案,要是給他放大假,那不是自砍左膀右臂麽。他從警校畢業跟著自己,十幾年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已經蛻變成一名合格的刑事警察,真是歲月催人老啊,遊林都成了大齡男青年,自己就更不必說了。他看著懷裏的喬妝,你知道我在等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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