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鉞牽著穆晗的手,一路走出了醫院。他走的並不快,穆晗跟起來也並不吃力,卻覺得他的手越來越用力,幾乎要捏碎自己的手腕。


    文鉞一直沒有說話,穆晗知道他心底恐怕也在糾結著,就像自己剛剛獲悉這個消息時一樣驚慌失措。但是至少有一點,文鉞還有時間做足心理準備,不會慌不擇路隻看到“迷途”兩個字,就衝進陌生的咖啡店裏去。


    “迷途”而知返,兩個簡簡單單的漢字卻輕易撩撥起了穆晗的心弦,這些年她一直徘徊在迷途之中,做什麽,為什麽,是她半生糾結而不得解的謎題。已經走過的三十年全被別人操控著,剩下的三十年又要活在複仇的陰影裏?那是自己想要的人生麽?不,不是,她隻想找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陪伴著完全屬於自己的孩子,平平淡淡、庸庸碌碌的走完一生,再不經曆這些腥風血雨、步步驚心!


    不知不覺,他們已橫穿過幾條馬路,他帶她走到了一片幽靜的樹林,颯颯作響的高大林木竟是剛栽種不久,有木樁護持,樹身還裹著草繩,中間環繞著一小片空地,空地前端還有一個寫意隨形的池塘。


    “就在這兒吧,你包裏有紙巾麽?”文鉞在池塘邊停下腳步,目光逡巡了一周:“地廣人稀,四麵開闊,環境不錯。”


    “有,”穆晗伸手在包裏摸索了片刻,“給你。”


    文鉞在池塘邊鋪下紙巾,扶穆晗坐下,才娓娓問道:“那個秘密……與喬妝有關?”


    “你怎麽知道?!”穆晗吃驚不小,文鉞在她心目中簡直要被神化了。


    “她……有什麽問題?”


    “你知道齊沁為什麽沒死嗎?”穆晗賣了個關子,看文鉞沒有回應,才解釋道:“王院長發現齊沁的細胞組織在不停的分裂繁殖。從而促使身體組織實現快速的自我修複更新。這種案例超乎尋常,王院長自然不會放過,所以他研究了齊沁的血液成分和dna序列。後來……”穆晗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講述自己將喬妝的血樣送貨上門的過程,隻好刻意將這一段忽略掉了,“他發現喬妝的血樣和dna序列與齊沁頗為相像,所以委托我邀請喬妝去做一次詳細全麵的檢查。以我們兩家多年的交情,我自然不好當麵拒絕王院長的邀請,隻能敷衍說你是喬妝的家庭醫生,得通過你取得患者本人的首肯。日後躲不過去再拿你做擋箭牌就是了。沒想到喬媽媽這時候讓我偷運齊沁回去……”


    “他手上明明有一份血樣還找你要?”文鉞眉頭皺了起來:“你沒告訴他那個患者就是喬妝吧?”


    “當然沒有,這點兒警惕性我還是有的。”穆晗趕緊撇清幹係:“王院長說如果能找到模擬他們細胞分裂繁殖生長的方法,就能輕易控製腫瘤、擊潰癌細胞。人類將有望長生不老!我當時隻覺得他研究病理研究的瘋癲了,後來想想才覺得不對,如果隻是巧合,喬妝和齊沁……”


    好歹她自己也覺得裏麵大有文章而不敢推論下去,不然文鉞非得堵上她的嘴才行。有些事情即便知道了也得裝做不知道。文鉞終於明白為什麽江湖各路人馬紛至遝來。趕赴靖江地界追蹤喬妝,也終於想通那些害人不淺的突變體細胞因何出現在幾具女屍身上。


    毋庸置疑,喬妝和齊沁都是紫夜的人,如果禹筱和另外兩名死者同樣也是……照此推論……紫夜是在用手下的“暗影”做突變體活體測試嗎?!


    表麵看來似乎可以理解,深究卻又講不通:紫夜選中的人,往往從小甚至從嬰幼兒階段就開始接受各種培訓教育、摔打錘煉。能突破重重關卡、有所成就的往往都是個中翹楚,十之有一就算不錯。像喬妝、齊沁這樣掌控著幾億資產的更是鳳毛麟角,能找來用做活體實驗的人。紫夜一抓一大把,何苦自毀根基?


    “穆晗,”文鉞回過神來:“你從小就有低血糖的毛病?”


    “啊?”穆晗不知道文鉞為何會把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這個……可能是吧,小時候跟著爸爸練軍姿。別的還好,就是蹲姿不行。蹲一會兒就會暈……王叔叔就說是低血糖。”


    “那王院長給你驗過血嗎?”


    “你是懷疑……”穆晗也不是傻子:“我的血樣絕對沒有異常,我嫁進莫家的時候做過最權威的身體檢查。”


    如果不是……文鉞沉思下來,難道自己的思路方向錯了?還有一個人,文鉞突然想起了還在“暮色”的禹筱,“穆晗,你聽我說,現在咱們得兵分兩路。你趕回暮色去,想方設法弄到禹筱的血樣送去王院長那裏,讓他做同樣的血樣檢測,而且要跟他說好,明天下午我們麵談的時候一定得帶結果過來。”


    “可是我……”穆晗遲疑了,“其實,我還有……”


    “還有別的任務,比如去取密函?!”文鉞脫口而出。


    “啊?”穆晗被文鉞的深不可測嚇到了。


    “想問我怎麽知道?”文鉞幹笑了兩聲:“剛才你拿紙巾的時候,帶出來一張字條。”


    “喏,”文鉞從褲兜裏掏出一張紙片:“你現在能看清了麽?”


    “好多了,”穆晗低下頭,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接過紙條,隻見上麵一行正楷大字“密函在我手裏”,下麵另有一行十一位小寫數字。


    “你知道是誰送你來得?”


    “你認識?!”穆晗看著文鉞:“你朋友?!怪不得一見你,他就走了。”


    “我朋友?!”文鉞忍不住笑起來:“這還真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不是你朋友?!什麽那麽好笑?!”穆晗被文鉞給笑懵了。


    “還是你自己打電話吧,我怕現在告訴你,你又得拉上我。”文鉞不等穆晗再問,匆忙開溜了:“無論如何,今天別再找我,還有……盡量早點回家!”


    文鉞才不管穆晗要如何拿到密函,那是她的任務,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何況,那個男人雖然性急了些,對穆晗倒是真心實意。沒有一個男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女人好,若是敷衍,細節上便不會太注重,那個男人卻怕穆晗低血糖看不清楚字條而為丟了密函著急,將字寫得那般大小,瞎子都能看到了。


    這樣想著,文鉞倒也能說服自己安下心來。他實在沒有分身之術再照顧穆晗了,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得趕回自己的“廉租房”去,齊沁的血液出現在街心公園一帶並順利嫁禍到自己頭上,絕不是個意外,到底是誰設計了這麽精妙的謎局,他的目的究竟何在?才是自己現在應該全力以赴去解決的問題。


    明確了下一步目標、計劃,文鉞繞著公路轉了一圈又轉回了小樹林,看好四下無人才趴到池塘邊上,俯身下去,伸手進水中撥拉了半天,抓住了一根麻繩,順勢將一隻背包從水底“解救”出來。


    被穆晗耽擱了那麽久,文鉞還真擔心背包被人無意中發現,打撈走了。


    裏頭裝的可都是今天晚上要用的各式工具,文鉞提醒自己:之後的每一步都會凶險無比,自己的行蹤和計劃對誰也不能泄漏半個字。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得把周圍所有人都視作假想敵,不然就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


    將背包上的塑料防護罩撕開,甩幹了水塞進側兜裏,文鉞背起背包,向最近的出租車臨時停車點走去。


    穆晗此刻已在出租車上,她已經打過電話,要了對方地址:“山風水榭”12號。看來自己的“恩人”並非泛泛之輩,入住“山風水榭”的業主非富即貴,就像它的廣告詞所說“如果一生隻選一套豪宅,唯有‘山風水榭’。”


    穆晗到時主人還未到,阿梅開了房門引穆晗進去。穆晗這才有機會打量這間豪宅,一樓進門玄關的天花板上修了一個極其複雜的歐式吊頂,一層一層藍色水波漸次推進到屋頂正中,中間一圈的圖案最為精致,是立足於海潮之上俯瞰地麵的美人魚,風情萬種的捧著一把倒垂的豎琴,豎琴的琴弦金光燦燦,很奢華的樣子,夜裏便是玄關的照明燈吧,穆晗豔羨著:從哪裏找的設計師,還真是費了一番巧思呢!


    玄關通往客廳處鋪了一塊超大的波斯地毯,圖案繁複,似乎在講述一個久遠的波斯神話。沒猜錯的話,那是三個波斯王子出航去錫蘭島以圖發財致富,卻在一路上意外發現了很多他們並沒有去尋求卻很珍貴的東西的故事。掩映在洶湧波濤中的船頭上,刻著兩側對稱的獸身人麵像,船帆上還有獅子鬥牛的浮雕像,栩栩如生、如真似幻,織工的手藝精湛到讓人驚歎。


    還沒等穆晗讚歎出聲來,背後突覺門風一動,料想是主人回來了。穆晗趕忙揚起笑臉轉回身去,以期用此刻最完美的姿態迎接她的“恩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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