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妝正想迎上去,卻眼睜睜地看到另一個自己從自己身體中穿越而過直奔向程啟軒。她紮著一對齊肩的麻花辮,穿月藍色短衫,藏青色長裙,白色襪子,黑色布鞋,歡快的雀躍著,一步一步靠近了程啟軒身邊,她的目光那麽溫柔清麗,臉頰上的緋紅襯得那張笑臉分外嬌豔。


    和煦的微風輕揚著柳梢,他與她在湖畔徜徉。喬妝將自己渾身上下摸了個遍,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身上會出現這種類似靈魂出竅的場景。她愕然抬起頭望著天,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青天白日之下,怎麽會……


    一時之間肯定也找不到答案,喬妝眼見另一個自己跟隨著程啟軒的腳步漸行漸遠,急忙追了上去。


    他們走得並不快,程啟軒不時指點著遠方的風景,與另一個自己有說有笑的走走停停。喬妝也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隨著程啟軒手指的方向一路走一路欣賞著如畫的美景,假裝程啟軒所作的一切都是麵對自己。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不能直接走上前去,告訴程啟軒自己才是真正的喬妝,自己在這裏,在他身後不足十米的地方默默的跟著他、凝視他已經那麽久。


    可是那樣做,會嚇壞他吧?此時的程啟軒已經停住了腳步,似乎無意識的向喬妝所站的位置瞄了一眼。喬妝急忙低下了頭,怕他突然間看到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自己一前一後站在他的麵前,會像剛才的自己一樣無助和害怕


    事實證明喬妝的擔心全是多餘的,程啟軒根本什麽都沒有看到,他四下看了周圍一遍,確定沒有閑雜人等,迅速的伸出手向另一個自己背後一推……


    喬妝看到另一個自己直挺挺的栽倒在湖水裏,她應該不是自己的真身。因為她根本不會遊泳。喬妝什麽也顧不得了,她匆忙躍入了湖麵,她要救另一個自己,不論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管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畢竟人命關天!


    入水的那一瞬間,喬妝才突然覺悟了……自己身體周圍並沒有正常的水花四濺,就像一縷空氣潛進了水底。甚至連空氣都不如,水麵依舊平靜如初,除了另一個自己在水麵上下掙紮撲騰著。向這邊擴散過來一陣陣漣漪之外,連一串多餘的氣泡都沒有冒出來。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喬妝愣在原地。半晌才發覺自己雖然身處水底,卻仍然可以自由的呼吸。喬妝伸出雙手,憑空扒拉了幾下,也並沒有感受到湖水的浮力。


    眼見著另一個自己掙紮的動作越來越無力,喬妝來不及多想。飛奔了過去。


    喬妝拚命想要抱住另一個自己,卻隻能無奈的看著自己的手臂穿透了另一個自己的身體……


    自己救不了她,喬妝向岸上望去,程啟軒似乎還站在那裏,淩亂的波紋剪碎了他英俊的麵龐。喬妝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肯下水救另一個自己,從水底向上看。根本看不到他的麵目表情,更不用說他深邃的內心。


    難道這就是自己生前的最後一幅畫麵嗎?


    喬妝麵無表情的站在水底,看著另一個自己或者更確切的說是自己的前世因為溺水而緩緩、緩緩的向下沉落。她臉頰上的緋紅還沒有完全消逝。淨白的臉龐透出絕望的神色,她怎麽會不震驚?!不詫異?不抱怨?不憤怒?!


    僅僅隻是平靜的絕望?!


    喬妝已經出離憤怒了,她不甘心自己就這麽悄無聲息的逝去。她必須離開水底,到岸上去,質問程啟軒為什麽要在自己背後推那一把。又為什麽要選在自己感覺最幸福的時候輕易奪走自己的生命!


    喬妝拚力擺動著自己的四肢,她想遊到水麵上去。但她忽略了自己根本借取不了湖水浮力的問題。她依舊在水底,憑空做著遊泳的姿勢動作,卻沒有挪動一步距離。


    這會是一場夢嗎?喬妝停止了一切動作,她看著眼前的另一個自己,怒睜著雙目,始終沒有合上眼睛……


    如果這是一場夢,就讓自己快些驚醒吧!喬妝狠狠的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卻再次無奈的發現自己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知覺。


    怎麽辦?這種情況下,自己該怎麽做?!


    喬妝毫無辦法,這樣困頓的境地中,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用了。


    老天總會眷顧笨小孩,喬妝當然也算其中一個。就在她無計可施、進退維穀的時候,水底不知為何刮起了一陣旋風,就像孫猴子憑空舞動定海神針攪翻了整個東海,所有的一切,包括喬妝和另一個喬妝都隨著漩渦升騰起來……


    新鮮空氣的噴薄而入救了喬妝的命,也許綁架者並沒有算到喬妝會一直鍥而不舍的拚命掙紮,從而耗費了過量的氧氣,導致他所計算的她能堅持地時間和實際情況有了誤差。


    再晚一些,自己恐怕就無法向齊沁交代了。


    狙擊手搖了搖頭,本來還指望能用匕首頂著她乖乖開車送自己到要去的地方呢。沒想到喬妝如此弱不禁風,隻是多關了這麽一點時間,就已經因為缺氧而暈眩了。


    萬般無奈之下,他隻能先把捆著喬妝的繩子解開,將她從後備箱裏橫抱出來,隨即打開車後門,將她抱送進後座上去。


    將喬妝和槍袋分別安頓好,狙擊手回到了駕駛座,他打著了火,準備帶喬妝去她的“新家”。


    沃爾沃緩緩駛向停車場門口,狙擊手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後座上躺著的喬妝,她畢竟是齊沁心頭最重要的人,也是她千叮嚀萬囑咐要求自己一定要不惜生命來保護的對象,自己這樣對待她,是不是有點過分?


    沒有人回答,狙擊手也沒有時間繼續思考下去,因為他看到了一輛黑色v8正全速向自己衝撞過來。


    來不及考慮做什麽保護措施,狙擊手的頭顱狠狠的撞上了自己麵前的方向盤……


    隻這一下就夠自己喝一壺了,沒想到對方還有後招。狙擊手還沒等看清對手的模樣,就已經被來人拖出了變形的駕駛室,兜頭扔摔在地上。


    “我的人也敢動,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來人上步騎到了狙擊手背後,一把抓了他的雙手反擰到背心,“誰派你來的?!”


    “兄弟,有話好說,”狙擊手已然被人製住,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口氣放低下來,“都是自己人,一場誤會。”


    “誤會?!”對方腕上反向一使力,隻聽“哢吧”一聲脆響,狙擊手的眼淚立刻落了地,“誰跟你是自己人?!”


    “季剛大哥,”狙擊手情急之下喊出了季剛的名字,“我是小四,齊沁的屬下!”


    “小四?!”季剛用右手緊抓著狙擊手的雙手,將左手倒出空來,擰轉了小四的腦袋看了一眼。眼前自稱為小四的這個男人,自己三年前應該見過一麵。那時自己托付齊沁將母親送去加拿大生活,當時生意才起步,難免疲於應酬,根本沒有時間應付事必躬親的老太太。所以當時所有的手續都是小四幫著母親去辦的,母親臨行前非要自己請小四吃一頓飯,感謝他不厭其煩的忙前忙後。


    眼前這個人,倒是真有幾分麵熟,若不是額頭上流出的鮮血模糊了他的半邊臉的話。


    “疼……疼……是我,”小四被季剛反擰著手腕,又反擰著腦袋,不僅姿勢難受的很,脖子和手腕也疼得要命,“大姨是我送去加拿大的,這兩年一直在幫您照顧著,您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認識有什麽了不起?說,你為什麽要綁架喬妝?!”季剛義正言辭。


    “我沒……”“沒”字剛一出口,季剛恰到好處的哼了一聲。


    “沒……當然沒什麽了不起。”小四的臉貼在地上,態度格外謙恭,“喬妝?我為什麽要綁架她?是她自己來找我的,她想讓我送她去毛裏求斯。”


    “你都是這麽幫人的?!”季剛拽著他跪起身,探頭向車廂裏望去,喬妝安然躺在車後座上,似乎是睡著了,“喬妝這是怎麽了?”


    “可能是折騰的太累,睡著了。”小四哪敢說實話,看季剛這架勢,喬妝沒事還好,如果有事,他不把自己撕了才怪。


    “後備箱有繩子吧?”季剛頭一撇,“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大哥,”小四露出央求的神色,“自己人,不必了吧?”


    “是不是自己人還不一定,”季剛笑著,“你還是盼著喬妝早點醒吧。”


    場麵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綁架者反而被綁架了,能不能離開還要看被綁者什麽時候準許……


    小四很自覺地跟著季剛走到了v8後備箱前,眼神裏透出一絲可憐氣兒,季剛壓根沒看他一眼,兀自打開了後備箱,向小四遞了一個“請君入甕”的眼神,一句話也沒有說。


    小四自己乖乖的倒在後備廂裏,直到這一刻他也沒弄明白,自己明明已經用喬妝的電話把季剛引去反方向的“福臨家園”小區售樓處了,他怎麽可能及時趕回停車場,還直接目標明確的撞向了自己的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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