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剛跑完五公裏,順手摁停了計時器,用時十六分四十二秒。季剛搖了搖頭,拿起跑步機扶手上的毛巾擦了把汗。


    自己的奔跑速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放慢下來,這是季剛不得不麵對的事實,慵懶的生活的確很容易使人懈怠,而且是在悄無聲息中慢慢腐蝕了人們原本堅強的神經。負重二十五公斤越野五公裏,超過二十分鍾就算不及格。季剛一直這樣要求自己的兵,同時也以更嚴格的標準要求自己,他服役時的記錄始終保持在十五分鍾左右。


    隻是沒想到離開部隊以後,即使不負重,自己也終於達不到自己要求的標準了……是因為沒有對手嗎?季剛拿起放在旁邊桌子上的手機,將監控內容同步到自己目前查閱到的時間。順手拿起了旁邊的盤子裏的橙子,張媽已經完整的剝掉了橙子皮,隻剩下一整顆一整顆的果實。季剛眼睛都沒離開手機屏幕,一顆一顆將橙子扔進了榨汁機裏,然後摁下電源按鈕……


    季剛很享受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一扔一摁之後就可以端著整杯鮮榨果汁開始自己不算美好的一天,十六分四十二秒……季剛的確很介懷這個數字。


    接下來,他要去麵對一個同樣讓他很介懷的人。季剛轉回臥室重又穿上了往日這個時候已經扔進髒衣籃裏的天藍色襯衣。如果不是因為掛念著喬妝,他此刻的日常行程應該從直接下樓吃早餐開始。張媽絕不會介意他一身臭汗還光著膀子,因為張媽做好早飯就會回到自己的房間。


    至少到今天為止,季剛每天早上跑完步下樓,還從未跟張媽打過照麵。季剛甚至不知道張媽什麽時候吃早餐,自己之前還是之後,在哪裏吃。這些他不關心。幸好張媽也從不讓他操心。


    臨下樓前,季剛不放心的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汗味兒有些重,還夾雜著放了整晚的黴味兒……隻是,劇烈運動之後不能立刻洗澡也是季剛長期堅持的原則之一。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扔掉那瓶香水……也罷,說不定喬妝一時半刻還醒不了呢。


    季剛迅速下了樓,他得先去喬妝房間,打開窗簾。或者再開一扇窗,如果外麵海風不大的話。也許被清晨的陽光和微風照拂著,她能更快醒來。雖然不確定喬妝會不會跟自己一樣欣賞張媽的廚藝。但是季剛很想跟喬妝一起吃這頓早餐,更希望自己為她所做的一切能讓她一睜開眼睛就感受到家的溫暖。


    打開屋門的瞬間,季剛心裏多少有點失望。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喬妝依然保持著昨晚自己將她放下時的姿勢,一動也沒有動。他站在門口,輕輕叩了兩下門。兀自喊道:“喬妝,快起床,太陽都曬屁股了!”


    沒有回應,理所當然。季剛走到窗前,遮光窗簾是張媽嚴格按照自己的要求甄選的,質量不錯。外麵早就天光大亮了。屋裏卻依然沉於黯淡,恍如黃昏時分夕陽如醉的顏色。“喬妝,我要拉開窗簾嘍。如果還想裝睡的話自己先遮住眼睛,不然會很刺眼!”


    還是沒有回應,季剛覺得自己很無聊。一個自說自話的小醜用盡了辦法試圖喚醒沉睡中的公主,可是都沒有用,公主最終還是要等待王子來吻醒她。陽光隨著季剛拉開的窗簾傾瀉進來。毫不掩飾自己的光芒萬丈,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包括昏睡中的喬妝。


    它在她臉上塗抹了一層柔和的蜜色,季剛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喬妝臉上那一層微細的嬰兒一般的絨毛。可能因為沒有完全消腫,她的臉頰還是微微有點泛紅,像是害羞,又像是微醺。季剛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溫柔嬌羞的表情,恍惚間竟讓他覺得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她單眼皮,但是眼睛挺大,鼻梁不算高卻很挺拔,嘴巴圓潤而飽滿。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擁有全年級甚至全校女生中最長的頭發,如果散下來恐怕能遮住屁股了。季剛總是這樣想,但他從沒見過她散著頭發的樣子。她喜歡紮一條大麻花辮兒,而且時常將辮子攏在胸前或者盤在頭頂,每到陽光溫柔和煦的午後自習課,她就會枕著胳膊迎著陽光撚著辮稍兒整理她的頭發。


    那時候,季剛就會在角落裏偷偷的看她……和她的頭發。


    當時的班主任都是根據學習成績安排座位的。從第一名到最後一名,依次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她學習成績不錯,而季剛卻不怎麽樣。所以每個學期期末,為了能得到下一個學期的最佳觀測點,季剛要像上了發條一樣拚命熬很久的夜。


    那一年,他們高三。季剛已經默默研究她和她的頭發兩年多。那天的自習課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整理她的頭發。她感冒了,鼻尖紅紅的,臉頰也紅紅的,枕在胳膊上的那張臉昏昏沉沉,好像隨時要睡過去。


    季剛跟她之間隻隔著一個人和一條走廊,那天的陽光是橘色的,似乎特別暖,窗口有微風輕輕的吹進來,繚繞著她鬢角的碎發。季剛肆無忌憚的望著她那張有些迷蒙的臉,光影籠罩著她嬰兒一般粉嫩的臉龐和臉上細密的絨毛……


    那是季剛高中畢業進入部隊之前唯一萌生過情愫的女孩。


    所以,在那個陽光溫暖的午後,年少懵懂的季剛蹲守在放學的必經之路上,攔住了那個嬰兒一樣粉嫩的長發女孩。他用自行車前軲轆擋住了她的腳步,很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睛,臉紅了半天。直到他自己都覺出女孩有些害怕了,才沒頭沒腦的說出一句:“你生病了,我送你回家,行嗎?”


    “嗯……”瞬間回應的女聲使季剛神思恍惚了一下,分層的時光漸漸重疊在一起,如果當時她也隻是這樣回答就好了。但是顯然,這一聲呻吟並非來自虛幻的往昔,而是自己麵前躺著的真實的喬妝醒來了。


    “你醒了?!”耳邊傳來一聲模糊的男聲問候,喬妝抬起手遮住了雙眼,向陽光背麵翻了個身。


    “你是誰?”喬妝一時想不起發生了什麽事,也懶得猜測自己目前的處境。既然自己還活得好好的,就表示發出詢問的人對自己並沒有惡意,這就足夠了。


    “我……”季剛心裏有點不痛快,原來自己在喬妝麵前是個這麽沒有存在感的存在,“我是季剛,你現在在我家客房,如果你覺得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請抓緊時間起床洗漱,到餐廳吃早餐。今天的計劃還有很多細枝末節需要討論,請你務必不要無端浪費大家的時間。”


    “今天的計劃……”喬妝竭盡全力想睜開雙眼,卻覺得眼皮沉重的很,“我們……有計劃?!”


    “我在餐廳等你。”季剛撂下這句話就匆忙離開了,留下一頭霧水的喬妝趴在枕頭上欲哭無淚,何止眼皮沉重,頭也很痛,脖子更痛,喬妝簡直懷疑是不是有一頭大象正坐在自己腦袋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自己怎麽會在季剛家?他剛才說的是什麽計劃?喬妝頭疼欲裂,她用雙手擠壓著迷糊的腦袋,試圖擠出一點線索。


    自己似乎的確去找過季剛,喬妝狠狠揉搓著眼睛,可是找到他以後呢?好像季剛是說過要給自己安排一個合適的安全的地方暫時住下,他好像是預定了酒店房間吧?!


    喬妝用手撐著床坐起身來,這是在酒店?!那早餐應該是在自助餐廳吧,季剛幹嘛非要等自己一起去吃?!明明自己還沒睡夠……喬妝抱著腫脹的腦袋,掙紮著勉強睜開了眼睛。


    潔白的帷幔,潔白的牆壁,潔白的巾被,潔白的枕頭,潔白的襯衣……襯衣?!喬妝打了個激靈,男士襯衣?!喬妝順著領子向下摸去,還沒穿內衣?!


    昨天晚上自己到底幹了什麽?!為什麽會是季剛來叫早?為什麽要等自己吃早餐?為什麽?!等等,先冷靜一下!喬妝跌跌撞撞下了床,直衝進浴室。洗手台上方牆麵上掛著一麵碩大的鏡子,喬妝定了定神,幸好內褲還是自己的……


    可是這間浴室,怎麽看都不像酒店的裝修風格……沒有單獨的淋浴房,也沒有大浴簾,連浴缸也不是按摩浴缸……


    那麽……說到討論計劃之前,季剛是不是說過這是他家?!喬妝腦袋裏一片混沌,她不得不承認,剛才自己根本沒有認真聽清楚季剛的話。


    關鍵是……自己的內衣去哪兒了?還有,即使自己是在季剛家,也完全證明不了昨天晚上有沒有發生什麽事?季剛到底是什麽時候進了自己的房間?!


    因為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喬妝的心思全亂了。她能感覺到身體的酸痛,還有頭部和頸部的昏聵、酸脹、疼痛,這樣的反應並不正常,難道自己昨晚被季剛下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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