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鉞和小優依舊坐在海灘上,夜裏比白天清涼些,徐徐的晚風繚繞著小優的發絲。她還靠在文鉞肩上,早已停住了淚水。


    兩個各有所思的人就這樣靜靜的醉了。小優的思緒飄回了二十年前,她跟文鉞分別的那天。小優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他最後一次從齊眉阿姨的房間走出來,手裏依然抓著一把糖果。他沒像震陽走時那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就像路邊站著的隻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孩兒一樣。文鉞停下了腳步,迎著自己癡癡的目光,將手裏的糖分到自己手裏一些。


    那時候的文鉞哥哥那麽溫柔、那麽親切,小優差點以為他像從前一樣,已經記起小優,記起三個人一起玩樂歡笑的日子,沒想到他卻說:“小妹妹,你想吃糖是嗎?我隻有這麽多,齊眉阿姨說這個是不能給別人吃的。你趕緊把糖收好,別叫別人看見,這是我們的秘密,好嗎?”


    那天晚上,小優一顆一顆剝開糖果,又一顆一顆包好放回去,擰緊包裝紙。她知道明天,文鉞哥哥就要離開了。像之前震陽哥哥離開時一樣,這次的糖果與從前的不同,而且數量也多了好多。


    小優很想告訴文鉞哥哥,她不想離開他,但是沒有辦法,小孩子總歸鬥不過大人,何況,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文鉞哥哥要到哪裏去,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跟震陽哥哥去同一個地方,在那裏一起等著自己。


    就是抱著這樣的幻想和盼望,自己才能堅持到今天吧?小優向文鉞懷裏靠了靠。文鉞哥哥直到今天也還是這樣溫暖而親切,如果現在就拋下一切,離開紫夜的掌控也未嚐不可,但是自己沒有十足的把握帶走文鉞和震陽之前,依舊不能輕舉妄動。


    “趕快想起來吧。一切全靠你自己了,文鉞哥哥!”小優心裏這樣想著,卻不能再給他更多提示了。直到今天,小優還沒有確定紫夜對每一個孩子的布控方式,因為自己沒有親身經曆,所以很難猜測齊眉阿姨到底在他們身體裏的什麽部位安裝了監控設備,也不知道這麽多年來,這些設備是如何運營維護的。


    漫長的二十年裏,他們在外麵,自己在紫夜。發生了太多自己無從知曉的事。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齊眉阿姨和喬媽媽對他們每個人的所作所為了若指掌,甚至文鉞和歐陽對嵐和喬妝的感情。


    感情這種東西,最難把握。就算有情人麵對麵也不可能知道對方到底是實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歐陽和喬妝也就算了。他們似乎有青梅竹馬的機會。文鉞和嵐呢?他們見麵的機會少之又少。上次說再見已經是十年之前,這次見麵兩人又成了對手。況且文鉞還是個不善於表達出自己真實感情的人,齊眉阿姨是憑什麽確定,又特意提醒自己不要對文鉞動感情,他一直深愛著嵐的呢?


    或許齊眉阿姨也並不是確定,更多的應該是擔心吧?自己注定要守護紫夜一輩子,那幾乎意味著自己必須為此孤獨終老。這次出來,就是為了讓自己跟這個世界上僅存的關聯道別吧?


    程啟軒一旦跟歐紫媛成婚,震陽哥哥就有機會跟喬妝在一起,這樣的結局應該是他所盼望的。所以齊眉阿姨讓自己來破壞它。上流社會家族聯姻不是過家家,一旦破裂,兩家勢必形同水火。與此同時,程啟軒就有可能重又跟喬妝在一起,那時震陽哥哥就會因此錯失所愛。沒有人會替自己頂下這個罪名,也就是說自己將永遠不能跟哥哥相認,即使相認,也必然會有芥蒂。


    而文鉞哥哥,齊眉阿姨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他吧。從小到大,除了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自己用溫柔的目光和心情看待。齊眉阿姨一再強調他深愛著嵐,根據紫夜記錄的資料顯示也的確如此,嵐有很多次威脅到文鉞的生命,文鉞也有幾次機會可以對她下手,可是他們最終對彼此手下留情了。


    齊眉阿姨以為這就是說服自己不要試圖接近文鉞的關鍵,但是她的行為本身,已經明確暴露了她的不自信。如果組織中的其他人愛上了自己的對手,兩個人之中必然會被處決一個,這是紫夜一貫的行動方式。如果紫夜的人不能主動下手,他自己就會成為赴死的一方。這樣的命令齊眉阿姨不是沒有下達過,之所以會放任文鉞,不隻因為他耗費了紫夜太多精力心血,更因為齊眉阿姨從已有的資料中判斷不出他們到底是真心相愛,還是互相試探、觀望、以待時機。


    自己這次出來,真是一舉兩得。既有機會跟震陽哥哥反目成仇,也有可能代替齊眉阿姨下達讓文鉞選擇跟嵐一絕死戰的指令。得不到的不如直接毀滅,她以為自己會果斷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吧?


    如果不是文鉞哥哥,這樣的決定毋庸置疑,而且一直以來,齊眉阿姨都以為自己就是那樣冷酷無情、殺伐決斷的惡人。為了生存和得到信任,自己這些年真是做了許多不可饒恕的罪行,但是麵對文鉞哥哥,卻實在下不去手。


    齊眉阿姨的目的太明確了,自己一旦做出這個決定,文鉞哥哥勢必要恨自己一輩子。即使他並沒有那麽愛嵐,也絕不會動手傷害她,文鉞哥哥是個那麽親切溫柔的人,怎麽可能做出那麽血腥恐怖的事情?


    而且齊眉阿姨一定沒有料到,即使小優得不到文鉞哥哥的愛,也絕不會冒險讓他選擇與嵐對決的。處於敵方陣營的嵐,對整個紫夜甚至第三方集團來說,都是一個危險人物,文鉞哥哥不必動手,甚至自己也不需要動手,隻要把她的行蹤和她現在已經掌握的秘密公布給第三方,他們就會不惜人力物力對其痛下殺手。


    再不然,自己手下能夠動用的紫夜的人手還不夠多嗎?何必要費心費力找文鉞哥哥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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