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出口,挑釁的意味已經非常明顯。


    這是蘇洛對著唐少辰從沒有過的語氣,話落唐少辰微微皺眉,臉色也一瞬冷了下來。


    “你說什麽?”氣氛驟然僵持。


    唐少辰冷冷一句質問,蘇洛怒極反笑!


    “我說什麽了,我說什麽您不是已經聽到了麽?還是您滿腦子都隻裝著情情愛愛其他閑雜人等說話都當放屁是吧!”


    蘇洛性子粗,又是義信那種地方長大的罵起人來整個一個口無遮攔!


    偏得被罵的那一個又是特裝逼說句話擺個動作都特別講求禮儀的唐大教授,蘇洛這一句出口他臉色已經黑得不能看了。


    “蘇洛,你再說一句試試!”


    “少辰哥你別生氣,蘇洛還小不懂事…”


    我嚓!


    結果她跟唐冰山吵架那柔弱的謝小姐跟著出來鬧什麽勁,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尼瑪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白蓮花!


    蘇洛像是刺激狠了,狠狠一把丟了手裏的小樹枝:“小屁啊,小爺我年紀再小也懂什麽叫規矩什麽叫為人著想好麽!”


    她狠狠剮了唐少辰一眼:“還別說,爺我還真早就受夠冰山你這種不可一世隻顧自己的個性了,說白了你是我誰啊?不過是個老師而已,天天拿著實訓威脅我有意思麽?!”


    嗬,說著蘇洛冷笑一聲:“如果實訓就是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陪你秀恩愛尼瑪小爺我還真不幹了,我不參加那什麽破婚禮了,我現在就走!”


    “蘇洛!”身後翎琅焦急一聲驚呼。


    “蘇洛!”前方唐少辰冷著臉怒目圓瞪。


    蘇洛卻是誰也不伺候了大步就走,走到唐少辰身邊的時候還冷冷切了一聲,那一聲像是徹底點燃了火藥桶唐少辰用力皺眉,忽然一步上前拽上蘇洛的胳膊:“你去哪裏,跟我過來!”


    他很凶的吼了一句,那也已經是唐少辰從來不用的語氣!


    話落蘇洛卻是徹底炸了,用力一揮:“尼瑪你放開,別碰我!”


    蘇洛跟著吼,吼過一聲狠狠一揮手,說時遲那時快,一群人擠在狹小的山崖空間本就不夠,蘇洛像是氣狠了一抽手,力道沒控製好竟然一下打在了唐少辰臉上,他觸不及防後退一步,“小心啊!”耳邊響起謝安琪撕裂般驚恐的叫聲時,唐少辰竟是腳下一滑,一腳踏空從山崖邊沿跌了下去!


    那一刻,像是風都靜止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下一刻,隔得最近反應也最快的蘇洛像是腦子都沒動身體已經自發跳了出去,當她回歸神來的時候人已經懸空了,下墜過程中她伸手胡亂一抓,竟是一把抓住了唐少辰的食指!


    ——臥了個大槽!


    此刻蘇洛內心是崩潰的!


    當不遠處那成片樹海一瞬充斥眼簾,她幾乎嚇得瞬間就要閉眼,卻是在黑暗來臨的那一霎她很真切的看到下方唐少辰眼底光亮一閃,他在她拽住他時反手狠狠扣上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把把她拉進懷裏,下一刻天旋地轉,蘇洛死命閉眼,耳邊呼嘯的風隻持續了一秒,四周已是響起了成片樹枝折斷的聲音!


    山崖之上,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


    幾秒之後李隊長驟然反應過來幾步衝到懸崖邊拔槍就要掃射,卻是被謝安琪同翎琅齊齊飛撲過去,奮力攬住!


    “不要啊,不要開槍!”


    唐少辰是謝安琪如今唯一的希望,她為了他殊死上去拚了一把!


    另一邊的翎琅又何嚐不是這麽想,她死死拽住李隊長拿槍的胳膊,哭喊出口,用的是他們的土話:“李叔不要啊,蘇洛如果死了翎琅就必死無疑了,不要開槍啊!”


    被兩個女人一拽,李隊長踉蹌一步錯失良機。


    再抬頭,懸崖下已經看不見兩人蹤影!


    另一頭,卻是跌落,翻滾,像是永不停歇!


    四周無數尖銳枝椏劃過裸露在外肌膚火辣辣的疼,蘇洛不敢睜眼,隻能死死拽緊唐少辰的衣服咬牙死扛!


    下落中,她卻是感覺冰山一直把她摟得很緊,甚至像是盡力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了他懷中,那山崖真特麽高,很久之後他們才落地,接著順著陡坡一路滾下去,被青苔碎石糊了一臉,最終才滾到了一處緩坡,勉強停了下來!


    最後撞樹的那一下,尼瑪感覺好疼!


    停下後蘇洛趕忙爬起來,動了動,感覺似乎除了些擦傷劃傷之外骨頭之類的都好好的,她鬆口氣,手忙腳亂拽上唐少辰。


    他們運氣真的是很好,下麵的樹海看著很茂密枝椏卻不粗,否則撞都能撞死!


    尼瑪摔到底之後運氣也爆棚,居然有厚厚的青苔墊著做了緩衝,一根骨頭都沒斷!


    蘇洛抓著唐少辰的手:“教授,教授你還好麽!有沒有斷骨頭,哪裏磕破沒有?!尼瑪剛剛那都是什麽啊嚇死我了!你怎麽說都不說一聲就跳了好歹給我點心理準備啊那裏那麽高!…”


    蘇洛臉上好髒,一說話眼眶都紅了,胡亂把唐少辰的胳膊提起來到處檢查。


    唐少辰微微皺著眉,說是哪裏重傷了好像也沒有,但是渾身都疼!


    他看了蘇洛一眼,看她臉上稍稍青了一片狼狽又可憐的模樣,眼底不期然間一抹柔柔情緒流轉而過,還好,沒事…


    “我以為你知道,全程配合我演戲。”


    他淡淡說了一句。


    蘇洛瞪圓了眼。


    是啊,她是知道但是不代表她知道最後是這樣的*好麽!


    蘇洛驚魂未定,感覺自己都快掉眼淚了:“不是啊,我哪裏想得到這麽高的地方你都跳啊,我本來設計的是我嚷著要走然後你過來追我,然後我說我不聽我不聽再跑遠點,等到沒這麽高的時候再…”


    蘇洛亂七八糟說了一通,最後覺得也沒什麽意義了搖了搖頭:“…教授,這個寨子有古怪對不對?”


    她就知道!


    “其實我也沒那麽笨,我很早就看出來了!”蘇洛看過唐少辰的左手看右手,她還在抖。


    “今天你不是過來罵我麽,說我到處亂跑對不對,結果後來謝安琪跟李隊長說了什麽,說你們天天關著像是關禁閉一樣,既然天天關禁閉你咋知道我亂跑,不是矛盾麽?我一下就感覺不對勁了!”


    “還有還有,那個李隊長也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說既然‘兩位客人’想去,但是當時謝安琪也在,是客人也該是三位客人吧,難不成謝安琪跟他們是一夥的?”


    “還有,翎琅對那個李隊長的態度也很有問題,她…”


    “好了,不說了,你休息會兒,氣都喘不過來了。”


    蘇洛劈裏啪啦一大段話說得很急,說到這兒卻是被唐少辰淡淡打斷。


    他看上去是有些嫌她吵,其實心底裏卻是有些不想讓她再難受。


    他看出來了,小丫頭自責了,覺得都是因為她察覺太晚,才害得他們非要跳崖才能逃跑。


    然而事實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唐少辰把手從蘇洛手裏抽出來,他沒什麽大礙,全身上下應該隻有左手骨折了三根手指頭,沒什麽關係。


    卻是抬眼望上蘇洛焦急的眉眼,他有很多話想說卻是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其實她之前做戲罵的那些話並不算全錯,他的確不太懂顧及他人感受,也有些過於自信,這一次的事全是他的失誤導致的,他才是應該道歉的那個。


    卻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一句對不起,他始終說不出口。


    觀察了一下四周,發覺還算安全之後,唐少辰回過頭:“其實我們住的山寨,裏麵生活的根本不是侗族人。”


    蘇洛驚異抬頭。


    “侗族雖說是少數民族,也是比較出名的少數民族了,這幾年旅遊開發做得不錯,並不是那麽不開化的地方,也不會定居在這樣不方便的山裏,當然,從服飾和方言等等,也能觀察出一些不同。”


    “我們住的那個寨子,人非常少,而且顯然等級嚴明,信奉某種宗教,生活完全停留在了最原始的狀態,刻意保持封閉,與世隔絕。”


    “不對啊,可翎琅不是在山外的鎮上念書麽,還學了普通話…”


    蘇洛皺眉分析一句,說到這裏卻是自己停了,是了,有關於翎琅的資料她全是從她本人嘴裏聽來的,哪裏判斷得了真假?


    唐少辰淡淡望了蘇洛一眼:“還記得那天來接我們的落烏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麽?”


    那一天,他們停留在gps導航找到的廢棄旅館前,遇到了那自稱遵循著神的旨意來迎接他們的落烏,說實話把蘇洛雷得不行。


    此刻回憶這那天的種種,蘇洛想起來,其實那天她就隱隱覺得唐少辰會這樣不由分說答應跟落烏走,有些古怪。


    “落烏說他是被神明派來迎接我們的,同時帶了三頭毛驢來,他自己用一頭,我們兩人各一頭。”


    唐少辰的眸光微微轉涼:“可是之前同謝安琪聯係的時候,我並沒有告訴她我們會來幾個人。”


    “這個世上當然不可能有神明,所以唯一的可能性,是落烏當日來,就隻準備帶兩人回去,一個我,一個,你。”


    …那麽其他人呢?


    如果那天冰山還叫了另外的人一起到了旅館,他們預備?!…


    一句話落,陰冷一個念頭倏然闖入腦海,驚得蘇洛起了一身寒顫!


    他們的身份,是謝安琪一早泄露出去的。


    所以這個案子,徹頭徹尾都是個陷阱!


    而唐少辰做的最欠考慮的一件事,是那日早上接到謝安琪的電話後,他沒有第一時間確認地址的正確性,而是出於對友人信任和對自己判斷的信心,他想當然的以為那個地址會是當地派出所,直接驅車趕到了那裏…


    可以說,這一判斷,是唐少辰最初亦是最大的失誤。


    生病也好藥物的作用也好,也許當時他完全不在狀態才會犯了這種低級錯誤,但是這所有的理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次他不是自己來的,他還帶了蘇洛。


    完全封閉的寨子,神格化的統治者身份,從出生以來就生活在洗腦環境中甚至完全不知道寨子外的一切,這樣的地方,非常危險!


    這就是為什麽新聞裏偶爾爆出有婦女兒童被拐賣到某些山區,便是當地警方都不敢插手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麽在山地貨車翻車之後貨物被一搶而空,司機連報警都不敢的苦處!


    這個世上就是有這樣一些地方,法律無法觸及,文明無法生根,這裏的人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有著一套異於所有人的認知體係。


    謝安琪被戚美瑜連累到了這樣的地方,當即嚇得成為了對方的傀儡。


    而他們兩人,從最初到達那個破舊旅館見到落烏開始,就失去了先機;


    車沒油了,四周暗處很可能還潛伏著一群人,隻等他們一有異動就伺機發難!


    這樣的情況下唐少辰沒有第二種選擇,隻能暫時妥協,再從長計議。


    可以說在寨子裏這些天,他觀察了很多也鋪墊了很多,再一次好好的把心理學的優勢發揮了出來;


    直至今日謝安琪為了暗示李隊長唐少辰可能有所懷疑提到禁閉,卻是被蘇洛抓到了蛛絲馬跡,最終讓唐少辰等到了機會!


    “所以我們到了寨子後,你就觀察,發覺按照他們的設定你和謝安琪是可以共處的,但是你和我不行。”


    “然後你利用這一點故意親近謝安琪讓他們放鬆警惕,最後設計了今天這出戲。”


    聽完上述分析,蘇洛點頭做了總結。


    這下總算是擼清楚了,原來冰山這段時間施美男計也施得挺辛苦的,怪不得美人都睡了還是死著一張臉…


    一時信息量過大蘇洛心態有些複雜,也不管自己的結論最後是不是又歪了,糾結的望了唐少辰一眼。


    說實話這一套深山密族陷阱重重的發展都讓她有些燃起來了,這是比案子還牛掰的節奏哇!


    她頓了頓,忽然笑了。


    “話說教授,沒想到您年紀一把了還挺拚的哈,你說萬一我沒get到你的點可怎麽辦?我們平常默契差得可不是一點兩點哇,你說你崖都跳了,我如果沒跟著跳豈不是白搞了,唉…”


    蘇洛歎了口氣,微微上揚的嘴角帶出的那抹笑意,卻是最張揚肆意的弧度。


    她真的很特別,膽子出奇的大,做事看著莽撞,實則卻又有自己的一套原則。


    至少她足夠聰明看到了所有他想讓她看到的細節,至少她足夠勇敢也足夠善良,當他摔下山崖的時候她明明並不完全確定他的計劃,卻仍是想也沒想,就跟著一頭栽了下來。


    彼時,夕陽西下,金紅色的陽光如潮水般從樹林中褪去,留下的灰萌萌的陰影中,唯有蘇洛一雙眼,在閃閃發光。


    唐少辰盯著看了片刻,微不可查的彎了彎嘴角:“如果你沒跟著跳那也沒辦法了,隻能把你一個人丟這裏。”


    ——但是你沒有,所以我也絕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獨自逃走。


    其實唐少辰那麽聰明,又豈會觀察不出來,他們兩人之中蘇洛才是對方更看重的那一個。


    如果真如謝安琪所言,那所謂儀式結束之後他們還有一線生機,那麽蘇洛,絕對沒有!


    隻是他帶著她來,就由他帶著她走,無論她跟不跟來,他也絕對不會撇下她一個人。


    這些話,唐少辰沒說出口。


    他不是愛開玩笑的類型,那一句玩笑蘇洛也根本沒聽懂。


    越來越沉的夜色中,她盤腿坐在地上,認真考慮了一下被留下的可能性,咧嘴笑了。


    “那也沒啥,倒不如說如果之後再出什麽岔子,教授您一定先逃,不用管我!您想您那麽弱,留下也幫不上我什麽忙,倒不說我們能逃出去一個是一個!”


    大大咧咧一句,唐少辰嘴角的笑意風一般散了。


    蘇洛沒察覺,她微微垂了垂眼,想起這一寨子愚民,眼底的光芒,幽幽轉涼。


    “至於我,”她彎起嘴角,“自是有人會來救。”


    她這一丟都五天了,臨江早就亂套了吧。


    所以該找來的人,也快來了。


    到時候什麽密宗什麽神明,嗬,統統自求多福的好!


    ——


    另一頭,遠離原始叢林的文明社會,安潯和黎曼曼兩人踏踏實實在圖書館學習了一整天,除了吃飯上廁所屁股粘著凳子都沒挪過窩。


    這樣學了一整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兩人又互相考了幾個民法問題,妥妥回答出來之後黎曼曼安心送走了去約會的安潯,懷著微微複雜的心情回了圖書館。


    裴釗今晚果然還來,之前就堂而皇之的給她發了短信。


    如今兩人的關係曖曖昧昧的,像是有點什麽,又怎麽都點不破。


    當然造成這樣的局麵兩人都要負責,誰叫裴釗打著好友的旗幟行不義之事卻是死也不表白…


    當然他如果真直截了當說了,黎曼曼卻也不見得能幹脆答應。


    所以耗著唄,幹耗著!


    本來白天自習的時候安潯是挨著黎曼曼坐的,現在人走了,黎曼曼動了點小九九,把占位子的書放到了長桌對麵的位子上。


    這個圖書館在大學城公共區,隻要有校園一卡通就都能進,裴釗有神通,不用靠黎曼曼自己就能混進來;


    當黎曼曼捧著邏輯學推演掉一頁選擇題後,裴釗提著電腦包清清爽爽晃了進來。


    晚上六點,大學城公共圖書館人滿為患。


    安潯空出來的位子在黎曼曼把課本拿掉之後沒一會兒已經被一個女生占了,裴釗走到長桌唯一的空位前,翻開桌麵上的課本,黎曼曼習慣在扉頁上寫名字,圓吞吞的字跡看著有些稚嫩就跟她人很像,裴釗微微勾唇笑了笑,坐下打開包拿出電腦來。


    黎曼曼在裴釗開機的時候偷偷瞥去一眼。


    他剪頭發了,清爽的短發襯著微微慵懶的眉眼,瞧著同以前很有些不一樣,黎曼曼盯著看了一會兒,發覺他沒有把書還給她的打算。


    黎曼曼低頭,打定主意今晚就死磕邏輯學的時候,裴釗從電腦後抬頭,淡笑望去一眼。


    最近據說學習壓力很大的黎曼曼似乎還長胖了些,小臉比以前圓了,稍稍曬黑了一點,為了cpu高速運轉用小夾子把額前的碎發全部夾了上去,那個夾子是還是粉色愛心的,裴釗饒有興致盯著看了一會兒,低頭調出一份文檔來。


    這兩人,明明感情上糾糾結結的惹人煩,像這樣共度的晚上,卻是各顧各的做著自己的事,像是全然安心的陪伴。


    這樣的感覺很特別,裴釗認真做起點對點批注的時候,黎曼曼已經做完了又一頁題,翻過了一頁。


    黎曼曼心理學係no。1好成績不是靠坐著吃吃喝喝就玩來的,平心而論,408寢的她們三人裏,腦子最好用的是安潯,記憶力最好的是蘇洛,而學習效率最高方法也很好的,應該就是黎曼曼。


    她習慣邊看書邊整理重點,一個晚上分配學習任務,每門課至多看三個小時就換一門,務必做到隻要攤開一本書,每一分每一秒都全身心投入到正在學的課程中去。


    當然這樣會累,累的時候她就起來活動活動,遇到枯燥的或者想不明白的問題就做個標記,等一天學習任務都完成之後換換腦子再看。


    於是之後從六點到九點閉館的三個小時裏,黎曼曼一直重複以上安排,把這學期最抽象的邏輯學翻來覆去血洗了一遍之後,她勾出幾個不懂的題,闔上課本,猶豫了一下,從包裏拿出一本小說來。


    她今晚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小說其實可以回去看。


    低頭的時候,黎曼曼像是有些做賊心虛一般把小說攤開在腿上,做出一副還在學習的樣子,“認真”研讀起來。


    對麵的裴釗適時抬了頭。


    八點半的時間,還剩最後一小時。


    工作狂裴大少效率也是很高的,一份兩百多頁的標書他兩個半小時從頭擼到尾塗滿了各種顏色的標注,今晚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裴釗朝對麵瞄去一眼,看黎曼曼捧著一本書看得正認真。


    圖書館高高的白熾燈從頭頂照下,在她低垂的眉眼處留下陰影,他盯著她微卷的睫毛看了很久,差點都要生出數數看的變態心理來,終是收回視線,打開電腦屏保內置圖,一張張翻起來。


    她這是不肯走。


    哪怕表麵上表現得再淡定黎曼曼心裏也很清楚,自己非要留到閉館的理由…


    他這是在陪她。


    哪怕做著最無聊的事打發著最寶貴的時間他也心甘情願,每天提早一個小時下班從市中心趕來大學城自習他都做了,還有什麽不能做的?


    一個靜默,一個安然,半個小時轉瞬即過,九點整,大學城鍾樓準時鳴鍾,黎曼曼飛快收起手裏的書塞進書包,抬起頭來。


    對麵裴釗閑閑闔上了電腦,他嘴角帶著笑,一貫清淺的弧度,他揚起之前拿來做鼠標墊的課本笑眯眯給黎曼曼遞過去。


    她去接的時候,腦子不知怎麽轉的,忽然很想明天來的時候給他帶點吃的來…


    不光是吃的,還有喝的,還有在空調像是不要錢的圖書館裏可以往身上披的小毯子。


    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有些學傻了。


    但是她再傻也明白,裴釗每晚這樣過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趕著下班高峰來郊區,再披星戴月趕回去,他能做到這樣是出於什麽心理她都明白,也不能矯情的假裝自己沒看懂…


    黎曼曼站著,裴釗也站著,隔著一張長桌,周圍趕著回去複習的大家正亂糟糟收拾著書本,望上對麵那雙青黑深邃的眸子,黎曼曼很想要說些什麽,正覺得氣氛多像周遭一切都淡去唯有他們兩人堪堪對望的時候,哐的一聲,圖書管理員過來把桌上的小說丟進了鐵框裏。


    “好了啊,時間到了要閉館了,借的書全部還回來,丟到這裏麵!”


    管理員大喇喇嚷了一句,把鐵框往黎曼曼身邊一撩就走了。


    周圍不少拿了書的同學開始湧過來還書,氣氛瞬間破壞黎曼曼愣了愣,隻能低頭飛快整理起書包來…


    ——


    那一天,走出圖書館大門,陰天的天空無星無月。


    黎曼曼背著書包慢吞吞的沿著圖書館巍峨的百階階梯往下,裴釗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


    剛剛她微微異常的表現裴釗肯定看出來了,黎曼曼低著頭再不看人,微微加快了腳步。


    身後裴釗亦步亦趨的跟著,腦子裏回憶著之前前一刻黎曼曼的神情,她想說什麽?


    男女之間,最尷尬的位置,不外乎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之前輕鬆安寧的氣氛這一刻仿似已經化作泡影,望上前方黎曼曼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裴釗微微皺眉,心底思量的時候,前方悲劇的黎小曼曼終於忍不住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小潯,我發覺我可能還是喜歡裴釗。】


    【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喜歡了。】


    她如是說,語氣雖免不了惆悵,卻並非求分析,也不是求建議。


    自己的感情,永遠隻有自己最清楚。


    這一份心意一直存在心底,其實一直很明晰。


    通透的黎曼曼,其實她一直明確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也清楚到底得到對方怎樣的對待,才能讓她重新鼓起好好麵對的信心;


    然後今晚,像是發條終於上滿了,她已是願意拿出來好好正視,決心要有所改變了。


    小小的一份決心,借由電波傳遞。


    其實這本就是安潯心底既定的發展,手機震動起來的時候她低頭看了一眼,嘴角輕揚把手機放回口袋,抬眼,淡淡望上了前方落雨間的一行人。


    今晚的這場約會,著實特別。


    五點她跟隨霍城離開大學城,驅車百裏,此刻九點,她已深入河州腹地,來到了這深山裏。


    昨晚她刻意透露蘇洛的行蹤,此後霍城隻要回去隨意一問,就會知道蘇洛已經失聯整整五天,蘇家幾乎已經掀了整個臨江再找人。


    之後自然不用她再使力,動用上義信霍城很快就定位到了蘇洛最後出現的位置,帶人趕到了這裏。


    此刻前方,泠泠細雨之間一個破舊的小旅館,一輛無人的車,從車上雨水留下的痕跡就能判斷,這車已經停泊了幾天,然而附近卻是沒有半個鬼影。


    霍城同顧三在前方不遠處的小路口停留,她站在樹下,遠遠看著霍城俯身,在地上查看了些什麽,然而今天河州雨下了整日了,該有的痕跡應該早就衝刷幹淨。


    義信成員撬開緊閉的車門之後,霍城折了回來。


    那車裏隱隱飄著一股中藥的香氣,這裏是他們目前能到達的最遠距離,得到的線索卻少得可憐。


    穿著漆黑雨衣,安潯安安靜靜站在樹下,看著一幹義信成員忙忙碌碌,其實心情很不錯。


    霍城轉身過來的時候,她抬頭,淡淡望上他的眼。


    “車已經五天沒人動過,這裏不是目的地。”他伸手拉起她的手,感覺到那比雨水還要冰涼的寒意,微微皺眉把她兩隻手都包裹在掌心裏。


    “蘇洛就在這山裏,我隨後帶人深入。”


    他淡淡話落,四目相對,安潯微微點頭:“我有點擔心,如果我說我也想跟著去…會不會很添麻煩?”


    安潯是演技派,一句話出口,聲調都放柔,一雙青黑透亮的眉眼裏含著的是堅定和擔憂,那樣的神色霍城根本拒絕不了。


    他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雖然他本意是想讓她先回去。


    “不會麻煩,那就一起去。”


    他一口答應,轉身找到顧三。


    “聯絡蘇家,找到帶車上中藥味道的東西,再抽調一批人,帶狗來。”


    這是要用氣味追蹤,但在這樣的環境下顯然功效微乎其微,所以他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頭。


    霍城向前一步靠近顧三,聲音微沉。


    “調‘魑’的人來,封山。”


    極短的一個命令,低沉聲線,他說的是日語。


    話落顧三神色凝重低頭即應,霍城轉身,牽著安潯朝前走去。


    那一句話,她並沒聽懂。


    隻是不懂看看形勢她也知道,今晚必有一番兵荒馬亂~


    微微低頭,兜帽之下,輕輕的,安潯揚起嘴角來。


    很好。


    狩獵靠她,救人靠霍城,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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