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健話一出口,黎曼曼心裏第一反應,是這件事應該不合規定。


    首先她雖在警局實習但是並沒有正規編製,身份就是普通市民。


    就協助警方辦案而言,真的有讓普通市民冒著危險去做誘餌,誘出在逃犯這樣的做法麽?


    其次她還隻是個學生,參與這樣的事,至少應該是必須得到監護人書麵同意的。


    黎曼曼望了佟健一眼。


    雖然相處不多,但這位佟大隊長給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為人沉穩也幹練,還是大冰山的朋友,應該說話做事都有分寸,不是單單因為好大喜功就會來找她說這些事的人。


    何況他還一股腦給她透露了那麽多內幕,怎麽看都是有些走投無路的樣子。


    其實如今臨江警界的整個狀況,黎曼曼還是知道一些的。


    從去年以來市裏就發生了不少案子,各個轟動,她整理過臨江案件登記簿,就近一年發生的大案,甚至比起之前十年的合計還要多…


    而這些案子裏有一多半,至今都懸而未決…


    從被虐殘的政要獨子,到失蹤的新晉明星,從地鐵無差別殺人案,到大學城裏被披上靈異外衣的所謂貓靈詛咒案;


    如今臨江警界已經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而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唐教授又因為案子的事重傷住院,還牽連了學生,讓學校和部分媒體對警局實習生的安排也產生了非常大的質疑。


    可以說,目前的情況的是相當糟糕,武陵警局辦案的壓力,也該是非常大的吧…


    想到這裏,黎曼曼心裏慢慢升騰起一股溫熱的感覺來。


    其實她誰也沒有說過,因為不太好意思,但是作為一個警員家庭出生的姑娘,從報考公安大,到成績優異入選實習生,黎曼曼一路走來,走的,都是讓她倍感驕傲且非常重視的路。


    黎曼曼將來是想要從警的。


    這個如今看著還綿軟且有些逗比的小丫頭,骨子裏實際是個又專又正的姑娘,在這樣的時候,異常容易責任心爆棚。


    她甚至激動得微微難以呼吸:“佟隊長,這個事不是我自己可以決定的,我今晚會去跟家裏商量,明天給你答複。”


    她認真給了回答。


    佟健其實還是稍稍有些詫異的,雖然他之前動員黎曼曼的時候說得很好聽。


    他打量黎曼曼一眼:“不過這件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不是電視裏演的那種隻是驚險刺激,可能會有一定危險…”


    “我知道。”


    黎曼曼笑了笑:“所以我今晚會好好考慮,跟家裏也商量好,如果我決定參加,就一切服從組織安排,會努力配合好大家。”


    黎曼曼溫和又認真的態度,倒是叫佟健有些刮目相看。


    “好。”佟健應下,略有欣慰的拍了拍黎曼曼的肩:“放心,我們會部署好,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說著還終於露出了點笑容:“這次案子若能結了你也算大功一件,這批實習生裏就屬你功勞最大!”


    黎曼曼知道佟健又在給她打強心針了,她笑笑沒接話,禮貌告辭上了樓。


    …


    之後黎曼曼去走廊打了個電話,回到寢室後把事情一五一十跟安潯說了。


    安潯正在調麵膜,蛋清蜂蜜加麵粉,調成細膩的糊,據說能美白還能收毛孔。


    “你家裏怎麽說?”


    黎曼曼去洗臉的時候,安潯靠在椅背上,淡淡開口。


    自從跟了安潯之後黎曼曼在護膚上講究了很多,今晚跟安潯一起做麵膜,完成基礎潔麵擦了擦臉。


    “我爸說如果我決定了要去他支持,當然他事先要跟負責人通電話先了解安排。”


    安潯瞥去一眼。


    “當然我們達成共識這件事必須瞞著我媽…”


    她就知道。


    安潯歎了口氣,招黎曼曼過來坐下。


    “別動,頭稍微抬起來點。”


    “嗯…”黎曼曼在安潯對麵坐下,遵循指示抬頭。


    她戴了頭箍把劉海全部別了上去,露出一整張白白嫩嫩的小臉來,等著安潯給她塗麵糊。


    那麵糊聞著香香的,黎曼曼垂眼睇著安潯近處細膩的眉目。


    “小潯你覺得我該去麽?”


    安潯用小木勺在黎曼曼臉上抹下第一道的時候,她喃喃開口。


    安潯細心端詳:“你怕麽?”


    “怕到不是特別怕…”黎曼曼微微動嘴。


    “那行啊,就去唄。”安潯答得很輕巧。


    黎曼曼看她一眼:“那你是支持我嘍?其實我也不是太確定的,畢竟這樣的事以前從來沒遇到過,一般都隻在電視上才看得到…”


    所以安潯的意見還是挺重要的,她聰明懂得多,比她能判斷危險,同時好友的支持當然也能讓她更有信心。


    安潯已經把黎曼曼半張臉塗滿了,那個樣子看著有點滑稽,她輕輕笑了笑:“嗯,我支持。”


    安潯低頭舀了一勺麵糊出來:“別的不說,人這一輩子,類似的事情你以為還能遇到多少次?”


    不去冒險,一輩子也就可能這樣一直碌碌無為。


    沒有什麽人的成就,是可以永遠待在自己的安全區域裏就輕鬆得到的。


    這是安潯的態度。


    何況黎曼曼不是立誌要子承父業麽?


    安潯一表態,單純的小曼曼似乎立即就下定了決心!


    “那小潯你再給我多說說案子的事唄,我好有所準備!”


    她話音剛落,手機響了。


    黎曼曼瞄了一眼,把手機拿起來。


    “嗯?是裴釗…”


    “別低頭,也不能說話,麵膜已經有點幹了表情太大長皺紋。”安潯淡淡叮囑。


    黎曼曼立馬不敢動了。


    “等電話掛斷之後你給他回條短信。”


    安潯折騰好了黎曼曼,轉身開了台燈,翻出鏡子開始折騰自己,“跟他說你後麵一段時間都很忙,讓他暫時不要過來找你了。”


    安潯自從戀愛之後又恢複成了每晚白裙飄飄的狀態,此刻別了劉海長裙迤邐的蜷在桌前,看著要多仙有仙,蘇小洛說過這叫女神的誘惑,黎曼曼看得有些呆~


    安潯偏過頭來,似輕勾了唇:“畢竟案子複雜,機密又不能透露,你也不想裴釗牽扯進來再遇到什麽危險對不對?”


    “對對。”


    黎曼曼忙點頭,當即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之後不久,這條明明一心是為了對方好,卻是因為文字表達所以根本看不出關切的短信,就這樣幽幽發送到了裴釗手機上…


    晚間醫院,裴釗在走廊逗留。


    收到這條短信,徹底無語了…


    ——


    隔日,安潯一早就到了武陵警局刑偵隊。


    學校安排的實訓是學年製,包括兩個學期和一個暑假,當然假期期間無需全天候等候出勤,將由學生同實訓警局共同協商決定實訓安排。


    之前遞交申請的時候,安潯把整整為期兩個月的暑假都圈了進去,等同於實時待命。


    今天是考試周後她第一天回去報道,參與的案子自然是如今武陵警局正在負責的“夏家兄妹案”。


    安潯到的一上午,都在資料室研讀案件進程。


    在夏宇墜樓夏晴失蹤後的這兩周時間內,武陵區警局帶著搜查令搜查了夏家兄妹的家,得到了以下情報。


    據查,夏家兄妹的父母在15年前因為一場車禍去世,之後兄妹二人被同樣生活在臨江的夏母表妹一家收養,那一年夏宇6歲,夏晴3歲。


    此後兄妹二人就跟隨姨夫姨母一同生活,那一家原本沒有孩子,據當時的鄰居回憶那家人生活條件非常不錯,對兩個孩子也很疼愛,這樣的日子持續了7年,直至他們舉家搬走,去了外地。


    但是根據手頭現有資料來看,當初的搬家隻是個幌子。


    那對夫婦的確離開了臨江,夏宇同夏晴卻沒有跟他們一起走,而是被送往了其他親戚家寄養。


    當時的夏宇夏晴已經分別是13歲和10歲的大孩子,在新家並不太好融入,幾番輾轉甚至在福利院居住過一段時間後,兩人回到了原本同父母一同生活的家。


    期間值得關注的一點,即便之後兩兄妹再也沒有同養父母住在一起,監護權卻沒有變更,一直保留在收養家庭的名下,兩人也一直從那家收到生活費,直到三年前夏宇考上大學為止。


    安潯翻閱過這些資料,記錄下存折複印件上最後一筆生活費匯來的時間,隨後打開身前電腦,輸入了“彬江實業有限公司董事長”這幾個字。


    搜索引擎上即刻彈出了一些基本信息。


    鼠標下拉,不一會兒一則老新聞映入眼簾。


    彬江實業有限公司,原董事長王彬,三年前死於一場劫殺案。


    當時他在出差途中,一日晚上到酒店附近的銀行取款機取款,之後被人搶劫並殺害,屍體被連捅數十刀,割斷喉管,就這樣遺棄在銀行附近一條小路上,因為非常偏僻,當時並沒有任何監控設配拍下他被劫持殺害的畫麵。


    所以這個案子也是個懸案,凶手至今沒有找到。


    這個王彬,就是夏宇和夏晴的姨夫。


    而這則新聞發布的時間,恰恰就在最後一筆匯款打過來的一周之後。


    也就是說在當年姨夫王彬死後,兩兄妹的姨母在當月就徹底斷了孩子的資金來源,沒有半分遲疑。


    按照時下網絡流行的說法,這該是有多大仇?


    想著,安潯輕輕垂了垂眼,換了幾個關鍵詞再把王彬同他夫人搜索了幾遍,從中挑選了幾個有用結果打印了出來。


    安潯正忙著,門外張弘搬著一大箱雜物哼次哼次走了進來。


    “小潯師妹,看得如何啦?其實夏家兄妹這個案子沒什麽玄機,案子已經差不多了,就差把人抓到啦~”


    張弘說著大大咧咧把箱子往桌上一放:“這就是夏晴那裏搜來的全部東西了,我都給你搬來了,呼,累shi我了~話說看我這麽辛苦的份上,要不中午我請你吃頓飯?~”


    張弘半個多月沒見安潯了,從今天一早就開始詭異抽風…


    安潯懶得搭理他,起身到桌前把箱子裏的東西翻了翻,頭都沒抬:“這個案子目前的結論是什麽?”


    “哦,不就合作殺人唄~”


    張弘習慣了安潯的冷淡,毫不在意粘過去,幫著安潯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就是哥哥殺人,妹妹是幫凶,因為妹妹對哥哥有不倫的感情,為了滿足哥哥的變態殺人欲成了他的幫手,喏這個給你看,妹妹夏晴的日記。”


    張弘說著翻開手裏一本藍封麵本子,殷勤的遞到安潯麵前。


    “這日記吧,前半本吧還正常些,寫的是她暗戀的一個男生,當然也可能是幻想出來的,反正就很完美,天天粘著她的那種。”


    “然後這後半本就變異了,開始抒發戀兄情懷了,什麽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如果沒有哥哥她早就活不下去了…什麽的…”


    安潯不想聽張弘嘮叨了,一把抽了他手裏的日記,翻過一頁。


    那上麵,很纖細的鉛筆字寫了一段話。


    【哥哥是上天給予我最大的恩賜,讓我原以為會一直黑暗下去的生活,變得突然敞亮起來。】


    【我從來沒有感激過上帝,因為我原以為他隻是個又聾又瞎的惡心老頭。但是直到他把哥哥帶到我身邊的那一刻,我終於生出了一點點感恩的心。】


    【我和哥哥,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就像飛鳥離不開天空魚離不開水一樣,我們永遠,不會彼此遺棄。】


    一句句,的確肉麻,文筆讓安潯回憶起許久前在校園論壇上找到的那則頗具文采的廣告帖。


    夏晴顯然是個多情又敏感姑娘,且對這個“哥哥”,信任癡迷到了一定程度。


    她隨後還在日記寫到了一段牡蠣產珍珠的故事,提到珍珠包容了砂礫,內裏明明是最汙濁的東西,卻能成就之後最昂貴的美麗。


    她以此來比擬自己同哥哥的感情,說每每當她積攢下那每一顆珍珠的時候,留下的,都是哥哥對她最美好的愛的鑒證。


    …


    什麽珍珠?


    安潯思索一秒,回頭到那箱子邊伸手翻了翻,掏出一個玻璃瓶來。


    那是一個透明的酒瓶狀的瓶子,瓶口用木塞塞住,裏頭裝著大半瓶白色細沙,裏頭包裹著一顆顆雪白的,彈珠大小的圓球。


    “這個怎麽了?”


    張弘狐疑湊了過來,這個瓶子他們都看過,類似漂流瓶那種,不就是很尋常的擺件麽?


    安潯把瓶子搖了搖,轉身對著陽光看了看,那些小白球顯然不是珍珠,看起來像是石灰做的。


    一個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安潯當即拔了瓶塞,到了幾顆小球到桌上。


    張弘覺得安潯是奇了,難道他們研究了兩周都沒研究出什麽名堂的東西,安潯看一眼就問題了?


    他眼看著安潯從隔壁桌找來一個訂書機,拿起其中一個小球,彎腰輕輕敲了幾下。


    喀嚓一聲,那石灰小球裂了開來,露出裏頭一個半圓形不太平整的核來。


    張弘有些愣住了。


    安潯再拿起一顆一敲,這一次直接把小球敲成了兩半,露出的橫切麵上,顯現出一圈粗糙凸起的輪廓,頂部渾圓下方收尖,乳白色成兩齒狀,如同嵌入在石灰外殼中一般。


    這一次,張弘直接瞪圓了眼睛!


    安潯拿起那半個小球來:“妹妹是幫凶?為了滿足哥哥的殺人欲?”


    張弘盯著安潯,甚至覺得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甚至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隻是她的聲音確實嚴肅而認真:“通知鬱隊,在夏晴房間的裝飾物裏發現了人的牙齒。”


    “合理推斷,應該是一整瓶,目測有上百顆的,成年人牙齒。”


    沉聲一句話落,門口傳來兩聲輕叩。


    安潯偏頭,看見昨晚出現在寢室樓下的男人正站在大門口,身後跟著的小姑娘不是黎曼曼又是誰?她看見她,還有些激動的跟她悄悄揮了揮手。


    看見佟健黎曼曼的時候張弘臉色一變,甚至比放在看到那人牙齒還要難看。


    下一秒門外傳來鬱勇的聲音:“佟隊,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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