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黎曼曼考上臨江大,他們老兩口送女兒到學校報到,是他們一家三口第一次到臨江。


    那時候黎曼曼看著還很小,大一新生和高中生本來就沒有太大區別,她的衣服都是妻子給買的,花花綠綠有時候還會繡著一朵小花一個娃娃,看著可愛又稚嫩。


    她本人也是那樣,小臉還帶著些嬰兒肥,沒心沒肺,笑起來傻嗬嗬的,對誰都友好熱情。


    黎誌剛至今還記得當初安頓好女兒,他和妻子預備返程那天早上自己即擔憂又欣慰的複雜心情。


    他雖然不善言辭其實想得也不少,他也擔心女兒第一次離家吃不好穿不暖交不到知心朋友,又希望她能克服所有困難好好學習,好好成長起來。


    如今不過一年光景,這些感觸都還曆曆在目。


    黎曼曼今年隻有十九歲,大二,人生剛剛起航的年紀,在黎誌剛心裏自家小女兒和一年多前天真爛漫的曼曼並不該有什麽不同。


    而現在他卻是站在這裏,一家價格不菲的餐廳,對麵是女兒交往了快半年的男朋友。


    他比曼曼大了八歲,工作多年,還身居高位,他穿著一身做工考究的定製西服,會抽煙,遞給他的煙是黃鶴樓1916。


    之前在飯桌上他們還難以避免的談及了婚姻問題。


    這樣的場麵擺在哪個思想正常的十九歲女孩父親麵前都絕對不會是一場開開心心的私下會麵。


    黎誌剛把裴釗遞來的煙收到盒子裏,抽出一根自己抽慣的玉溪點燃。


    煙霧升起的時候,他看見對麵的青年輕輕一笑,隨手點燃手中的煙,姿態閑散淡然。


    裴釗懂得很多東西,從生活到工作。他比曼曼大八歲,兩人的經曆卻遠遠不止八年時間這麽些差距。


    他見識很廣,懂得很多,很有可能曾經也有過一段飛揚跋扈肆意妄為的時光。


    如今玩夠了也膩了,他回頭開始好好經營家族事業,漸漸沉澱出成熟男人該有的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黎誌剛看到裴釗的第一眼,就很明白為什麽自己女兒會這樣喜歡他。


    眼前的男人很優秀。


    但卻並不適合他還沒有離開校園根本沒有接觸過社會的小女兒。


    黎誌剛開口之前,裴釗就大致猜出來他要說什麽話。


    吸煙區很安靜,沒有人來打擾,裴釗靜靜點著手裏的煙,聽對麵那個深愛女兒也擔憂著女兒的父親講述一段往事。


    往事裏有一個非常忙碌的父親,一個照料女兒還要辛苦工作的母親,還有一個從小就很懂事很乖巧的小姑娘。


    黎曼曼出生的時候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都很年輕,大家都沒有到退休的年紀,平時沒有老人可以幫他們夫妻帶孩子。


    黎誌剛工作忙,因為工作性質常年不著家,黎曼曼小時候都是跟著母親徐英,媽媽忙碌的時候她就乖乖待在托兒所裏,三歲的娃娃就已經學會不哭不鬧,一個玩具就能安撫她玩上很久。


    徐英是會計,一年總有幾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特別是年末出報表的時候,根本請不出假不加班。


    每當這時候他們夫妻就努力協調,黎誌剛會先回家帶著女兒吃點快餐做完作業,然後念本童話書哄著女兒睡覺,等黎曼曼睡熟之後他再去值班。


    隻是有時候徐英趕不回來,兩人不是次次都能交接上,他們並不清楚會不會在父母都不在家的某些夜晚其實小曼曼是醒來過的,當她發覺家裏黑漆漆隻有她一個人,她有沒有偷偷的哭。


    “曼曼從小就喜歡聽一些童話故事,那時候我五大三粗一老爺們兒,還要窩在她的小床邊給她念這個公主那個公主。”


    “這些故事小丫頭百聽不厭,她最喜歡故事的結局,所有人都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說到這裏黎誌剛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


    鐵漢柔情,任誰回憶起當年自家軟軟萌萌的小女兒,都會有這樣溫柔的神情。


    “曼曼從小就省心,幼兒園裏小紅花拿最多的是她,小學裏老師同學評選出的最佳小助手的也是她。曼曼學習很認真很自覺,一路中考高考沒有讓我們操過一點心,我們知道孩子上進,認準的目標不需要旁人督促就能花十二萬分努力下去認真做好,所以你們的感情,也是這樣。”


    黎誌剛抬起頭:“曼曼最近學了很多東西,為了達到你母親的要求,她把自己逼得非常緊。”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和曼曼媽媽都很擔心她的身體,也覺得她為了這些事犧牲了太多個人時間。”


    “在別的小姑娘都在享受大學時光謀算未來的時候,她一門心思紮在了這些事情裏。此外為了不讓我們反對,她還要努力拉著專業課的成績不能掉。”


    “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很可能將涵蓋她的整個大學時光以至之後的人生。她每天每夜都必須保持這樣的狀態,說句心裏話,我和曼曼媽媽都非常心疼女兒。”


    “當然,這隻是我們擔憂的一部分。”


    黎誌剛彈掉煙灰,對上裴釗淡淡的視線。


    “曼曼的人生現在才剛剛起步,為了將來打拚,如今吃一些苦我們並不反對。”


    “你母親的要求我們也不覺得強人所難,因為的確符合你們家的情況,也的確能讓曼曼學到一些她原本不會去學習的東西。”


    “我想這也是曼曼想向我們展示的。她想我們覺得她現在很好,她在做的都是好事,從而讓我們慢慢接受她如今努力的方向。”


    “但是裴先生,”很可惜的,黎誌剛用了這麽一個最疏離的稱謂。


    “曼曼年紀尚小,憑著一股衝勁一份熱情就能勇往直前,但是你我應該都很清楚,愛情,婚姻,並不是她之前所熟悉的校園,學習,很多事並不是靠努力,就一定能有好的結果的。”


    “而現在,曼曼所做的努力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卻並不是隻要她做好了這些,以後就能開開心心去麵的她所完全不熟悉的生活,適應好她原本從未接觸過的世界的。”


    “曼曼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很漂亮。但是那雙新鞋磨腳,她這一整天走路都很辛苦,還不敢跟我們說。”


    “而她現在就是在一邊憧憬著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一邊努力適應著那雙磨腳的鞋。卻是在我們看來,這雙鞋再漂亮也不適合現在的她,待她辛苦適應後,也並不見得因為穿好了這一雙鞋,就能在將來的生活裏如履平地。”


    曼曼還太小,就連想法都不完全定性。


    而將來她麵臨的生活不定因素更多,很可能需要她一直努力拚搏下去。


    她會去參加數不清的酒會,需要應付像今天這樣的應酬,可能還需要學會虛與委蛇,浸透到爾虞我詐的複雜關係裏去。


    到那時候,誰能保證她不會後悔?


    “如今她為了夠得上這份感情,已經犧牲了很多。而將來我們最擔心的是等她走到了那一步,卻發覺生活並不如她期待的那樣美好,到時候她會傷心,會後悔自己當初沒有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鬥。”


    “裴先生我講話比較直,隻是我一直覺得如果一段婚姻需要我女兒這樣努力才能夠匹配,會不會一開始就不該繼續下去。”


    “曼曼需要自己的人生,她該回頭看看自己原本的目標,為了她一直以來的理想而努力。”


    “否則若是真到了一天她後悔,再回頭的時候,她也走不回原來的路了。”


    曼曼的路,原來的路,是順利大學畢業,取得優異成績,進入她想要進的公安機關,成為一名她想成為的人民警察。


    曼曼的路,黎家人想要她走的路,是能安安穩穩談一個愛她的男朋友,不需要太有錢,門當戶對就好,兩家人有一樣的價值觀,差不多的生活水平,溫馨溫暖就夠。


    然後她可以在父母還能庇護著的地方,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不會被柴米油鹽所累,卻也無需去應付那些他們這個家庭誰都應付不來的人事。


    還有一些事,是黎誌剛沒有說出口的。


    他們的曼曼的確很好,她值得一個王子。


    但是她並不是真正的公主。


    即便架著南瓜馬車穿著水晶鞋,努力學習一個公主應具備的一切禮儀,她背後也沒有一個王國作為她最堅實的後盾。


    而把女兒一路送去那樣的家庭,就意味著他們家將失去庇護女兒的力量。


    民間很多老話,講求門當戶對講求低嫁高娶,這是為什麽?


    無非是那些生養了女兒的家長的私心,希望自己二十多年捧在手心裏嬌花一樣養育到大的小女兒能夠一直被嗬護,一輩子嬌豔下去,哪怕將來遭遇風雨,娘家人也有足以保護她的背景和實力。


    一切都是為了女兒,一切都是因為愛,不善言辭的黎誌剛已經把他能說所有都說了。


    他並不討厭裴釗,相反他是認為他成熟有擔當,對曼曼也是真心的,今晚才會有這樣一場掏心掏肺的談話。


    他把一個父親的所有顧慮都告訴他,目的是什麽,也許就連黎誌剛自己也說不清楚。


    隻是有一點他非常明確,如果裴釗自認為上麵有哪一點他做不到,那麽最好在現在就考慮退出來。


    當然他也別想有半點隱瞞,如果他有哪一點做不到,身為父親他一定能看到,屆時他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小女兒交給他。


    一番話,繞在冬夜裹著涼風的淡淡煙草味裏,兩人都沒有抽幾口,話落煙也差不多燃盡了。


    裴釗組織著語言。


    這是一場不容易的談判,對方觀察敏銳,而談論的內容涉及到太多的不確定性,不是他張口保證或者承諾什麽就能過關的,對方是要憑自己的判斷看清他的真心後再做打算。


    裴釗有些壓力,心情卻隨著壓力變得越來越平靜,甚至還有些美好。


    他想他終於知道他的曼曼為什麽會長成如今這樣的姑娘。


    她有很愛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懂得怎樣毫無保留的去表達愛,讓他們的孩子真切的體會到。


    她也有過父母特別忙碌常常顧及不到她的童年,但是她並沒有感覺到孤獨。


    她也有過一個人獨自等待麵對黑暗期盼父母回家的時候,但是她並不驚慌害怕。


    因為她知道他們愛她,知道他們一定會回來,知道她沒有被拋下,所以她心裏一直含著光和溫暖,等著家人歸來。


    所以才會有現在的曼曼。


    她像個小太陽,懂得毫無保留的表達她的愛。


    也才會有現在,在許許多多他無法陪伴她的時候,她能那樣安心的等著他,同時也讓在外的他倍感安心,成為他的力量。


    原來他最喜歡她的所有地方,都來自於她生長的這個家庭,是愛她的父母賦予的,教導的。


    這樣的認知讓裴釗對眼前的黎父更加充滿了敬意,他絲毫不反感他提出的質疑,他收斂起鋒芒好好聽進去了他的每一句話,認同的當作警醒,不認同的,他會用事實努力證明。


    “曼曼的確很辛苦。”


    他是她身邊最近的人,他當然比誰都更清楚。


    他知道她天天排著時間表,計算著每天吃飯睡覺之外的所有時間,坐車走路的時候都不是在練聽力就是在背單詞。


    他也知道她為了他母親訂下的課程繃緊著神經,同時還要為了自己的專業課努力,除此之外每周跟著他母親學習茶道的時間心理壓力更是巨大,因為他母親太過嚴厲,還不懂得誇獎。


    他還知道很多個夜裏,她同他說過晚安之後其實並沒有睡,人的時間精力是有限的,她給自己排的任務完不成就需要用睡眠時間補,很多時候他在加班加點,她也在挑燈夜讀。


    他還知道很多,知道她早已不再看之前愛看的電視劇,還推掉了許多可去可不去的活動,她失去了融入集體接觸更多人的機會,隻因她的學習已經很緊張,空餘的時間她希望能留給約會。


    而他們的約會,時間總是改來改去。


    他忙碌她也忙,等到好不容易湊到一起,他看著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就知道為了這一天的約會兩人都是努力提前完成任務才勻出了寶貴的時間。


    這些他都知道。


    “但是叔叔,我知道這些,我也心疼,但是同時我也感覺很高興。”裴釗淡淡開口道。


    人的都不是聖人,不可能看到所有人的方方麵麵,所以黎父並不知道,在黎曼曼為了愛情為了將來那樣努力的時候,其實裴釗也很努力,他的努力,也不並不單單隻是為了家族責任。


    “如今我在公司還在剛剛起步的階段,很多事物要接手,很多困難要克服,這是我擅長的領域,卻並不是任何事都遊刃有餘,而我希望能更快的融入,更好的掌控,打穩根基穩步向前的同時,我希望能把這個時間縮到最短。”


    隻有他足夠強大,才能守護好他的女人,裴釗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或許有點大男子主義,但是舉個最現實的例子,如今黎曼曼之所以需要學習這麽多東西,正是因為將來若要成為裴氏董事長夫人,她必須成為董事長最趁手的工具之一;


    因此她才必須學習禮儀,懂得時尚,知道如何和他在的圈子打交道,才能幫得上他的忙。


    而裴釗覺得,或許他可以做到不需要她來幫。


    如果他在他的領域做到最強,在任何交易中都能占據主動做到優勢最大化,那麽任何人選擇裴氏依附裴氏都將成為利益驅動下的必然。


    而身為她的妻子,所需要貢獻的力量就越少,最終成為錦上添花,那些交流那些應酬,就會變成可以選擇的東西,她可以選擇隻接觸那些她喜歡的,且毫無壓力,無需費神去算計背後所有複雜黑暗的關係。


    這是那一晚,當小丫頭窩在他懷裏羞羞答答說出她不能僅僅保持現有的樣子就能成為他的好妻子時,裴釗心裏突然萌生的想法。


    那一夜,站在庭院幽涼的風裏,感覺到懷中小丫頭綿軟卻真摯的愛意,他為了她的心意而高興,同時也更加堅定了用心守護好她的態度。


    如今她的努力,是她對他感情的證明,也成為了他不懈的動力。


    他知道他們在為同一個理想而奮鬥,而他希望在可預見的將來,他能夠足夠強大,讓他的小姑娘再也不必被動去做任何事。


    她可以擁有更多的選擇,可以選擇保持她最真的樣子,同時也能成為他最好的妻子。


    這些話,裴釗不會一五一十的說給未來嶽父聽,他想最有力的證明將是時間。


    兩年後,曼曼將畢業,他們會走到真正談婚論嫁的時候,到時他能給她的,會比現在更好,更讓她的家人安心。


    同時裴釗也很知道,黎家人覺得曼曼為了這份感情放棄了太多東西。


    她太過明確自己的目標,也就一步步把自己關進了一條窄小黑暗隻有一個出口的通道裏。


    她的生活漸漸變得隻有專業學習和新娘培訓兩個方麵,她接觸不到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該接觸到的世界,也沒有了正常的社交,這將意味著她失去了許多選擇的機會。


    她這是把自己拴在了他身上。


    卻是一旦將來這段感情有任何變故,當她走不到那唯一的出口,將變得再無路可走!


    這樣的選擇,在她思維正統的父母心中是很不可靠的,因為愛情本就虛無縹緲。


    於是連帶著她的選擇也變得像是誤入了歧途,裴釗清晰記得黎父之前說的話,他說他認為曼曼現在更該做的,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鬥。


    他在下一刻抬起頭。


    “但是叔叔,您有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和曼曼的理想也許並不衝突。曼曼的理想,可能本就包括了我。”


    裴釗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他的身份他的年紀,他給人的感覺,都不像。


    但是他卻是是這麽說了,黎誌剛微有詫異的時候,看著對麵容色淡淡眉目青雋的男人摁滅手中的燃到了頭的煙。


    接著他抬頭,說了一句更加不像的話。


    ——


    那天黎誌剛和裴釗“一根煙”的談話耗時頗久,等回到包間幾位女士都已經回來了,正低聲聊著什麽,看見他們進來黎曼曼明顯有些在意。


    裴釗遞了一個教她安心的眼神過去,黎誌剛似乎比剛才吃飯時更沉默了,他淡淡看了女兒一會兒,忽然開口。


    “一會兒你要不要和小裴單獨去逛逛?”


    “啊?”黎曼曼有些吃驚,也有些判斷不準爸爸的態度,“…那你們怎麽回去?”


    “沒事,叫車就可以。”黎誌剛神色平靜,“之前的聖誕樹你不是很喜歡麽,我看你是想和小裴單獨去看吧,這時候也不晚想去就去,逛完了早點回來。”


    聽罷黎曼曼有些窘了,之前聖誕樹拍照的時候旁邊有幾個小女生在聊情侶過來跟聖誕樹許願就能天長地久的事,她稍微走了下神,難道就被爸爸看到了?還特地提出讓他們去,好難為情啊…


    徐英在一旁聽著,腦子裏想的倒是估計老黎剛才和小裴聊了聊,有什麽不好當著曼曼說的話想跟他們說說的,當即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起來招呼兩句,就準備三個老的單獨先走,把兩個小的規製了出去。


    黎曼曼隻好跟著裴釗走了。


    要說不開心是假的,黎曼曼隱隱感覺爸爸和裴釗的談話結果應該還不錯?不然爸爸也不會提出讓他們大半夜去看聖誕樹啊。


    想著就安心了很多,叮囑好家裏看他們上了車,黎曼曼喜滋滋回頭衝裴釗直笑。


    那藏不住心事的高興模樣逗樂了裴釗,他伸手捏捏她的臉:“腳還疼麽,貼了創口貼了?”


    黎曼曼露出你怎麽知道的表情:“貼了,不疼了。”


    嗬嗬,裴釗笑,笑著上下把小丫頭打量了一番,還好裙子不算短,他背過身:“上來吧,背你過去。”


    “啊?!”黎曼曼吃了一驚。


    “快,算是聖誕福利,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裴釗俯身,邊笑邊調侃說話,聲音真好聽!


    黎小曼曼被蠱惑,扭捏了一小會兒還是忍不住收割福利蹭到了自家王子背上。


    “重不重啊?”黎曼曼有些甜蜜的擔憂。


    “還成。”


    黎曼曼摟緊了裴釗的脖子,羞澀低頭:“這樣感覺就像秀恩愛一樣。”


    嗬嗬,裴釗笑出聲來:“這本來就是秀恩愛啊~”


    …


    冬日晚上,好不容易得了家人特赦,兩人甜甜蜜蜜去逛聖誕樹,雖然十二點是等不到了,但是好歹是個約會,黎曼曼心裏高興,烘得整個人都暖暖的。


    裴釗說後麵兩天他都有空。


    黎曼曼去上課的時候,他就陪著她家裏出去逛逛,她聽著他一句句把事先考慮好的方案講給她聽,她覺得這個世上,沒有比此時此刻更幸福美滿的時候了。


    另一頭,出租車拐上高速,遠離了城市喧囂,徐英回憶起一晚上的種種,有些失笑。


    “其實我看小裴啊,人挺不錯的,非要找個評價的話,該是比較真實吧。”


    徐英偏頭輕輕對丈夫道:“孩子家條件是真的好,今天這一餐飯很貴的,之前服務生不知道我們點沒點菜上過菜單,我翻過,消費可不低。”


    “但是怎麽說呢,”徐英組織了一下語言,“孩子條件好就好,也沒有刻意瞞我們的意思,也沒有為了我們的習慣特地去選擇平價一點的餐廳,我反而覺得這樣不錯,真真實實的,該怎麽樣就是怎麽樣。畢竟將來真有心結了親家這些都是要麵對的,不如一開始就全部攤開來都知道的好。”


    “另外啊,還有我們曼曼…”


    徐英想到這裏又好氣又好笑的笑了:“媽當時鬧笑話,楞是把魚翅說成了粉絲,我當時都覺得有些尷尬想混過去,倒是我們曼曼沒事兒一樣,還傻乎乎的跟她外婆解釋呢,也不怕小裴在一旁笑話。”


    “隻是我之前呢是覺得曼曼傻,後來再細想想,又覺得孩子是真實誠,恐怕她平時在小裴麵前就是這樣的,不偽裝也不刻意,什麽都自然展露,我覺得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反而放心了不少。”


    兩個孩子的相處模式徐英看在眼裏,的確是有很多有差異的地方,但是真的不覺得不和諧。


    相反她很滿意這個狀態,彼此都真誠,也知道對方並不會介意,這樣的輕鬆淡然,說實話都讓她有些意外。


    徐英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沒有完全表達給丈夫聽,她偏頭看看他,看丈夫正凝神望著窗外不知想著什麽,笑笑撫上他的手背。


    “我看我們曼曼是陷進去了,小裴也優秀,就讓他們先談著吧。”


    “反正兩個孩子自己都不計較家庭差異,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監督引導就好,管多了,說不定就成了鹹吃蘿卜淡操心了。”


    妻子溫和的話語就繞在耳邊,前排趙冬梅已經睡著了,後排夫妻二人聊天聲音很親,聊著他們又舍不得,又覺得有些稍微能放心了的小女兒。


    再次望向窗外夜色的時候,黎誌剛想起了在吸煙區,最後的時候裴釗說的話。


    他說叔叔,您考慮的很多問題都很有道理,但是我必須指出,您的考慮中並沒有算入一丁點我的態度我的想法和我能做到的事,所以並不全麵。


    “這句話可能聽起來有點酸,但是是我的真心話。”


    他抬眼,光影間,那眼裏有黎誌剛看到過淡淡倨傲,也有他沒見過的其他更真也更深的情緒。


    “我不知道曼曼的理想是不是包括了我,但是叔叔,曼曼就是我的理想,我不可能放她走。”


    ——


    緩緩走過熙攘長街,不短不近的距離,拐過彎的時候,街道盡頭巨大的聖誕樹映入眼簾。


    裴釗背著心愛的姑娘,走過熱鬧街頭,朝著那棵華麗的聖誕樹走,腦子裏想起的,是之前赴約路上,他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當時他問,如果今天不是因為有黎曼曼的父母在,僅僅隻是她一個人在等著他回來,他會為了她,隻為了跟她過上一個平安夜,就努力趕回來麽?


    他的答案,是會。


    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感情。


    他承認在以往的幾段感情裏,他並不是一個稱職的男朋友,特別是工作之後,他太忙碌,能顧上女友的時間很少,當然除了那些客觀理由,他自己本身也有很大問題。


    他不是很會照顧對方的感情的人,比如說如果他很累的時候,他寧願自己休息一下或者陪happy玩一玩,甚至去騷擾一下霍城,也不大想去費心費力組織一次約會,他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他一直靠著女友遷就,遷就不了就好聚好散,這樣的他似乎一直有些渣。


    但是感情的事也許本也強迫不來,發自內心的時候或許就什麽都做得到了,如果不是,勉強又有什麽意思?


    倒是如今,這個他之前用來給自己開脫的借口,居然得到了驗證。


    那個讓他發自內心想要做些什麽的姑娘,就這樣出現了。


    他酸酸的告訴人家爸爸,說曼曼就是我的理想,這句真不是謊言。


    都說人都隻向往自己沒有的東西,裴釗覺得說得很對。


    他前麵二十多年的人生裏缺的原來就是一個曼曼,現在他得到了,她當然是他的理想,他為之奮鬥的目標。


    他想,他以後再也不會回到一個家裏,黑漆漆的,冷冰冰的,誰也不在;


    他也不會遠遠漂泊在一個地方,無牽無掛,任性瀟灑,覺得離開再久都無所謂,反正不會有人在身後等著他。


    他不會有一個孩子,從小一個人長大,生活在空空蕩蕩的房子裏,由一隻又一隻的狗來陪伴長大,還要給狗取一樣的名字,顯得它們從未離開過;


    他永遠不會再經曆這樣的人生,也不會讓他的孩子重蹈覆轍,因為他有了曼曼。


    有了她,他能期待一個溫暖的家,一盞門廳裏永遠為他亮著的燈,一個電話時噓寒問暖的溫柔,還有一段日夜兼程的歸程最後,廚房裏熱過的飯菜,笑著迎接他的妻子,和安然入睡的寶寶。


    他俯身,把她放在聖誕樹下最亮的地方。


    他笑著問她冷不冷。


    在她搖頭的時候,他低頭,吻上她的唇。


    平安夜,聖誕樹,對未來最好的期許,他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


    …


    那一天夜裏,幾乎全城的情侶都在聖誕樹的佛光普照下,不是正在聖誕樹下親密,就是在奔赴聖誕樹的路上。


    雪還在下,越是到了臨近午夜的時間街上的道路越擁堵,十分鍾沒有走過一個紅綠燈,身邊半點抱怨都沒有,唐少辰回頭的時候發覺前一刻還在嚷餓的丫頭已經縮在副駕睡著了。


    她身後很亮,兩棟高樓四周聚光燈搖曳,樓層縫隙間,依稀可見一棵妝點燦爛的聖誕樹,唐少辰這才想起來,今晚是平安夜。


    車窗隔離街頭的喧鬧,燈光卻是透進來,將車內染成一片金黃。


    一路上他們都沒說太多話。


    彼時輕輕揚手,唐少辰拂過蘇洛的額發,那裏有一簇翹著,被他用指尖推得更亂,下一刻綠燈亮起,前麵走了兩輛車,終於輪到他們過掉路口,回頭的時候,那總是清淡的深邃眼眸裏,更深的地方,似含著笑意和溫柔。


    …


    今晚蒼山的雨太大了,有人下來得太遲,進了市區就開始堵,一路還要緊趕慢趕趕去最中心。


    霍城原以為是為了聖誕樹,結果他們隻是在樹下拍了張照,就去了廣場周邊最大的酒店…


    那裏很貴,也隻剩下最貴的房間。


    一晚上萬的總統套當真很好,巨大的落地窗下,可以看見覆雪的聖誕樹頂金光閃閃的塔尖。


    他們在那光亮裏擁吻。


    床尾一隅,她盤坐在他腿上,他緊摟她在懷中,他們相互親吻,忙著褪去彼此的衣衫。


    這一夜他的姑娘比平日更加熱情,當他睜眼望上她眼底的那片光亮,看她淺淺勾人的揚起嘴角,那青黑裏閃爍的火星能燎遍平原,他再也看不到其他。


    甜蜜的,溫柔的,熱烈的,這一夜,一切都是那樣親密無間。


    最終到臨近午夜的時間,因為天氣延誤的航班終於落地,疲憊的旅客們三三兩兩從登機口出來,走過候機大廳的時候,年輕的姑娘緩緩停下腳步。


    窗外正在下雪,安靜的,黑暗的。


    她過去站在玻璃外牆前,伸手觸上那冰涼。


    “下雪了,怪不得這裏那麽冷。”


    玻璃映出女孩蒼白的輪廓。


    她的身後,男男女女,淡然守候。


    “千佳小姐,該走了。”


    ------題外話------


    群麽麽,大混戰拉開序幕鳥~(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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