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她,在午夜黑暗的回廊裏飛奔。


    沒有誰膽敢來阻撓一下。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那年蘇洛生日,安排了一場“狂野聖戰”的真人遊戲,設計他們湊成一組。


    那天在遊戲場地裏,有一段就是他拉著她在幽深的迷宮巷子裏飛奔,她當時還以為他們在躲避追擊,之後想來,他當時不過是想要帶著她遠離嚴易澤。


    從那時起他就喜歡她。


    或許是從更早的時候起。


    當時他們跑到一個小巷裏,她提議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當時她隻當他是那種見色起意聽見女孩的邀請就找不到北的男人,計劃在休息的地方直接取了他的血,結果他卻把手搭在她額頭上,認真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他還說,以後我會注意的,不會再這樣了。


    而她似乎至今猶記得,他做了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那一刻清冷月光下,他眉目沉靜,又微微靦腆的模樣。


    那時她就想,他一定從來沒有經曆過女人。


    結果第一次,就遇到了她這樣的女人。


    他也許至今都不知道那一晚的所有都是計謀,他甚至差點死在她的陷阱裏。


    他或許直到現在都以為那晚她是真的不舒服,自責著自己的疏忽,又把這一段好好銘記,偷偷在心底劃歸到他們相識最初,略帶著青澀曖昧,很值得回憶的時光裏去。


    一路跑著,安潯喘著氣。


    涼風刮過酸澀的眼眶,她不知自己為何會想到這些事。


    下一刻前方模糊在夜色下的人影忽然頓住,他拉著她一個拐彎,壓著她,抵到一個光影幽暗的角落。


    那裏有院落裏的燈光穿透窗戶一角,像極了銀色月光。


    她在那光亮裏抬頭,望見近處他眼神微亂的雙眸。


    他之前死死拽著她的手,那觸感膩滑,她原因為是汗,這一刻才發覺是血。


    他慌亂用染血的掌心抱住她的頭,揉亂了她的發,將血弄到了她臉上,然後他傾身壓上來,死死把她摁進懷裏!


    安潯感覺得到霍城渾身都在抖,他的槍已經不知被甩到了哪裏去。


    他從來沒有這樣抱過她,明明溫暖的懷抱此刻一片冰涼,明明是他把她圈在懷裏,她卻隻覺他才是最需要被緊緊抱住好好安撫的那一個。


    安潯仰起頭,她沒給予這個擁抱任何回應。


    她隻靜靜的看著牆上很像月光的那道影子。


    片刻他鬆開她,捧著她的臉抬起來,她感覺他淩亂的心跳淩亂的呼吸淩亂的一切,他揉著她的臉,她想他已站在懸崖邊。


    安安,他說安安,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沒護好你,都是我的錯…他們是要針對我,結果連累了你…我說過要護好你的,但是我沒做到,你別生氣…你不要生氣…”


    “我帶你走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裏…我們離開,再也不回來…我能照顧好你的,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你信我,你跟我走…”


    “以後都不會這樣了,再也不會了…”


    “你跟我走,安安,你跟我走,好不好?…”


    他顫抖著說出這些話,顫抖著哀求她。


    她鼻息裏全是他血的味道,她滿眼看見的,是他猩紅的眼裏滿滿的傷。


    她能感覺到他的每一句背後的不安與淒涼。


    他在努力給他們尋找一個出口,努力,給自己的一個繼續的理由!


    那一刻像心跳都要停了,安潯發覺自己連呼吸都要找不到。


    她感覺到了癡戀的重量,體會到了摯愛的灼痛,她窺探到逃離的方向,卻唯獨沒有望見出口的亮光。


    她憶起來,這並不是霍城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早在很早之前,早在青城那夜的狂風暴雨中,他們曾經擠在一輛轎車狹小的後座裏,他就曾用著同樣決絕的語氣,同她說過一樣的話。


    那時他說,如果你不想回安家,就去我那裏。


    他說,如果你不想回臨江,我帶你離開。


    他還說,安安,我喜歡你。


    那是他第一次表白,第一次,叫她安安。


    …


    感情是無比奇妙的東西,今晚這一刻,他們走到這裏。


    人在傷感的時候,回憶便如潮水般來襲,她腦子裏紛紛亂亂想著許多許多,直至她揚手寸寸握緊他的掌心,寸寸,把他的手從她的臉上拉下來。


    他不願意,他的血在她蒼白的臉龐留下深深血痕。


    她抬眼,望入他的眼,很深很深。


    直至他從最初的慌亂和瘋狂中一點一點平靜下來,靜成一道漠然的影子,然後她開口,說夠了。


    “霍城…算了吧…”


    她的嗓音,在虛空裏飄渺無依。


    他隨著她的動作後退一步,眼底驚痛不知像是要逃離什麽,卻是手心被她狠狠抓住,她不讓他逃!


    “那些照片都是真的,你知道的,不是麽。”


    她望著他,衣衫淩亂滿臉血汙,卻那樣平靜道。


    “照片都是真的,上麵都是我。我原本以為你早知道,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話落她微微垂眼,又緩緩抬起來,她平靜的像隻毫無感情的人偶,說著事不關己的話。


    “雖然我也不想讓你知道,但是事已至此,隱瞞和逃避都不會有好結果。”


    “我不會跟你走,發生這種事你現在強撐一口氣,以後你也絕不可能輕易原諒,我們走到這一步…”


    她陡然鬆開他的手:“我們走到這一步,所有掙紮都不會再有用,所以就算了吧…”


    一聲歎息,伴著寒意,在他腦海回旋開。


    算了?…


    是…什麽意思?…


    什麽東西…算了?…


    他垂眼,盯著身前姑娘平靜的眼眸。


    這一晚,和老城廢墟那一晚,有著太多相像的地方。


    包括她的鎮定,她的冷淡,她此刻臉上的血汙,唯獨缺的,是她當初眼底偶爾會揚起的清亮笑意。


    那一晚是他們一切的開始。


    那這一晚…!


    【她在跟你談一切的結局。】


    腦海深處冷冷聲線響起的時候,霍城低著頭。


    他離她兩步遠,低頭垂著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察覺不到他在那一刻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很久之後,他才開口。


    “為什麽?”


    緊緊靠在身後冰冷牆麵上,安潯看著迄今為止自己唯一的依托,她想,他不信,其實她說的他都不信,而她的確欠他一個完整的理由。


    “霍城,在遇見你之前,我沒有談過戀愛。”


    “當初你不是第一個追我的人,卻是追得最緊的那個,時間久了,我就想,或許試試也可以。”


    “那時我對你並沒有太多感情,我隻想你或許真的很喜歡我,因為我對你怎麽冷淡都沒見你生過氣。”


    她沒有動過心,以前也從未對任何人心生過愛意,她隻知道如果要第一次嚐試,就該選一個對自己最好的。


    “那時你對我最好,也最聽我的話,我讓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你就當真不敢再來。”


    “我喜歡對我好的,也喜歡聽我話的,就在我覺得可以考慮你看看的時候,我又聽說有個開寵物店的女生追你追得緊,所以那天早上我就特地去那個公園轉了轉。”


    倚靠在牆上的姑娘淡淡開口,微沉的嗓音,訴說開一段並不難懂的故事。


    霍城愣然抬頭,對上姑娘幹淨的眉眼,她望著他,坦蕩得毫不避忌。


    原來如此。


    當初她的遠離,和她的靠近,按照她的說法,其實並無太多隱情,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


    她在告訴他,當初她選擇他的原因,是普通小女生常有的心思。


    她享受有個人寵著自己,然後突然有一天察覺到競爭,帶著點危機意識帶著點宣誓主權的霸道,她幹脆就把他收了。


    這期間,或許並沒有太多的愛情在裏麵。


    “當然之後我們相處,我還是過得挺開心的。”安潯聲線淡然。


    “你對我很好,可以無條件包容我的脾氣,對一些平常男人都忍不了的事,你容忍度也很高。”


    她居然直接就把這種話說了出來。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一般情侶相處都是怎樣的,但是我有信心對對我絕對比大多數男人對女朋友好,我很喜歡這種特別,而情侶之間該做的一些事,我也是願意跟你一起做做看的。”


    所以便有了他們最好的那段時間。


    他們牽手,擁抱,初吻初夜都留給對方,她喜歡肌膚相親,他也喜歡,克服了最初的潔癖症之後他們兩人相性非常好,那時候她溫柔靈動得像水,每時每刻將她環繞。


    “你的潔癖症挺有意思的,我覺得有些新奇也有些好玩,每次看你被我惹得很無奈的樣子,我就想笑。”


    她微微揚起嘴角,眼底卻似乎並無笑意。


    “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我是喜歡你抱我親我的,有一段時間我也覺得我對你的感情變得越來越深了…和你做,也挺舒服的。”


    對麵,在女孩淡然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那雙漆黑的眸子一直死死盯著她。


    那言語間的曖昧,卻並沒使得那抹暗沉裏多上半分旖旎。


    接著她說,後來我就發覺了一些會讓我不開心的事:“比如莫錦心。”


    “我覺得你並不是把我放在第一位的,所以我跟你鬧了鬧。”她語氣輕鬆至極。


    “我去招惹方耀文,做很多其他的事,都是因為心情不好。”


    “當然你也不傻,你都知道對不對,你還知道,每當你能滿足我心裏要求的事,我就會對你好一點;反之如果你有哪裏做的不如我意了,我就會變本加厲。”


    她開始作,翻著花樣折磨他,讓他滿足她的要求。


    而且過程中她什麽都不會說,一味折騰一味看著他從沉默到難受從難受到難堪,一步步把他往死路上逼,而她甚至似乎在享受這個過程!


    莫錦心的事是這樣,方耀文的事也是這樣;


    葉明煬的事是這樣,還有藤本千佳的事,還是這樣。


    她總是自己獨自做下做決定,然後跳出去做一些刺激他的事,來測試他的反應。


    她並不在意這期間他的感受,也不在意這些事會對他造成的影響,她隻在意能否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或者換句話說,她似乎很喜歡看他焦急緊張甚至失控發狂的模樣,就好像他之前越是暴怒越是無法承受,之後卻能那樣隱忍那樣包容的跪回去求她回頭,就能證明了她有多重要,而他有多離不開她一樣…


    整個過程中霍城始終沒抬頭。


    安潯也始終沒能看清他的表情。


    她說著那樣的話,把所有的甜蜜的變淡,把一切的傷害加深,就好像當初他們的全部都能概括在這三言兩語感情匱乏的表述裏,她正在告訴他,她作,並不是因為她吃醋,而是因為她喜歡。


    她折騰他,也不是因為感情扭曲的表達方式,而是因為她喜歡。


    他以為的她的敏感不安,她告訴他其實她都沒有,她就是喜歡這樣玩。


    而他容忍度太高,所以某種程度來說是他“寵壞”了她,讓她玩得越來越肆無忌憚!


    “後來那晚我們發生關係,你突然提出想結婚,嚇了我一跳。”


    “我是不想結婚的,也覺得你這樣的想法…太沉重。”


    她想了想,表現的像是挑選了一個不太傷人的詞,“我就明說了吧,你這麽想隻會給我壓力,讓我覺得從現在一眼看過去突然就看到了結尾。但是霍城,我不喜歡這樣,我喜歡有挑戰有新意的東西,你這樣的想法,讓我覺得很沒意思。”


    那一刻對麵一直靜默如同雕塑般的男人終於抬起頭來,一雙暗夜裏極深極黑的眸子,死死望入她的眼!


    安潯很平靜,神色淡淡與那雙眼對視,像是破釜沉舟,既然已經毫無遮掩,便也毫無畏懼!


    這是她第二次提起沒意思這個詞。


    她終於肯大發慈悲,告訴他她這麽說時背後的含義!


    所以那一晚他才會總覺得她心不在焉?


    那之後,他也總覺得她心事重重。


    她什麽也不跟他說,隻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說沒有誰離開誰是活不下去的,說有一天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麽怎麽樣?


    是因為那時,她就已經在考慮離開?


    她說她不想和他結婚,或許甚至從未考慮過他們的將來,她是隻圖一時新鮮快樂的個性。


    而他想錯了他們的感情,把她逼得太緊!


    “這麽跟你說吧,我並不想要你負責。”那繞在他耳邊的聲音含著淡淡冷意。


    “甚至可以說我們的關係裏,之前不斷靠近不斷親密的過程,於我來說才是最有意義的。那時候就像每天都不一樣,你有潔癖,我想達到某種關係可能還必須下點功夫,這樣反而讓我覺得有挑戰性,也會更有盼頭。”


    “但是現在不同了。”


    她幽幽開口,用著有些惋惜,也有些理所當然的語氣:“現在我們抵達了一個終點,我發覺後麵原來是那樣的,以後對著同一個人,每天都像是一成不變,我突然就不喜歡了。”


    她說,我突然就不喜歡了。


    在她口中,他們的感情被描述成一場通關遊戲,她就像在說,你看,我已經玩到最後一關了,你讓我怎麽辦?從頭再玩一遍?那多無聊啊。


    【所以她背著你去找別的男人了。】


    那陰冷的聲線,在心底嗤笑:【搖頭,你搖頭做什麽?難道這時候你還認為她沒有背叛你?你沒聽她說麽,她覺得和你在一起很沒意思,你太沉重了,她不喜歡!】


    一段感情,最悲劇無非是心不同步。


    你認認真真把這件事當作人生最大的一件事來珍惜來珍重,而對方隻想玩玩,從未當真。


    兜兜轉轉,無謂一句強求。


    糾纏不休,不過隻是妄念。


    【其實你一直都知道的吧,從最開始她就對你有所保留。】


    【同時你還很可笑,你一直覺得痛苦,覺得迷茫,覺得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可是你真的有好好猜麽,你真的,想要知道她心裏的答案麽?】


    心底深處,那冰涼的聲線帶著刺骨的嘲諷。


    【你以為隻要知道她在想什麽,你就能全部滿足她;你以為隻要弄懂她,你們就能好好在一起。結果你看,你根本滿足不了她,她根本不想好好跟你在一起,你知道為什麽麽?】


    【我知道!】


    【她說的話可以不信,那我的呢?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知道她為什麽會變,也知道你們痛苦的根源,我這就可以告訴你,你要聽麽?嗬嗬,你要聽?】


    那我告訴你,答案其實很簡單——


    她不愛你,從頭到尾,她從來,沒有愛過你!


    ------題外話------


    米娜,今天白家裏來客人,大家在外頭歡聲笑語白在裏麵寫虐身虐心實在沒氣氛噗,這就發文啦,明天我們繼續虐(づ ̄3 ̄)づ╭?~ps,女王一番話明顯有點問題,大家有沒有想猜猜背後隱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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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紙合約,她成了為他麾下一員。


    某夜,何淩宵想灌醉boss大人,找到合約毀掉。結果把自己灌醉了。第二天早上發現自己赤果果躺在他的身邊。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何總監真健忘,你拉著我不放。”


    “你對我做了什麽?”


    “本人精力尚可,我可以再示範一次。”


    何淩宵氣紅了臉背過身去。


    “原來是想換姿勢,這個想法甚好。我隻好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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